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谁的提议和怂恿他都不能听。
更何况还是这个曾经嘲弄和恐吓过自己的对象。
章途哪会听不懂他的意思,只是让他去老头子面前提,大概就只会有一个结果:吃闭门羹。
老头子人可老奸巨猾,他能来华如,是因为他是章家孙子的身份吗?不是,他只是老头子用来吸引程礼注意力去提防的棋子。
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有明面上的代理,没有一点可以装进口袋的实权。
他只是个横跳在程礼和章家中间的牵引质子。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做错了。
章家的死活和章司的以后,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应该一往而终,好好当个挑弄是非的人就好了。
章途看了他一眼,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就离开了。
徐文舟约见程礼,带来了两个消息。
两者间孰强孰弱的风向,又开始左右摇摆了起来。
程礼脸上挂着常有的冷淡,仿佛事先得知了徐文舟的打算,所以当他将能威胁他抉择的条件提出来后,眼睛甚至都不眨一下。
徐文舟见识过不少他的行事手段,两人亦敌亦友的关系,也能让各自深知对方的强悍和劣势点。
程礼看似很要强,但其实内心深处最是恐惧被身边人抛弃。
他既然能干出置人于死地的坏事来,就更应该有迟早会遭报应的自觉。
程礼思索了半天,终于开了口:“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先前让我选在生意和章司两者之间选择,然后我选了生意。”徐文舟翻开旧账,悠悠道,“结果你不但把章司重新圈进自己的管辖范围里,还顺手往我的生意上扔了炸弹。”
“你没有能力应付这些变数,或许就是变相地提醒你没有能力承担得起得利的风险,也说明,你还不是最佳人选。”
徐文舟有些讥讽地笑了笑:“如果你不临时变卦,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大的烂摊子,而且,我看章司好像是对你很失望了吧?”
只要对一个人失望的苗头,那怀疑的种子也会被种下,徐文舟相信一旦扯上章家荣辱,章司一定会干干脆脆地与程礼割断开的。
程礼好像不太在意:“说吧,你的条件。”
这回徐文舟要的东西可是很明确了,但他不介意在提出来前,再掀扯一下他的伤疤,作为警告。
“程家大力保助程末的新项目试行,投入成本远远超于预期,这种情况下也是绝对不会允许有意外的出现。
“要想从中掺和一脚,先不说难度有多大,光是在门外防护的何之却,你就应付不过来。
“你应该没忘记,上一回何之却是怎么将你的眼线连根拔起送进局里吧?虽然他那边也受到不小的伤害,相比之下,你的损失似乎更为惨重些。
“而且,就算被你碰巧绊了程末一脚,他身后好歹还有程家,可你被折损了大半,身后还有谁?“
"你好像没听见我的话,”程礼打断他,“我问的是,你的条件。”
“你想办法拿到章家公司总部至少一半话语权,华如那个交换项目再给我百分之六十的利润。另外,除了答应给你那家新公司的业务扩建提供投产客户端,我还可以考虑帮你找你失踪多年的母亲,如何?”
程礼终于正眼看他,眼神冷冷的。
章司开学,终于见到了很久没有联系过的姜深。
只是当他们正面相对时,姜深似乎少了几分以往的活泼。
不过每回公共课一同上课,姜深都会跟章司坐在一块儿,今天也不例外,但他一沾到座椅,整个人就像软泥般瘫伏了在课桌上。
章司看了他两眼:“昨晚没睡好?”
姜深语气蔫蔫的:“前段时间都没睡好。”
“怎么了?”章司想起先前找之却哥的时候,电话是他听的,看他的目光带上可几分意味深长,“不会是跟人……有摩擦吧?”
姜深从课桌板上抬起头,侧目看着他,一脸苦瓜相:“不是。”
章司手痒痒,还是忍不住戳了一下的他头顶弹起来的呆毛。
“我爸,让我相亲。”
章司看着他的表情,配合上他那搓怎么都压不下的呆毛,很想笑,但是忍住了:“嗯?”
