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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道侣和离以后(望十五)



青泉出去叫人准备器具,转头撞上连瀛,连瀛倚门抱臂,一脸嫌弃地伸手:“把千瓣幽梦桃的解药拿来。”

“唉,刺好了就给你。”青泉推着连瀛坐下,解开连瀛上衣,“你可要想好,人之气运非同儿戏,你舍己为人,别人未必知道,也未必领情。你若反悔,现在还能去抓那位白衣修士作替。”

“凝元提气,有点疼,但千万忍住,不要泄了真元。”长针在火烛上来回烤炙,迅疾扎进连瀛周身几个大穴位。

连瀛肩肌紧绷,攥紧身下一团凌乱的衣衫。他竭力平复体内四窜游离的妖力,将它们一点一点收束、梳理于寸寸经脉中,和背上刺青相融,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小世界装得多就要减,情深就要忘。可他三百年前,三百年后,心里也只装着一个祁凤渊,连失忆也徘徊在零碎记忆组成的梦里伤怀,清醒时也在不甘地抓着识海闪现的风月片段回味。

他双目赤红,针脚进出带起细细的黑雾,龙神祠内一时雾如潮水壮阔澎湃,它波澜起伏,翻过门槛,卷过院落,压弯桃枝,砸下了千朵万朵幽梦桃花。

黑雾来势汹涌,到了房门却轻柔得不可思议,它分成几缕幽幽飘进门窗夹缝,向床上之人荡去。丝丝缕缕的黑雾钻进祁凤渊眉心,搅乱了顺心无为、端方自持的道者心境。

“我去安排,你稍坐片刻。”青泉出去又回来,手捧着瓷瓶,用手沾上膏药在连瀛背上涂涂抹抹,“两刻钟伤口就能好全,你再等等。”

“成为龙神侍者很好吗?”连瀛面无表情,虚弱得连嘲讽的神情都做不出来,“朱问安和文娘,你见到他们了吧?你和他们说了什么?”

青泉又动作起来,无所谓笑笑说:“你已成为龙神侍者,这些话和你说也无妨。文娘确实来过,她请我们回故乡。”

“一心一意供奉龙神的信徒,故乡已经没有了。掺了私欲的信仰是对神的不敬,我们不屑与这些人为伍,因此才离乡跋涉来此。我见文娘神思忧郁,给她出了个主意。”

“你所知道的比我所想多许多。”青泉收好瓷瓶,擦净手,轻抬头,狭长的眼里癫狂之意乍现,“心已不诚,留着无用,还不如贡献点仙元气运。”

“引外人入境,你不怕龙隐村因此覆灭吗?”连瀛摇头,“不,你想过的,恐怕龙隐村覆灭,人都死绝,那才合你心意。”

笑声震荡,连瀛觉得青泉快要发疯了,可青泉又平静下来为连瀛披上柔软洁净的上衣,赶客道:“好了,你们走吧。”

龙隐村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不是青泉,不是文娘,不是白蛟,也会是由其他人带来的,连瀛想起祁凤渊说的话。

恐因果涉其中,这并不对,因果结成看不清、挣不脱的巨网,整个凡尘俗世都被笼罩在内,早在那之前,或更早之前,人就已经因果之中。

宋天章伸手欲探连瀛脉搏,被连瀛拍了回去,宋天章道:“你当真没事?昨夜青泉在水中下了千瓣幽梦桃,你喝了水吗?”

楼明也在打量连瀛,意有所指:“青泉想等我们陷入幽梦,在我们身上刺下龙神图腾,但不知道为何没有动手。你是从青泉那儿回来的?发生什么了?”

连瀛只想和祁凤渊待在一块儿,半真半假道:“昨夜我去找青泉,把龙神白玉雕像给他,后来发生什么我就不记得了。醒来时青泉对我说雕像是他们族中圣物,圣物回归,青泉感激涕零,磕头道谢,还说不需要我们刺龙神雕像,一会儿会送我们出去。”

“现在。”青泉从怀里取出被叠得四四方方的羊皮卷纸,“日升到正午这一段时间,忘忧谷会出现在龙神祠西边。月升之际,忘忧谷往南行可到神女大殿,那是这个秘境的出口。听起来很简单,但你们要在正午到月升时分穿行忘忧谷,这便很难做到。若月升之际到不了神女大殿,那你们就会一直在忘忧谷里,等第二天月升。”

青泉带着他们从院落侧门走,绕过弯弯曲曲的石径,拉开一面双扇门,青泉揣着袖子老神在在,笑得可亲:

“我想带回道域去,”宋天章点头,“我入秘境就是为了寻找罕见的灵植药材。你们呢?一路上虽然光顾着逃命,但你们似乎意不在珍宝灵兽,莫非只是为了历练?”

