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司的十九岁生日宴,章家盛情邀请了Z城有头有脸的大家族。
借着为小孙儿庆生的当口,章老大肆铺张,还请来了往日里有交情与生意来往的贵客们。章家在Z城富有声望,来的客人非富则贵,甚至还出现了一些素日低调行事的权势政客。
章家小太子的庆生宴,俨然成了一场商政性质的聚会。
程礼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光景,大厅里金碧辉煌,觥筹交错,与他所在的昏暗角落格格不入。
“没想到来的人这么多。”说话的人晃了晃酒杯,与身旁的人闲聊,“最近开始实习了,章老爷子有没有让你进公司锻炼锻炼?”
“没有。”
程礼站在阴影处,手指随意摩挲着杯壁,说话时脸上的表情淡淡,似乎不太在意这件事。
“怎么,章小少爷没替你说话?”高闻调侃道。
章司和程礼两个人,摆过宴席,但没有大办,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家宴,因为一直没有对外公布,所以两人的伴侣关系仅限于章家的人知晓。
就连平日里跟程礼交情不浅的高闻,也只是知道他是章家的人,章小少爷章司的身边人。说好听点,他是章老爷子有意培养在章家小太子身边的左膀右臂;说难听点,他就是章家养着的一条狗。
程礼没说话,动作自然地酌了一口手里的酒,度数不高,有一股淡淡的葡萄醇香。
他不是不想进章家公司,恰恰相反,为了踏进公司门槛,他在大学期间就打了很久的资质基础。
可程礼身上没有流淌着章家的血液,章家虽然默认了他和小少爷的夫夫关系,但感情这东西虚无缥缈,两人又没有以婚姻证明基础奠定归属,而且程礼还是被章司带回家的,章老爷子并没有对他彻底的信任,自然不会考虑让他一个“外人”比章司更早地接触公司。
高闻见他闷头喝酒,忍不住感慨:“章司看起来对你挺好的,把你当成自家人一样,但没想到骨子里还是透着章家血脉的无情。”
程礼却笑了一下。
别人不知道,但他可是清楚的很,章司绝对没有高闻口中所说的冷漠无情。
受尽宠爱不谙世事的娇贵公子,怎么可能会有那种负面情绪?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的时候,宴会主角终于姗姗来迟。
章司今天穿了一身裁剪合体的高定礼服,发丝打理的一丝不苟,面容精致的小脸尽情地表露着笑意,举止优雅地踏进了宴厅。
耀眼灯光倾洒下来,让他整个人镀上一层似是下凡仙子自带的朦胧光晕。
他走到章老爷子身边,自然得体地与贵客寒暄周旋。
程礼淡淡地将一切收入眼底,又悄无声息地喝了一口酒。
没过多久,章司随便找了个借口撤退,在人群里环视一圈,找到了站在角落里的程礼。
程礼对上他的视线,立马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跟身旁的高闻说了两句话后,抬脚便往他的方向走去。
随后两人一起往外走。
高闻平静地看着那道俊俏身影渐行渐远。
章司把人带到了空旷无人的楼顶。
“礼哥,待会儿有烟花。”微风袭来,吹拂着他那双闪烁灵动的双眼。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天空突然炸出一道响亮的巨响。
章司立刻转身去看。
程礼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像孩子般单纯地展着笑颜,盯着璀璨烟火移不开眼。
章司肩上突然一沉,偏头去看,程礼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搭在了他的身上。
程礼说:“别冷着了。”
“谢谢。”章司真诚地笑了,完全不同于刚才应付客人而露出的假笑。
程礼没说话,站在他身边,静静地等待烟花盛宴的结束。
光亮最艳的时候,章司转身,缩进程礼怀里,微微仰着头,索要亲热。
程礼垂眼看他,挺直的腰板丝毫不动。
“这几天,为什么冷落我?”如果不是他的生日宴,程礼也没有理由被喊回章家。
“冷落”这个词用的很微妙,章司听着很是心虚,他最近确实有意避着他,他给他发的所有消息,他都已读不回,所以这会儿犹犹豫豫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程礼眸底微冷,挣开了他的手。
章司头回见他对自己露出冷漠的表情,一时心急,口无遮拦:“姑姑说,你不喜欢我,而且只会在有求于人时才会主动联系我,所以我……”
程礼顿了顿,突然自嘲地笑了:“原来如此。”
“以后,我不会喜欢你,如果再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也不会求助于你。这样可以了吗,少爷?”
