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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莎莎舞的漂亮男人(云上飞鱼)


都是有钱人家里头娇生惯养出来的,哪能吃得了这种苦,一离开家,那股子冲动热血被冷风给吹凉了,没得饭吃、没得被盖,本就谈不上是“恋爱”的“恋爱”自然也就土崩瓦解,两人各自乖乖跟家里头回去,一个转了班,一个转了学,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交集的可能。
那时候齐向然也有个小女友——说是女友,其实也跟闹着玩儿差不多,两人连手都没碰过,不过是坐在前后桌,被一群同学起着起着哄,他就莫名其妙地成了人家男朋友。
私奔这事情在学生里新鲜了挺长时间,齐向然心想,要是他来,他肯定不会像这蠢货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于是顺嘴逗了句那小女孩要不要跟自己私奔,结果又莫名其妙地成了人家前男友。
彼时江纵已经有个齐向然艳羡的成年人身份,男人模样已成雏形,也愈发沉默寡言,身上那混不吝的味儿倒是还在,看起来又冷又坏。
齐向然年纪不大,胆子、脾气却都不小,只要见到江纵就上蹿下跳个没完。恰逢齐江两家聚餐,他在饭桌上把这事儿当玩笑给说了出来,老神在在地将他同学批判一番,紧接着直切主题,问江纵有没有跟哪个小姑娘早恋过,又问江家父母江纵以前有没有玩过私奔。
他敢打赌江纵是早恋过的,说不定从幼儿园就开始把妹。在他心里头,江纵人如其名,虽然平时话少,该叛逆的事儿他铁定一样没有少做,不但如此,这人铁定还是个冷心冷情玩弄人心的——他之前那个白衣飘飘的大学生女朋友齐向然见过一面,被江纵甩了之后哭得梨花带雨,别说怜香惜玉了,江纵打发人的时候利落得眼睛也不带眨一下。
但显然别人眼里的江纵不是这个样,那混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家却将稳重好哥哥扮了个十成十。所以几位长辈听了都笑,相比起江纵,正值少年青春期的齐向然显然才是大家关注的重心,你一言我一语,没几个来回就把他逗得脸红耳赤。
于是齐向然只得老实扒饭,偶一抬头,见到江纵含着哂意乜他的一眼,心道这狗东西果然蔫儿坏,又不服气地伸直脖子,胡乱嚷嚷:“我哪儿敢呢,打娘胎里你们不就把我跟江惜绑上了,我倒是想像纵哥,那什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我齐向然是个有原则有道德有底线的男人!”
——言下之意是那狗江纵,原则、道德、底线,要啥啥也没有!
“谁说你俩绑上了,当年你爷爷就是随口说说,等你们长大了,想跟别人自由恋爱了,我们也是支持的嘛,”江母一贯是包办婚姻反对党,闻言赶紧见缝插针,“我看你俩这从小不对付的劲儿,还是当兄妹的好,当什么两口子,碰一堆两个嘴上都不饶人,又不是封建年代了,一切自由,啊,然然你别多想,以后有喜欢的女孩儿尽管追。”
齐母接上话,把这事儿糊弄过去:“还都是孩子,他们哪儿懂这些啊,亲上加亲也好,自由恋爱也好,那都是长大成人的事儿。”
江惜看着齐向然一通乐。
齐向然自然注意到她在笑。江母说得并不确切,他跟江惜何止是不对付,那简直是一对松了缰绳就能咬起来的冤家!这种时候肯定不能让江惜站了上风,遂一搁筷子放狠话:“有什么好笑的啊,江惜,我告诉你,别说那啥了,咱俩连兄妹也做不成,你还是趁早另谋高就吧!”
江惜更乐了,扶着桌沿笑得花枝乱颤,笑够了才一抹眼里笑出来的泪花:“我说齐向然,你也想太多了吧,就你,涂个口红能竞争你们班班花了,还男人呢,男婴差不多!再说了,谁稀得跟你做兄妹,句句成语都用不对,你自个儿查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和‘另谋高就’什么意思再用,在家也就算了,出去了别笑掉人家的大牙!”
不怨他,齐向然想,他和江惜不对付还真是不怨他。碰上个嘴这么损——且还从小损到大的家伙,哪个年轻气盛的能忍住不往回怼?能跟她同桌吃饭没掀桌子,那都是齐向然心胸宽广有肚量,时刻谨记着好男不跟女斗——
不过这话要说出去,江惜必得捏着嗓子回上一句,“放狗屁!你能活到今天,是多亏我江惜好女不跟男斗!”
