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有本事你嚷嚷出来,你别在脑子里喊,我都快聋了。】
“嗖——”柔韧的柳枝破开空气,啪的一声砸在地面——
凛冽的声音惊得林默浑身一抖,差点窜出去。
“认错。不认错的话,下一鞭就在你的身上。”苏景皓盯着他看。
明明是吃醋,却死不承认。明明很害怕,却死不求饶。
非得给他掰回来不可。
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依然死不开口,苏景皓心头微微叹息一声,抬手挥起树枝,破空而落——
“嗖——啪!”
树枝劈开空气,带着凛冽的速度落在林默的背上,瞬间把他黑色的暗卫服甩破开一条缝隙,白皙的皮肉上顿时一道红痕。
——“哇!疼死劳资了!”
林默凄厉大喊一声,丝毫不顾面子,反手捂着背上的痕迹,连连倒吸凉气,“疼疼疼!你下手有没有轻重啊!疼死我了!靠!”
“认错。”苏景皓冷冷看着他。才一鞭,而且只是个树枝,比刑房的那些个鞭子弱太多了。作为暗卫,他一路过来什么罚没受过,在这里矫情什么。
看他能挨几鞭。
苏景皓甚至有些期待,想看看这个人骨头硬到什么时候。
“艹——认错就认错啊!我错了还不行吗!别动手,你把那树枝扔了,咱好好说话!你让我怎么认错都行!都行!”
背后的红痕已经肿起老高,火辣辣的疼,仿佛在刀口上洒了辣椒似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啊!林默是条好汉。林默秒怂。
苏景皓顿时愣住了。
他给整不会了。
啥玩意儿?这就认错了?就挨了一树枝他就认错了?
这是他培养的暗卫?还是个统领?
这要是落敌人手里,还能用??
苏景皓扔了树枝,直愣愣看着他:“你知错了?”
“是是是,不打我就行,我错了,错了错了,我不该打那根绿黄瓜,我以后也不打了。”林默连连认错,脑袋在地上嗑的哐哐的。
看苏景皓还不说话,他估摸着还在生气,想了想又说:“我知道了,他是你的心头宝,我以后敬而远之,保证,绝对不惹他,我服了。”
苏景皓皱了皱眉头:“我跟他没关系。”
“他都跟我说了,他都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了。以后我不打他了。”林默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嘶——后背生疼!
“他跟你说什么了?”苏景皓疑惑。
“他说了,你把整个眼卫队伍建立都交给他。他说了他十岁就跟着你,你们感情非同一般。哦还有,他仰慕你。所以——”
林默忽然咬了咬牙,压住了心内的苦涩,大声道:“所以你们是双向奔赴。”
“挺好的,真的,真挺好的。别打我,我错了,我再也不了。”
林默把脑袋垂到地面,忽然觉得心里一阵一阵涌上来的难过,那种难过从心底突突出来,一股脑冲到他的头顶,再沉下去弥漫到他的眼睛里。
他埋着头不敢抬起来,蓄了一眼眶的眼泪。
艹,这树枝打的真疼,一下就给打出了眼泪。后劲十足。
“双向奔赴?”苏景皓第一次听这么有趣的说法,他忍不住重复了一遍,笑意从心底爬上眼角,实在忍不住了,他索性不顾君王体面,笑出声来,笑的眼角几乎要带泪。
林默一眶眼泪受着重力影响摇摇欲坠,晃悠了几下,终于落在了地面上。
一颗落下来,剩下的就挡不住了,争先恐后哗哗掉了下来。
苏景皓笑着笑着发现地上一堆水迹——
哭了??
这么疼?
他赶紧抬手把林默扶起来,垂下脑袋凑到林默的脸面前:“怎么哭了?有这么疼?”
林默拿已经刮破的衣袖擦了一把眼泪,嗫嚅了半晌,说了一句:“还打我吗?”