程礼的语气很淡,几分真几分假,很难辨清,但“少爷”这个称呼充满了疏离感,顿时让章司感受到了危机。
“礼哥,对不起啊,”章司急急忙忙道歉,“我只是害怕,也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我以后肯定不会这样了,你别生气……”
回答他的是程礼的吻。
以前程礼不会主动跟他亲热,这会儿却一改往日,带着几分微怒与责怨。
章司闭着眼睛,看不见他眼里的阴鸷。
半小时后,两人重修于好,开始往屋里走。
章司依旧一副心情不错的模样:“礼哥,你最近都在干什么呀?”
“我忙。”
程礼本不想做过多解释,但沉默了片刻,还是补了一句:“最近要实习了,忙着面试。”
章司把程礼当成自家人,肯定是想让他回自家公司的,但他也清楚爷爷没有主动提起让他去公司,是因为没有完全信任他,当然,也有想让他先在外练练的原因。
可章司觉得这并不是难事,只要自己去求求情,爷爷会松口的。
“回家里公司吧,你的能力条件也相配。”
程礼皱了皱眉:“算了,我一个外人……”
“我去跟爷爷说。”章司跟他保证,这会儿对他还满怀愧疚着,所以急着要表现自己,“礼哥,你是章家人,不是什么外人。”
程礼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勾了勾唇角。
问题很轻易就解决了,不是吗?
程礼在外面待了好一会儿才回宴厅,刚一进门章司就迎面走了过来。
“我跟爷爷说了,他说可以。”
章司把话说得简单,但其实章老爷子一直没松口。
他知道爷爷不好在客人面前对他说重话,当时便端着不好的脸色隐隐呛气:“爷爷就这么绝情么?他还是我们章家的人呢。”
章老爷子脸色说不上好,也不算坏:“爷爷不是那个意思,程礼能力确实不错,就是经验不足,就算进了公司,也只能从底层做起。”
章司才不管呢,以程礼的能力,肯定不会屈居于底层的。
章老爷子最后拗不过他,答应了。
程礼主动摸了摸他的脑袋:“谢谢你,小司。”
宴会持续到了晚上十点,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章老爷子打发章司先去上楼洗漱,单独留下了程礼谈话。
程礼直视章老爷子的目光。
章老爷子叹了口气:“只要你全心全意待小司,对他好,替他着想,章家以后也是你的。”
话里有话,程礼听明白了。
他的态度真诚无比:“您放心。”
章家以后,自然是他的。
十月中旬,程礼进入知恒。
十二月,几个智能家具项目连连突破最后关口,业绩可观。
程礼在大学时参加过许多省级以上的科创比赛,他带领的团队成员大部分是家里做科技产业的富家子弟,相互之间建立了联系。
进到公司后,他顺着这层不错的关系网,为知恒一些停滞不前的项目争取到了新型技术专利的支持。
实习期就有这种斐然成绩,确实让章老爷子惊讶不已,他本来就看重程礼的胆识和能力,现在也不得不开始重新考虑他在公司的位置。
毕竟他给公司带来的收益匪浅,或许他不该因太过于提防而限制了他的发展。
于是实习期一结束,程礼便被破格提为了副总。
公司里的副总很多,大部分没什么实权,更多的只是一个虚名,但程礼挂着这个虚名,慢慢接触到了公司管理内部,同时跟着业务结识了不少的合作方人脉。
他利用这些人脉,整合搭建了全新的“物料-技术-成品”供应链,也开始带领团队研发新创项目。
大四,他边学习边工作,期间为公司成功申请了数十个发明专利与实用新型专利。
这一年,程礼兢兢业业,带领团队勇创佳绩,章老爷子对其大加赞赏,并给了他一定实权与股权。
而这个时候,章司上了大二。
这段时间,高闻经由程礼搭线,跟章司走得很近。以往高章两家也一直保持着联系,两个年轻人有所来往,对家族企业的发展也有一定帮助。
章司自认为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可高闻并不这样认为。
这一年,高闻也知道了章司与程礼的那些事,不过程礼明确告诉他,自己绝不妨碍他的追求。
