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喝一些?很解辣的。”南北端着米汤碗,随时准备递到萧练手里。
他自然不知道萧练能瞧见他的一举一动,只是老实巴交地双手捧着碗,目光诚挚地望着坐在对面的人。
“……好,我也正想喝呢。”萧练不忍拂了他的好意,不想在那双透亮的眼中看到失望的情绪。
闻言,南北立马含笑着把碗放到萧练的手边,叮嘱道:“小心,就在你左手边上。”
萧练摸索到了碗沿,端起来喝了一口。
果然,正如南北所说的那样,微凉的米汤带走了口中的辣意,令萧练生出了十足的安全感,同时也使人愈发想要再多吃些麻辣香甜的东西。
两人继续吃饭。
似乎是被辣得发热了起来,就连喝米汤也没什么用了,南北一边夹着鸭肉丝往嘴里送,一边伸手扯了扯布料交叠得极其整齐的领口,露出了一小片白里透粉的锁骨。
萧练的眼神霎时凝固。
他暗自攥紧了拳头,只等着南北再将衣裳往旁边拽一点儿,他就可以得到那个梦寐以求的答案。
只要再往下一点,一点就可以……
正当萧练的注意力都放在南北领口上的时候,南北也正回望着面色呆滞的萧练。
……这握着筷子一动也不动,该不会是辣傻了吧。南北担忧地心想道。
萧练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衣领上,自然没有发现南北的眼神。
“你是不是辣得不行了?要不别吃这个了,我去给你炒点菜……”
说着,南北转身就要从下炕,没想到手腕竟被萧练给一把攥住。
“你……”对于萧练准确无误地拉住自己的举动,南北有些意外。
他惊怔着,心里再次生出了怀疑。
萧练的眼睛……仿佛……
自小在宫城中勾心斗角的萧练哪里还能察觉不到南北对他的怀疑,于是,没等南北开口询问,萧练就主动轻笑着说道:“方才你起身带起的风经过我时,我还以为你要打我呢。”
他的唇角泛起了一如往日的温润笑意,可细看过去,却能隐约瞧出些勉强的意味来。
结合萧练说的话,南北不由好奇地问道:“你以前……被人打过?”
为了能有更充分的理由待在这里,萧练自然要顺着南北的话茬儿说下去,闻言点了点头,连眉眼都染上了几分落寞:“我爹的小妾多,我虽是正房所出,但终归有我娘照看不到的时候,每当我娘不在,她们就会唆使她们的儿子一起……”
南北轻轻按住了萧练的手,不让他继续:“你若是难过,就不要再说了,以后我照顾你,无论到什么时候,你都有我这个家。”
家事本是萧练为了能待在他身边而随口扯的谎,见南北不但信了,甚至还信得如此的坚定不移,萧练不禁十分愧疚地缓缓吸了口气:“其实我也没那么惨的……”
“算了,不要说了,我都明白。”南北捏住他的嘴巴,直接从根源上让萧练停止回忆痛苦的人生。
萧练被捏得嘴唇扁扁:“……”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南北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这才松开了手。
“真的要谢谢你对我的包容,我定会报答你的。”萧练认真道。
若南北就是十九,他自然会带着祖宗十八代的庇佑来珍爱他;但若真的不是,他也绝不会让南北的付出全无回报。
金银财宝、显赫地位、美人成群……
萧练不悦地暗了暗眸光,美人成群就罢了。
“我不用你的报答,你受伤原本就有我的过错,”南北咧嘴笑笑,拍拍萧练的肩膀,“所以你就安心地待在这里好好养伤吧。”
每每想起萧练那日拒绝自己的话,南北只觉得有种解脱感。
毕竟不管眼前人如今看上去是何等的落魄,可他终归是富贵人家的小少爷,不是自己这种土生土长的庄稼汉所能够配得上的。
如此这般多劝自己几次,南北便越发看得开了,自己主动提及时,也不会感到难堪。
萧练感激地点点头,然后说道:“吃完我可能要小憩一下,不知怎的,头晕得有些厉害。”