想着想着齐向然觉得好笑,笑着笑着,又想到昨晚见到的那双眼睛。
嘴角的弧度平了,人往椅背上一仰,他视线钉在从屋顶用电线吊下来的电灯泡上,额前半长的头发往后垂,一张光洁漂亮的脸露出来,鼻梁到唇珠的曲线像连绵山峰,风光旖旎,景色秀丽。
这么说的话,他俩没能打起来其实也有江纵的原因,因为每次一旦有人要点燃引线,江纵就会睨他俩一眼,那眼神真是妙,又凉、又劲道。
不明白为什么会怕,但他俩就这么简单被制住了,江纵再丢一句,“行了,吃饭。”再恨红了眼,也没人不重新拾起碗筷——虽然他俩谁都吃不下,咬牙切齿地做做样子便罢。
回想起来,简直像是上辈子的生活,太遥远、也太快活了。不知道被自己这只鸠占了巢穴的那位哥们儿回没回去,要是回去了,两家聚餐时,江惜对面的那个座位就是他的。
他妈会拿那套描忍冬纹的收藏级骨瓷给他盛饭,吃西餐的话,桌面上会摆马蹄莲,从花枝中间看过去,能看到斜对面的江纵。吃饭时,两家人会热热闹闹地闲话,江纵很少参与进来,有长辈问到他,江纵嘴角会勾个淡笑——齐向然总觉得那个笑是坏的,是毫不在意,但实际上从他脸上好像找不出来这种情绪,或许是江纵太成熟锋利的长相作祟。
他想细究其中原由,后来却跟江纵交恶,见面越来越少,直到江纵出国,他来了下坝村。
那位真正的齐小少爷要能和江惜和睦相处,替他亲爷爷了了这桩娃娃亲的愿,那江纵就是他大舅哥,他可以直接叫江纵“哥”而不是“纵哥”,他们是正经八百的一家人。
屋子忽然暗了点,“咚”一声,只用两条腿支撑平衡的木椅另外两只空悬的椅脚砸回地面。
齐向然坐起来,视线也由屋顶移到门口,他见到一个个头不高的中年男人,背着光,面相看着挺温和,头发剃得狠,满脑子青黑的发茬。
“要什么自己拿。”齐向然看出他是来干嘛的,没多注意他,低头摁开手机,游戏背景音“噔”一下响起来。
男人没往货架走,只到齐向然放水杯烟灰缸的收银桌前,低声问:“这不是辉哥的地方?他人呢?”
齐向然“啊”了声:“鬼知道去哪儿了。”
游戏界面已经加载出来了,他随便进了个地图,飞机声嗡鸣,直到齐向然操纵人物跳伞落地捡枪,一口气把旁边几个都干掉,再抬头,这男人还杵在跟前不动。
“我说叔啊,”齐向然继续玩儿,“你要找他,就给他打电话,站这儿挡我光了。”
男人说:“我不找他,就问问。”他犹豫了会儿,“拿两个散的吧,两块一个?”
“涨价了,”齐向然空出一只手拉开抽屉,给他拿了两个散装的套扔桌上,“最便宜的三块。”
男人没多说什么,掏钱出来,从一把零钱里找出一张磨损得厉害的五元,一枚硬币,给齐向然放在装钱的纸盒里头,抓起桌上的套,和钱一起塞进兜里,出门右转,熟门熟路地进了后头小院。
昨晚那傻逼太敦实,跟扇猪似的,齐向然把他又拽又拖又揍,手臂吃了劲,贴了膏药也半天不见缓解。
游戏没玩几把,手又疼了,他把手机扔到桌上,从纸盒里抓起零钱点数。数额大点的货款基本都扫到倪辉的收款码上,这些现金零零散散,凑一天也难凑个整,倪辉心情好的时候一般不会过问。
收好钱,齐向然打算去吃个饭,傍晚饭点,管你是卖什么的都要吃饭,所以没什么生意,院子里倒是有厨师在做饭,但他几乎不怎么跟那些女人一起吃。
还是从开向河街的后门出去,他这儿是街尽头,比前头那些地方冷清得多,一出门就碰见严彭彭端个锅闷着头往回走,俩人差点撞上。
“哎,”他招呼齐向然,“正准备叫你。”
严彭彭家就在隔壁,他把锅往屋里桌上一放,从厨房拿出两个海碗来,“我做的醪糟汤圆,来两碗?你是不是不吃蛋?”
