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你训导的好。”墨瑾笑道,“咱们就别在这风沙里叙旧了,先回宫歇息吧,你们几个的寝殿安排好了,文樱在宫里等着给你们接风洗尘呢。”
“王君,我在路上走了几日,还不知道北国的战事现在如何了?距离咱们大栾国的边境还有多远?”林默一边走一边回头着急道。
墨瑾微微一愣,随即浅笑道:“军务之事我一概不问,不如稍晚一些到了宫里,你们用饭以后再和文樱慢慢探讨。”
林默脚步一顿,立刻就想到了苏景皓所说的。
墨瑾他果然是无心朝政。
他牵起唇角微微笑了一下:“不妨事,我也是随便问问,这军务还得看了地图细细说,在路上也确实不方便。”
林默带着桐卓和凌海一边走一边说笑,池笛脚步微滞,略与他们拉开了一些距离,不远不近跟在后面。
文樱挺着圆润的腹部在宫里守了许久,远远看到一行人谈笑风生走了过来,面上一喜,搀着侍女的手就迎了出去。
这利索的步伐吓了林默一大跳。
“参见陛下。”林默领人恭敬行礼,“您怎么亲自迎出来了,如今身子重,如何使得!”
“快起来,就等着你呢,可急死我了。”文樱伸手亲自扶了林默平身,一边自前面走,“先用饭,稍后我们再谈军务。”
林默赶紧拦住了她:“我们这一路已经耽误了多日,若是陛下不着急用饭,我们不如先商讨军务吧。战场瞬息万变,早一刻有应对之策才好啊。”
文樱和墨瑾相视一笑,露出了然的神情来:“我们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走吧走吧,地图都准备好了,就如你所说,先去看地图。”
御书房内,北国和大栾国的地图长卷铺在地面上,一城一池分毫毕现,其上密密麻麻蝇头小楷批注仔细妥帖。
“北国叛军现在已经到了应城关。”文樱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靠近大栾国的一处轻叩了两下。
“自东向西,沿路城池已经都被他们攻占,目前北国应该半数已经落入他们的掌中了。”
林默微微点头,眸光平静无波,“应城关距离咱们大栾国最近的城有多远?”
文樱纤细的手指缓缓下滑,在纸上一处轻点:“便是这里,凉城。大约五日就能到。”
“此地,地形如何?”林默问道。
从地图上看,这块地方属于平原,只怕不好守。
“此地地处平原,地势又低,易攻难守。”文樱叹了口气,“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如果被他们把凉城拿下,打开了我大栾国的北大门,往后可麻烦了。”
林默凝眸仔细看了进去,又阖上双眼细细思索了一番,再睁开眼的时候眸光已经透亮。
几缕精光从他清湛的眸子中透出,俨然一个活泛的狐狸模样。
“取个凉城的细致地图来。”林默道。
不过片刻便有侍女呈上了凉城的地图。
林默对着那地图上的一草一木,街巷楼宇凝神看了许久,头也不抬的伸手道:“笔。”
侍女立刻送上了狼毫笔。
林默略一思忖,执笔在纸上圈了几处,又落了几个字上去,完毕抬头看着文樱,眸光闪闪似有碎芒化于其中。
“陛下,王君,你们爱看戏吗?”
第174章 要生了?
文樱和墨瑾相视一笑,双双抬头看着林默那一脸狐狸样的狡黠德行:“你是不是有主意了?什么戏?”
林默眉眼弯成了新月,笑的露出一口皓白的牙齿:“我好歹是远嫁回娘家的人,也没带什么像样的礼物过来,不如就让那伙叛军给陛下和王君演一出关门打狗的好戏,也算我送个礼了。”
文樱笑出声来,愁了几日的眉眼瞬间舒展开来,盈盈的神采取代了那一丝烦恼之色,纤纤素手轻轻在高隆的腹部缓缓抚过,喟叹了一声:“还好你来了。否则我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墨瑾看着她,眼底的心疼之色倾泻而出,修长的手臂揽过她的肩膀,声音低涩:“你早便说过,林默在就好了。果然还是你有眼光。只怪我在军务上从未有过研究,帮不到你半点。”
“你有你的好。他们不知道,只有我知道。”文樱抬头,眸光清浅,闪着碎芒盈盈看着他,唇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啪”的清脆一声,狼毫笔的墨玉笔杆在御案上一拍,林默挑眉揶揄道:“够了够了啊!欺负我夫君不在身边是吧?秀恩爱?当着我的面?”
