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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言惑你(菁筝)


谁知下一刻水芝却直接将烛火点燃了。
“……!”宋羽寒猝然回头。
却见水芝抬手往前虚虚一指,他顺着方向看去,睁大了眼。
烛火只燃了一支,因此环境依旧昏暗,半明半暗之间,只见那个颐指气使的芳华娘子昏死在了床边,生死不明。
而引起他注意的,并不只她,还有她身边躺着的那柄染血的匕首!
芳华娘子身上却没有一处伤口,所以血不是她的。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想。
宋羽寒拿起了烛火,靠近了水芝,不可置信地看着捂住腹部的水芝,白洁细腻的五指指缝之中,残留着刺眼的猩红。
他抬头,水芝对上他的眼神,苍白的嘴唇浅淡地勾了勾,笑道:“怎么了?”
宋羽寒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从喉咙里挤出:“为什么?”
水芝像是真的有些难以支撑住,靠在了方桌旁,神情有些凝滞,随后又马上调整了过来,道:“我也只是在报仇罢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宋羽寒抓紧了蜡烛,“明明在事情发生之前,找大夫还来得及……”
“……你真的好聪明,我尽力掩饰,也没能瞒得住你。”水芝明明还在笑着,身子却缓缓靠着桌脚滑了下来,像是失了力气。
“你知道的,我早就,受够了这里,死亡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奢侈。”
宋羽寒摇头,跪坐在水芝面前,眼眶红了:“我不知道……”
“别哭……”水芝这么说着,自己眼眶却酸涩了,她抚上他的脸,轻柔地说,“……不要哭,至少别在我死前,不要给我留下这么一面。”
“哭的样子丑死了,我一直都不喜欢。”
宋羽寒奋力憋住了自己的哭声,紧紧拉住水芝的手。
“没事的……”
“……不要怕。”
宋羽寒哭到快背过气,不断呜咽着摇着头,水芝看着他,看着看着,就笑了,笑到眼角湿润,笑到咳出血。
猩红的血液太刺眼了,宋羽寒慌张道:“水芝姐姐……”
水芝摇了摇头,将头往后一靠,看着高悬的明月,银光倾落于羽衣,她细细的柳叶眉舒展开,喃喃自语道:“好美的月色……”
随后宋羽寒便听见一阵软绵绵的歌声,这道声音婉转悠长,曲调却凄凉悲戚,引得他不由自主抬头。
苍白的嘴唇微微嗡动着,水芝瞭望着月,断断续续用南方小调哼唱着:“……坠红尘,遥彼岸,酒醉人肠梦消散……”
“疏衾欲醒,烛光乱影,茫茫碧落无人寻……”
唱自己颠沛流离不得善终的一生,唱尽了这繁华落尽的无情世道,生来赤裸,死亦带不走这奢靡之中的任何。
“……朱颜……颠簸……静坐庭前……”曲调软绵清幽,曲尾愈发轻盈,似残花枯叶,乘风而去。
水芝唱着唱着眼睫湿润了,她淡笑着,迎着最后一丝月色,却留不住它,缓缓涣散了,喃喃的唇落下了最后一句:“……赏花落。”
“水芝姐姐……”
宋羽寒再也压抑不住,痛哭出声。

第72章 【蝶梦生】所求
“打铁铺的大汉,是水芝姐的倾慕者,我将水芝姐和阿娘的尸身交给了他,我爬到高处,看着他裹上了草席,挖了坑,将他们一左一右靠着埋了,好歹也不孤单。”
雪花纷飞,宋羽寒穿着那双破了洞的布鞋,漫无目地在庭院之中走,双手双脚被冻得发紫,他却好似感觉不到。
踱步走到了罗小娃的房间,透过窗棂,轻微的呼吸声传来。
小孩子的脚步很轻盈,像一只游魂,根本吵不醒房中之人。
宋羽寒端着一碗炖得很烂的肉,黄澄油亮,弥漫着浓郁的肉香,罗小娃是个馋货,睡梦之中闻到了味道,翻了个身,砸了咂嘴,笑容满面。
宋羽寒之于黑暗中静静看了他一会,黑漆漆的眸中酝酿着看不懂的情绪,没有半点光亮。
下一刻,灯火骤燃,照亮了他半边神色不明的脸,也惊醒了床上的罗小娃。
“谁?怎么了?”他迷迷瞪瞪睁开眼,大半夜猛地看到床边立着个孩子一声不吭,吓得大叫起来,看清了人之后才松了口气。
他骂道:“你有病啊,大半夜不睡觉扮鬼呢?”
