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御书房。
苏景皓放下最后一份奏折,抬眼望了望天色。
已是黄昏,夕阳微沉,天际露出温润的橙黄,给稀薄的云层镶上了一层琥珀色边框。
他负手走出了御书房,唤了元初过来:“凌漠一行人可回来了?”
“回皇上,未归。大约是要等到夜间任务完成以后才会回了。”
苏景皓点点头:“唔。去凌漠住的地方看看吧。”
元初躬身跟着去了。
穿过暗道,眼前柳暗花明,便是暗卫的住所了。苏景皓推开林默的房间大门,蹙眉盯着眼前的一张硬榻看了半晌。
那晚——
什么都没能成。
但迟早要成的。
他咂摸了一下嘴巴,走到榻前摸了摸铺盖。又凝神想了想,随即坐了下去。
这也太硬了。
苏景皓蹙紧了眉头,躺下去滚了半圈,立刻翻身坐了起来对外喊道:“元初。”
“奴才在。”元初躬身而来。
“把榻换了。”苏景皓蹙眉道——
“换成跟永夜宫一样的。”
他负责的目标,今夜就在八王府,与八王爷夜饮。
屋顶上的林默清晰听到厅内二人把酒言欢,字字句句都是悖逆之言,直听得林默额头青筋直跳,恨不得掀了屋顶当场把俩人一块儿嘎了。
如今也不是没这本事!
但是得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偌大的朝廷,风云诡谲,又岂是他当年混迹的职场可以比拟的。
刀光剑影翻云覆雨,他的景皓,又是忍了多少常人所不能及的苦楚,才缔造了如今这样的盛世。
他心里清楚,八王府这一场夜饮只是一点小小的端倪,留着八王爷这样一个活口安逸苟且着,才能一条线牵出他身后的一串。
但这共饮的人,却是决不能留了。
以会试之名,行悖逆之事,妄图潜入官场,蚕食朝野。
若不敲山震虎,如何能够遏制这样的形势。
这些事苏景皓无需向林默解释,林默也不会去问。但他心里都清楚。
他是一名暗卫,却又不仅仅是一名暗卫。
他注定不会是一名只懂服从的暗卫。
月色西沉,星子渐明。林默终于听到了目标与八王爷告辞的声音。
要来了。
林默迅速运气,足尖轻掠,一跃便落到了王爷府外的树上,轻巧的掩在枝桠之间。
王爷府的小厮打开正门,目标跨门而出,尾随在后的还有一名随从。
林默凝神看去,二人足下生风,落脚轻巧——
两个人都是带功夫的。
他心头多了几分谨慎。看来苏景皓的判断一点都没错。这些人根本不是普通的书生。
林默运气远远跟了上去,如一片灵巧的落叶一般悄无声息掩在夜色里。
那随从忽然脚步一顿,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警惕的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对前面的目标摇了摇头:“无事,是我多心了。”
二人继续往前走,林默再运气轻巧往前跟了几步——
忽然背后一阵掌风掠过!
糟了——
林默心头一沉,立刻矮下身来,长腿扫了过去。那人快如闪电躲开,迅速后退几步,躲到光晕之下,给了林默一个明显的破绽。
林默顿时明白过来——
调虎离山!
