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跳莎莎舞的漂亮男人(云上飞鱼)


去江纵律所的路上,齐向然摸着手臂那道狰狞的旧疤,望着窗外发了很久的呆。无论倪辉嘴上说得再难听,其实齐向然还是能敏锐地察觉,他对施语凤和自己并非没有感情。一个混混的爱而已,说出来好像不怎么光彩,也不怎么伟大,它甚至粗俗、鄙陋、不择手段,可正是因为它,齐向然才没有挨饿受冻,施语凤的母亲有人送终,那个小院原模原样被好好保存直到大火烧尽。齐向然也正因为它,在觉察到倪辉多半不是自己生父时,仍然守在那个小院,跟他过起一种古怪的相依为命的生活。
踏上电梯,齐向然忽然又觉得自己这几年的坚持可笑,他既然能为了一点倪辉的感情窝在那地方如此之久,怎么竟然会对齐正荣夫妇求全责备宁死不屈?
大抵人心、人性复杂至此,也简单至此,不过一瞬执念,便能困缚半生。
“叮”一声响,他迈出电梯,进律所。这是次冲动的来访,小丁见到他要推江纵办公室的门,笑眯眯地给他指路,说是主任带着位高个帅哥去楼下参观了。
齐向然听江纵说起过,楼下那层也属律所范围,只不过平常拿来给内部员工用得比较多,他还没来得及参观过。小丁有事要做,给他指了路便急匆匆走了,沿着楼梯下去,这层上班时间也冷清,会议室、演讲厅,几个地方都没人。
他往前走,见到最里面那间门缝隐隐透一线光,正要上去敲门,却意外听到齐铭的声音,有些抖,像压抑激动的争执,言语间还有他的名字。
齐向然手顿在半空,几秒后,慢慢蜷起来。静悄悄地听。
“我们也没有非要逼他回京城的意思,留在新南也不是不行,”齐铭语速有些快,“但目前这个情况,他不想留在养父母家,那个家里也确实让他待着不好受,没有家人,留下来又有什么意义?他是我小叔唯一的骨肉,我爷爷的亲孙子,我们对他好还来不及,跟我们生活在一起,难道不最合适吗?”
“我说过了,”齐向然听到江纵低沉的声音,“这件事情,我尊重他的意见。”
“尊重他的意见?”齐铭竟然冷笑一声,“Alvin,你这话说出来怕是连我家老爷子都不信。在山上那天我就怀疑了,小然说想离开新南,紧接着你就大半夜跑山上来找人,给你安排房间你不要,非得跟他挤一间房。第二天一出来小然看你那眼神就不对,你们俩恐怕不止是普通好兄弟那么简单吧?你敢说小然做任何决定,都没有你的因素在里面吗?”
江纵没有说话,更像是一种无言的回答。
屋子里传来细微的动静,是脚步声。齐向然盯着门板上的花纹,想象到江纵抱着手臂懒洋洋靠在某个地方看齐铭打转的样子。
“我不是歧视同性恋,”好半晌脚步才停,齐铭认真说,“我发小就有一位已经结婚的同性爱人,我们之间关系也非常好,甚至他那位爱人,也是我家老爷子的学生。”
“如果说小然确实是喜欢男人,我不会拦着他,圈子里如果有任何相同性向不错的人选,我都可以给他介绍,”顿了顿,他接着说,“Alvin,你是不错,家世可以,工作体面,也一表人才——但你觉得你真的适合跟他在一起吗?”
听到这里,一股无名火起,齐向然几乎是立刻就想冲进去,拳头刚一攥紧,他忍住了,听到齐铭继续说:“你比他大这么多,你踏进社会的时候他还是个初中生,他又没上过大学,又没正儿八经工作过,社会经验那么少,就是白纸一张。你这种人,稍微冲他勾勾手指,他就满脑子稀里糊涂不知今夕何夕了,被骗了恐怕都还得给你数钱。况且他这个年纪,最容易做出什么为了爱情抛弃一切离家出走的糊涂事儿,这些道理你不明白吗?他从小跟在你屁股后面长大,是感情深,但你们之间到底是亲情还是别的什么感情,也是两说,如果弄混淆了呢?你有足够的理智和能力抽身,小然呢?”
江纵依然没有回答。齐铭语气缓下来一些:“朋友之间才跟你讲这些,话说得不好听,但都是事实。我们姑且把这些抛在一边先不提,Alvin,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我都清楚,”屋里没别人,但齐铭还是压低了声音。
齐向然听到他凝重地问:“以你的身体状况,真的可以保证完完整整陪他走一辈子吗?”