墨瑾大笑出声,爽朗清亮的声音在御书房的上空高高回荡,那覆盖在众人心头数日的厚厚的阴霾一扫而空,如同灰色阴匿一瞬间被烈日破开,橘子般的辉煌倾洒而下,天光大亮。
景朝皇宫。宣政殿。
出征诏书已下,檄文已宣。
皇上亲授刘勇“忠义大将军”称号,命副将刘勇之女刘雁书,刘勇之子刘伯文共同出征,点兵十万,即日发兵,直奔北国平叛。
林默的战报已送到,叛军自东向西行军, 大栾国已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跟着林默的计划,刘将军将大军分为三路,分别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包抄。
大栾国国境在西边。四路大军,足以将那一拨乌合之众给包了饺子。
十万大军日夜奔袭,餐风露宿。连日急速行军,所有士兵脸上却无一颓色。夜晚烈烈篝火之下,谈笑风生,豪情满怀,年少的脸上尽是饥餐叛军肉,渴饮国贼血的凌云壮志。
而此时此刻,同一片墨黑夜空之下,大栾国的皇宫内,瑾帝的那一方龙榻之上,文樱与墨瑾二人相互依偎着,月光透过窗棂,洒下清浅的一片,像谁心里拨不开的心事。
“列国异志已经编纂得差不多了。陛下明日就可以过去御览了。”
女帝文樱王冠已除,墨发已解,一头飘逸秀婉的长发如墨色瀑布一般哗然倾泻在莹白温润的肩头。墨瑾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声量清浅与她诉说。
文樱皱了皱眉头:“你每次有心事的时候就会唤我陛下。”
纤细的玉指转身回握住了墨瑾放在她墨发上的掌心,文樱小心翼翼自睫毛下探看他的情绪。
墨瑾无奈的牵了牵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你看透我了。我在你面前,所有情绪都无所遁形。”
“你可是在为了前一日朝臣那些参奏而介怀?”文樱直起身子,正色看着他。
墨瑾脸上挂着那一丝残存的笑意不动,声音却涩了几分:“那些朝臣说的还少吗?自你登基以后,对我的诟病始终纷纷扬扬没停下来过。你处处维护我,为我担了多少,我又岂能不知?”
“那你心事重重到底是因为什么。”文樱将身体软软靠在他的肩头,声音充满了委屈,“连你都不愿意和我说实话了墨瑾。你从前不这样。”
墨瑾心头一酸,满心的话语到了嘴边滚了一滚,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喉头几番滚动,心头多番踌躇,最终还是低低说了一句:“我只是怪我自己没办法帮衬你。文樱,我真的不懂政治,也确实无心这些……我总觉得,我拖累了你。”
话音刚落,一片柔软的唇带着夜色的清冷覆在了墨瑾的唇上,墨瑾心头一动,神思一散,便感觉有微凉的坚硬落在他的唇上,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阵锐痛从唇间泛起。
“嘶——”墨瑾蹙了蹙眉头,淡淡的铁锈味迅速传到他的舌尖,一瞬间弥散开来。
“被你咬破了。”墨瑾轻轻推开文樱。
“咬的就是你。什么拖累不拖累。”
文樱温软粉嫩的舌尖在唇边微微一抹,拭去了那几颗血珠,眉头掩住那几分软软的心疼。
“举国上下没人敢说你拖累了我。你本就醉心诗书文史,我追逐名利高权。各有自己的珍贵之处,何来拖累?”
墨瑾低头掖了掖被咬破的唇瓣,声音又低了几分:“我今日看到林默,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他轻松便能化解你头疼的大事。而我一点忙都帮不上。眼看你快要临产了,还拖着如此沉重的身子来操心。我自责。”
“是我该感谢你。你原本可以在你喜爱的山水民间自由自在的生活,却为了成全我的野心,硬生生被我拖入这端肃冰冷的皇宫高墙之内,心甘情愿困此一生。你说你懂我为你的付出。我又何尝不知你的割舍?”
