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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君意/圣上轻点罚,暗卫又哭了(汨语九天)


闭上眼睛,文樱和墨瑾日日相处的点滴如同走马一般从他的思绪里闪过。墨瑾的无奈,文樱的疲累。
万里的江山终抵不上一人的深情。
再睁开眼,林默心头已然透亮。
他拉开御案的暗格,细细翻找进去,果然找到了一份传位诏书。
明黄的诏书,国玺赫然其上。
“承天厚运,瑾帝诏曰:
朕之皇独子,赐名文卿远,为宗室独嗣,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朕今传位于其,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御玺,即皇帝位,望其为爱民之明君,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大栾朝摄政王林默,护国有功,治国有方,名在当世,功在千秋。幼皇童稚,今顺应天意,加授摄政王林默为帝师,辅佐天子,共理朝政。
钦此——”
林默缓缓合上诏书,心头的惊涛骇浪渐渐归于平静。他深吸一口气,朗声对外吩咐。
“传文武百官,宗庙议事。”

宽阔无垠的殿堂之外,文武百官安安静静鱼贯而入,端肃立在两侧。
高不可攀的大殿之上是金龙御座,明黄刺目,威势逼人。百官默然而立,却迟迟没看到瑾帝入座。
三声静鞭响起,百官的嘈切之声顿消。整个宗庙祭坛归于一片肃静。
林默怀抱着小皇子文卿远,自大殿的左侧台阶阔步拾级而上,站在龙椅的左侧,回头对乳母微微点头示意。
乳母立刻躬着身子自侧方垂首上来,双膝跪地,恭敬抬起手。
小皇子交付到乳母手上,站在御座的一侧。
百官正当纷纷扰扰交头接耳,却见林默从广袖中取出一卷明黄圣旨。
“陛下有旨。”
呼啦啦一片齐齐整整的叩拜之声。
“臣等接旨,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冗长端肃的圣旨宣下,满殿顿时一片哗然。
林默冷眼看过去,眸光冰寒无一丝温度。
如冰箭的眸光自大殿之下掠过,在那些或张惶,或忿忿不平,或犹疑不定的脸上一一停留,直惊的百官两股战战。哗然之声渐渐弱了下来。
林默这才冷冷开口。
“诸位是对这份圣旨存疑?”
“臣等不敢!”百官以首叩地,不敢抬头。
“那诸位便是对小皇子或者本王的身份有异议?”
“臣等万万不敢!”百官跪地瑟瑟发抖。
“那还不叩拜新帝。”林默声音沉如潭水,眸光微挑,傲然睥睨四方。
整个庙堂片刻沉默,随即随着数位肱骨老臣的叩拜,其余文武官员尽数跪倒在地,三跪九叩,山呼万岁。
林默怀抱新帝文卿远,一个转身,玄色袍角翩飞,端肃高坐于龙椅之上。
“吾皇万岁万万岁。摄政王殿下千岁千千岁——”
齐整的呼声携着排山倒海之势层层翻涌而出,直冲九霄之上。
【大栾国瑾朝元年五月初二,瑾帝颁下圣旨,因醉心山水,瑾帝退位,携王君墨瑾同游天下,传位于独子文卿远。
同年五月初六,新帝文卿远即位,称卿帝。上庙堂,告宗室,开祭坛。因卿帝年不足初岁。奉太上皇文樱之命,摄政王林默加封帝师,辅佐朝政,行一切皇帝权。】
这一场离别,远比苏景皓和林默所预料的要漫长。
景朝皇宫,御书房内。
苏景皓双手负在身后,站在窗口望向御书房外那一株柳树。
垂柳阴阴细雨晴,残花落尽见流莺。
他想起一年前的冬日,彼时他不知林默,林默也不知他。
那一晚林默因桐卓的一句“仰慕”与桐卓干了一架,他还打了他一鞭子。
折的便是窗外那一株柳枝。
后来有一回,林默也因为大栾国文樱的婚事,借故还了他一鞭子。
也是那一株柳枝。
苏景皓唇角溢出一丝笑来,一晃即逝,溶于眼角,泛成一抹潮湿。
阿默,你走了好多日了。在大栾国可好?
