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气息,混合着龙涎香的味道和药膏清凉的感觉,化成一种难以名状的感受,直直扑到林默的心底。
林默的大脑在一瞬间像是断了信号的老式电视机,呲呲嚓嚓,一片雪花——
苏景皓的呼吸就在他的耳侧,轻轻拂起他的鬓发。
林默浑身像是过了电一样微微战栗。他清晰感觉到自己某个位置在慢慢苏醒。
——“遇到那个人,你就行了,你信老夫。”
那个老大夫的话又在他的耳边响起。
林默整个大脑都一片空白了,像一块被擦得一干二净锃光瓦亮的白板。
完蛋了。
苏景皓给他涂好了药,重新替他扣上了脖颈的扣子,视线却落在他通红滚烫的耳根。
“你在——害羞?”苏景皓轻笑出声,带着几分欣喜。
林默终于从宕机中清醒过来,他一个闪身躲开了苏景皓,垂下了眼睛:“没有啊。”
“那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还不承认?”苏景皓笑。
“热的吧。”林默坐到榻边不再看他,把眼珠子丢在地面上。
苏景皓靠了过去,在他的身旁坐下:“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林默抬头看着他,湿漉漉的眸子里有着藏不住的惊惶。
“知道你为什么偷我的龙涎香,知道你今天去了哪里,知道你——没有问题。你好得很。”苏景皓一边说,一边往他身下看了过去。
林默顿时整个脸从眉角红到脖颈,只觉得浑身滚烫,犹如丢进了炭火盆里。
他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低声道:“你又跟踪我。”
“这次可不是我。”苏景皓一边笑,一边随意的在他的榻上横躺了下去,双手枕在脑后,摆出一个极为悠闲的姿势,“是你的好兄弟,凌海。”
这帮靠不住的崽子。
林默气的磨牙。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拿不下你,为你日夜忧思,他们尽点儿绵薄之力,也是应该的。”
苏景皓笑道。
神特么绵薄之力!!!
跟踪劳资!
明儿个打不死你!
林默正在脑子里磨刀霍霍,忽然间身后一个受力,就被苏景皓修长的手臂带入了榻上。
温润柔软的唇瓣微凉,骤然覆上了林默的唇——
林默睁大了眼睛——
苏景皓的气息清澈甘凉,混合着独一无二的龙涎香气,丝丝缕缕浸入了林默的鼻尖,流淌进他的心底。
他情不自禁闭上了双眸,浓密的睫毛微微扑簌,在苏景皓的鼻尖撩起一阵热意。
“凌漠,凌漠。”
苏景皓轻声念着他的名字,小心翼翼捉住他灼热的唇,带着霸道吻了下去。
林默陷在床榻上,被动承受着他密密麻麻的吻噬,嘴唇被啃咬得发麻,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终于再也忍不住——
这个人,欺人太甚。
他双手大胆环住苏景皓的脖颈,腰部用力,一个翻身将苏景皓压在锦被之上,张嘴就啃了上去——
坚硬微凉的牙齿密密撕咬着苏景皓柔软的唇,舌尖抵了上去,汲取他的气息。
“凌漠——等等——我透不过气——”苏景皓眼神迷离,浑身无力,呢喃着四处寻找空气。
“什么事都让你占了先,左肩上的伤也是为了你,右肩的伤也是你打的,等?等什么等。”林默忿忿不平带着委屈,一口下去。
直到苏景皓眼神恍惚,气息幽微,才心不甘情不愿松开了手。
苏景皓陷在榻上大口大口喘息,好不容易才平复了自己的呼吸。
“那个龙涎香,以后来我这里才能用。”林默双手扣在苏景皓肩膀的两侧,眼神深深探进苏景皓的眸子,一脸认真。
苏景皓轻笑出声:“好,依你。”
第20章 事儿是好事儿啊喂
“嘶——”一番撕咬过后林默才后知后觉感受到肩膀刀伤的痛,御医包扎好的伤口似乎崩裂了。他禁不住皱了皱眉。
“疼了吧?”苏景皓心头一揪,抬手揽了他的肩膀过去,“以后在我面前不要逞强,我有本事自保。你的功夫还都是我教的,你忘了?”