言尽于此,文樱的面色忽然苍白了几分,一阵猛烈的痛感席卷而上,她呼吸一滞,低低喘息了几声。
“文樱,你怎么了?”墨瑾原本环抱着她,忽然感觉自己怀里的人儿一个猛烈的战栗,随即微微哆嗦起来。
他立刻撩起文樱的寝衣,借着清浅的月光看去,心头狠狠一揪,声音立刻急促起来。
“文樱,你要生了!”
“来人!传宫内御医全部待命!乳母待命!要快!”墨瑾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对外大吼一声。
“是!王君!”
立刻便有数人的脚步声四散离开,一时间踏碎了夜里的宁静。
昏暗的皇宫本已下了灯,忽然间沿着急促又细碎的脚步声,所有灯光渐次点亮。偌大的皇宫片刻之间便灯火通明。
痛,撕心裂肺的痛,蚀骨钻心的痛。
文樱在墨瑾怀里使劲忍着一波一波席卷涌入的痛,哑着声音:“墨瑾……我……我害怕……”
“不怕不怕,御医和乳母都在路上了,很快,很快会到。别怕文樱,我抱着你。”
“墨瑾……”一阵猛烈的痛扑上心头,文樱痛的瞬间落下一层冷汗,顺着额发大颗大颗落下来。
“墨瑾……如果……如果此次能平安度过,我便陪你……去过你想要的日子……”
第175章 鬼门关
怀里的人疼的扑簌簌发抖,声音破碎,词不成句。惨白如纸的脸上遍布湿濡的汗水,几缕墨发贴在额间,纤长的睫毛上凝了湿漉漉的水珠,不知是泪还是汗。
墨瑾抱着她,心头疼的几乎要无法呼吸。
“御医到了吗!”
是再无风度的嘶吼,是心疼到极致的呐喊。
“回王君,快了快了!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门口的侍女跪了一地。
一只苍白纤瘦的手死死拽住了墨瑾的衣襟,湿濡的汗水迅速浸透了缎面衣料。扑簌发抖的文樱几度张嘴,却无法发出声音来,只本能地从喉咙深处溢出几声痛苦的呻吟。
“文樱,文樱你别怕!你是九五之尊,你是天之骄女,你一定没事的!没事的,别怕,御医马上就到了!你会平安的……”墨瑾慌得声线发抖,宽大干燥的手掌反手捏住那苍白纤细的指节,双眼血红,湿意迅速浮上眼眶,心头疼的滴血。
“墨瑾……”
文樱忍过一波阵痛,深深吸了一口气,拽紧了他的手掌,如玉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的掌心。
“我在,我在,我陪你,我一直陪你。”墨瑾几乎要哭出声来。
“墨瑾,如果……”
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寝衣半幅已被血水浸染。
“如果我能挺过去……往后的岁月……我……我陪你去过你……你想要的日子……”
“好不好?”
“墨瑾……好……好不好……?”
“好!好……你说怎样就怎样,你想做皇帝我就陪你,你想出宫我也和你一起,我们永远在一起……你别说话了,省些力气……”
墨瑾的眼泪大颗大颗砸落下来,手臂紧紧拥着怀里那个易碎的女子。
“王君!御医到了!”
“快!快传!”
整个寝殿顿时回荡着急匆匆的脚步声,那声音仿佛一圈一圈涟漪,在文樱的脑海似远似近泛起波纹,不甚清晰,有时候又振聋发聩。
好累……
“王君,请把陛下平放在龙榻上!”
“热水。剪子。参汤准备……”
“陛下!陛下,呼吸!陛下,不要睡过去!呼吸!”
“陛下……”
“文樱!文樱!你醒过来!文樱!”
好累……
意识的最后,文樱看到墨瑾紧蹙的远山眉。
她缓缓伸出手,想要替他抚平眉间的褶皱。
一股浓黑的巨浪翻涌而来,瞬间吞没了文樱的意识……
眼前的血红之色缓缓被黑暗替代,一点一点浸透……
那一只苍白的素手,软软的耷拉了下去。
“文樱!!!”
墨瑾眼看着龙榻上的女子一口气软软的叹了出来,眉目一松,下颌便向着右侧无力地耷拉了过去。
“文樱!!!”
心头一阵乱痛,仿佛从天而降一只巨大的手掌,死死捏了一把他的心脏,气血翻涌而上。一口暗红的鲜血顿时从墨瑾口中喷出,撒了身旁慌忙诊治的御医半身。
“王君!王君臣给您瞧瞧!”另一个御医慌忙跪下请脉。
墨瑾狠狠压下喉头翻涌的血腥气,厉声道:“慌什么!先给陛下诊治!陛下不得有失!”
