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之处，镜花水月(庄郎)

班里聚会在餐厅里菜单这么多东西为什么要吃泡面还一定要吃汤帅傅……这是TMD是在折磨我啊……
尽管风带着些凉，他还是不能醒过来。
那瓶二锅头太猛了吧。
王皓皱着眉揉了好一会儿太阳穴，眯了眯眼睛，想着后劲儿会更强些，早些上路早些回来，免得在路上失态了。
“欢迎光临。”
迎面撞上来一个人，王皓忙摆手，轻声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了不起啊？你知不知道我这件衣服多贵啊，赔。”
虽然王皓一直保持着垂头的视线，这声音听起来像个中年男人。
搞不好是特别猥琐的那种。
“真的…不好意思……”他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了，脚步来回踱保持着不倒翁似的，“要多少钱我可以给你啊，又不是没钱……”
王皓拼命抬眼看那衣服，看了一眼就笑出声儿来了。
哪儿门子的贵衣服啊。
二十块一件的地摊限量版吧，看这料子和款式……
“那这样，你回去跟哥一晚上，哥不但不追究你责任了，还会给你两百。怎么样？”
哈哈哈哈哈哈天哪。
在外边叫最丑的小姐都不止这个数了吧，穷鬼啊穷鬼。
“你笑什么？”
“笑你啊……”王皓直起身子，终于看到了那人的脸，站起来比他还高，顿时又忍不住要笑，“你这挫样，恐怕小姐都不想给你大保健了……”
“哈？再说一遍！？”他上前揪住王皓的衣领。
“喂。大叔……”王皓说话完全提不起力气，手上却卯足了劲儿，握紧身后架子上的啤酒瓶，“你是没被人——”
眼前忽然冒出个人影给大叔来了一拳。
王皓愣住了。
大叔一回头，抓住身后人的双臂，正要动手的时候，后脑勺绽开一串泡沫水花。
陈嘉阳啊，一直都是让人憧憬的存在。
品学兼优，无论是相貌还是皮质都足以让路人注意到他的耀眼。
认识他这么久了，还是头一回见到他这副很勇猛又惊慌失措的样子。
玻璃碎片悄然落地，大叔抱着头跪下去。
王皓垂着的左手还抓着半只啤酒瓶，瓶身炸了，参差不齐的缺口往下滴着残剩的酒，一滴，又一滴。
售货员从柜台后跑出来，瞪着眼看着从来没有见过的场面，急急吼道，“你们要打架就出去打啊！在这里影响店里怎么办啊！”
陈嘉阳急促的呼吸缓不下来。
他们站着，互相望着。
“有勇无谋。”王皓把手里的瓶子往旁边一扔，随便抓起几袋方便面往刚取的篮子里扔。
售货员急着把清洁工具拿过来。
清凉的海风都没有让王皓清醒多少，他深呼几口气，摇摇晃晃地抱着方便面往回走。
陈嘉阳跟在他身后十步开外，也没什么特别的打算。
“哎呦我去……”王皓一脑袋撞电线杆上去了，忙踉踉跄跄几步站回去，捂住额头接着走他的路。
更凉的是餐厅的空调。
“王皓。”陈嘉阳轻轻牵住他的手腕。
一群女生见王皓回来，爆发一阵欢呼声，男生堆里不知是谁还吹口哨，场面很热闹。
王皓收回手，转身往他们那边去，“来了。煮面的热水好了没？”
“王皓。王皓。”他追上来，抓住王皓的手臂。
“我要上厕所，你跟过来干什么。”
“王皓。”
“哦，厕所是要穿过这边的院子对吧。”王皓拔腿就走，半睁着眼，身子僵僵地，机械人那般。
陈嘉阳跟着走了一段，使劲扯他过去。
“哎……”王皓摇着晃着靠到一边的墙上去，拖着声音道，“你干嘛啊——”
陈嘉阳低头吻住他。
王皓好不容易推开他得以呼吸顺畅，“你……你又喝醉了！？”
“没有。”
“你有病吧陈嘉阳！？我不想开这种玩笑！真他妈一点意思都没有！你以为我们是可以开这种玩笑的关系吗！？妈的脑残。”他使劲一推陈嘉阳，快速转身想走。
陈嘉阳又扯他回来，“我没有开玩笑。”
“用这种事羞辱我很好玩吗？没看出来你这个人好恶劣啊，陈嘉阳。我就开个玩笑你……”
