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会被南北发现自己醒着,萧练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默默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确认人没醒,南北放心地松了口气,掀开被子开始穿裤子,最后放轻动作下了炕,拎着两只鞋子朝卧房门口走去。
萧练的目光一路跟随他到了门口。
这是要做什么?干嘛去?
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约了人这时候见面?
萧练将可能发生的情况通通想了一遍,困意彻底消散。
就在他做内心斗争的时候,南北已经轻手蹑脚地离开了卧房。
月色下的普溪河水面映出了乐居山的倒影,将子夜的宁静美好描绘得愈加生动。
南北掏出了怀中的火折子,在岸边没有干草的地方点燃了一小堆柴禾,来帮助自己照亮水里的鱼虾影子。
今日吃的那些虾子实在是鲜美至极,若是可以在家中调好酱汁,而后把虾子蒸熟,再带到集市上去卖,定然可以赚到很多银子。
到时候就可以给萧练治眼睛了,说不定还能给自己和何欢也置办几身新衣裳呢。
他挽起袖子和裤脚,站在岸边望着冷冽的河水,犹豫半天,终于狠了狠心,抬腿迈了进去。
“……”河水凉得吓人,南北刚一站定在河底的石头上,整个人就被冷得打了个寒颤。
不过没办法,谁让他想要多赚些钱呢,不付出怎么可能有回报。
适应了河水的凉冽后,南北转身拿起了竹篓和长叉,照着白天捉虾子的经验,弯腰在水中寻找了起来。
夜里的鱼虾仿佛比白日的要懒些,刚开始,几乎是没费什么力气就抓到了十几只虾子,竹篓里甚至还有几条误入其中的小鱼。
可过了一会儿,许是被南北的到来所惊扰,水底的鱼虾纷纷四处逃窜了起来,进展也就跟着变得有些缓慢。
南北本就格外畏寒,长时间站在这冰凉的河水里自然是受不住的。
幸好在来之前带了件干爽的外衫,可以在身上衣裳湿透了的时候披一下,以免感染了风寒。
不过即便他保暖及时,可也还是着了凉,避免不了难受,南北掖紧随意披着的衣裳,捂着嘴咳嗽了起来:“咳咳咳……”
等他赚到钱给萧练治好了眼睛后,也应当到医馆给自己瞧瞧病才行。
来回上岸下水缓了三次,南北终于对自己的收获有所满意。
捉虾子虽然有些费事,但胜在结果理想。
南北看着满满当当的竹篓,被水珠溅湿的眉眼染上了笑意。
萧练是被香醒的。
他根本没听见南北在厨房忙活,可却被一阵从未闻到过的味道给生生香醒。
似乎……还是虾子的味道,只是这次的气味变得比之前更加浓醇馥郁,直叫人食指大动。
他把蹲在胸前的途途挪到了被子上,然后坐起身来,朝门的方向看了过去。
显然是南北又做出了新的菜式来。
左右已经失了面子,他这次定要好好品尝一番。
像是能洞察到萧练的心思一样,下一刻,南北就端着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萧练醒了,便笑着说道:“你倒是会掐算时间,我刚做好,你就醒了。”
萧练尴尬地穿好外衫,也笑了笑:“太香了,想来谁闻到都会被香醒吧。”
这种变向的夸赞才是最为真实。
南北不好意思地抿抿嘴,把盘子暂时放在炕沿边上,红着脸搬来了炕桌:“那,那你去洗洗,然后就吃饭吧。”
“好。”萧练下炕穿好了鞋子,照旧摸索着墙面走出卧房,径自奔浴间去了。
“小心些,浴间的地上有水,莫要摔倒了。”南北回头叮嘱了一声。
萧练的速度很快,南北刚盛好饭,他就从拿着布巾从里面出来了,眉尾还挂着水珠,他一动,水珠便顺着鬓边滑到了下颌,最后从凸起的喉结上滚落下来,瞬间洇进了肩头的墨发里。
南北慌忙移开了视线,低头重新摆放了一下碗筷的方向,假装自己在忙着。
“本来大早上不该做这么浓油赤酱的菜的,但我主要想试试,这个菜你会不会喜欢。”
闻言,萧练端碗的手顿了一下,心头涌上莫名的情绪。
他竟然如此真情实感地喜欢着自己……
还没等萧练收起心思准备好好吃饭,就听见南北接着说道:“若是你觉得好吃,我就再做一锅拿到镇上去卖……”
他吃了一口饭,咽下去之后才说后半句,“若是你不喜欢,这次就当做试手了。”
南北知道萧练的家世好,见识多,吃过的好东西也定然不少,因此萧练喜欢吃的东西,旁人也一定喜欢。
萧练:“……”
原是他不配,自己竟只是个试菜的。
被炸得酥酥脆脆的大虾一入口,萧练的眼神顿时都变了,也顾不上自己究竟是矜贵的座上宾客,还是宫中的试菜太监了,三两口就将虾子和浸满酱汁的薯块吞进了肚子里,烫得嘶哈了一声。
南北夜里就起来摸鱼抓虾,此时是又累又饿,鲜香美味的虾子就摆在面前,他也没空倒出手来扒皮,只一口接着一口地吃着米饭,想先把肚子填饱点再说。
见萧练在从容不迫的进食动作中带上了几分狼吞虎咽的架势,南北的眼中露出笑意:“好吃?”