在面对怀疑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少说话,不可让人从交谈中寻出蛛丝马迹的漏洞。
听完,南北忙点头答应了下来:“好,那吃完饭,你就先洗漱休息,我来喂途途。”
南北是个闲不住的,每日起了床,只要不上山去才菌子,就要在院子里干活,一直干到酉时过半才回屋做饭。
可如今有了萧练,他的习惯便依照着病人的需要而做出了改变。
一日三餐是必不可少的,想着医书里曾说过新鲜果子可让人的体质变好,他便去山上摘些早熟的野果,自己尝了味道再给萧练带回来吃。
庄稼人没有吃果子的讲究,更没有多余的钱去学镇子上的人买甜梨子,能耐着性子在山中摘几个,已是不容易了。
南北推门进屋,将盛着小红果子的盆放在萧练的手边:“我瞧着你好像挺喜欢吃偏酸些的果子,就摘了不少,不过若是酸得厉害了,也要吃几个熟透了的红果子缓缓,免得酸得倒牙了。”
说完,他又叮嘱了萧练一遍:“刚洗过,但可能会有些凉,你放一会儿再吃。”
萧练看见他被冷水冰得发红的手背,歉声道:“麻烦你了。”
“说什么呢。”南北笑着挥挥手,转身出屋去干活了。
外头的人忙得脚不沾地,屋中一人一狗待在炕上休息。
平日里趁着南北不在的时候,萧练曾偷偷去柴房砍过柴,去鸡圈铲过粪,只想着在不被南北发现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帮他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可这几日南北都待在家里没出门,他想要溜到后院干活却实在担心被南北当场抓住,只得作罢。
百无聊赖间,萧练用手指戳了戳途途的屁股,引得小东西不满地哼唧了一声:“嗷呜!”【审核大大,途途是狗】
南北将它捡到家已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了,虽无母狗的呵护,但胜在有两个人无微不至地照看着它,日日用羊乳喂养,竟也长得有了巴掌那般大,肉墩墩、胖乎乎的,讨人喜欢极了。
“呜……哦呜……”
途途赖唧唧地拱着萧练的手掌心,像是身上发痒似的,萧练只得用手圈住了它的脊背,避免它掉到地上去。
狗儿的鼻子都是湿乎乎的,途途的也不例外。
它拱了没一会儿,萧练的手便变得微潮了起来。
“今日怎的如此欢实。”
萧练笑着低下头,修长手指拨弄了一下狗崽儿的胖肚子。
突然,他从途途时常紧闭的眼睛上瞧见了一丝光亮,心头微喜。
莫不是要睁眼睛了?南北知道了定然会很开心。
萧练不想让南北错过这令人惊喜的一幕,于是朗声朝外头喊道:“途途突然叫得很厉害,你要不要进来瞧瞧它怎么了。”
“哎,好!”南北紧忙应了一声。
紧接着,门外就传来了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途途怎么了?”南北似乎是在和面,身上还穿着一件造型奇特的烟粉色花边外衫,没有袖子和领口,就连腰后都仅仅只有两根细绳结来作为固定。
萧练唤的急,因此南北并没有时间将最外面这件脱掉,擦擦手就进来了。
这件露背的衣裳是何欢给他的,听说是叫围裙,为的是在干活的时候,不将里头的衣裳弄脏。
南北还挺喜欢的。
毕竟他没有几套衣裳,被灰尘弄脏了可以洗,可若是弄上了油污可就不好处理了。
南北推门走进来,同时问道,“我在外面并未听见它在叫,难不成它摔到地上去了?”
“并未。”萧练双手托着狗,像呈上宝物一样递给了南北。
见南北接过了狗,萧练的视线这才在他身上掠了一遍。
这衣裳……怎的如此暴露,竟将整个后背都给露了出来,这幸好是里头有布料,若是没有……
萧练及时止住心思,没再往深了想。
南北自是不知萧练的想法,径自在围裙上蹭了蹭手上的水渍和面粉渣,而后抱稳途途,紧张地打量起来。
当他瞧见狗崽儿那双还未完全睁开的黑亮眼睛时,不由惊喜地“哇”了一声,笑着对萧练说道:“途途没事,它是睁眼睛了!”