御医面色煞白,匆忙跪下以额触地:“王君,臣请示要不要给陛下用参汤……”
“说!”
“参汤能够给陛下吊命,吊住这一口气。可参汤性猛,易血崩,若有血崩,陛下腹中的胎儿恐怕……”
“放肆!”
墨瑾狠狠擦了一把嘴角的鲜血,眸光凛冽如剑,几乎要洞穿眼前的御医,“本君何时说过要保胎儿!!!给本君保住陛下的命!不计一切代价!”
“是!是是是!臣一定尽力!”御医跪地面如土色,抖如筛糠。
“不是尽力!是必须!”墨瑾一把将御医从地上薅起来,转身对着跪了一地的其他几个御医。
“都给我起来!一起想办法!”
“是!”跪了一地的人纷纷手脚发软勉强撑起身子,凑到龙榻旁开始商量起来。
嘈嘈切切的声音迅速盈满了整个寝殿。
墨瑾站在人群之中,却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仿佛自己的整个灵魂从众人的嘈杂之音中缓缓浮起,飘荡在半空之中,无所归依。
从未有过的慌乱如同万箭穿心,狠狠将他那层稀薄得无处安放的灵魂洞穿。
“文樱……文樱……”
“文樱……只要你醒来,怎样都可以……”
“从今往后,想做帝王,我便归心陪你。想入五湖,我便为你泛舟。”
“文樱。你回来。”
恍恍惚惚看见有侍女端了白玉药盏来。
恍恍惚惚听见有人唤“陛下”,“陛下”。
恍恍惚惚听到跪了一地的人,有哭泣的声音,有颤抖的声音。有细细嫩嫩的啼哭声。
那些个须发皆白的老御医,苍老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在倾诉什么。
什么??为什么哭???
墨瑾忽然整个人战栗起来,控制不住的发抖。所有感官仿佛在一瞬间全部回归。
清晰听得到他自己牙齿咯咯碰撞的声音。
“王君!王君!”
有人在反复唤他。
他茫然睁大双眼,目光空洞看过去。
“王君!陛下……陛下在唤你!”侍女跪在他面前急切道。
墨瑾跌跌撞撞跑过去,一把拨开文樱榻前的众人,一个趔趄扑到龙榻上。
“文樱!文樱你要活着!你一定要活着!”墨瑾喉头发涩。好干。说不出更多的话来。一双眼酸胀发疼。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龙榻上的文樱气若游丝,面色惨白,拼了力气勾了勾唇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皇儿……我们的皇儿……”文樱微微抬了抬手,眸光无限柔和,往前看去。
顺着她的眼神方向,墨瑾才发现,乳母手上抱着一个软绵绵,粉嫩嫩的孩儿。
那是他的皇儿。是他和文樱的孩子。
是文樱拼了命生下来的宝。
一瞬间眼泪从心底狠狠冲上眼眶,如同瀑布倒流,顷刻便突破了那一点防线。眼泪婆娑,糊了一脸。
深夜里整个皇宫忽的灯火通明,林默从榻上惊醒,翻起身来向外看。
只见整个宫殿的侍女侍从步履匆匆面色凝重,身着御医服制的数人提着药箱足下生烟一般往皇帝寝宫而去。
文樱和墨瑾!怎么了!出事了?
林默吓了一大跳,立刻翻身下榻,随便抓了件外袍便往外跑。走到隔壁寝屋,他顺手叩门。
“凌海桐卓,走。”
不过片刻,三人便站在了文樱寝殿外院的阴影处,远远看着那一大群忙忙碌碌面带喜色的宫人。
“陛下生了,生了个小皇子。”桐卓眼力远,又懂唇语。细细看了会儿,转身向林默汇报。
“生了?!原琢磨着就是这几日了,没想到就是今夜。我真是来得巧了!”
林默欢喜的不行,抬步就要从阴影里往外走,“我去看看刚出生的小皇子!”
“哎主君——”桐卓赶紧叫住他。
林默回头看着他。
“大栾朝风俗,夜里不兴看病人产妇。不吉利。”桐卓道。
林默这才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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