应该是挺好的。还有心思收养子。
苏景皓负在身后的双手紧了紧,掌心捏着一份家书。
是林默以君妻的身份,来信与他商量能否收文樱的孩子为养子。
言辞哀哀切切,情意眷浓。
苏景皓再次展开看了看,嘴角的笑根本掩不住。
第一次见林默用这样哀婉的语气黏黏糊糊的措辞,让人无法拒绝。
也根本不想拒绝。
如此一来,两全其美。大栾国有了景朝这样的后盾,景朝也有了大栾国这样的依托。
更重要的是。
养子可立为景朝太子。
从此景朝江山后继有人。林默与他的燃眉之急就此解决了。
苏景皓长舒了一口气。
缓步走到桌案前,提笔回信。
【卿卿林默,
自君别后,山默水静。
景朝已有夏意,想把几缕蝉鸣寄予你听,
又恐声声聒噪空鸣诉不尽。
我在暮色里提笔,
看斜阳浅浅,摩一幅你的身形。
来信已阅,定不能辜负卿心。
便如你所说罢,
看吾爱拳脚大展,
静候佳音。
待此间烦事了尽,
速速归来,
再理云鬓。】
关外扬起一阵尘烟,是载了万金家书的快马扬着马蹄猎猎而去。
侍从进来的时候,林默正站在窗口发呆。
窗外是一株柳树。
林默的神思穿越千山万水,飘到苏景皓的御书房外。
同样是那一株柳树。
明明才穿越过来一年半的时间,他却觉得时光沉甸甸仿佛过了半生。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心意不明的时候,那些互相试探的日子,跪在御书房挨罚的日子,鲜活又泛着书页一般的微黄。
“主君,有加急国书。”桐卓轻轻叩门。
林默从神思中回过头来,眼神顿时清亮了几分。
“主上来信了。”
从桐卓手里接过信件,林默拆开金封。
盖着景朝国玺的国书打开,一封素笺家书从国书内页掉了出来。
林默抿嘴笑了起来,国书扔一边,先打开了家书。
一字一句看完,脸已经红了一半。
这个人,字字不提相思,却字字离不开相思。
“想我就想我呗,还不好意思说出口。”
林默把家书小心叠好藏入怀里,又打开了金封国书。
苏景皓以景朝国君的身份致书大栾朝,收大栾朝稚子卿帝为养子。
并且承诺告宗庙,开祭坛,立文卿远为景朝太子。
林默唇角溢出通透的笑来,那笑意从嘴角缓缓润到眼尾,沁进心头,复又升腾而上,迅速盈成眼眶的湿意。
他终于,对景朝有了个交代。
【大栾国瑾朝元年五月初十,帝师摄政王当朝宣布,景朝欲以江山为凭,收稚子卿帝为养子,并告祭宗庙,立为太子。】
此消息一出,满朝文武喜气洋洋。
卿帝乃是大栾国皇帝,如今又得景朝国君看中,立为太子,来日便是景朝的皇帝。如此看来,等于是大栾国把景朝收入了囊中。
这么便宜的买卖,稳赚不亏!