“我只是想让你和我在一起而已。很难吗。”他淡淡道。
王皓笑道，“别说得这么轻巧啊，在一起在一起，我们不是天天都在一起吗？你什么毛病啊？”
“思皓病。”
“哈？”
“因为想要得到王皓，告诉他陈嘉阳喜欢他他还不信，心里堵得慌脑子一片空白情商智商速减为零，因为王皓变得无法思考，不知道怎么把王皓追到手而患上的忧郁重症。”
“你在说什么疯话，大晚上的。快去睡吧。别碍着我上厕所。”
“只要能让你愿意继续和我在一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都无所谓。”
“……行了你，我待会儿回去。”
第七回 长椅
［结婚算得了什么，只要他的心还在你身上的话。］
又是一坐就坐到天黑了。
黄狗回来没见他，给他来了好几十通电话，耗子才发觉手机在响，忙接起来。
“你在哪里啊？”
耗子仰头，那是黄光的路灯，在长椅的左侧，恰好就照在这一小块地方，旁边那盏灯坏掉了，本来这条小道上灯就不多，这就让前面几块地方陷入黑暗里。
“啊……公园。”他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怎么还不回来？”黄狗的语气马上温柔下来，似乎带着些许失落，“都八点了。”
“现在想和你在一起诶。”他小声说。
“嗯？那怎么还不回来。”
“不想动……别挂电话了，我今晚就在这儿睡。我讲故事。”耗子挺直身板在椅背上，脚跟撑着地面晃腿，淡淡地望着黑夜。
什么凉凉的打在脸上。
“啊……下雨了。”他直起身，摸了摸脸上的雨水。
雨很快就变大了，钻进头发里，打湿衬衣，划破了路灯下的昏黄。
“开伞吧。马上。”黄狗说。
“我没有带……不过……”他发觉忽然淋不着雨了，才回过头看见有人在椅子背后站着给他撑伞，“山羊……有带伞。”
“好久不见。”山羊笑了笑。
耗子看了他好一会儿，歪头，“好久不见。”
“你现在和老猫怎么样了？”
“他结婚了。我在被包养。”他淡淡地说。
“包养？哈哈，你还真会被包养啊。”
“那是当然。”耗子轻快地笑了，“有钱人的奇妙生活。”
夜风有点凉，隔壁的路灯不知怎么地，闪着闪着，又亮了。
“你怎么在这儿。和他在一起。”跟前过来的人伞更大，感觉更厚实些，他的伞沿探下来，挡住了山羊的伞。
黄狗还是找过来了。
“抱歉。我定位了你的手机所以……”
“挺好的。”耗子向前探了探身子，躲进黄狗的伞下，“要是哪一天我死了，你还能给我收尸。”
“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山羊和黄狗因说同一句话那一时间的诧异，相视好一阵子，才又移开目光。
怎么会和那家伙讲一模一样的话。
还是同一个时间，跟安排好了那样。
“好幸福呢。”耗子晃着腿，“有这么多人关心我。终于做了回主角的感觉呢。”
“耗子……”
他们再次对视，黄狗率先低下头，“耗子，咋们回家了。”
“哦。”他孩子一样跳起来，挪到黄狗身侧，抱住他的手臂，“我好困……眼睛都发麻了。”
“是嘛？今天你又干什么了？是不是看了什么不干净的小黄视频什么的？”
“哪有。别胡说好吗。”
“……”
山羊站在椅子后面，举着手，看着他们越走越远，最后看不见了。
这算什么。
这个椅背……
他扶住长椅的椅背，轻轻地把椅背上边抚了一遍。
“哈哈。”山羊笑出了声，干巴巴的，毫无喜意的。
其实是在可怜我吧，耗子，当年？
到现在，你还在可怜我？
是不是应该学会接受新来的东西了。
忘掉自以为被辜负的感情，去接受新的热情。
“黄狗。”耗子有气无力地动了动下巴。
黄狗正背着他，路有些长，黄狗也很吃力了只是稍微停顿一会儿，抖一下背上的人重新让他挂紧，又继续前行。
“嗯。怎么了……？”
“我手酸。不想拿伞了。”