苏景皓憋住了笑,努力柔声道:“不打了。”
林默大大松了一口气。
看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狗皇帝和桐卓,确实是双向奔赴。要不然怎么一认错就能饶了自己呢。
他心头泛过一阵苦涩,但又不明白是为什么。
反正不可能是吃醋的,绝对不可能。
“回去吧,此事到此为止。等桐卓把伤养好了,你们再行任务。”苏景皓挥了挥手。
林默恍恍惚惚回了侍卫所。
他把自己狠狠砸进了榻上,后背的那一道伤也顾不得了。
压着吧,后背疼点儿,心里好像还舒服点儿。
不如出去找找乐子吧。林默心想。大概是在宫里呆久了腻烦了,才会觉得怎么都不舒服。
第15章 吐了,吐了
[老六,给我导个航,找找看这皇城附近的秦楼楚馆嘿。]林默躺在榻上抖着腿。
【宿主,你忘了,皓帝不让你私自外出。】系统好心提醒他。
[没事,反正抓到了也就是一顿打,打吧,打不死我的终将使我强大——哎,这句话是这么说的吗?]林默依然不怕。
【宿主你真的是——每次都不怕打,真挨打就一打嗷嗷哭,我都替你臊!】系统咬牙切齿。
[说笑呢,我一个三尺男儿怕什么挨打,不存在的,我就是欺负欺负他心软而已。扛得住,放心吧,劳资要去寻开心了,快给我导航!]林默从榻上一跃而起,抓起一件常服就往外跑。
要说这古代在这方面还是比现代强太多的,他一个暗卫,俸禄也可观。玩得起。
进了那花柳一条巷,林默立刻寻了一个茅厕,迅速把自己的衣服换了。这黑漆漆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别把姑娘吓坏了。
拎着他的暗卫服简单打了个包袱,林默就悠哉游哉走马观花起来了。
“来玩啊来玩啊公子!”
“公子朝这儿看看!”
“来吧公子,别害羞啊!”
一路上莺莺燕燕此起彼伏,林默心头一阵畅快:这才是人生嘛!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林默一个高兴,为数不多的古诗词就在脑袋里吟起来了。
【宿主,你别侮辱诗人,人家那诗是用在这种场合的吗?!】系统扶额叹息。
林默随意找了一家看着还算风雅的楚馆,看着门口几个揽客的姑娘穿的还算清丽脱俗,修长的玉臂对着他一招一招,他心神一个荡漾,脚步就往那儿偏了过去。
入了楚馆,很快便有侍女前来斟酒布菜,他斜眼睨着其他桌上伺候在侧的姑娘,大概扫了一眼,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不轻不重拍在桌上:“叫上你们这里出挑的姑娘来。”
不过片刻,便有姑娘娉婷袅袅走了过来,在他面前浅浅一个福身:“公子万福。”
姑娘家的脂粉味儿隔着一桌酒菜就飘了过来,甜腻浮夸,随着那长袖浮动,香味一波一波扑到林默的脸上,林默不禁蹙了蹙眉头。
“公子怎么心事重重的,来了这里,就把烦恼都抛下吧,浮香来伺候公子喝酒。”那姑娘一步三摇走到他的身边,伸出莹白的手指拎过了酒壶。
“你叫浮香?”林默问她。
“小女子正是。我的名字从公子的嘴里唤出来,可真好听。”浮香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的往林默身上倾过去。
这名字,啧。跟她身上的味道一样俗气。
林默忍不住往边上挪了挪,离她远了几分。
“公子喝酒。”浮香一边端了酒上来,一边把手挽到他的胳膊上。
林默亲眼看着自己两条胳膊上一瞬间冒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他不着痕迹的把自己的胳膊挪开,假装夹菜的样子举着木箸伸到了菜品上。
掉了。没夹住。
浮香轻笑一声,从他手里拿了木箸过来,夹了一颗果子凑到他的嘴边,声音似水一般柔媚:“公子,浮香喂你。”
林默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抖了一下。
“公子,张嘴呀。”浮香的笑声就在他耳边回荡。
他机械般半张了嘴,那颗果子噗通一下落入他的口中。
“甜吗?”浮香冰凉的手凑了上来,摇了摇他的胳膊。
【宿主,系统检测到你的肠胃紊乱,貌似要有动静——】
系统的声音还没消下去,林默就呕了出来——
“yue——”
众目睽睽之下,林默吐了一地——
浮香一张脸尴尬到恨不得原地消失,恨恨跺了跺脚,转身就走了,只留下一阵甜腻的味道在空气中荡漾。
“yue——”
这一阵反胃后劲十足,林默赶紧拍了银子在桌上,撒腿就往外跑,一直跑到寂静无人的小巷,冷风一阵一阵吹过,脑袋里那一层晕晕乎乎的后劲被吹散了几分,他才觉得心头好受一些。
【宿主——】
[你别说话,我想静静。]
林默换回了暗卫服,纤瘦的身形掩在夜色里一步一晃,心思繁复。
脑海里那股让他作呕的脂粉香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记忆里那一层悠远的龙涎香气。
是养伤的时候日日萦绕在他的枕边,是举手投足的时候丝丝缕缕潜入空气。
他好像有点想念那个味道。
林默悄悄潜回了自己的居所,一片黑暗,无人来扰。
他双手枕在脑后,百思不解。
若说起来,这浮香的姿色也确实可以,走起路来弱柳扶风春满乾坤,若换了现代社会,这样的姑娘他必定要招揽到自己的麾下不可。
怎么今日她给自己喂颗果子,自己就恶心吐了呢。
一定是那个香不对。没错,一定是那个香!