姜深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我觉得,我应该还是喜欢女生的。”
章司的笑意就僵在了唇边,他慢慢地将手收回来。
“所以你还能跟之却哥做?”
听到他这么口无遮拦的话,姜深瞬间就弹直了腰板,掩饰性地咳了两声。
“所以我现在是想改邪归正了啊。”
“你不喜欢之却哥吗?”
“他……其实人挺好的,但是这种事吧,不是因为对我好我就会喜欢的。”姜深觉得自己的解释有点拗口,想了想,又说,“反正,我们两个大男人的,谈情说爱不合适。”
“所以你只是馋他的身子?还是说,”章司问,“之却哥那方面不太行,你不满意,就觉得不太合适?”
姜深一把捂住他的嘴,真的要对他另眼相看了。
是谁说的章家小少爷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单纯?他怎么觉得他懂的东西比自己还多?
章司挣了挣,成功地将自己的脸从他手上解放出来:“被我说中了?”
“不是,是我的问题。”姜深叹了口气,又有些烦躁地拍拍脑门,“我有跟他道歉和提出赔偿的,但是他不接受,后来……这事被我爸知道了。”
“我爸把我打了一顿,还张罗着要给我相亲,要把我被影响得扭曲了的观念给掰正回来。”
“这算哪门子的扭曲。”
姜深看了他一眼,迟疑几秒,说:“可我本来喜欢的是女生啊,而且我也接受不了跟男人在一起。”
姜深顿了顿,又补充道,“更何况那些事也不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发生的。我想着就当补偿,才没将这种关系彻底断干净。”
一旦清醒,就会后悔,但又没法给对方满意的补偿,对方也只要他待在身边,所以就造成了那样的局面。
章司听懂了大概,好像也明白了他的感受。
就像当初的程礼,其实并不喜欢他,留在章家也只是为了生存。后来也许是为了拿到章家的权利,来作为这么多年被束缚自由的补偿。
可好像又不太一样。
姜深很清楚自己的想法,觉得不合适也大大方方的跟对方提出来。
可程礼,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即便不喜欢,也能委屈那么多年,所以后来才会毫无顾忌地利用他获得那些权利势力?
章司笑了笑,他好像又想通了些。
“你在之却哥身边待了一段时间,知不知道程礼跟之却哥起过冲突?”
“知道。”姜深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两败俱伤。”
章司回到公寓,看见了在靠在门边的人。
是程礼。
章司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他那只车门夹过的手。
什么也没有的,更看不出有没有擦过药酒,他想,以程礼的性子,置之不理的几率比较大。
反正又不是他的手,他担心来做什么?
章司对程礼视若无睹,拿出钥匙,开了门进去。
程礼自然是强行跟着进去了。
章司觉得他有些装。
虽然他还过钥匙给他,但他之后还进来过,那时候说的是喊房东开的门,可其实章司是不太相信的,他认为他手上应该还有备用钥匙。
在门口装可怜,不过是想博同情。
但他不是以前的章司。
“吃饭了吗?”程礼在后面开口,“要不要给你做点……”
“不如直接点吧。”章司站在原地没动,直直看向他,“你还想利用我达成什么目的,就直接说,或许我还能考虑帮帮你。你也不用浪费心思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还要忍着恶心来讨好我。”
心里想通过了,话也不难说开,章司继续说道,“以前确实是我的错,剥夺了你的自由,如果你想要章家的一些股份作为补偿,我可以帮你争取。”
程礼平静地回望他:“如果我想要全部的股份呢?”
“不可能。”
程礼沉默了许久,突然笑了:“所以你满足不了我想要的补偿要求啊。”
章司目光沉沉的:“你一定要把整个章家弄垮吗?”
