张扬(累了就睡)

“什么啊？”所有人被他整得一脸懵。
鲁申一拍桌子，比了个2和8：“28啊，就是和李超凡那傻逼打架那天啊，就这个位置，那边不是有个缺口吗，祁哥你掉河里了你还记得吗？”
“怎么了。”倒是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你刚掉下去，旁边有个人跳下去救你，一点犹豫都没有，我还说是哪位英雄，宋哥，是你吧，你刚刚走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身影特熟悉，是你吧。”
冯野看过去，当时灯光不是很亮，和现在一样，这么一看，确实挺像的。
面对几双疑问的眼神，宋一点头：“嗯。”
颜祁有些惊讶的看过去，难怪当时他在医院，身上的衣服还全是湿的。
那天两人相处那么久，宋一都没说一句，还真是无名英雄，做好事不留名。
“缘分啊！”这回轮到王阳感慨了。
颜祁倒了两杯茶，递给宋一一杯：“宋哥，谢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敬你一杯，你想吃什么，随便点，管饱管够，不要客气。”
“好。”
这两天颜祁对他的尴尬在这一刻肉眼可见的消失，宋一喝下茶，皱着的眉舒缓开来。
喝完茶，颜祁有些恍惚，他怎么觉得自己的生活丝丝缕缕都连着宋一呢，如同莲藕一般。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大盘叼着烟站在他们身后。
冯野说：“我们找到祁儿落水那次救他的人了。”
“谁？”大盘拉来凳子坐在颜祁旁边，隔开他和宋一。
“宋一。”
大盘看了宋一一眼，表情有些微妙，也倒了杯茶敬他：“谢了兄弟。”
“……”宋一举杯示意。
今天人少，烤鱼上得很快，他们还点了很多烧烤。
王阳吃了块鱼肉，赞叹道：“这家烤鱼味道真不错。”
鲁申撸完一串牛肉，有些可惜的摇头：“就是吃烧烤喝饮料不过瘾。”
“想喝酒？”大盘问。
鲁申立马坐正，眼睛发亮连连点头：“想！”
“你们喝不？”
“喝！”
大盘笑了：“这还不好说，先把烤鱼吃完，挪个地儿喝。”
说走就走，大盘不知道从哪弄了张小车，几人挤在车里，车开到环城路，又从旁边的小路往上走，来到一个山坡上。
山坡离城市不远，能将整个宁县的夜景一览而尽，夜幕降临，宁县一片灯火辉煌。灯光照到这边，将小山坡照得有些暖意。
“这里风景真不错，还能看到整个宁县，你看亮着的那个大钟，那边是一中吧。”
“哎，那是我家。”
“我家在那。”
“就是有点冷，烧火烧火。”
几人寻了个空地，捡来干柴烧了一堆火，将烧烤拿出来，大盘从后备箱搬出来两箱啤酒。
每个人人手一瓶啤酒，几口下去，舒坦极了。
“祁哥，这次去比赛感觉怎么样。”鲁申问。
“就去混个脸熟。”颜祁把烤好的热狗拿给颜树。
王阳说：“你不知道，你去参加竞赛崔哥有多高兴，和我们说竞赛有多难，参加的人有多么厉害，还说你是我们普通班唯一的代表，给我们长脸了。”
鲁申也附和道：“对啊，崔哥说成那样，我们都以为你第一轮肯定就淘汰了，但是等到后面你都没回来，结果你竟然进前十了。”
颜树好奇的问：“前十很厉害吗？”
王阳猛点头：“肯定厉害啦，就好像新手误入巅峰赛，还分了个鸡腿。”
颜树摇摇头，表示听不懂。
王阳换了个比喻：“就好比你和初中的哥哥姐姐一起打球，你还赢了三个球一样。”
这回颜树听懂了，一脸仰慕的说：“哇！哥哥真棒。”
颜祁把可乐放到他面前：“别听他们吹牛，快吃，一会儿冷了。”
“哦哦。”颜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真不是吹牛，这次参赛的全是一班的，你是独一个其他班的。”
一班本就是尖子班，个个都是拔尖，参加这种竞赛并不稀奇，但是他没想到，其他班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第一名就在你们旁边，你们怎么不夸？”