萧练点了点头,“嗯,很好吃,你尝了吗。”
从上桌开始他就没见到南北吃一口虾,不由有些着急地想让他快尝尝。
多吃些好的,省得总是瘦巴巴的。
南北被他弄得好奇了起来,他扒了只虾,放进嘴里,眼眸微弯。
酱香四溢,质嫩爽口,配着炸过的薯块一起,味道咸甜适中,咽下去齿颊留香。
每个人吃到好东西时的心情都是不错的,就连南北的话都变得多了。
他又拿了只虾,同时跟萧练说道:“阿欢今日醒得早,我便去他家里做的饭菜,省得吵醒你。”
正好还让何欢吃了个够,一举两得了。
“……没事的。”
面对南北的细心照料,萧练说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真的无法接受南北的情意。
十九还在等着他。
南北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看人不说话了,也就不主动攀谈了,继续端着碗小口地吃着饭,也琢磨起了自己的事情。
看来阿欢教他的这道“干锅大虾”还是可以卖出去的,恐怕他今晚还要去河里再多摸一些虾子回来,养在水缸里提前吐吐沙了。
毕竟要卖出去的东西,得做得干干净净的才能让人放心。
吃过了早饭,南北照旧在前院后院忙了一通。
他平日里活多,故而也没发现鸡圈里的粪总是被萧练清理得干干净净,还当是自己清理过了却忘记了而已。
正当南北奇怪今日需要干的活似乎不如往日多的时候,何欢从路口小跑了过来,挽住了他的手臂:“北北,村西头那边来了个木匠,你前几日不是问我……”
何欢的声音不大,萧练没留神,因此听得也不甚真切,只捕捉到了“去不去”和“桶”这几个字眼。
想来是跟他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顺便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河边打水的事。
萧练没太在意,听见南北和何欢走远的脚步声后,便阖上眸子继续安心运功。
可没过多久,外头就传来了一阵沉闷的拖拽声,伴随着叮叮咣咣的动静,最终停在了门廊下。
紧接着,气都没喘匀的南北就走了进来。
见萧练没在睡,他便开口说道:“方才阿欢来找我,说村西头来了个木匠,可以现场做活,速度特别快。”
“木匠?”萧练诧异地问道。
早在南北进院的时候,他就手忙脚乱地钻进被窝里装起了病人,此时跟南北说话,也是老老实实地躺在枕头上。
这几日他似乎有点欢实,瞧着实在不像个眼盲体弱的,需得不让南北生疑才是。
“嗯,我看了尚湘婶做完的炕桌,就也订了一个……”南北把瘪了点的钱袋随手放在炕上,叹了口气,“好贵,花了我八十文呢。”
说完停顿了一下,仿佛给自己找到了什么安慰:“不过尚湘婶是自己要求让他做的花纹,等了好几天才拿到,我要求不多,直接去他在鹿鸣村的家里取的现成的,所以价格也算是便宜了。”
萧练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但南北想说,他就愿意听他说,也愿意陪他聊一会儿。
“你也买了个炕桌?是什么木的?”萧练问道。
“……啊,我不知道是什么木,不过看着还挺好看的。”
南北哪里懂得什么木头不木头的,只看它厚不厚实,便不便宜。
他拨弄了一下钱袋口的绳结,将它重新揣回到怀里,随即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似的,脸颊微红:“我买的不是炕桌,是……浴桶。”
话音刚落,萧练“嗖”地从被窝里坐了起来,眼睛一亮:
“浴桶?!”