高闻哪里不知道他只爱江山不爱美人,所以两人一拍即合,他为程礼争权逐利提供帮助,程礼为他与章司交往创造条件。
而这一次,两人又达成了共识。
“今晚章家的庆功宴,你也来吧。”
“你还真是行啊,章家公司现在都开始听你的了。”高闻知晓他野心勃勃,这一年来他的气势也强了不少,恐怕要不了多久,章家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程礼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回到章家,章司直直扑到他身上,两人视线刚对视上,他就快速踮脚往程礼的嘴角亲了一下。
程礼神色未动。
章司脸上有些羞涩:“好久没见你了,礼哥,你有想我吗?”
程礼微顿,低头亲了他一会儿,最后鼻尖相蹭,反问道:“你呢?有想我吗?”
章司也主动亲了回去,作为回应。
晚上的庆功宴,依旧热闹。
章老爷子近来有意放权给程礼,便带着他一同接待了客人。
这也是程礼第一次以章家人的身份,正式在各个权贵面前露了正脸。
露脸结束,程礼站在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透过玻璃看向远处风景,高定西装衬得他身姿越发挺拔。
高闻很快也过来了。
听到声响,程礼侧目,意味不明地笑:“今晚,我让章司彻底属于你,怎么样?”
高闻心跳加快,问他:“你想要什么?”
“城北高岩那处的房地产,让给章家。”
宴会还在继续,章司一直跟在程礼身边,言笑晏晏。
偶尔有人上来敬程礼的酒,程礼来者不拒,有的顺带给章家小少爷敬酒,都被程礼给拦下了:“他身体不好,我替他喝。”
章司身体不好,是有心疾。当初救程礼时淹在水里一段时间,从此落下了病根,每逢雨天,他的心脏就会微微泛痛,或者在空气不流通的地方也会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
平日里的饮食都有专人负责,烟酒这些伤身体的东西,不允许让他接触到。
程礼事先给章司的杯里换上了无色的饮料,不知道的人发现不了,为了戏做全套,饮料当酒也得少喝。
但抵不住礼数,总有让章司逃酒不成的贵客,那杯饮料悉数入肚后,章司也喝上了两口真酒。
没多久,章小少爷就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场休息,程礼自然担起了送他回房的责任。
高闻连连灌了几口烈酒。
后来,程礼回来,给他斟了两杯酒。
程礼冷淡地勾着嘴角:“机不可失。”
方才的烈酒后劲也足,高闻此刻有些醉了,又去别处转了两圈,回来后醉意更浓。
后来他也找了房间休息。
但没人知道他进的哪一间。
章司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压在他身上,那人满身酒气,似乎在亲他,他睁着眼睛,视线同样的模糊不清,但他察觉到,身上的人是程礼。
他挣扎了两下,没成功。后来困意直接席卷了他的理智,他头一歪,沉沉地睡去了。
章司醒来时,脑袋还是混混沌沌的。
他睁开了眼,意识稍稍回笼,发现了自己身上不着片缕,一偏头,看见身边躺着同款光景的高闻。
他瞬间清醒,脸色煞白,翻身去找自己的衣服。
没多久,门外响起一阵声动,程礼和章老爷子走到了房门前:“小司还在睡。”
章老爷子发话,客房床硬,还是送回卧室里去吧。
程礼应了,轻轻推开了门。
两方对视,全都在一瞬间沉了脸。
程礼冷漠的看着他。
章司舌头打结,磕磕巴巴的开了口:“礼哥,你,你听我,解释……”
程礼表情阴冷,没说话。
章老爷子侧目,看见他眼底的愠怒与失望,又看了看章司,叹了口气:“赶紧收拾了。”
两人先离开,章老爷子虽然生气,但章司毕竟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唯一的孙子,这会儿做错事的也是他,自己便不好替他狡辩:“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程礼语气淡然:“事情都发生了。”