声音几不可闻。
程礼渐渐收回了笑容。
“对。”
章司沉默了。
他早就预料到的结果,但当他真的听到对方亲口承认的那一刻,心脏处却是抑制不住的漱漱抽痛。
全身的血液也几乎在一瞬间变得冰凉透骨。
“出去。”他说。
高闻联系了程礼。
“章应醒了,第一件事就是调查车祸起因。”
章应就是章司的堂哥,被程礼替代管理那个重要项目的初任经理。
程礼正在酒吧里喝酒,心不在焉:“嗯。”
“现在正是关键时候,你可别掉链子啊。”
程礼依旧漫不经心:“不会。”
“听说你想要对付何家?”
高闻是偶然间从圈子里的其他人口中听说的事,何家跟章家利益扎根那么深,哪能轻易被撼动的。
程礼别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做出的决定吧?
“不是何家。”程礼又倒了一杯酒,呛辣入喉,“是何之却。”
疯了吧……高闻想。
如果说有何老爷子撑着的何家是洪水猛兽,那独门独户的何之却便是无妄天灾,正常人的思维不该是绕开困境吗,他怎么就专挑难度最强的来撞?
程礼这样不顾后路的打算……难道是受什么刺激了?
不过他先前为了能进公司总部,当场就答应章老爷子交出了好不容易集结全的华如股权和实际运营权,再做出些惊天动地的事来好像也不是很奇怪了。
高闻摸不准他现在的走势,但有一点可以确认,他是奔着章家总部话语权去的。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得小心点。”
他倒不是闲来无事去关心程礼会怎么样,他只是担心万一他那边出了什么岔子,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合作。
毕竟当初那件事他也找人帮过忙,要是东窗事发,还得把他和高家都牵扯进来。
虽说程礼那会儿也受到了对方的伺机伏击,但本质上还是故意伤害的罪行,商人如果与刑事案件搭上了关系,损失的就不仅仅是声誉名利了。
即便有些事情可以用钱来摆平。
程礼晃了晃手上的酒杯,昏暗灯光下,暗红色液体隐隐折射微光,忽闪忽黯。
将最后一杯愁绪吞入腹腔后,程礼对着电话那头说:“再做一个交易吧。”
堂哥醒了的消息传到章司的耳朵里,他当晚就坐了飞机赶回Z城。
下了飞机,直奔医院。
他来过堂哥所在的病房,此刻在门口来往的也都是章家的亲戚。
章司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有紧张的情绪,大概就像是临考前发现记错了时间,得知考试比计划提前了的那种手足无措。
准备踏进病房门口前,他听到了堂伯母的声音:“想吃点什么?”
堂哥的声音很是沙哑,带着久卧刚醒时的涩然:“不用。您有事可以先离开,我这边有人会照顾。”
堂伯母的反应不太像一个关切自家儿子的母亲,交谈时的表情有些尴尬和淡淡的疏远:“那你好好休息。”
章老爷子也跟他客套了几句,最后也没再打扰他。
屋里稀稀散散的几位,除了堂伯母外都是在总部的一些高管亲戚,见章老爷子准备离开,全都跟着往门外走去。
章司看着屋里的光景,突然觉得眼眶温热。
章应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爱说话,不爱与人亲近,只是人看着瘦了很多,脸色也很苍白。
章司很难将面前清减又冷漠的人,与当初那个陪在自己身边温柔地笑着的男孩子联系在一起。
他甚至快要忘了,上一回与他说话是在什么时候。
明明当初的他们是好到恨不不得每时每刻都待在一起的亲密关系。
章老爷子带着众人出来时,跟章司说:“走吧。”
章司点点头,却忍不住又抬起头望向里头。
病床上的人恰好将视线扫过来,与章司对视上时,愣了下,随即展开了笑颜。
章应的颜值也很出众,在程礼被带进章家之前,是孩子辈里经常被大人夸赞的榜样,后来,来了个各反面都将他压下去的程礼,他的关注度就变得越来越低。
一直到后来,他就那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众人的视野。
“不进来坐坐吗?”章应依旧温和的笑,明明是现场唯一一位躺靠在病床上的虚弱病人,笑容却温暖得像冬日里的暖阳。
章司张了张口:“可是你要休息。”
“不急于一时。”章应看了眼放置在一旁的物品,说,“进来坐坐吧,这里有很多好吃的。”