“宋哥万年第一，该夸的都夸完了，现在是夸你。”鲁申举杯，“庆祝一下，来，干一个！”
“干！”
冯野举杯：“宋一，最近谢谢你照顾我们祁儿，敬你一杯。”
“嗯。”
“宋哥，我也谢谢你，嗝，谢谢你，很多事情都谢谢。”鲁申抬高酒瓶，抬起头猛喝。
“……”宋一陪着他喝。
王阳说：“宋一，我也敬你一个你，谢谢你愿意和我们玩，不嫌弃我们是学渣。”
宋一点点头，也跟着喝。
颜祁被他们稀奇古怪的敬酒理由逗笑了，弯着腰笑个不停：“你们别把宋一灌醉了，一会儿还得我背。”
宋一浅浅一笑，又开了一瓶：“没事，我酒量好。”
鲁申哈哈笑道：“就喜欢你这种爽快的，来再喝一个。”
鲁申喝高了，抱着酒瓶说起以前的糗事：“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喝酒，喝的是外公家的白酒，当时不知道是酒，喝完就滚路边水沟里了，我妈拿根棍子把我挑起来，就放在门口晒，大过年的，丢死人了。”
王阳说：“哈哈哈哈哈，你这算什么，我第一次喝，和我家狗打起来，最后喜提狂犬疫苗套餐。”
颜祁听着他们的糗事，觉得放松极了，他好像从来没有那么放松过。
“同桌你呢？”王阳碰了碰身旁的冯野。
冯野轻蔑一笑：“谢谢，目前还没醉过。”
“靠，被你装到了，一会儿喝翻你。”王阳问，“那宋一呢？你第一次喝醉了什么样。”
宋一微笑着摇头：“我也没醉过。”
“没意思没意思，干脆你俩拼酒算了。”
“你们怎么不问颜祁？”宋一看向已经上脸的颜祁，颜祁喝醉会是什么样。
大盘坐在一旁连抽了五根烟，他希望自己看错了，可一个人哪怕再怎么会藏匿情绪，眼睛却是骗不了人的。
“哈哈哈哈哈哈祁哥还用问吗，几乎每次碰酒他都是最先醉的那个，他喝醉了和平时的他不一样，可腻歪了哈哈哈哈，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宋一低下头浅浅的笑了。
“哇，宋一，你今晚上笑的次数，比我去年见到的还多。”王阳说，“不过一班那环境，我要是在里面我也笑不出来，教室里飘的全是低气压。”
大盘要开车，不能喝酒，他把睡着的颜树抱去车里，回来一看，一群人喝得快趴进土里，就连冯野都晕了。
颜祁歪在鲁申身上，嘟囔了句什么，宋一起身把羽绒服脱下来套在他身上拉上拉链，又把火加大了些。
他坐下来，盯着颜祁看了会儿，用手轻轻一带，颜祁转了方向靠在他身上。自然的仿佛颜祁自己歪倒在他身上一般。
眼睛骗不了人。
宋一的眼睛藏着不能言说的秘密。

“哦。”确实挺冷的，他去扒拉其他几个，把人叫起来。
两人来到山坡的另一边，确保那边听不见声音之后，大盘停下来，发了根烟给他。
“我不抽烟。”宋一拒绝了。
大盘收回来，给自己点上。
烟雾在寒冷的夜里飘了很远，火堆旁热闹得仿若闹市，而这里却静得能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猿二的事，谢谢你，我承认你这个人真的够意思，是个不错的朋友。”
“谢谢。”
大盘上下打量着宋一，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想象不到，一个所有人眼中有礼貌的乖乖学生，打起人来那般的不要命。猿二身边那几个练拳击的，都能被他打得爬不起来。
大盘叼了根烟，盯着不远处城市的灯光，直到烟雾迷了眼，他才深吸一口气，对宋一说。
“颜祁比较迟钝，但是他看不出来不代表我们看不出来，不代表别人看不出来，宁县是个小城市，思想没有大城市开放，有些事始终会受人诟病，你比我聪明，这些事你比我更清楚。祁儿的家庭你也知道，他和孤儿差不多，我们是他的朋友更是他的家人。”
大盘顿了顿说：“我不希望你把他往这条路上带。”
“……”宋一没有开口反驳，静静的听着，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他的目光看向宁县，似在看星光点点，又似在沉思。