听见这话的瞬间,齐向然心头都不是一跳了,他简直如堕冰窟。
那寒意是从脚跟直窜上来的,血流仿佛凝固,心跳仿佛停止,天灵盖都是一片凛冽的冰凉。他张张嘴,想要叫一声,或是把门推开问个清楚,整个人却冰冷僵硬动弹不得,像尊已经成了冰块的死尸。
屋子里一片长久的寂静,齐向然的呼吸似乎都消弭在死寂的空气里。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江纵的嗓音,还是那么熟悉,有着漫不经心的语调:“还记得放我床头那个玩偶吗?”
齐铭回忆半天:“那个四不像?”
“那是然然做的。”江纵淡淡回答,有些自说自话的意思,“小学五年级秋季开学,他们学校举办的一次跳蚤市场活动,让大家做手工来卖,他也不知道是从哪儿看来的这东西,熬了好几天夜,才做出来那么一个。”
恍恍惚惚,齐向然记起来这件小事,那已经是好多年前了,连他自己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他做的是个羊毛毡,本来想戳只豹子,戳了一半发现实在太难了,又想改成猫,最后是个什么模样他已经忘记了,但当时自己应该挺满意,不然也不会拿到跳蚤摊上去卖,最后卖给谁了他不知道,他因为实在嘴馋小卖部刚煮好的关东煮溜了号,回来同学就把卖东西的钱塞给了他,他还在江纵面前炫耀了好几天。
“在这种事情上,他从不愿意承认自己比别人差,”江纵继续说,“昂着个脑袋在那跟前站了一整天,天都要黑了,他同学的也都卖出去了,就他那个无人问津,明明难过得都要哭了,还骂骂咧咧别人没眼光。”
齐铭有些了然:“所以你给他买走了?”
“他那个性子,不可能会因为我照顾他生意高兴,只会觉得我又在欺负他,毕竟他在做的时候,每有一项重大突破都要举到我面前给我看一眼。”江纵语气里带点浅淡的怀念,“最后趁他不在,我托我朋友的妹妹买走的。”
齐向然鼻头一酸,他发现自己牙齿在轻轻打颤。
齐铭:“然后呢?”
“出国前一天早上我回去收拾东西,不知道怎么,把这东西收拾出来了,想想我这一去说不定得死在手术台上,拿那些行李又有什么用,就只带了这个,其他什么也没拿。”江纵轻声说,“放在病床跟前,一看见就想到小崽儿趾高气扬的样子。动手术前,我就那么看着它,想来想去,想不到别的,最后在遗嘱上写了然然的名字。”
遗嘱两个字像把利刃,干脆利落地就把齐向然心给掏空了,他颓然后退半步,浑身力气都用在死死捂住自己口鼻的手上,不敢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齐铭隔了很久才说:“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Alvin,也不是我们想要的回答。你现在是康复了,看着好好的,但你能保证你那个病没有复发的几率吗?如果有个万一,你让小然以后怎么办?我看他那个样子,是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你要知道,感情有多深,失去的时候就有多疼吧?”
江纵沉默了好一阵,“哒”,齐向然听见他点烟了,他睁着被泪魇住的眼,从门缝里去看江纵,见到他平静冷静安静的侧脸,烟雾中,杳杳的,他看到江纵竟然无声地笑了下。
“我猜你没看清我——我不是什么好东西。自私自利、寡恩少义——”他的手在空中一拨,很轻易拨开烟雾,像拨开他一切绅士伪装,“既然我没死成,回到这里了,那么我养大的人,我要他哭也是我的,笑也是我的,疼也是我的,爱也是我的。”
“至于你们怎么想、如何看、要什么回答,说真的,”露出那双眯着却没有笑意的眼,江纵牵起嘴角,淡淡说,“关我何事呢?”