林默一个猛子翻身坐了起来。
【宿主,作为一个浑身是嘴的系统,此刻我必须插句话。你就没想过自己是没法接受女人了所以才吐的吗?】
[你知道个der!那浮香刚一靠近我,我就觉得不对劲,一定是她的脂粉味儿太腻了,古时候的香料嘛,没有现代社会那些某龙某奥那么会调香,我一时间适应不了才会反胃的!]
【那你能接受皓帝的龙涎香,怎么解释?宿主,别自欺欺人了。】
[那毕竟是皇帝用的香,龙涎香哎!国宝哎!能一样吗!]
林默的脑袋顶上忽然亮起了一个灯泡——
他可以去偷点苏景皓的龙涎香过来,然后放到浮香的身上——也不一定是浮香吧,反正不管是哪个姑娘,这样不就——是吧!
林默顿时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
[老六——]
【你别喊我,我没有苏景皓龙涎香的收藏资料!我不知道他把龙涎香放哪里!】系统惨叫。
[你不告诉我,我就直接闯进去找了,到时候咱俩就机毁人亡,再见了您呐!]
【你什么时候能学会不要威胁我!!!别人家系统都是和宿主相亲相爱合作愉快!我做个系统怎么这么卑微这么难!】系统几乎要哽咽。
永夜宫。
林默穿着夜行衣,又用黑布把自己整个脑袋捆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他猫着腰在殿外屏息凝神侦查了许久,眼看一列巡夜的侍卫走过,趁机一个闪身入了寝殿内。
系统说,龙涎香在永夜宫的百宝阁内。
林默垂眸环视了一圈这个寝殿。迎面就是一个宽大的床榻,莫名的熟悉。他盯着愣了一会儿神,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穿越过来的时候,就是在这张宽大的榻上——
他还在这里躺了一天——
狗皇帝还给他上药——
啊我去!不能想了——林默恍然发现自己耳尖滚烫,几乎能当火折子用了。
他收回了视线,右侧便是一个巨大的百宝阁。
便是这里了。
他足尖点地,用内力掩了呼吸的气息,小心翼翼挪过去,打开了中间层第三个抽屉——
一个红漆描金的小匣子,抽屉刚拉开,一股浓郁的香气就迎面扑来。
就是它!
林默咽了咽口水,左右看看无人,轻手轻脚拨开小匣子上的金锁,一块澄黄的半固体安然躺在里面。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小心翼翼用指甲抠了一小块下来,包在了帕子里,藏在了怀里。
关好匣子关好抽屉,用衣袖悄悄擦了所有指纹痕迹,他得意的挑了挑眉。
然后——
从袖笼里掏出了一头大蒜——
得有点儿味道才能遮得住龙涎香绵延十里的香气嘛——林默觉得自己特别机智。
办完一切,他悄然离开了永夜宫。
整个寝殿依然一片静谧,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立柱的侧面,阴影里伸出一双明黄色的云龙纹靴。
“皇上,跟上吗。”元初恭敬垂首问道。
“跟上。我倒要看看他偷朕的龙涎香做甚。”沿着那双云龙纹靴往上,是苏景皓一张温润含笑的脸,眸光微暗。
林默躺在榻上使劲平复了一下心跳,手心微汗。
怀里是那一小块价值连城的龙涎香。
他忽然觉得无比安心,那个味道如此熟悉,随着他的心跳一波一波涌上他的鼻尖,渗入他的四肢百骸。
甚至有点要渗入他的血液。
总有一种错觉,仿佛把苏景皓变小了,藏在了自己的怀里——
啊呸呸!