风太大，烟很快就被吹得只剩烟头，大盘把烟头踩灭，他不知道宋一在想什么，但是，“这是没有希望的事。”
鲁申站起身：“你们回来了，宋一，都说我们七班是学界里的渣渣，你来评评到底是不是。不就是学习吗？来，现场来。”
王阳问：“来什么？”
鲁申嚷嚷道：“来造句，就用……”
“没有希望吗？”一直安静的宋一突然问。
“希望，对！就用希望来造句。”
吵闹声中大盘没有回答，只是点了根烟，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四个人勾肩搭背，摇摇晃晃的站着。
冯野迎着风起头：“希望是野林中的一汪泉水，藏于山间却滋润万物！”
王阳接上：“希望是野，一望无际的平原，是风吹过的地方！”
鲁申：“希望是我，是我偶尔的清醒，是我天马行空的想象！”
“起范了，起范了，再来一个。”王阳大喊，几人哈哈傻乐。
冯野躺回在地上，对着夜空吼道：“希望是花和爱，是心中美好的未来！”
颜祁被风吹得醉极了，和他们一起放纵发泄：“希望是栖于小屋热爱万物，是纵览山川河流看遍世间美景！”
他又接道：“是溺于精神世界走遍每一个纤维细胞，是呼出的每一口带着白雾的气！”
鲁申歪倒在地上，大着舌头接上：“是，是蓝天白云哈哈哈哈哈”
王阳拿着酒瓶，边打嗝边接：“嗝，是，是星星是月亮。”
“喔——”
“吼——”
每个人都晕得一塌糊涂，漫无目的的吼叫着，如狂风般肆意张扬。
寒冷的夜晚，火堆早已熄灭。
“唉！”看着倒成一片的几人，大盘深感心累。
“他们这样子回家估计得被打个半死。祁儿房间是不是有两张床。”
“嗯。”
宋一是他见过的最能诠释惜字如金这个词的人，这么闷的人是怎么让颜树喜欢他的。
“未成年不能住酒店，让他们去那睡一晚吧。”
大盘开着车拉着一车醉鬼回到城西。凌晨一点，好在这几位喝了就睡的大爷很安静，但这状态跟昏迷了一样，还得一个个杠上去。
安顿好几人，大盘也出了一身汗。
大盘坐上车，对宋一说：“我还要回酒吧，今晚麻烦你照顾他们，要是他们半夜扰民，你直接劈晕吧，不用客气。”
“我没有开始。”
“什么？”宋一突然说这么一句，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宋一看着他，眼神坚定的说：“所以不会结束。”
“……”大盘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开车走了。
所以你早就做好了一辈子不开始的准备吗。
大盘气笑了：“操，这都什么事。”
颜祁房里两张都是单人床，睡两个人有点勉强，大盘把两张床拼起来，把四个人丢在一起，尽管如此睡四个人还是太牵强了，大概是吹冷了，四个人可怜兮兮的挤在一起。
宋一伸出手，想把颜祁从鲁申的怀抱里拉出来。
“唔，别，别拉，难受。”不知是谁的手还是脚搭在他肚子上，这一拉差点让他吐出来。
好在他说了之后，拉他的那只手就松开了。
“颜祁，喝了姜汤再睡。”
“嗯~”
颜祁嘟囔一声，眼睛都睁不开，没一会儿他感受到嘴里被灌了一勺暖乎乎的姜汤，久旱逢甘霖，姜汤又甜又暖，喝进胃里舒服极了，接着又来了一勺，一勺接一勺，直到他心满意足的歪过头不想喝。
触碰到一处暖意，颜祁往那处挨近蹭了蹭，寻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后便沉沉睡去。
掌心传来柔软的触感，腕间被轻柔的呼吸轻轻拂过，喝完酒的颜祁像小狗，往手心凑的小狗让人心软，更让人心痒。
“唔……”颜祁在梦中好似在坐船，他随着船摇摇晃晃，但好在没坐多久就到了小岛。岛上全是柔软香甜的棉花糖，一个棉花糖巨人冲过来将他抱了个满怀。
这是他醉酒以来睡得最舒服的一次，醒来之后没有宿醉，也没有头疼。
身上的被子有股淡淡的洗衣液清香，十分柔软，蓝色的床单被套，还有那一架子书，这是……宋一的房间。
颜祁从床上爬起来，闻了闻身上的衣服，嘶~真臭，要是他昨晚没有断片，他宁愿再睡一次沙发也不来糟蹋宋一的床。