齐铭没再说话。
他只是轻轻皱眉看着江纵。烟雾中,灯影下,这个人有很会迷惑众生的一副皮囊,成熟、神秘、引人注目的浪子魅力。见过的人太多了,齐铭明白这种皮囊对少年人的杀伤力,他往身后的原告桌上靠,在沉默中思考妥协的利弊。
可认真来说,在齐向然的事情上,齐铭没有太大的话语权,对他和江纵之间的事情更是无权置喙。时光是黏合剂,在他们缺席的齐向然的成长里,早已经将江纵与齐向然紧黏成血和肉的一体,打着为他好旗号的三言两语太轻了,又如何能插得进去。
他视线在这间空荡的模拟法庭里转了圈,最终只有淡淡叹一声。江纵掐了烟,打算结束这场似乎已经达成共识的谈话,安静的空气里忽然响起一声有点距离的短信铃,他直起身子往门口看,门缝里有影子一闪而过,打开门却只见到两位抱着资料的同事,碰到江纵,露出略微诧异的神情。
下午两人都有事情,齐铭没留太久,离开前,拍了把江纵的肩,神色复杂地看了他半晌,动动嘴唇,最后却什么也没再说。
处理完工作到家,天色已经很晚了,客厅留了盏小小的灯,踩着一地的昏黄进屋,江纵敏锐地嗅到酒味,带一点柑橘口味的霞多丽。
他唇角不禁勾了勾,齐向然对酒其实不感兴趣,只是喝个囫囵,却从小就爱盯着他的酒架,偷偷尝他的酒,模仿他的口味。
他往屋里走,一眼望见蜷在阳台沙发上的齐向然,睡着了,晦暗灯光下的睡相容易显得疲倦,他眼角和颊边都泛着濛濛的红晕,脸上的绒毛似乎都是晶莹的,紧闭的睫毛浓得像湿润了,嘴唇微张,有种婴儿一样稚嫩的憨态。
江纵盯着看了很久。
似乎他在透过这张脸想些什么,那些齐向然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日子,生命一点点伸展的姿态,从不为人知的罅隙中飘聚成塔的名为爱的流沙……
可实际上他听着那有些不安稳的清浅的呼吸声,只是在想,头发真软啊。
这么想着,他便伸手去摸了,从头顶往下,手指擦过微凉的耳廓,缓慢地,他重复这个动作,像抚摸自己全部的牵系。齐向然忽然睁开眼,眼睛有些发红地看他,声音还哑:“你他妈撸狗呢。”
手指往下,挠了挠他下颏,江纵起身:“回屋睡。”
齐向然缓了会儿,浑沌的意识变清晰。江纵单手解他的领带,目光在齐向然今天身上的衣服扫过,尺码风格都合适,标致漂亮的一整套。齐向然注意到他的视线,也看自己的衣服,这是前几天专人送上门的新款秋装,他今天刚换上。
“以后别叫人送了。”齐向然掸一下身上的褶皱,“我要穿自己买就成。”
江纵动作顿了顿:“不喜欢?”他把解下来的领带随手扔一边,“托你之前关系挺好那个柜姐挑的,我以为她了解你的偏好。”
“Ella?”江纵这么一说,齐向然立刻懂了,心都震了一下,震得酸麻。为什么当时在街上碰见Ella她对自己还是一如从前的态度,原来早在那个时候,江纵就已经接触过她,做好了接自己回这里来住的准备,连里外的衣服都塞了一衣柜。
江纵点头,转身进屋,洗澡、换衣,出来的时候齐向然坐在床头等他,指节在床沿摁得发白,他斟酌着,似乎有话要说。
“今天去问倪辉……”江纵主动问,“那件事,我猜得对吗?”
齐向然低低“嗯”了声,有些难以言喻的低落:“他在住院。”那手指越摁越用力,“估计情况不太妙。”
江纵垂眸看齐向然的神色,对于倪辉这样的人,他很难给出评价。
“上来。”齐向然抬头冲他笑笑,往床上去,老大哥似的,拍了下被子,“咱俩聊会儿。”
一身潮气,本想看会书散一下,但江纵还是去了。很反常的,齐向然居然给他讲起自己刚到下坝村时的生活,打了多少架,学了多少脏话,一多半都是那个老混混教给他。
刚去的时候齐向然很不适应,说实话,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生活自理能力他那时候的确不行,要他亲手洗个衣服煮碗面都困难,倪辉没少奚落他,他也不是软脾气的主,两个一点就炸的火药包住在一块儿,谁也看不上谁,稍微有一点摩擦就要动手,隔三差五地就要去诊所拿药。
他那时候还没觉察到倪辉不是他亲爸,向玲不想看见他,难道在倪辉这里他也要做不被受欢迎的孩子吗,那未免也太可怜了点吧。那种被驱逐以后对归属感的渴望让他咬牙忍下来一切,磕磕绊绊地学着做那些琐事,试图在倪辉的棍棒管教下寻求某种平衡,疼过,但他从没当着倪辉的面哭过,他的眼泪都在夜里,望着积尘昏暗的房梁,有时候毫无预兆地鼻子就酸了,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怂包,受尽千般委屈那样哗哗地往下淌眼泪。
说到这里,齐向然很轻地笑了下,江纵靠到床头,将他揽到怀里,沉默着,手掌放在他背后。
“很没用吧?我那时候想,多大人了,成天躲在被窝哭鼻子,要是被江纵知道,指不定怎么笑话我。”齐向然笑挂在嘴边,“可有时候就是忍不住啊,小爷我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呐,谁知道到了‘亲爹’这儿,想吃碗面都得自己做。”顿了顿,他又补充,“倪辉做的真是难吃得要人命。”
“然后呢,”江纵顺着他的话问,“怎么察觉的?”