那名断了一臂的修士,李小伍苦笑:“我只想跟着师门长长见识,就是这见识太……还不如不见。”

宋天章和李小伍你来我往地闲聊,其他人在一旁听偶尔搭上几句话,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了忘忧谷谷口。

祁凤渊问了声好,虞九阳也只是回身微笑点头,互述所见所闻时,两个人虽带笑意,但神色一个赛一个的冷淡,全然看不出“关系很好”。

连瀛明白这是他们仙门修炼之故,但为何三百年后两人性子都来了个大转变呢?连瀛心中疑惑,等虞九阳退开几步,为祁凤渊介绍那名黑衣人,那股疑惑就被彻底冲淡了,连瀛腰脊一下子挺直。

那名黑衣人戴着半张银质面具,露出线条流畅,堪称俊俏的下半张脸来。他周身气质极似虞真、祁凤渊二人,给人一张温和、舒适之感,且他笑意盈盈,平易近人,不过片刻就和祁凤渊等人熟络。

连瀛记忆中没有见过这人,心道:是不是自身的记忆混乱过头,把刚见过不久的林如鉴也拉入这场复现记忆的梦境之中,这是日有所思,所以有梦?

修者无梦,若梦必定非同寻常,像连瀛这般连着三年多都在做梦,鬼医说这是他在慢慢记起从前之故。

那三年,他浑浑噩噩,常常睁眼需先分辨那是现实还是梦境,后来他学会了用祁凤渊的出现去区分,有祁凤渊的地方一定就是梦境,且是和过去相关的梦。

连瀛的手负在身后,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握住了他用力捏紧的拳头上,那人的手指闯入他的掌心,轻柔地捏了捏。

两人的手交握,一冷一热里生了潮意,连瀛微怔,眼睛瞪大了听祁凤渊在他身后轻轻说了声:“别怕。”

连瀛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事,以至祁凤渊常常对他说“别怕、没事、别担心、不要紧”这些字眼,但感觉不可谓不好。

在这种心尖发热、暖洋洋的情绪里,连瀛又滋生出一点理智,习惯性地区分现实和梦境,他清楚地记起他已经和祁凤渊和离,并且祁凤渊口口声声说两人从未了解彼此。

连瀛有些无奈,偏头躲开林照水伸过来的手,林照水那双凤眼眯起,笑道:“摸摸头才会长得快。”

连瀛在这么多人里个子已算是高,但林照水依然比他高上一点。连瀛没好气道:“摸江逐火的头去吧。”

林照水唇角敛下,那落空的手还是探了过来,如愿地摸上连瀛的脑袋,把那束好的发丝揉乱,凑近对连瀛耳朵小声道:“不要在林家人在场时提起他,也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林家,切记。”

连瀛一愣,林照水已领着林家人踏入山谷。头发已乱,他干脆取下束发的发带胡乱缠在手腕,心中对林照水那句话颇为在意。

他和祁凤渊走在最后,他拉过祁凤渊打探林照水和江逐火的事,祁凤渊说这是好友私事,他不便说,让连瀛自己去问林照水。

“我下山游历路过一处村庄,村庄里有妖魔作祟,吃了好几户人家。我制住妖魔又刚好逢满月初升,那妖魔力量一下大增,就被他脱逃了。我追它追到悬崖边,只见林照水于一轮圆月下挥剑斩妖魔,那一剑干脆漂亮。”祁凤渊拉连瀛避过一树荆棘藤,说道,“回到村庄后,村民盛情相邀,那晚我们把酒欢歌,因此结谊。”

连瀛笑得勉强,祁凤渊和林照水月下斩妖魔,这听起来是一桩美谈。而连瀛初遇祁凤渊吐了人家满怀,这听起来不太雅。若是日后也有人这般问祁凤渊,他是如何与连瀛相识的,这又教祁凤渊如何启齿呢?

“我没说酒不好喝,不,我的意思也不是说酒好喝。”连瀛失笑,“你喜欢酒?这不算口腹之欲?修无情道难道不该摒弃一切欲望杂念?可以重欲、纵欲么?”