宋羽寒平静地说:“抱歉。”
罗小娃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今天的他很不对,平日里罗小娃声音大一点,都会把宋羽寒吓到,据他同房而眠的小厮说,平日里灭了灯他都吓得要死,躲在被子里发着抖。今天却安静得很。
鼻尖忽然传来一阵肉香,罗小娃不由自主地将即将脱口的谩骂咽了回去。
视线一转,看到了他手里的那碗香气四溢的炖肉,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芳华娘子今天有事,就忘记给他吩咐膳食,挨着饿睡着,现在大半夜又被吵醒来,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而且这肉不知是什么肉做的,格外的喷香,令人食指大动。
他不动声色地说:“你干嘛?”
宋羽寒道:“你晚上没吃东西。”
“你咋知道的……”罗小娃搔了搔脑袋,“这是给我带的?”
“嗯。”宋羽寒双手捧着这一碗炖肉,将其搁放在桌子上,淡淡道,“我要走了。”
“去哪?你不会又想……”罗小娃本来想说你不会又想着要跑吧?但转念一想如果他要跑,干嘛要跑到房里跟他专门说这一通。
他也就六七岁,脑子转不太快,但在花楼里混久了,早就比一般孩子要早熟,他突然想到那个眼巴巴看上宋羽寒的变态,恍然大悟,了然一笑,肥厚的下巴挤在一块,看着格外恶心:“哦,行啊,你算是要过上好日子了,可别忘了我们的恩情。”
“……忘不了。”宋羽寒眸中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绪,连牙齿都在发颤,但动作不甚明显,他呼出一口气,推了推桌上的碗,“给你的。”
“你这家伙,还挺有良心的。”罗小娃早就饥肠辘辘,闻言便拿起了筷子就吃。
滑腻光滑的油脂沾满了他的下巴,宋羽寒看着他大快朵颐,突然道:“好吃吗。”
罗小娃便吃便含糊道:“还不错,很香……”
下一刻,他执著的小胖手一顿,直挺挺栽倒在了地上,打翻了碗筷,大坨油腻的肥肉沾了灰尘,骨碌碌滚落在桌脚边。
“好吃就好。”宋羽寒眼神未动,一动不动盯着眼前的虚无,半晌——
——啪叽。
破烂布鞋裹着的小脚踩踏过了这块肉,稀碎肥腻的肥肉跟尘土混在一起,恶心得不行。
药效发挥得很快,罗小娃睡得很死,宋羽寒身子骨比他弱,足足拖了一炷香才把他拖拽出了房门。
雪依旧下个不停,积起厚厚一层,寒风似利刃一般刺入皮肤,宋羽寒奋力将只穿着单衣,死猪一般的罗小娃扔在雪地里,因为乏力,说话也带着些喘,眼眸却格外的清明:“药效,有十个时辰,正好是明日坊内开张的时间,在这之前,谁也找不到这里。”
“我给你十个时辰的时间,就像你们给我十天一样。”
“努力吧,好好活着,不要死了。”
话虽这么说,但宋羽寒的眼睛里却不带一丝怜悯,像是极其盼望着罗小娃死,又像是盼望着自己也能这么死了。
自顾自说完这些后,他便深一脚浅一脚,踏着雪往外走去,他又累又渴,但却从来没有停下脚步,攥着那枚玉佩。
在丛林外,遇到了一名闭目的道人,一身素衣,神情淡然,拦住了宋羽寒。
两相对视片刻后,云鹤淡淡道:“小施主,勿造杀念了。”
“……”
此话一出,宋羽寒首先是慌张,心想他是怎么知道的,随后又冷静了下来,他连死都不怕了,难道还怕一个道士吗。
“……不用你管。”
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连带着说话的牙齿也在发颤。身着破烂衣衫的小孩童直接绕过了这个道士,一言不发地继续走着。
云鹤转身看了他一会,缓缓将拿了一半的油纸包着的包子放回了袖中,轻叹一声,摇头离去。
路边的人看到宋羽寒年纪小,心善的人会扔一些菜叶子跟干硬的馒头过来,但见他身上染了血,也没有人敢再多接近他。
他就这么一个人撑着走着。
后面又这么游离了两日,最后他实在是撑不住了,扑通一下倒在雪地里,干涩的眼眶看着簌簌飞雪的天,干涩发红的眼眶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阿娘……”
这一声阿娘,用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他要死了。