这满朝山呼万岁之音直破沧海,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林默站在金殿之上居高临下看着密密排列的百官,心头却泛起一阵酸楚,直冲眼眶。
阿皓,我终于办完了大事。再给我十日时间,十日之后,我便可以回来了。

“林默,名单取来了。”
夜深露重,凌海一身黑衣来去无踪,毫无痕迹的自半掩的窗棂钻了进来,轻飘落在林默的面前。
林默微微颔首,展开名单,仔细看了一遍,阖眸略一思索,随即将名单撕了一半下来,递给凌海。
“回去找桐卓,秘密调三名眼卫来大栾国。这份名单上面的人,分别监视起来。若有异动,你负责去解决。要做的干净,悄无声息。”
凌海正色点头,端正行了个礼,悄然潜入了夜色中。
寝屋恢复一片静谧。林默凝眸看着掌心剩余的半份名单。
他一早就想到,卿远才刚出生,自己也是常年不在大栾国的,对大栾国的人事一概不知,文樱和墨瑾又怎能真的一走了之,一概不理。
他果然在御书房找到了他们的联络暗号。
凌海善轻功,趁着夜色,带着林默的书信对着暗号找了过去。果然在一处山间找到了他们。
于是有了这一份名单。
林默总要回景朝的,卿远也必定会随林默走。文樱和墨瑾不可能以一个孩子将他困在这里,苏景皓也不答应。
这朝野,总要有信得过的人,来做林默的耳目和手。
接下来的日子,大栾国的朝野在不动声色之间悄然改了天,换了日。
一批官员从无足轻重的位置被调拨到关键之位。一批官员经历了一圈平调,仿佛什么都没变,甚至俸禄更为丰厚,却又透着股不对劲。
一些官员忙忙碌碌,一些官员却只能抄着手老闲在在。
更有接二连三的官员失踪,意外,突发急症,甚至家里内部打架出了人命……
十日时间,仿佛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朝野却已经改头换面,气象一新。
暑热渐至,殿外的柳树上,蝉鸣已经替换了流莺。浓的化不开的绿意层层浸染,如谁人心头散不开的思念。
朝野事务安排完毕,林默传了池笛来。
他要带着襁褓中的卿远回景朝,朝事交付给了信得过的几个臣子。
但朝野内外,必得有自己的眼睛。
“属下见过王爷。”
池笛一身天青色翠竹暗纹窄袖武士服,翩若惊鸿,身形似竹,挺拔而立,极有规矩的站在门口行了一礼。
“进来吧。”林默温和看了他一眼,复又低头专注于桌上的家书,手下走笔不停。墨汁的清香在空气中酝酿开,带着清苦的味道。池笛微微皱了皱眉。
“暗卫营筹备的如何了?”林默一边写字一边问道。
池笛躬身答话:“回王爷,暗卫已人选已经筛选过,凌波近日正在加紧训导。”
家书写完,林默缓缓收笔,墨迹未干的信笺迎风微微一抖,晾在了桌案上,眸光抬起,淡淡看着池笛。
“明日我便启程回景朝了,往后来的可能就很少了。皇上我会带回去教养,朝内诸事,我已经安排好了。暗卫的统筹安排,就全部托付给你。务必成为我的眼睛,替我盯好朝野动向。”
池笛立刻端肃跪地:“是,属下定不辱命。”
“暗卫的训导交给凌波,其他的,都交给你。”林默淡淡道。
池笛犹豫了一瞬,眸光抬了抬,闪烁着眼神看了林默一眼,又重新低下了头。
“有什么话,直说。”林默蹙眉。
池笛斟酌了一下措辞,小心道:“敢问王爷,先前说的酒楼的经营,还需要安排暗卫去留意吗?”
“当然要。”林默正色道,“二十家酒楼不是小数目,知人知面不知心,掌柜都是向家聘请的,毕竟不是向家的人。”
池笛又垂下了眼眸:“那,还是凌波来安排酒楼的暗卫。”
“不,暗卫归你统一调度。凌波只负责训导。”林默从桌案前走下来,站在池笛的面前。
惊得池笛微微一抖,脊背不由得挺直了几分。
“池笛,我用人,从来不看跟了我多久。用人不疑,此事交予你,往后便是你的职责,放开了手脚去做便是。”
林默站在他的面前,声音沉了几分。
“抬起头来看着本王。”
池笛心头一跳,少年清浅见底的眸光猝不及防对上了林默深邃的眸子。
那一缕掩不住的惊惶与爱慕,入了林默的眼底,一晃便不见了影子。
林默深深看着他,一直到他身形微晃,几乎承受不住这样的威压。
林默才缓缓开口。
“池笛,你还年轻。脚下的路甚至尚未开始。你还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年幼颠沛流离,被王君所救,进入了宫中,也没机会见形形色色的人。后来被王君指派给我,就一直跟在我的身边。我的言行举止,可能影响了你。
但池笛,外面天高海阔,还有无限种可能。人生有很多种颜色,不止是你眼前的林默。”
言尽于此,池笛脸色瞬间煞白,呼吸一个顿挫,脚步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眸光散的不成样子。
“王爷,属下……”
林默抬手止住了他的话。
“不必说了,你是个好孩子,回去吧。好好做事。你始终是我林默的,兄弟。往后还有大任要交付给你。”
池笛满脸慌乱和震惊,散了一脸的愧色,几乎无法收拾。
“池笛,我是可以信赖你的,对吧。”林默放缓了声音,温厚看着他。
“属下……”
“属下定不辱命!”