章司听到他哄骗小孩子一般的口吻时忍不住笑了笑,跟爷爷打了声招呼后立刻就走了进去。
“你还好吗?”章司在床边椅子上坐下来,问道。
章应并不着急回答,一开始的反应也只是笑,没过多久,他才有些感慨:“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先前他不怕死,但今天见到章司了,又觉得幸好捡回了这条贱命。
章司一听,内心无比疼惜的那股劲儿又上了头。
本来就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他,章司知道他被送走应该是爷爷的决定。
他是作为自己的玩伴被才被留在章家主家的,后来章司带回来了程礼,还强烈要求要把程礼留在章家,所以他的存在就没有了意义。
章司有些哽咽:“对不起。”
章应笑:“又不是你的错。”
“如果我没有极力劝阻爷爷,没有力荐你当那个项目经理,你就不会出事了……”章司说,“我没有想到会害得你……”
虽然他没有证据,但堂哥出了事,最大的受益人便是程礼,程礼跟这件事绝对脱不了干系。
章应用另一只没有打着吊针的手摸了摸他软和的发顶:“不是你的错。”
堂哥的安慰,让章司内心深处的愧疚感越来越滚烫:“以前也是因为我,才害得你被送走。”
章应适时地将手收回来。
只听见章司继续道,“不过没关系,我以后都不会和程礼好了,你是我堂哥,就是我亲哥,我以后都会和你站在同一边的。”
既然程礼亲口承认过了,他们之后就只会是敌人,他会自觉与敌人分清界限的。
而章从和章司,本来就是亲人,从小学到初中都一直是相互陪伴过来的,直到后来出现了个程礼。
占据了章司身边的位置,夺取了留在主家的资格。
章司只记得是他跟章老爷子说过,只要程礼不要其他人,却不知道程礼也曾在背后掇弄心思,让章老爷子相信了章司身边不能多留无谓的人的谗言。
那时的他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阴沉不说话的模样,章老爷子或许是太过谨慎,稍微被程礼言语引导便藏不住了多疑的忧虑。
他曾经想过要提醒章司注意身边人,但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些什么,就被章老爷子的人先带走了。
到后来,他再也没有见过章司。
可当他听说章家公司总部高层准备大换血,章老爷子在章家亲戚中挑选合适人才时,他那颗想回来的心,又隐隐跳动了起来。
他迟早都会回去的--他在被送离Z城之后经历过一段不太好受的艰难日子,就是用的这一句劝慰自己。
就算当时章老爷子只是想着用他来引程礼露出马脚,他也没后悔过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他到现在,也不甘心要屈服于程礼。
只是章司这会儿如此坚定地说与程礼划定楚河汉界,要和他站在同一阵地上,让他的心情好上不少。
“是吗。”章应含笑着看着他,语气带着些许逗弄,“该不会只是说说,讨我开心吧?”
章应到底是个大伤初醒的伤患,跟章司拉扯闲聊了一个多小时,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章司立刻站起了身:“你先休息吧。”
章应没强求人留下来,叮嘱他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章司应了声好,就出去了。
刚走出病房,就看见了门边的一道身影,没抬起头时他以为是章家的其他亲戚,正想客套打个招呼时,看清了是程礼的脸。
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
程礼听到开门声时就转过了头,等章司抬头看他时,他才慢悠悠地将身体从墙边挪出来站直。
章司皱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说人醒了,看看。”程礼看着他的眼神很平淡,语气也正常无虞,只是嘴角勾起的笑意却让人觉得刺眼。
章司想起病房隔音不太好,脸色沉了些,压着声音道:“堂哥休息了,你不要打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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