颜祁出来，餐桌旁坐满了人。
“祁哥~早~”鲁申开口，嗓子像破了的锣一般，声音又低又沙哑。
“来喝一碗清晨的粥~”王阳也是同款破锣嗓，冯野估计也是，但他觉得丢脸，一句话也不愿说只是闷着头喝粥。
见他来了，宋一起身给他拿碗去厨房盛了碗热乎的粥。
王阳喝着粥，无比感慨：“宋一你真是个好人啊，谁家喝了酒大早上起来就有粥喝，颜祁，要是以后你不租了，让他来我家吧，我家有空房间。”
听到这话，颜树急忙抱紧宋一的胳膊：“不行，宋哥哥不能走，他说要陪我长大的。”
“你希望宋哥哥一辈子都住你家吗？”
“可以啊。”
“那你以后有老婆了怎么办？”
“我，有老婆也可以住一起，反正我们家有房间。”
看着一脸认真的颜树，王阳忍不住逗他：“既然你要和宋哥哥住那么久，那你先让宋哥哥和我住一年好不好？”
“……”
“你估计没机会，宋一的房租足够他撑到高三毕业。”颜祁说。
“啊？”
“而且去了他不一定给你煮粥。”
“……”这话虽然没什么道理，但似乎又无法反驳。
“要不咱们去打球吧，”鲁申提议道，“好久没打了。”
“你们去吧，”颜祁把碗收了，拿进厨房“我要去找兼职。”
鲁申看着他一眼，又挠了挠头：“哦，行吧，那我们去了。”
“嗯。”
没拿到数赛的奖金，他再不去找兼职，全家都得饿死，虽然这个全家只有他和颜树。
等他从厨房出来，宋一已经出了门，颜树换好球鞋说要去找同学玩，颜祁给他30块的零花钱。洗好澡，换了套干净的衣服，他也出了门。
宁县其实不算小，真要说逛，也能逛一整天，但要找份兼职却很难，很多店都只要长期工，颜祁来到招工栏，一个一个的打电话，即使聊得再好，一听说他是高中生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就在他打算走时，招工栏上一个特别显眼的传单吸引了他：寓意咖啡屋招人，是人就行。
是个正常人估计都不会打这个电话，但破罐子破摔，颜祁还是打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很浓郁的烟嗓声。
“寓意咖啡屋？”颜祁问。
“昂，有事？”对面有些不耐烦。
颜祁也不废话，直接挑明，“你们还招兼职不？”
“招啊。”对面似乎打了个哈欠，“城东19号，过来面试吧。”
留下这么一句话，就把电话挂了。
来到店门口，咖啡店竟意外的美观，奢华有内涵，颇具高级感。店里放着轻松舒缓的音乐，零零星星有几个人，不多。台里只有一个人在忙碌。
“宋，宋哥！”颜祁眼睛瞪大，眼前这个穿着服务员衣服，带着鸭舌帽的人，怎么看都是宋一吧。
“你？这是怎么回事。”
宋一递给他一杯咖啡，解释说：“我来做兼职。”
“啊？”
“来了。”这时从吧台后面的房间走出来一个扎着头发的男人，男人皮肤有种病态的白，仿佛从来没晒过太阳。
男人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点点头，“可以，条件不错，会拉花吗？”
“什么拉花？”
“不会也没事，你和小宋合作，他负责做你负责端。每周周末来两天，早九晚六工资周结，一天一百，你要觉得行就去后面换衣服开始工作，我叫余舟，叫我余哥就行。”
这老板挺有个性，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就这样？没其他要求。”
余舟挑眉：“不然呢，我找兼职又不是店长。我平时很忙，这店就交给你俩负责，小宋很可靠，什么都会，不会的你问他，要是他也不会再来找我。”
“哦。”
余舟走了一半，又转过头来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还记得问名字，还行，“颜祁。”
“名取得挺好。”余舟说完掀开帘子离开。
这样的老板，这家店真的……不会倒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