他不再缠斗,从袖中丢出一枚暗器,足下生风往前追去。
前面那一个目标明显体力和武力都差的远,很快便被林默追赶上。
林默迅速从袖中滑出匕首藏于指间,快如闪电掠到此人的近身,刀锋利落的割上他的喉管——
一丝动静也无,那人脖颈上的血顷刻间喷洒出来,双目圆瞪,身体已经软软跌落。
林默从他身后一捞,将尚且温热的身体挪到阴暗之处,随即迅速清理了现场的痕迹。
所有事情料理完毕,林默轻轻吐了一口气——
他刚收起匕首,便感觉腰后被一柄薄凉利刃抵住——
一瞬间心跳如雷,肌肉记忆先于大脑反应,他一个侧翻迅速闪开,反手一个飞镖丢出。
于此同时,一柄薄凉反射着月光向着他的面门扑了过来——
林默迅速扑倒,那柄利刃带着寒凉的光,擦着他的胳膊飞了出去。
他来不及反应,反手又是两个飞镖朝着阴影之处掷了过去——
一声闷哼,林默知道自己命中了。他疾奔过去,对着失去力气的人干脆利落补了一刀。
将两具尸体挪到一处,清理了现场的痕迹,林默才发现自己已经满头冷汗。
侧头一看,胳膊上一道深深的刀伤——是刚才那柄利刃划破的。半幅衣袖全是血。
疼疼疼——
林默撕了衣袍的一个角,一头叼在嘴里,迅速在刀口下方打了一个结,咬紧牙关狠狠收紧。
痛死——
他瞬间眼前一阵发黑,缓了又缓,大口大口吸着气,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沉了沉心神,迅速往皇宫而去。
景皓还等着他复命呢。
不知道其他三个崽子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林默回了暗卫所,焦灼不安来回踱步,终于看到三个人陆陆续续回来了。
幸好幸好,都没有受伤。他详细听了一下情况,略整了整思绪,便向御书房走去。
刚走到门口,林默脚步一顿——
当初挨了板子在榻上养伤的时候,苏景皓曾经说过,假如因出任务再有受伤,要怎么来着?!
林默背后顿时沁出一层冷汗。
他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伤——左肩一道刀伤,右肩一道鞭痕,这会儿胳膊上还有一道深深的伤口。
决计是不能再吃任何罚了!!!
他打定主意,转身就逃。
傻子才送上门!
林默沿着暗道一路疾走,心头一阵乱跳,幸好自己想起来了,要不然此刻多半已经跪着在挨罚了。啧!
拐过暗道,进了他自己的住所大门,他反手就要关门——
木门被什么东西沉沉抵住了。
林默回头一看,眼睛瞪到巨大,心跳都停了一拍——
“你——你怎么跟过来的?!”
苏景皓满面冷笑,掠着眉梢眸光凉凉看着他:“到了御书房,怎么不进去?”
“我——我——”林默舌头打结了。
“身上有伤,怕我罚?”
苏景皓声音带了几分威压,惊得林默膝盖发软,身体根本不听从大脑的指令,像是有自主意识一般,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我——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下次一定小心!真的!”林默慌里慌张抬头求饶。
“饶了我这一次吧,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会长记性的!”
苏景皓蹙眉看着眼前的人。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小家伙就跪下了。
他还什么都没动呢,这双眸子里已经蒙了一层水雾。
他忍不住抚了抚额头,闭上了眼睛不耐道:“谁说要罚你了,起来。堂堂暗卫统领,像个什么样子。”
林默呆呆的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侧了侧头,观察他的神情:“你——不罚我了?”
“你这一身伤,我怎么罚你?”苏景皓嗔怪道,“你当我这么暴戾吗?”
见他一动不动还未起身,苏景皓无奈伸了一只手扶了他起来,扭头对外喊道:“元初。”
元初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传御医。”
林默呆呆的任由苏景皓牵着他的手坐到了榻上。
刚一坐下,他就弹了起来——
这床榻???
换过了?
他疑惑看着苏景皓。
“换过了。”苏景皓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迟早我也要睡的——”
林默耳尖顿时滚烫起来,喉头发干。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苏景皓轻笑一声,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放心,你今天一身伤,我不动你。”
林默一张脸烧的不行,抬起身子往边上挪了挪。
“离我这么远做什么?”苏景皓好笑,“前几天黏在我身上恨不得把我吞了的,难道不是你?”
林默无语。说的也是。怎么搞的,今天这么沉不住气,露怯了啊,没出息。
他轻咳了一声:“不是,我怕身上的血腥气扰了你。”
“一会儿御医就要来上药了,少不得又要清洗伤口,怕不怕?”苏景皓抿着嘴忍住笑。
“怕!”
苏景皓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肩膀耸动,修长的手指抚了抚林默浓密的发丝:“知道怕就好,知道怕,下次才能自己小心些。”
说话间御医已经弓着身子提着药箱过来了。
轻车熟路看了伤口以后,御医就转身准备白酒去了。
林默是真怕了。他勾着脑袋看着御医将白酒从青瓷罐子里倒入杯中,举着杯盏就过来了。
头皮发麻。
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林默一猛子扎到苏景皓的怀里,受伤的胳膊瑟瑟发抖递给御医,另一只手死死圈住了苏景皓的身体——
微微战栗。
苏景皓把他的脑袋拢在自己的胸口,双手环住了他,轻声道:“不怕不怕,就一会儿的事,忍一下就过去了——忍……”
“嗷——!”