这么大一顶绿帽子,任谁都无法释怀,章老爷子也理解他的心情,斟酌了片刻,还是说了句:“是他没有福气。”
程礼的才能,有目共睹,章老爷子也重视他,不然不会让他代表章家迎宾接待,但出了这种意外,他也不能因为私心强迫人家去承受。
章家能做的,只能是尊重他的想法,以及尽其所能补偿他。至于章司那边……救命之恩,只能就此抵消了。
几分钟后,章司走出了房门,身后跟着高闻。
章老头子把高闻喊走了。
章司站在原地,眼眶通红,他话音微弱:“我以为是你。”
程礼看着他,笑了:“我就是这样被生出来的。”
章司血色全无。
他曾经说过自己从小就不被爱,颠沛流离受尽苦楚,原来是这个意思。
所以这也意味着,他痛恨背叛。
程礼又说:“我没法原谅你,小司。”
章司彻底心碎,可做错事的是自己,他的话也先说出了口,自己更没有立场去求得他的谅解。
程礼深深地看了他两眼,抬脚就走。
章司下意识跟了上去,怕他这一走两人再也没有了以后,但程礼的态度依旧坚决,他停下来,难得如此冷漠:“别再跟着我了。”
章司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挽留的字。
章老爷子跟高闻谈完后出来,一眼看见了章司毫无形象的坐在楼道地板上,不用猜也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
他心疼地将人扶了起来,劝道:“阿礼他需要时间。”
但他也不确定要多久。
而且两人有了隔阂,以后的相处肯定大不如前。程礼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出生差了点,命苦了点,这类事本来就是他的阴影,他现在忍着没闹已经是仁义尽致了。
章老爷子看了眼高闻,想起来他们谈的内容。总的来说,高家条件也不差,而高闻说他也是第一次,对章司也有好感,并主动提到愿意跟章司喜结连理,两家结亲,问他章家的意见。
高家也算是名门望族,而且书香气比较重些,高家人通情达理且思想觉悟高,章司跟高闻处,也不怕会受委屈,感情的事也可以慢慢培养。而程礼章司两人本来也没发生过关系,正好方便好解决。
尽管结果喜闻乐见,但章老爷子没有立刻答应,总得等事情缓和下来再做定夺。
高闻看着章司的状态也同样心疼,不过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只是他有点疑惑,事情确实发生了,床上也有痕迹,但他一点感觉也没有,按理说,就算醉酒到不省人事,也不该什么记忆和感觉都没有吧?
高闻复杂地看着章司,诚恳道歉。
章司摇了摇头,是他认错人,也没拒绝彻底,后来还主动攀附了上去,而高闻也醉了,责任不全在他。
往后几天,章司再没见过程礼。
章老爷子看他精神状态恢复得差不多了,也试探性的开了口:“你觉得高闻怎么样?”
章司一脸难以置信:“爷爷,你这样,让礼哥怎么办?”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章老爷子也不好跟他直说,这决定是经过程礼同意的。
程礼当时说:“高闻人不错,也有能力,而且家庭条件不差,两人看着也般配,或许相处一段时间,章司也会慢慢地对他有好感的。”
章老爷子到底舍不得人才,他也曾试图挽留:“这事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程礼当时态度坚定:“我没法说服自己无视这次意外,只能说我们是有缘无分。”
程礼对待章司的事情上,向来委婉且留有余地,这会儿应该是下定了决心,所以语气很强硬,半分情面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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