“我若连你都护不了,还做什么暗卫,做男人都不配。”林默嘟囔道。
苏景皓心头一阵酥麻涌过,还没来得及说话,林默的脸忽然凑到了他的面前,刚毅的面庞映在他深邃的眸子里:“你是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
苏景皓愣住了。
林默的心里犹如擂鼓,砰砰砰跳的无比剧烈。
这是他的心病。
原主的这具躯体,是他借来的。
苏景皓若爱的是原主的灵魂,那便罢了,不如不要开始。今日的一切,譬如一场梦罢。
一阵难忍的沉默,空气沉得仿佛浸透了水。
林默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期待他的答案。
“我早就发现你不对劲。就从那一夜之后。”苏景皓忽然缓缓开口。
“你,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你变得不吃痛,变得矫情,变得聒噪,变得顽皮。”苏景皓说着说着,忽然笑了起来,“但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凌漠。以前喜欢你的模样,现在——”
苏景皓把嘴唇贴到林默的耳边:“现在,喜欢你的灵魂。”
林默心头狠狠一松,整个人就失了力气,软软跌在苏景皓的怀里。
苏景皓喉头一紧,眼神就幽暗了下去,睫毛一颤,翻身就把林默扣在了身下,抬手就要解开他的扣子。
“不。”
林默捏住了他的手,眸光闪躲,声音暗哑:“不要。”
“怎么了。”苏景皓凑到他的耳边,“刚才——不是好好的吗。”
“我——我肩膀还有伤。疼。”林默找了个借口。
“对不起,我——差点忘记。”苏景皓又懊恼又歉疚,松了手,重新把他揽在怀里,小心翼翼避开他的伤口,“疼的厉害?”
“疼。”林默使劲点点头。
苏景皓微微笑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头:“你如今越来越像个孩子。以前从不如此。”
“你不喜欢?”林默提了声音。
“喜欢。爱不释手。”苏景皓声音暗哑,侧着身子含住了他的耳垂,细细品尝,从耳际到唇角,从唇角到喉结,一路绵延向下。
终是懊恼的叹了口气。
苏景皓撑起了身子:“你早些歇息吧,明日御医来换药。早些养好伤。”
“我等着要你。”苏景皓凑到他的耳边,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林默喉头一紧,那处就苏醒过来。
苏景皓感受到他的变化,轻笑了一声,深深看了他一眼,才依依不舍从榻上离开。
房间里终于只剩他一个人。
林默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心头一阵空落,却又弥漫出一阵庆幸。
【宿主——】
[好了你不要说了,我认了,行了吧。]林默无比尴尬。
【不宿主,我是想说,你在躲什么?】
[要你管——]林默没好气。
【你这伤,还能一直不好吗?躲又躲不过去。咔嚓咔嚓。】系统幸灾乐祸。
林默把自己砸进锦被里,满心懊恼。
穿越过来的那一夜记忆又深刻又惨痛,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一遍。
罢了,再说吧。
许是情不够深,让他还不能忍受一切。也许真到了那一天,他又心甘情愿了呢。
不想了,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磨了磨牙,凌海那小崽子。
晨曦初起,凌海,凌波,凌酒三个人刚从暗哨点撤回来,互相打着招呼先后进了暗卫所。
一进门,就看到林默一脸煞气满目邪火站在门口,双手叉腰,像尊门神。
“统领早啊。”凌酒先打了个招呼,迎着林默一张乌云密布的脸,露出了几分疑惑。
凌波抬步走进来,微微一愣,瞬间就想起来前一日凌海莫名其妙的话——坏了,凌漠来找麻烦了。也不知凌海这小崽子到底做了啥。
他立刻猫着腰凑了过去,一脸安抚的谄笑:“那个,统领可用早饭了?没用的话,一起呗?”
“凌海呢?”林默挑着眉。
“谁找我——”
凌海提着步伐晃晃悠悠走了进来,抬眼看到林默一脸煞气站在那里,脑子白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大叫一声,撒腿就跑——
“往哪里逃,你个小崽子!”林默叱骂一声,一个剑步掠了过去拦住了他的去路,长腿一扫把他放倒,修长的手臂抄过去,一只手反剪了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拎住他的耳朵扭了个麻花——
一气呵成——
凌海躺在地上嗷嗷求饶:“哎哎哎放过我——统领,统领统领,疼!疼疼!”