见萧练的反应这么大,南北不禁更拘谨了。
他原本就觉得买泡澡的浴桶这种事是非常私密的,以至于方才说完之后,他就有点后悔了。
萧练也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劲,已经恢复了淡定,状作整理身后软枕的样子,随口说道:“现在天气还是有些凉,冲澡确实不如泡澡安逸。”
听到这个回答,南北的面色才自在了些,点点头,应道:“对,平日里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也可以泡泡,对身子的恢复有好处。”
萧练朝他笑笑:“多谢。”
南北的视线在他唇角的笑意上徘徊了几个来回,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根又是一红,慌忙避开视线。
“其实我算了算,这个浴桶还是比较便宜的,”担心萧练会觉得他浪费钱,南北便解释了一下,“单人的木桶是六十文,双人的却只要八十文,我想着多了这么多的木料,还是八十文的划算些,所以就……”
他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多,这种事情似乎没有必要对萧练细细叙述一遍。
可话已经说出口了,总要有始有终,南北只得咽了下口水,把话说完,“……买了个双人的。”
萧练轻轻吸了口气。
他似乎知道了刚刚南北的耳根骤然变得绯红的原因了。
“我去把浴桶挪到浴间,得先刷一刷再用。”南北伸手逗弄了一下蹲在萧练手边的胖狗崽儿,继续道,“下午我要去镇子上一趟,你可有想吃的东西?我帮你带回来。”
自从睁开眼睛后,途途的性子更加欢脱了,总喜欢张牙舞爪地扑他和萧练的手指,偏偏总是重心不稳地把自己摔成狗啃泥。
“哦呜……”狗崽儿不满地蹬动着四只小粗腿儿,非要南北将它捞起来抱在怀里安抚才肯不再哼哼唧唧。
南北眼中的笑意好看极了,萧练忍不住多瞅了两眼才移开目光,淡声道:“除了你做的饭菜,我并无其他想吃的东西。”
他对街市上的吃食从来都不感兴趣,对南北说这话也确实是真情实感。
可毕竟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南北的心仿佛被人轻轻地攥了一把,往外走的时候,还险些撞到了门框。
干锅虾既做过了一次,再做起来也就不难了,南北坐在灶膛边的小凳子上清理着虾子,时不时看一眼火势,生怕错过好的下锅时机。
他已经清理好了百十来只虾子,现在手上在弄的,是想要晚上做给萧练吃的,因此和锅上的火候时间并不冲突。
萧练在屋里浅眠,南北担心途途会吵到他,便将它给带了出来,放在碰不到火的地方任它去玩。
途途的毛差不多已经长全了,踉踉跄跄地贴着墙根往前拱的时候,软乎乎的小身子简直可爱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南北笑吟吟地盯着它看了一会儿,低下头继续忙起了手中的活计。
他得赶在午饭前到镇子上,过往的行人若是有饿着肚子的,或许会更喜欢他做的虾子也说不定呢。
突然,不知爬到了什么地方的途途惨叫了一声:“哦呜——哦呜!!!”
南北慌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肉墩墩的狗崽儿连滚带爬地从灶膛边逃了出来,边逃边撕心裂肺地嗷呜个不停。
它倒不傻不吃亏,离火还有一尺多远呢,就知道大声叫唤着求助主人了。
南北紧忙将它捞起来看了一眼,伤倒是一点都没伤到,只是额前的小白毛被火舌燎得黢黑,仿佛凭空多了两条呈“八”字状的眉毛,属实滑稽极了。
虽然心疼得不行,但南北还是没忍住地笑了出来。
他用指尖点点途途湿乎乎的小鼻子:“以后可涨了记性?”