“不吃这玩意儿里煮的蛋。”齐向然也不客气,进了屋,往摇椅上一躺,“你妹呢?”
“她不想吃这个,前头那条街吃汉堡去了。”
齐向然知道他口中所说的那条街,其实离他们这儿有点远,走路得走个二十多分钟,算是这片最繁华的商业街。
“她不吃,你煮这么一大锅干嘛?”齐向然接过严彭彭盛好醪糟的碗,还烫着,他又赶紧把碗放回桌上,捏捏耳朵,起身去开旁边的立式电扇。
严彭彭不怕烫,拿把汤匙贴着碗沿搅和几下,“给小珍他们做的,”他喝口汤,“没成想她妈前阵子感冒还没好,吃不了这个。”
齐向然“哦”了声,没说话,等晾得差不多,才把碗端起来,小口小口往嘴里喂。
严彭彭家里头就他们兄妹两个,齐向然到这儿三年了,从没见过他们父母,传言是出去打工死外头了,齐向然没问过这事儿,严彭彭也从没主动提过。
也许是因为同病相怜,他们家跟崔丹珍他家一直相处得还不错,严彭彭人虽然是个混子,对他妹和崔丹珍母女却很有耐心,两人在一起多半也有这个原因。
他们河街尽头这几户老房子一楼都没改成门市,齐向然坐在门口,边吃东西边看河对岸,那边厂区有两个大烟囱,这会儿正冲天上放浓烟,风把烟往北边吹,造云似的,只不过今天天气一直阴沉闷热,衬得这人造云也灰蒙蒙的。
“你走的话,把严滢滢也带走?”
“带走,”严彭彭闷声答,“留她个小姑娘在这儿干嘛,她能养活自己?”
齐向然笑了声:“也是。”
严彭彭两三口把剩下的吸溜了,碗搁到桌上:“要不然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你不是想走?”
“钱也没有,毕业证儿也没有,”齐向然又想起“私奔”这俩字,想到睡桥洞的初中同学,“我要出去了,估计只能睡桥洞。”
“这不还有我呢嘛!”严彭彭起身,往他肩上按了把,“再说了,你也不是没睡过桥洞,怕个屁。”
齐向然笑了声,没说话。
“你这头发都能扎起来了吧,”严彭彭点了支烟,给齐向然耳朵上也别了支,“我给你找根皮筋儿?滢滢那儿有。”
“扎不了,”齐向然把吃完的碗放回去,烟咬进嘴里,“也就前头能绑一下,干脆把你推子拿来,全剃了算了。”
严彭彭笑着把打火机扔给他:“哈哈,要真剃光了,这条街的小丫头能哭一宿!”
火舌舔上烟丝,齐向然静静地抽了会儿烟,“哎,听着没?”严彭彭忽然又拍他肩膀,“你那边在闹。”
“什么?”齐向然同时听到女人的骂声,反应过来,“估计谁又要赖账吧。”
“不去管管?”
“关我屁事儿,又不分我钱。”齐向然站起来,手指在烟身上掸掸,烟灰落到地上,没两秒就被风卷走,他问,“你真想好了?崔丹珍一走,她妈怎么办?”
“都说了她爸要回来,”严彭彭喷出一口烟,“不过这事儿我还没跟她商量好,准备待会儿再聊聊。”
两根烟抽完,不知道是不是倪辉回来,那头院子里也安静了。
齐向然还不想回去,霸占了严彭彭的摇椅,跟他双排吃鸡,缩到第三层毒圈时,远处传来锅碗瓢盆叮铃哐啷一通乱砸的声儿,一个男的粗着嗓子破口大骂。
这声音隔得远,齐向然没探头看,料想是哪家的两口子又打架了。
结果没等这圈毒跑完,崔丹珍跑来找严彭彭,脸上赫然顶着鲜红一个巴掌印,“彭哥,”她抽泣得厉害,“彭哥你快来看看,我妈……我妈她晕过去了!”

第5章 万人迷应得的骚扰
齐向然不爱多管闲事,特别是人家的家务事,但又和严彭彭有关,他没法撒手不管,只得跟着崔丹珍上她家去。
门口已经围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严彭彭黑着脸一靠近,众人都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崔丹珍他们家的小楼是整条街上最破的,还是很多年前的铺板门,一楼一半用作门市,卖点老鼠药、蟑螂药、苍蝇拍之类的杂货,另一半摆了张桌子,崔丹珍吃饭、做作业,都在这上头。
桌子这时候却被人掀了,洒了满地的菜和粥。
齐向然脚步一顿,屋里头正咂烟拧眉头看严彭彭的那个中年男人他下午刚见过,花六块钱在他那儿买了两个套的嫖客。
这会儿再看这男人的发型,又听到身后众人七嘴八舌的闲话,齐向然不免惊讶——这人竟然就是崔丹珍那个坐牢的爸!