就当他快要闭上眼时,他小小的身体却突然被一双手托起来了,迷茫之中只瞧见了一双沉稳心痛的眼神,跟他背后站着的那道模糊的白衣人影。
“救我……”
苍白干裂的嘴唇嗡动,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求生的本能让他即便快无意识了,也奋力抓住最后一颗稻草。
他呜咽着掉眼泪,满是冻疮的小手紧紧拽住那节衣袖:“救救我……”
没有听到接下的回音,他彻底失了所有的意识,陷入黑沉的深渊。
宋羽寒收回了思绪,他并没将水芝的死,跟自己游离的往事详细讲,这些伤疤只存在于过去,他只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却还是引得有些心绪敏感的女弟子掩面哽咽。
朱洛白却抓住了另外一件事,问道:“所以,你是将罗小娃活生生冻死了?”
宋羽寒道:“是又如何。”
朱雪音道:“即便芳华娘子对你不起,但孩子毕竟还小,你怎么能……”
千裘长老冷冷道:“不如我送你也进去关十天,你也感受感受。”
朱雪音沉默了。
众人也低下了头,愀然不语。
是啊,他们只想到罗小娃六岁,却没想到当时的宋羽寒四岁不到,也险些冷死在冰天雪地里,成为这无情世道千万枉死的冤魂中的其中一个。
阁主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脑海里全都是在雪地里捡起宋羽寒的场景。
他当时一身的伤,大大小小不计其数,小小的身体上满是磕碰跟冻伤的青紫,饿到神志不清,缓了几天才缓过来,但这么久了,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去查过宋羽寒经历了什么。
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将流离失所当做常态的凉薄之人。
他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处却好像是被堵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羽寒忽然道:“主司是谁?”
云鹤一顿,问道:“什么?”
“极雷之刑,负责的主司是谁?”
“……裴钰。”
宋羽寒眉梢动了动,道:“果然是他。”
“在此之前,我想要单独在往生堂待一会。”
他都这么说了,也就说明对此供认不讳,即便是云鹤也有些愣住了,凭借着这些往事,好好谈谈,刑罚还可以减轻些许,但宋羽寒却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甚至相当平淡接受了这一切,就像是喝水一样简单。
云鹤真的头一次见这种人,就像当年的半面之旧。
轰然一声,玄武鼎被收回,那令人恐惧的黑暗消散,月光倾泻,宋羽寒看着看着,又垂下了眼。
云鹤道:“契约已定,玄武鼎之中无人敢信口雌黄,我相信你。”
宋羽寒不语,显然是不打算接话。
云鹤也不在意,淡淡一点头:“告辞了。”
“等一下。”
云鹤回头:“宋小友,你还有何事?”
阁主有些忧心,欲发言,想到了什么,还是不再说话。
宋羽寒迎着众人的目光,静静与他对视,忽然道:“道长,敢问你所求为何?”
令他没想到的是,云鹤闻言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茫然,不过这一丝茫然也只是一瞬,他很快恢复了镇定,平淡地说道:“随心所向罢了。”
“……原是如此。”
云鹤道:“小友可还有事?”
宋羽寒摇首:“无事了。”
“那告辞了。”
说罢他旋身离去,韵音宗的人见状也纷纷离去。
赵殊锦提鞭欲追,却被宋羽寒拦住了去路,赵殊锦咬牙切齿道:“拦我做什么?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不是送死。”
赵殊锦半边脸都抽了一下:“……什么?”
“不是送死。”宋羽寒又重复一遍,“是赎罪。”
“我去你妈的赎罪!”赵殊锦破口大骂,“赎什么罪?毕思墨不会怪你,你阿娘也不会怪你,你到底还要赎什么罪?我最讨厌你们这种人,自以为自己高尚得不得了,说走便走,说死便死,你潇洒了,我怎么办!”