这么小的狗崽儿自然是听不懂人话的,只一味地扭动着肉墩墩的小身子往南北的怀里头钻,似乎真的吓得不轻。
“途途怎么了?”屋里头传来萧练的关切声。
南北扬起头回了一句:“被烟熏了一下,没燎到肉,没事。”
萧练这才放下心来。
南北很久没来镇子上卖东西了,今日背着背篓、里面装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木桶,自己独自前来,于他而言还有些紧张。
他照常走到了往日卖菌子的地方,发现那里有人占了,于是便继续往街市里头走,慢慢寻着可以供他落脚并放下背篓的位置。
今日天色不佳,许多人都在家里做活,并未带着东西来集市上贩卖,所以路两旁不若往日热闹,但也正是因为这个,让南北很容易就寻到了一个颇为合适的摊位,得以卸下了背后的重物。
“后生,你这卖的是什么吃食?”
旁边摊位的中年商贩最先闻到了香味,忍不住问南北道。
“是干锅虾子。”南北掀开木桶盖子,一阵喷香扑鼻的热气瞬间涌了出来。
他的眼睛被熏得微眯了一下,转头看向中年商贩,“大哥可吃过饭了?”
南北刚一到这儿,就发现中年商贩跟周围几个摊位的小贩相处得极是融洽,就连衙役从旁边过去,也跟他打了招呼,心里寻思着若是他点头首肯了干锅虾子的味道,自己的销路也就打开了。
他对自己做的东西有着绝对的自信,因此就算不要钱给这大哥吃几只,待他尝出好吃来了,能引得周围饿着肚子的小贩来买,也算是值得的。
中年商贩听出了南北话里的意思,闻言还有点抹不开面儿,状作为难的样子:“不好吧小兄弟,你这也是辛辛苦苦做的,这样吧,给我来一碗尝尝,多少钱我照付。”
南北早就麻利地盛出了一碗虾子,双手递了过去,脸上挂着和和气气的笑容:“相识一场,大哥尽管吃就是了,权当我交了您这个朋友。”
他本就生得赏心悦目,此时一笑起来,连经过中年商贩摊位前的两个哥儿都停下了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南北的脸看,末了,粉润的颊边还飘起了淡淡的红晕。
“俊郎君,你这虾子是怎么卖的呀?”胆子大些的哥儿开了口,眼神在南北的脸上和身上不住乱飘。
南北头一次卖这种东西,不知道应该如何定价,来的路上想起宋茗深曾对何欢说过,镇子上的麻辣面涨了价,一碗要卖到八文钱,虽然贵,但始终有很多人赏脸去店里排着队吃。
一个小碗里头大概能装六七只浇满酱汁的虾子,拌着一大碗糙米饭,把碗里鲜甜咸香的酱汁倒上去,美美地吃个七八分饱是没什么问题的,若认真计较起饱饿来,竟比麻辣面还要饱腹,撑的时间也更久些。
做虾子的调料都是何欢往日闲来无事在山里溜达着采来玩儿的,这样一算,本钱就低了很多。
虾子是南北自己下水摸的,除了受冻些和花心思之外,他只弄破了一个竹篓,所以投入的本钱相对来讲也不是很多,因此这木桶里的吃食,只要能卖出去,他就是赚的,但米饭是花钱买的,总要好好算算才行。
南北琢磨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听从来之前何欢给他的建议售卖价:“十文钱,一碗虾子一碗糙米饭。”
他这个虾子跟麻辣面相比虽是荤的,可不知为何,虾子似乎并不受大家的喜爱,因此价钱和猪肉是比不了的。
“小郎君的价格倒公道,帮我装一碗吧,我带回去给我爹尝尝。”哥儿听完价钱还算满意。
南北忙应了一声,装完后,又拿起勺子给他浇了些汤汁。
好在这哥儿的家就在附近,南北也不用他多交两文钱的押金来抵碗钱,只让他带到家里之后再送回来就好。
哥儿们停在南北面前细细询问的举动,倒吸引了几个书生的注意,也跟着一块儿凑了过来,探头打量着南北身前飘出阵阵香气的木桶。
一个嘴角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书生不屑地“嘁”了一声:“臭鱼烂虾有什么好吃的,走,我们照旧去吃阳春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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