苏景皓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默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给打断了。
怀里那七尺男儿,号称流血不流泪,断指不皱眉的暗卫统领,此刻嗷嗷叫的像个崽子,眼泪瞬间涌出,濡湿了苏景皓胸口一大片衣襟。
整个身子控制不住的发抖,在他的怀里一连声喊:“疼疼疼——啊嘶——疼——好了没!”
“快了快了。”苏景皓一下一下抚着他的长发,另一只手抱紧了他,蹙眉看着御医的动作。
老御医的脑门子上顿时沁出了一层汗——
不至于吧!一个普通外伤而已!皇上还要亲自监工?!
这年头,御医也不好干呐。
老御医手下不停,迅速消毒上药绑好了纱布,提起药箱就跑。
林默还沉浸在苏景皓的怀里发抖,嘴里一连声喊着疼,胳膊直直举在那里,苏景皓失笑出声:“好了!早就好了!”
林默从他的怀里抬起头,糊了一脸眼泪一头冷汗。
“丢不丢人?堂堂暗卫统领,说出去你以后还怎么混?”苏景皓打趣他。
“反正也不会有别人知道……”林默嘀咕了一句,忽然抬起头,“御医不会说出去吧?”
苏景皓抿住嘴,眸子完成新月:“谅他不敢。”
一边说一边拧了帕子递给他:“擦擦。”
林默接过帕子擦了擦一脸的湿濡,稳了稳心神,把情况详细和苏景皓说了一遍。
苏景皓默默听着,直到林默说完,他沉思了片刻,眸光微暗,手指在茶几上叩了叩:“朝内应该能安静很久。”
“敲山震虎,自是有效果的。”林默极自然的接话。
苏景皓一顿,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谁和你说的这些?”
“你的用意不是很显然吗?留着肥羊不宰,牵一串蚂蚱出来。收拾几个鸡,吓吓那群不安分的猴子。”林默平淡道。
“我竟然不知道,我的凌漠还懂得朝政之事。”苏景皓深深看着他,眸光晦暗,声音变得暗哑,喉结清晰可见滑动了一下,“凌漠,你还有多少惊喜等着我?”
“我只是个暗卫。我不懂什么朝政的。”林默垂下了眼睛,心头突的一跳。
他看过太多太多的电视剧,君王无情,不论多深的爱恋,但凡牵扯了朝政,惹了皇帝的猜疑,终究是没有好下场的。
苏景皓忽然感觉怀里的人浑身僵硬了起来,他疑惑的低头看过去:“怎么了这是?”
“你不会杀我灭口吧?”林默抬起头紧张的看着他,“我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苏景皓忍不住大笑,一把将他扑倒在榻上,扣住他的胳膊,深深吻了上去:“对,灭口。先堵住你的嘴。”
细细密密汲取,绵绵柔柔撕咬——
直到林默瘫软在榻上,浑身无力,大口大口喘息。
苏景皓眸光晦暗如深不见底的夜空,龙涎香的气息一波一波朝着林默的大脑涌来,几乎要淹没他的所有理智。
“就今天,我不想等了。”苏景皓忽然说。
“不行!我还有伤!”林默从晕眩中清醒过来,挣扎着拒绝。
“我轻些。”苏景皓小心哄道,“保证不碰到你的伤。好不好。”
“不好!”林默断然拒绝,“不行!你答应过我,不强迫我的!”
苏景皓的脸贴在他的脸侧,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面庞,细细描摹他的眉眼,委屈极了:“阿漠,为什么要一再拒绝我。你明明爱我的,为什么。”
靠,为什么——我总不能跟你说我踏马有阴影吧!