池笛后退两步,双膝跪地,重重叩了一首。
“起来吧。”
“帮我把这封家书送去快马司,千里加急。皇上他,在等我回家了。”
林默把墨迹初干的信笺递给他,眸光温热微亮。
一如那年站在大栾国的长殿之外, 俯身扶他平身的模样。
少年如竹的身形微动,一个转身,干脆利落的阔步离开了御书房。
初夏的风吹起天青色的衣角,掀起温热的风,吹散那满心的遗憾。
所以少年当如松如竹,并非咬定那一处的青山不放过自己,而应如松针如竹叶,见过几轮月亮,再换过几轮江山,方能知道自己,该在哪一处扎根,开门见山。
长风一过,吹落一地相思。家书送出,林默的心头涌上一阵空落落的急切。他抬步往偏殿走去。
凌海和桐卓应该已经安排完了任务,此刻约摸是空着的。
林默走寝殿捞了两坛好酒,阔步往偏殿而去。还没入大门,便听见里头传来扭扭捏捏的声音。
“青天白日的,卓哥你别……”
“最近几日都忙着安排岗哨,都许久没抱你了……”
林默转身就走,耳尖都滚烫了起来。
造的什么孽!
赶紧回家!

长风猎猎,两匹烈马在官道上一路疾奔,扬起一地烟尘。
林默只恨这古代没飞机!没法朝发夕至,天黑就赶到苏景皓的身边去并肩看落日。
凌海打马跟在后面,提着缰绳气喘吁吁追过来。
“林默!你……你倒是慢点!这一路飞奔的我都快颠散架了!”
林默微微收了收缰绳,缓了点速度侧过头去斜睨他:“你现在矫情的很了!是不是让桐卓护送乳母和小皇上坐马车回宫,你不乐意了?”
凌海被说中了心事,满不服气的皱了皱鼻子,偏转马头离他远了几分,用半高不高的声音掩在喉咙里嘟囔:“小皇上禁不起路远颠簸,那我们索性一并都坐马车呗,非要骑马先行……”
林默打马凑近了过去,提了几分声音:“叨咕什么呢?我看你是跟了桐卓以后越发有恃无恐,给你惯的!”
凌海缩了缩脖子:“卓哥最好。”
“知道你卓哥好,四处炫耀。”林默白了他一眼,“我不是让你跟桐卓一起坐马车吗,是你非要跟了过来。”
“走之前主上再三叮嘱,务必要贴身跟着,护你安全,掉了根头发回去都要找我们算账的,我可不敢让你一个人走。”凌海正色道,“现在你就是我的任务目标,你出了岔子,我可是要挨板子的。”
“也不知道谁护着谁。”林默扬了扬马鞭,提了速度嗖的一下窜了出去,丢下一句话,“功夫不如我马术也不如我,还不赶紧追!”
余音传来,一人一马已经奔入了烟尘中,几乎要不见踪影,吓得凌海一个激灵,赶紧打马追上。
林默驾马冲在前头,奔过一段旷野,地势陡然抬高,马蹄渐缓下来,林默抬头遥望过去,才发现上了山路。
前方便是一座高山,山路盘旋绵延,倒也不是多崎岖,只是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峭壁,林木密布,极易掩人行踪。
暗卫的机敏让林默不由得牵住了缰绳,心头凛了几分,缓了缓速度,马蹄在山路上敲击出颇有节奏的声音,裹着湿润的山风,在崖间回荡。
凌海气喘吁吁追上来,刚到林默身后,林默便回头给了他一个警惕的眼神。
凌海立刻明白过来,迅速调整了坐姿,运气调息,浑身进入了戒备状态。
马蹄扬起,往山间走了几步,凌海忽然反应过来,这座山有点熟悉!
他打马凑到林默的身侧,靠近林默低声耳语:“上一次我去大栾国送信,便是在此处中了埋伏。”
林默了然点了点头,沉了沉思绪,不动声色继续往前走。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半山腰,凌海忽然牵住了缰绳。
“林默,前面有落石。”
林默打马向前看了看,果然在前面不远处,有一大片摞起的山石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山石摞的整整齐齐,倒不像是石流落下,倒像是人为的。”林默轻笑一声,眉梢微挑,“凌海,看来你要有用武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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