凌波和凌酒面面相觑,随即赶紧拉住了林默:“统领,有话好说,他还小,还小,不懂事,别跟他计较。”
“你们问问他做了什么好事!”林默磨着牙,“长出息了嘛!跟踪我!”
凌波倒吸一口凉气:“凌海,这就是你说的出卖统领的事?”
凌酒呆愣跟上:“凌海,你狗都不如啊。”
“皇命难违啊统领!统领——你松一下手嘿,耳朵!耳朵要掉了!”
林默狠狠喘了一口粗气,松了手斥了一句:“跪好!”
凌海满脸委屈揉着耳朵跟个落水的狗崽子一样垂着脑袋跪在地上:“统领,我没得选啊,那可是皇上——”
“哦——”凌波和凌酒双双拿眼睛看着林默,一脸理所当然:“统领,那可是皇上——”
林默气的一个白眼差点背过气去:“就算是皇上吩咐,你不能事先跟我通个气?”
“那怎能行!统领和主子,我只能忠于一个啊!怎么能两面三刀!”凌海义正言辞。
“你还说!”林默抄起桌案上的镇尺就扑了上去,凌海一个扑棱,翻起来就跑,足底生风,咔咔就冲了出去。
林默一路狂追,跟着那个小巧狡猾的背影转过一条长廊,迎面一个宽厚威武的身影如风掠过,横着挡住了他的去路。
“让开,我管教人呢!”林默没好气的说。
“啧,你就是这样对待兄弟的?难怪你手底下没人。”挡住他的人嗤笑一声。
林默回过神一看,竟然是桐卓。
冤家路窄。他恶狠狠道:“我管我的人,和你有甚关系,让开!”
“我路见不平。”桐卓挑眉,“把个孩子吓成这样。你要不要带,不要带给我。”
凌海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了桐卓的身后,从他宽厚的身影后面露出半个脑袋:“桐统领救我!”
“放心,有我在,护着你。”桐卓挡住了凌海,回头给了他一个憨厚的笑。
林默瞅了瞅他彪悍的身形——算了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收了手负到背后,上下打量着桐卓:“伤好了是吧?”
提起来就火大,桐卓磨着牙,眼神里恨不能放刀子:“要不是主子的命令在这里,私下不得斗殴,我必定要放倒你。”
“伤好了就去复命吧,活儿还没干完呢。”林默斜睨了他一眼,对着他身后缩着的小崽子咬牙切齿:“你,给我回暗卫所去,让他们原地待命!”
“事儿是好事儿啊喂,统领。”凌海在他背后伸长脖子喊了一句。
林默脚步一滞,两朵火烧云就染上了脸颊。
第21章 把榻换了
“二位,皇上传召。”元初在御书房门前微微示意,林默和桐卓互瞪了一眼,一前一后进了御书房。
“叩见主子。”二人撩袍施礼。
“起来吧。”苏景皓自桌案前隔着层层叠叠的奏折公文抬起头来,眸光对着桐卓:“伤好了?”
“回主子,已好全了,可以行动了。”桐卓恭敬道。
林默微微蹙了蹙眉。
那句“主子”在他心里仿佛种了一根刺。没来由,但就是不喜欢听到。
仿佛主子是一个从属的称谓。仿佛称作“主子”的,就是属于他的人。
苏景皓的眼神从二人脸上掠过,在林默的面上微微一顿,随即不露声色道:“既然好了,凌漠,安排暗卫去跟着认人吧,做干净点回来复命。”
“是。”二人施礼退下。
“老地方见。”林默抬步往暗卫所走去,头也不回给桐卓丢了句话。
转身进了暗卫所,带了三人往宫外走,竟然在宫门口又遇到了桐卓,一脸百无聊赖站在树下,看到他们,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不是说了老地方见?你在这里作甚?”林默白了他一眼。
“我,左右也无事,跟你们一起走,我的兄弟们都在那边等了。”桐卓支吾了一声。
林默没有理他,抬步就往破庙走去,桐卓却滞后了一步,落在他的身后,和凌波,凌海,凌酒三人走在了一起。
“你们——最近可忙?”桐卓开口尬聊起来。
“还是老样子。”凌酒懵懵的接话。
桐卓唔了一声,蹭到凌海旁边:“凌漠没再欺负你吧?”