林默内心挣扎不已,只能拼命摇头:“不行,今天不行,我有伤,我怕疼。”
苏景皓懊恼的长叹一声,翻身往床榻的远处滚了滚。
林默心头一顿,似是道歉一般往他那里挪了挪,贴了过去。
“别考验我的耐心,阿漠。”苏景皓哑着嗓子,“你不愿意,我不勉强你。你若是再凑过来,可就不怪我了。”
林默吓了一跳,赶紧挪远了些。
“元初,备水。”苏景皓对外唤道,“要冷的。”
“这种天洗冷水澡会着凉。”林默赶紧道。
苏景皓深深看了他一眼:“若不是你矫情,我何必?”
林默顿时闭了嘴。
心头一片懊恼。他垂下了眸子,偷偷从浓密的睫毛间瞥了苏景皓一眼。
元初手脚极快,迅速安排人送来了一桶冷水,苏景皓三下五除二脱了个干净,对着林默翻了个白眼:“你伺候我沐浴,还是我传人来伺候?”
林默立刻狗腿的跟了上去:“我来,我来。”
苏景皓半个身体没在冷水里,胸膛以上在月光下泛着白皙的微光,线条明晰,肌肉分明,刚硬中带着柔美,似一块无暇的宝玉。
林默看住了。侍浴的手浸在水里一动不动。
“我好看吗?”苏景皓憋着笑悠悠出声。
林默恍然回神,一张脸红了个透,慌忙把布巾丢入水里,转身就跑:“我去关窗,有风。”
转了一圈回来,苏景皓早已洗完了换了寝衣,坐在他的榻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林默嗫嚅着挪了过去,微微拉开一些距离。
“你今天白天,在御书房,脸色不好。是有什么话要说?”苏景皓问。
林默这才忽然想起来,上午在御书房,桐卓回话的时候,那一声“主子”让他心里极为不舒服。
没想到他日理万机,竟然还记得自己那一瞬间的小情绪。
林默心头涌上一层热流,差点点就冲到了眼眶。
第24章 老六,真有你的
林默抿了抿嘴,又觉得自己这点小心思实在登不得台面,他垂下眸子摇摇头:“没什么。”
“不想说?”苏景皓压低了声音,“既然不想自己说,那我就只能用些手段了。”
林默睁大了眼睛:什么手段?
苏景皓伸手过来扣住了他的腰封,轻轻一带——
林默浑身一个瑟缩,双手压住了苏景皓作乱的手,着急道:“我说,我说!”
“说吧。”苏景皓轻笑一声收回了手,懒懒的搭在他的肩膀上。
“我——我不喜欢别人唤你主子。”林默嘟囔道。
就这??
苏景皓忍不住笑出了声,整个身体一抖一抖,一直笑到林默都恼了,他才堪堪止住了笑意,一双眸子盈满了神采:“为什么?”
“听上去好像都是你的人。”林默撇了撇嘴。
“本来就是我的人。”苏景皓道,“但我是你的人。”他贴在林默的耳边轻声道。
林默推开他的脸,略带了些蛮横:“我不喜欢。”
“那你说,称呼什么?”苏景皓有些无奈。
林默想了想,在脑海里疯狂搜索当年看过的那些古装剧,死士除了称呼主子,还能叫啥来着?
哦对了——
“主上。”林默认真道,“可以称主上。”
“一字之差而已,有什么不同吗?”苏景皓疑惑。
“主子,听上去就是你的人,你私有的。主上就不一样,主上就是上下级,没有其他。”林默一本正经胡扯。
苏景皓笑到不行:“没想到我的阿漠还是个有学问的。好,依你。称呼而已,都依你。那你也依我一次。”
林默立刻裹住自己的衣衫,警惕的横着眉毛:“你要做什么?”
苏景皓凑近他的耳边,眸光闪闪看着他:“唤我阿皓。”
“阿皓。”林默毫不犹豫,毫无负担,张口就来。
“阿漠。”苏景皓声音暗哑,眸光微暗,伸手揽了他的脖子过去,小心避开他肩膀和胳膊的伤,轻轻一带,二人陷入柔软的榻内。
苏景皓撑着胳膊把林默环在两肘之间,绵密的吻从额头到鼻尖到柔软的唇,轻易撬开唇齿,细细品尝。
林默不管不顾,抬手相迎,炽热的气息相互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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