林默晃了晃脑袋。大概是这个香太浓烈了,脑袋不清醒了。
他拎了套常服,迅速出了皇宫,往楚馆而去。
走了一段路,他忽然停了下来,往后看了一眼。
肌肉记忆告诉他背后有尾巴。停下来往后看了看,热闹的柳巷人流攒动,各自忙碌,看不出来异样。
林默蹙了蹙眉,大约是多心了。
[老六,是不是有人跟踪我?]
【呲啦呲啦擦擦擦——】
靠。关键时刻,掉线了。
林默心底暗骂一声,抬步进了那天去过的楚馆。
“找浮香来伺候。”他掏出一锭银子拍在桌上。
“得嘞!”侍女连声招呼了过去。
不过片刻,浮香袅袅走了过来。
“公子来啦——”浮香一看便是前一日在这里吃了她一颗果子然后吐了一地的男子,她心头涌上一阵不满,但职业素养还是让她堆起了满脸的笑,“公子前一日可是身子不适?今日可大好了?”
那股浓烈的脂粉香味儿又漫了过来,林默条件反射就要吐,好不容易压住了喉头的不适,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帕子。
“这个,给你。现在回去用上,更衣再来。”
林默手指在桌上叩了叩,又补了一句:“不许用脂粉。”
浮香疑惑接了过来,刚打开帕子就被林默用手掩上,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你不要命了!不能在这里打开!这是——”他瞪了浮香一眼。
龙涎香独有的味道从帕子里扑出来,浮香顿时就了然了,她欢喜的收起来,袅糯的摇晃着双臀离开了。
林默摸了摸怀里,没了。龙涎香没了。
空落落的。
他给自己斟了一盏酒,仰头饮下。
觥筹交错酒色弥漫的楚馆大堂,某个角落里,一双晦暗的眸子死死盯着他,隔着十几张桌子凛冽看过去,恨不得射穿他几个洞出来。
苏景皓一身常服,像个民间的公子哥一般静静坐在那里,一身冰霜气息严覆。
偷了他的龙涎香,竟然只是为了送给民间风尘女子!
苏景皓只觉得受到了此生最大的侮辱。双拳攥的死紧,牙齿咯咯作响。
他拼尽了全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过去撕了他。
冷静——冷静——看看他能和这风尘女子做些什么。
哪个部位碰了那个女子,就剁了哪里。
林默半阖着眼睛灌了几盏酒,忽然脑中一阵清明,熟悉的愉悦感迎面而来。
他放下杯盏抬头,浮香换了一身衣裙扭着腰肢走了过来。龙涎香的味道悠悠传来,林默不禁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
他在笑。苏景皓眸光一沉,手上的酒盅就捏碎了。
“公子——奴家可香?”浮香坐在了林默的身侧,抬手勾了他的肩膀。
好。肩膀。回宫砍了。苏景皓暗暗记在了心里。
林默眉头蹙紧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两个胳膊,鸡皮疙瘩都布满了!
他使劲压了压心头的反胃感,不动声色捏起两个手指,拎起了浮香的衣袖,把她的玉臂挪远了些。
“公子,奴家给你布菜。”浮香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面前的盘子里。
林默蹙眉看了一眼,靠。没胃口。
怎么搞的。难道是劲儿还不够?
他淡淡瞥了一眼浮香,清了清嗓子:“你们——就只能如此?”
浮香顿时了然,这位哥儿,胃口大呢。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银锭子,咬了咬牙,柔若无骨的手搭在了林默的腿上,缓缓向下——
林默浑身汗毛倒竖,立刻站了起来,砰的一声碰到了桌子,杯盏哗然落地——
“公子!你这是——”浮香竖起了眉毛。
“抱——抱歉了——”
林默慌张打了个招呼,转身撒腿就跑。
一颗心怦怦乱跳,几乎要倒竖的头发在风里四散,发冠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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