“你看路。”祁凤渊推开挡路的连瀛,“你怎么会这么想?有欲望才需要克制,有情才需要忘。修无情道而已,又不是做个死人。且我喝得并不算多。”

连瀛忽然有点懂祁凤渊说的“关系很好”,正是祁凤渊和虞九阳关系很好,因此表现出来才会关系极淡。
师兄弟情谊深了,在祁凤渊心里便减了。

阿林在一旁教训他:“真不知道是你腿不好,还是我家少爷腿不好,我看我家少爷的轮椅给你也适用。”

“日头确实太晒,阿林不许这么说小连道友。”楼明又在“哎哎哎”地挥手,“我们已经兜转多圈,不如休息一下吧。”

连瀛纠正楼明的称呼,但楼明次次开头都是那声“小连道友”,阿林又在一旁拱火,连李小伍也对连瀛说:“你年纪小,叫小连道友也无不妥。”

连瀛何曾受过这般委屈,只想抽剑来个大杀四方,他靠在祁凤渊身上,心颇为累地想:算了,算了吧。

林照水和虞九阳过来时就是看见这一情景,同样笑得十分开怀,又遗憾道:“早知刚刚该叫逐火一起来听听。”

如果江逐火受了伤,那连瀛少不了要好好取笑他,可林照水打消他念头道:“是,但你还是别去找他为好,他正和江家的人在一处,不方便。”

“忘忧谷是腾蛇阿欠神境中的一处,阿欠掌欲,在上古混战中阿欠以操纵人、魔的欲念止干戈。”林照水把卷纸递回给连瀛,“纸上写着一路往南可出忘忧谷,但这一路我们都在往南行,沿途出现我们做过的标记,说明我们这是在原地打转呢。”

楼明却问:“既然是原地打转,那为什么会遇上其他人?他们走在前头,我们兜圈子是碰不上他们的。”

“我们在原地打转,而他们不是。”林照水道,“他们遇上我们后,或者说,正午后,他们也变得在兜圈子了。我们试过御剑上空,在上面能看见不同的道路,但等落下地面时,就会发现还是在原地没移动过位置。”

“那就是有其他东西在作怪了,它在暗,我们在明,不好对付。”林照水遮眼,透过手中缝隙看正午太阳,“怎么觉得越来越热了?”

忘忧谷是处荒废的山谷,不像其他处神境般树木郁郁葱葱。山谷内树木虽然高大,但早已枯死,躯干是空心的,外圈着一层快要掉下来的老树皮。叶更不消说,那是遍寻整个山谷也找不出一片绿叶。

他们抬头,那散发热量与金光的太阳落在了光秃秃的树顶,没有任何事物的遮挡下,直直地照射着他们。

几人对视,前方江逐火已经先行,有人催促他们快点跟上,祁凤渊道:“你们先走,我在此地等她。”

楼明欲言又止,阿林摇摇头,沉声唤了句“公子”,楼明道:“那道友小心,沿路我们都会做上标记,若能顺利出去,道友可沿着标记走,若不能顺利出去,我们三刻钟后就会再次回到这里。”

已过了一刻钟,连瀛仰脸,太阳似乎更逼近了一些,身上热腾腾的,连瀛运起灵力,抵挡着热浪来袭,喉头却发干发痒。

连瀛嘴角勾起笑,人的欲望就是这么来的,起先是毫不起眼的念头,等这些念头在心底扎根疯长,长到无法满足、难以根除、克制不了的那一天。

连瀛面朝南方,迈开了步子,一棵高大的枯树立在他的身前,两者相撞,连瀛竟是穿透了那棵老枯树,来到了从未走过的山道。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话说得并不算对,人若过分依赖自己的某种感官,那什么都可能会是假的。

绕过曲折的山道,琉璃垂落,在空中兀自晃了晃。连瀛扯下发带,于他面前跪了一群人,为首的是在沼泽见到的黑衣领头人。

黑衣领头人抬头,脸色苍白,左半张脸上绘着红色妖娆的奇异花纹。千山抬眼又仓促垂眸:“公子。”

千山抬手,有人拖着一名高大男子上前,那男子额长尖角,轮廓深邃,皮肤覆盖一层细密鳞片,他被人卸了一足,走得踉跄,走到连瀛面前又被人狠狠掼在地上。

“抬头。”千山的脸抬起,连瀛躬身,眼睛笑得弯弯,他的指尖在千山那描绘红纹的半张脸上流连,最后停在千山的眼尾小痣上,这双眼是千山与万水长得最为相像的地方,连瀛抬头按了按那颗泪痣,漫不经心道,“把三位宫主带过来,其他不必留活口。记住,不要和槐城外的人交涉。”