“彭哥,我妈这是中暑了吗?”崔丹珍捻了点风油精,两只食指指腹在她妈两侧太阳穴上揉,神色焦急地巴望着严彭彭。
“找吴大夫来看看吧!”外头有人吼了声,“我去找!”
严彭彭恨恨盯了崔父一眼,转头俯身去察看轮椅上的崔母。齐向然还以为那男人会像刚才他听到的那样叫骂,却不料只是被严彭彭这么盯了眼,他趁人不注意一溜烟就跑路了。
个欺软怕硬的怂货。
齐向然这才进屋,见到崔母脸色白得吓人、满头冷汗、双唇紧抿,他不知怎么心头一跳,拍严彭彭的肩:“吴大夫看中医的,严彭,我觉得现在这情况还是快点送医院好,你赶紧去把你车开过来,我来背阿姨。”
离这最近的是家社区医院,没有急诊,他们只能绕远路,多开了二十分钟,风驰电掣地去了城区一家公立医院。
严彭彭这是辆二手捷达,空调没氟了,他爱开着窗开车,所以一直也没加,这会儿却让人犯了难,崔母现在这样肯定吹不了冷风,可关上窗车里又闷热难忍。没办法,齐向然只好让崔丹珍搂好她妈,自己找了张放车上的广告纸,从副驾驶探身过去轻轻地给她扇。
到医院,天都已经黑透,严彭彭要陪六神无主等抢救的崔丹珍,挂号、缴费……一套流程,齐向然干脆把全帮他们跑了——其实他自己根本没什么这方面的经验,一个问题都得反复问几遍才弄清。
好不容易办好所有手续,齐向然浑身都快被汗给浸透,正想找个地儿抽根烟,手机又催命似的响起来。
他边往大门走边拿出手机,眨了眨眼才看清屏幕上的陌生来电,尾号是从小就熟悉的排列。
手指动了动,满鼻子消毒水味儿里,齐向然觉得光线暗了好多。
江纵往窗外望了眼,天色阴沉了一整天,晚上多半又是场雨。
空调温度太低,他穿长袖衬衫,袖子往上挽到一半,露出遒劲有力的手臂线条。衬衫领型是温莎领,打领带时便系了温莎结,坐在他律所主任的办公桌后,发型干净利落,整个人都显得严肃正色。
离下班时间还有五分钟,他点开手机。前些天聚会之后江纵又被拉进了几个群,新南市有头有脸的权贵二代们都在里头,这时候其中一个刚好被顶到消息栏最上面,是他发小陆文柏的发言,江纵便顺手点进去。
没往上翻几下,又见到那个齐向然女装跳舞的视频,有人问,“我去了这地儿两次,怎么都没见到人?”
“估计换地儿了吧。”另外一人@了孙海侨,“问问孙儿。”
孙海侨隔几分钟回复:“他这样儿,要是被戳穿了后果可不堪设想,怎么敢在一个地方久待,你要想找他跳舞,全市的舞厅挨个翻总能找到,哈哈,哥们儿,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
接着又是一番不堪入眼的玩笑,直到陆文柏出来截了话头。
江纵退出去,像在发愣,盯了会儿手机主界面,又返回去,打开那个总时长只有十多秒的视频,看了两遍。
想看第三遍的时候办公室门被敲响,实习律师兼主任助理小丁在外头叫他,江纵请他进来。
“老大,第一天上班就有桃花债找上门啊?”小丁是他合伙人的学弟,跟他早就熟识,因此说话不那么顾忌,“喏,请她在会客区等你呢。”
江纵只得关掉手机,出了办公室。
这家律所是他出国前和朋友合伙开的,出资他占了大头,又提供了高新区CBD三层高层写字楼作为办公场地,因此一回来这个主任的位置就给了他坐。
朋友请了国内顶尖的设计师来设计装修,不同于那些黑压压一片给人有强烈压迫感的律所,浅偏暖的灰咖色调,岩板、纹理元素,加之开阔的场地和适宜的分区,整个办公区域显得舒展、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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