凌海皱了皱鼻子:“统领对我们可好了,就——就闹着玩。”
“他要是再欺负你,你同我说,我收拾他。”桐卓忽然嘎嘣来了一句。
凌海弯了弯眸子:“好嘞,卓哥。”
桐卓浑身一僵,魁梧的身子蓦然一个哆嗦。
入了破庙,眼卫五人已经在待命。
此次目标一共是4人,桐卓略一思忖,点了三人过来:“你们三人,跟着凌漠,凌波,凌酒,带他们去认目标。还有一人留守巡视。”
他回头对凌海露出一个憨厚的笑:“你跟着我,我带你去。”
顿了一顿,他凑到凌海的旁边低声道:“那边附近有一家糕团铺子,好吃的很。带你去买。”
凌海顿时眸光发亮:“好啊卓哥。”
林默刚从树上摘下两个果子,旷野的风把那句“卓哥”吹到他的耳边,他中气一个不稳,险些从枝桠上摔下来——
“卓哥?”林默瞪着凌海,“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卓哥好,卓哥护着我。”凌海嘟囔了一句,往桐卓身后微微侧了一下。
林默忿忿瞪了他一眼:没出息。
皇城木槿巷外,桐卓带着凌海掩在一棵硕大的树冠上,远远指着一处庭院里的人:“他便是你的目标了,可认得清楚?”
凌海蹙眉仔细看了看,还是摇了摇脑袋:“看不清。你们眼卫的视力好,我们不行。我得近身看看。”
“近身不行,会被发现,太危险了。”桐卓立刻反对。
“没事,我可以的。”凌海足尖用力就要走,却被桐卓一把抓住。
“?”凌海回头看着他。
桐卓指了指他的衣服:“你这个颜色不行,白天太扎眼。”
凌海垂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暗卫服:“是哦。”
“我跟你换衣服。”桐卓顿了半晌,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好啊!”
凌海往树枝深处藏了藏,抬手就开始解扣子。
桐卓愣了一愣,也缩到了背面的树冠处,借着枝桠的阻挡开始脱衣服。
片刻之后,一身绿衣就抛给了凌海,凌海一手接过,将自己的黑衣甩了过去。
“怪不得你们都要穿一身绿色,确实好掩藏。”
凌海换上了桐卓的衣服,对桐卓露出一个笑来,一口皓白的牙齿在阳光下微微反射着光。桐卓的身材高大,在凌海身上宽袖宽袍的晃荡着,格外有趣。
桐卓有点尴尬的往树枝深处藏了藏——凌海的衣服小多了,他穿不上,只能勉强盖住自己。
黝黑的脸上泛出一丝红晕来,他低声道:“你去吧,小心着些。”
“放心吧,看家本事。”凌海话音一落,足尖微点,纤巧娇小的身子就飞掠了出去,宛如一只跳脱的燕子。
桐卓看呆了。
不愧是暗卫。他心头微动。
半盏茶的功夫,凌海就回来了,对着他点点头:“看清楚了。换衣服吧卓哥。”
桐卓一个愣神,才发现凌海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他顿时双腮红透——
凌海的衣服他根本没法穿,只能勉强拿在手里,遮住半个身子,余下半个古铜色的身子露在青天白日之下,赫然面对着凌海。
凌海却不以为意,他掩到树冠后面利落剥下衣服丢给桐卓,然后迅速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拍了一下桐卓:“走吧卓哥。你说的是哪家糕团铺子?”
桐卓晃了晃神,眼神闪烁了一下:“走,哥带你去。”
“我带你飞,你们轻功不行。”凌海笑着揽住他的腰,运了几分内力,足下用劲,桐卓就被他带着飞了出去。
二人落在糕团铺子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桐卓都还是晕乎的。
眼卫也不是没有轻功,但和暗卫比,果然还是差了好几条街。
他愣了愣,腰间泛出一丝灼热,凌海的胳膊还环在那里。
“到了。便是那里了,我去买,你在这里等我。”桐卓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
“好啊。”凌海弯了弯眸子,乖巧的寻了个树杈,舒服的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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