那名男子从地上爬起,心知自己活不长了,猛地啐了一口沙子,他嘲道:“道门子弟齐聚秘境,现下正是重创道域的好时机,公子好心善,真是错投胎在槐城了。”

连瀛虽易容,但收敛笑意依旧能感受到那种利刃出鞘的锋芒,他与男子面对面,那双眼睛倒映着连瀛脸庞,易容一点点化解,含情的桃花眼尽是杀意煞意:“槐城的人点了魂灯,你死后魂魄会应召而回,见到夫人,替我问声好,道个谢,谢她费尽心机、不辞万里也要杀我。以及,转达一句话。”

连瀛挨着额尔吉耳侧,垂眸见他身上的细鳞因恐惧全都打开了,他轻笑几声,“告诉她,槐城三殿要易主了。”

语落,“咔嚓”一声,那男子头首分离,鲜血喷溅了连瀛半身,他抽出帕子慢慢地擦掉脸上的血迹。

连瀛坐在老树根上。他捂住自己半边脸,手上的血凝固擦不干净了,指缝还留有残余。那些血腥气压着鼻息,入了肺腑,搅得他体内燥气愈炽盛。

他等千山带人过来,他也按捺着性子问抓的人是否归顺,但得到的答案都是否。他拧断过叛者的脖颈,或一剑穿心给个了断,又或一刀劈成两半。死相再惨烈,魂魄都会回到槐城去的,他明知这些人杀不死,但血溅到他身上那刻,又给了他莫名的快慰。

千山单膝跪在他面前,没有花纹描摹的半张净脸也染了几滴血,他低声问:“公子,要回槐城吗?”

等人走了,连瀛起身又走远了些,他找到一棵干净的、没被鲜血浸润的树坐下,背压着枯树发出嘎吱嘎吱声,脚下的荆棘藤如蛇的身躯一样伸展游移,它寻着气味去吸食远处土地里的血液,缠在死人的躯干上吸食血气。

荆棘藤由青变红,刺上长出大朵的花苞。它吸完后又盘旋在连瀛脚边,缠在连瀛背靠的枯树上,花苞在缓缓开放,远远看去,连瀛像是枕卧在红花丛中,连那身白衣上泼墨似的红都成了最美的点缀。

血腥气与浓烈腐败的花香纠缠缭绕在连瀛四周,对杀戮的欲望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香气反而又勾起他内心里另一种不可说的欲念。

比如阿欠操纵妖王的欲念,放大他的杀欲,在某次争吵中使妖王误杀乾罗,在妖王清醒后阿欠又操纵他的恨与爱,滋生他更多的遗恨与懊悔。最后妖王与阿欠同归于尽,妖魔溃不成军,才退居槐城。

又如阿欠与乾罗实际是一对孪生姐妹,互为善恶两端、神魔两面,世间自诞生了阿欠便有了纵情纵欲、不懂克制的魔。阿欠是神女,同时也是邪魔,只要魔存在的一天,阿欠就永远不灭。

妖王与阿欠同归于尽后,阿欠神魂离体自辟神境,但阿欠体内残存的神魂又在槐城中开了场,此场通向阿欠神境中的一处,即忘忧谷。

忘忧谷本是妖王与乾罗上古时期的定情之所,也是阿欠的纵情乡,或许正是因此原由,阿欠在神境中又再造了新的忘忧谷。

槐城余部不忘妖王之恨,明白放纵欲念并非好处,他们在万万年来不断将新生妖魔送入此场,让他们在忘忧谷里学会克制与压抑自身的欲望。

荆棘藤缠上了他的脚踝,有往上攀爬的趋势,连瀛指尖划过手腕,沥出鲜血滴在藤上。藤停住,可他的杀欲潜滋暗长,已经到了足够燎原的架势。

连瀛心尖发颤,牙关紧咬着。他紧紧抓住荆棘藤,手在颤抖,血在掌心与藤间流淌,他低声沉吟道:“怎么还不来?”

槐城典籍里说,腾蛇阿欠伴蛇藤而居,蛇藤因阿欠而生,两者相互依存,互为共生。就像心与欲望,欲植根心生,有心才会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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