阁主上前劝阻:“殊锦……”
“不要叫我!”她的眼眶瞬间红了,哽咽着颤抖,如同破碎的羽毛,随时要随风散去,“我……”
“我要怎么办……”
阁主心头一酸,闭了闭眼,一狠心,猛地一记手刀朝赵殊锦后颈处劈去。
“呃——!”
一声闷哼,赵殊锦根本没对他设防,生生受了这一下,反应过来时,眼底满是不可置信,眼底的悲哀如同尖厉的利刃刺痛了阁主,还是倒了下来。
宋羽寒连忙接住她的身子,阁主朝身后挥了挥手,声音沧桑得像是老了十几岁:“云七,带殊锦走。”
云七犹豫了一会,视线来回转了一圈,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只得道:“是。”
四位长老对视一眼,轻叹一声,还是选择把这个时间留给他们自己,凌波道:“我们也先告辞了。”
等他们走后,阁主才道:“阿寒,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我知道你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
张了张口,宋羽寒哑声道:“……我压不住天魔了。”
“即便师兄这一次不是被我所杀,总有一天,他也会被我害死。”
阁主猝然后退一步,故作镇定,声音却有些发抖道:“所以你想,跟他同归于尽。”
“……是。”
“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宋羽寒久久沉默,半晌涩声道:“……没有。”
“……你甚至,都不肯告诉你那只小狐狸。”阁主哼笑一声,笑声之中满是自我的嘲讽与苦涩,“他现在,应当还在为你的天魔,泡在藏书阁里不肯出来,而我,什么也做不到。”

阁主哑声道:“你说。”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但很快恢复了镇定,宋羽寒道:“从下山历练,到拜师入踏雪山,再到发现天魔的踪迹开始,将其一个个拆分开,我觉得,天魔的形成,是有人有意为之。”
阁主怔愣住了,喃喃道:“你是说,这是一场阴谋?”
宋羽寒眸色暗了暗,点首道:“起初只是怀疑,直到这一次毕师兄他……朱洛白说了,‘人并非他所杀’,大家的第一想法肯定是他在撒谎。”
阁主颔首:“现在所剩人不多,何况那个云鹤还不知是什么来头,轻举妄动往无异于打草惊蛇。”
宋羽寒道:“以我对朱洛白的了解,他虽然性格傲气,目中无人,但正是因为这一点,让我觉得他不会撒这个谎。”
阁主一听这个,语气就不太好,沉声道:“……可他到底还是污蔑了你。”
“问题就出在这。”宋羽寒道,"当我们都觉得他不会撒谎的时候撒了谎,就只能是有意而为之,他的确不像是会用这种招数的人,又或者说是没有这个脑子,身后,就必然另有其人。"
“你可是有怀疑的对象了?”
宋羽寒道:“起初,我怀疑师尊,并很长一段时间都对他抱有很大的警惕心,他腰间的宫铃,替我压制天魔的手法,都很奇怪。”
阁主愕然道:“赤月仙尊?他怎么会……”
“是,我发现我的判断失误了。”宋羽寒定睛看向阁主的眼睛,眸中的情绪像是骄阳一般的粲烈,坚决而笃定,“阁主,极雷之刑,我会在极雷台上,试图引出裴钰的真面目,届时,还麻烦你能够叫上天羽台,降服住他。”
“裴钰……”阁主回忆着,他其实对这个人的印象也并不是很好,虽然满腹疑虑,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应下声,“好。”
心中仿佛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宋羽寒松了口气,他转头看向往生堂的大门。
结界已经关闭,破旧的门微微敞开着,里面躺着的,是与他同甘共苦了几十年的师兄。
温润清雅的笑淡忘在了红尘之中,像是一片发旧泛黄的纸,撕下扔入烈火灼烧的烈焰,将往事化作了灰烬。
宋羽寒垂眼道:“阁主,我想单独跟师兄待一会。”
阁主默然,伸手想要拍他的肩,最后却还是收回了。
最后只落下一个字:“好。”
房内的烛火被熄灭了,宋羽寒也没有掌灯,就这么靠着墙壁坐下来,在黑暗之中安静看着石床上的毕思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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