“我又不是傻瓜,日子久了,脑子那股冲动劲儿下去了,当然也就发现了不对劲。”齐向然慢慢讲着,倪辉会因为很多小事骂他,到点不起床、不回家,或是洗洗还能穿的鞋齐向然直接给扔了,他最不耐烦齐向然犯少爷病,齐向然的少爷脾气一上头,他俩就要打架。
齐向然看似不拘形迹,其实是个很敏感的人,不然也不会因为向玲的几句话就头也不回离开齐家。他能察觉到,倪辉的骂骂咧咧里有一种很微妙的关心,家里被搅得地覆天翻,倪辉也没说过一句他俩不是亲父子,要齐向然走人的话。明明没有半分血缘关系,齐向然还是他女友金主的孩子,他却甚至在试图去当一个不合格的爸爸。
就像倪辉对齐向然的感情复杂百般,齐向然对倪辉也是如此,他俩的关系很难一以概之,说父子不像父子,说仇敌也不是仇敌,爱也不是爱,恨又不像恨。稀里糊涂地相处下来,齐向然竟然也习惯了,甚至能在这样的生活中找寻到一点奇怪的快乐,平时就跟倪辉吵吵嘴,心情好了帮着看看店子,抽屉里的零钱他都能拿着用,但这个钱他基本都用来交水电费和买菜,别的一分他都没向倪辉伸手要过。
“我你是知道的,除了玩儿,其他什么都一窍不通,先前一两年还能帮人代练游戏挣钱,后面不行了,”齐向然嗤笑了声,像自嘲,“严彭那时候恰巧认识了个跳舞的大姐,说干那个来钱快,我心想她都能一晚挣那么多,小爷我这张脸拿出去还不是绝杀?我跳舞又那么厉害,什么华尔兹布鲁斯都能来几下……”
“为什么后面不行了?”江纵忽然问。
“嗯?”
“玩游戏。”
“能玩啊,怎么不能玩?”齐向然说,“只是不能玩太久了。”
他右手一抬,露出来江纵从没主动问过的那道伤疤,那么长一条,突兀扭曲地缝在手肘上,像名贵瓷器上手艺低劣的锔痕。
“喏,”齐向然给他看,平静地说,“有点后遗症,使久了不大舒服。”
江纵目光落在上面,他用视觉也能摸到那道疤凹凸粗糙的触感,齐向然睡着的夜里,江纵经常抚摸他的手臂。
“倪辉打的。”齐向然满不在意地收回手,觉察到江纵放在自己后背的掌心在往下压,带着一股不加掩饰的愠意。他顺着力道,把下巴搁到江纵的肩头,头发松松地掉下去。他听到他陡然变沉的呼吸。
“一年多以前吧,可能两年,”齐向然声音变得缥缈了,听不真切,“我跟他大吵了一架。”
他那时候还不知道他亲妈真是个卖的,“婊子养的”“你妈那个贱人”,这种话听得太多,齐向然只当是倪辉随便出口的脏话,本来已经听得将近免疫,那天却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非要跟他搭茬斗嘴,发了狂似的逼倪辉告诉他他妈的消息。
“他就那么看着我,抬着下巴,眼睛要笑不笑的,”齐向然想到倪辉那个神色,奚落、好笑、怜悯、仇恨,刀疤在灯光下变成阴翳,喉结像悬吊在脖子上,跟着倪辉的声音颤,“他说,不一早告诉你了吗,”像刮过脸颊的一阵风,齐向然轻轻说,“你妈就是个臭婊子啊。”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