狗崽儿响亮地打了个奶嗝,用小脑袋瓜蹭了蹭南北的手臂,像是在证明自己的确没事似的。
南北笑得更开心了。
平日里的小庄稼汉向来都一本正经的,明明年岁不大,可却总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沉稳模样,合该多像这样笑笑才是。
萧练眼底含着笑意,闻言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睁眼了?”
听见萧练的话,南北忍不住失落起来,他把途途放回到萧练的怀中,让他摸摸狗崽儿眨动的眼皮,然后郑重其事地做出保证:“等途途会跑了,你的眼睛就会好了,我保证。”
昨日的调料还剩下许多,桂皮、香叶和红辣椒可以包好后放到干燥些的地方保存起来,但这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酱汁之类的调味品储藏起来便有些困难了。
“我去河边打水,顺便摸些虾子回来,晚上给你清蒸着吃。”南北拖着扁担在卧房门口探头说道。
途途睁开眼睛这事,对他和萧练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喜事,是该庆祝一下的。
“春日的河水里会有虾子?”萧练担心他白费工夫,于是出言提醒道。
就算有,又哪里会像想象中那么好抓?
南北笑道:“放心吧,有的,你和途途就安心在家里待着罢,等我回来。”
这个时候的虾子不多,但认真去寻,总归还是能寻到一些的。
更何况,乐居山的气候本就与外头不同,不论是夏天还是冬日,都要比山外早上许久。
南北打好了水,脱了鞋袜卷起裤腿,拿着竹篮和长叉走到河岸边。
起初他只是随便试了一下,就发现河里的虾子像是成了精一样,敏捷得很,南北有好几次瞧见了半个手掌那般大的,卯劲儿用竹篮和长叉去扣,竟都被它们给逃脱了。
发现事情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南北深吸了口气,屈肘匆匆蹭去了额角的水渍,继续全神贯注地盯着水下飞快游动的虚影。
见虾子逃得累了,便用竹篮奋力一扣,成功摁住了三只个头不小的。
手里握着的长叉就杵在篮口,只要虾子溜出来,他就可以在下一刻将它给戳回去。
所幸是好运傍身,加之掌握了技巧,不过小半个时辰,南北就将竹篮给装了个满满当当。
数量虽不多,但虾子却是很大的。
“咳咳咳咳……”许是收获来得太突然,南北惊喜之余,突然又咳嗽了起来。
他这几日咳得有些厉害,胸腔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堵塞着出不来一样,天气凉了会咳,走得急了会咳,就连和何欢说起有趣的事情时大笑了两声也会咳。
南北不甚在意地清了清嗓子,随即背着背篓,兴高采烈地回家了。
一进院儿,他就喜滋滋地朝屋里喊道:“我抓了二十五只虾子!”
“好。”萧练在屋中应了一声,低下头看着尾巴摇得正欢快的途途,笑道,“瞧把你高兴的。”
南北看了下昨日的酱料还剩多少,确定够他和萧练吃的后,直接扒了虾皮、去掉了被何欢称为“屎”的虾线,给灶膛添了把火,等水热了直接把虾子放进了锅中开始蒸。
吃蒸虾子费不了什么工夫,在锅上蒸熟了扒好皮,蘸着酱汁便能吃了。
南北心细,担心萧练被虾头的尖刺扎到手指,就提前在厨房里把虾给剥好了,端进屋里头的,是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弯弯虾肉。
闻到鲜虾混合着美味的甜辣酱汁的气息,萧练再一次不争气地咽了下口水。
途途也闻到了香味儿,伸长了脖子往炕桌上使劲儿:“哦呜!哦呜!哦呜!”
倒把它急得像什么似的。
“你还小,牙都没长全呢,不能吃。”
南北笑着揉了一把它圆滚滚的小脑袋,顺手用筷子给萧练的碗中添了只蘸好酱汁的虾子。
因着是活蹦乱跳的新鲜虾子,所以口感自是极好,十分的鲜嫩多汁,甚至还有些弹牙,虾肉的回甘恰到好处,更别提蘸了精心调制的爽口酱汁。
“我总觉得蒸出来的虾要比煮出来的好吃些,你觉得味道如何?”南北咽下嘴里的虾肉,轻笑着问萧练道。
萧练吃下他夹的虾,咀嚼完了才回答:“嗯,我也觉得蒸熟的要好吃些,煮熟的总像是失了些鲜味。”
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认同,南北不由挺直了脊背,与萧练聊起天来也有底气了:“阿欢说,自从你来到家里,我都长胖了许多。”
萧练微挑眉梢,露出了一个“洗耳恭听”的表情。
南北伸出舌尖舔了下唇角的酱汁,笑盈盈地看着萧练,“我瞧着你的气色似乎也好了不少。”
萧练的目光在那两瓣红润的嘴唇上停留了一瞬,如蜻蜓点水般,继而迅速垂下了眸子。
这次,南北并未错过他似能视物的眼神,心中疑窦顿生。
吃完了晚饭,闲来无事,两人靠在被子上聊了会儿天。
突然,南北想起了方才自己怀疑萧练眼睛的事,顿时心生一计。
“我想在院子里头打口井,省得三天两头就要去河边挑水。”
他边说着日常的小事,边假装伸长了手臂要去摸途途的脑袋,不着痕迹地靠近了萧练。
坐稳后,猛地伸手从炕边抓了一件洗完了的衣裳使劲一抖,企图引起萧练的注意,以此来证明他的眼睛确实能够视物。
通常,在这种来不及防备的情况下是瞒不了人的,往往都会在瞬间体现出最真实的反应来。
只要萧练的眼珠跟着眼前的东西转,哪怕一下,就可以表明他这段时间是在骗人。
薄透的白色布料“哗啦”一下展开在了两人中间——
望着那块看上去有些眼熟的布料,南北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竟然拿起了萧练的……
险些被自己的亵裤抽了一耳光的萧练岿然不动:“……打口井也好。”
说完,他又装作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在自己面前的空气中抓了一把。
故意扑了个空后,语气真挚地问道:“屋中可是进了飞蛾?我感觉有东西从我面前飞过,速度很快。”
验人失败的南北耳根一红,刚要准备把萧练的亵裤重新叠好,放回原处,没想到却被胡乱挥了下手的萧练抓了个正着。
南北只能硬着头皮,心虚地说道:“其实方才是我……”
“嗯?”萧练疑惑道。
憋了半天,不能说实话的南北福至心灵:“是我在变戏法。”
“哦?”萧练诧异道。
“我前几日跟何欢学了个戏法,能在很快的时间内将亵……布料变成一朵花,刚刚想要试试来着。”
“喔……”萧练立刻把布料还给了他,满脸期待地说道,“我好想摸摸花瓣啊。”
他好整以暇地倚在身后的被子上,面色无辜地捧场道:“你会的吧?”
南北:“……”
Chapter 28
南北当然不会变戏法,抓着条亵裤满脸通红地坐在炕边,放也不是,拿也不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见他这副局促不安的模样,萧练忙替他解围道:“……我又有些头晕了,要不今日就先不要变了,我想睡睡了。”
他只是想要逗逗南北,并非真的要为难人。
听完,南北如获大赦地下了炕:“那你,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幸好萧练的眼睛看不见,否则若是瞧见自己这窘迫的模样,岂不是要笑掉大牙了。
想到这里,南北才终于放下心来,将叠好的亵裤迅速塞到那堆衣裳的最底下,装作自己根本没有碰过的样子。
看着小庄稼汉这套鬼鬼祟祟的动作,萧练憋笑憋得实在艰难,担心被南北发现自己的表情,只得迅速躺回到枕上,然后转身面向墙壁,无声大笑了起来。
南北权当他是体虚疲累,于是拽了拽衣摆,转身往门口走:“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烧水了。”
乡村的夜幕往往比城里更沉寂,临近子时,则越发静谧。
萧练耳力非凡,内功深厚,即便是在睡梦中,也仍旧可以察觉出周围的动向。
睡得正熟间,他突然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衣料的摩擦声。
夜色暗得伸手不见五指,萧练便肆无忌惮地睁开了眼睛,悄悄转过了头,朝南北的方向望过去。
凡武艺高强者,皆可在暗夜中分辨出眼前事物的具体模样,萧练也不例外。
只见南北鬼鬼祟祟地从炕里头拿起外衫套在了身上,穿好后,警惕地朝萧练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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