黄狗又停顿一下，努力调整气息，“这话估计对老猫说才有效哦。我是真的累了，你跟头猪似的，重得不行。就怕待会儿脸朝地就一起摔了。”
“咱们家狗狗啊，以后是被人背的啦，所以别太担心咯，在此之前要背背我体验生活。”耗子懒散地凑在他耳边说。
“不可能。你的意思我感觉你在说我是会在下面的人……呵，不可能，不存在的。”
“他不是已经出现了嘛。迟早把你推倒在床上。”
“下来。”黄狗厉声道，“还不下来！？”
“人家不要啊……咱们狗狗生气了生气了哦。”耗子又使劲往他身上爬了一点，“驾！”
“再多嘴把你扔路边。”
“驾！驾！”
“说啥呢？再说一遍！？扔你出去信不信？”
耗子垂脸靠在黄狗背上，“唔……”
“怎么了？突然良心发现心疼背着头猪的我了？”
“这不是梦吧？”
“你有病啊。”
“要是是梦的话，就一直一直都不要醒过来好了。这么多人关心我，我要这么多渴望的事情。”
“嗯。你醒不过来了，因为有我在。”黄狗笑了笑，拦下一辆的士。
耗子靠在车窗旁，无聊地按着车窗按键，又开又关按着玩儿。
“别按了。待会儿把人家车给按坏喽。”黄狗伸手过来拉开他的手指。
他也就不按了，乖乖伏在车窗边，看着飞速过去的景色，想想人生什么的。
这一想，可就想到了好久以前。
耗子想着想着就侧过脸，看到了一边闭目养神的黄狗。
其实也算不上是好久以前，大概，就是有那么好几年吧。
夜风轻抚人的脸颊啊，飘过多少的人，走过多少的路，温柔地笑着年少无知，笑看那些为情所困，它很轻，很轻啊，跋山涉水，一遍又一遍地来临。
“我想和你呆在一起啊。”耗子眼中映出一城繁盛的夜景，闪烁着粼粼的光。
黄狗好像伸手揽他入怀，好想好想。
“那就一直陪在我身边吧。”他终于移开目光，淡淡道。
不知是出于什么缘由，这种感觉总让人感到无比安心，无比依赖，比所有情更甚，隐匿于一笑一言之中。
“喂？”黄狗接起电话，“不是叫你别找我……我那是在警告你！谁想你了别自作多情好吗？天哪什么时候有那样的意思，你别多想，真别想多了……真他妈的是个流氓。”
马上电话就挂了。他翻了个白眼把手机塞进口袋里。
“波斯吗？”耗子问。
黄狗点点头，没有说话。
“哦。”他也回过眼望向窗外，唇角微微向上扬起。
第八回 白炽
“你一整天到底在干什么。”黄狗这样问。
“我不知道。”耗子这样回答。
恐怕只是在虚度时光而已，以老猫为理由的游手好闲。
大概……就是一直在判断我们的关系？
现在而言我是他的什么，他又是我的什么。
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
老猫的感觉他猜不着。
老猫一直都很擅长这个，倒不如说他根本不会露出过多在乎的神情供你去猜测。
之前的一切很可能都是装的。
什么啊。
耗子从沙发里爬起来，抹了把脸。
那些眼泪，那样的表情，那样狼狈的样子，老猫他……真的装得出来么？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
他没有这样做的目的。
厨房洗碗盆里陶瓷碟子发出失力摔倒的声响。
黄狗已经出门上工了，他靠在沙发上，看着餐桌上黄狗留下的早餐，缓缓拥紧被子，光脚跑到桌旁，蹲上椅子。
哈……刚才太远了没看清楚。
是意大利面啊。
早上就不能让人吃点能让人清醒过来的东西么。
他凑下去闻了闻那面，是辣的。
虽然我喜欢吃辣的吧……啊啊啊不想吃。
什么粥之类的也还行吧？
“一大早的做这个干什么嘛！”耗子仰头靠在椅背上，眼睛有些发涩，“讨厌死了。”
不过多想一些，其实黄狗是不吃早饭的，他做的意大利面纯粹是为了要带便当回公司。
“可是他不可能不给我做早餐啊！”他这样皱着眉说，“不可能不可能！”
钥匙开锁的声音。
黄狗这个时候回来……干什么？
耗子卷起一叉子的面还没塞进嘴里，就顿在半空，面上的肉酱摔回餐盘里。
扔进来的高跟鞋……
再也不能说服自己进来的人是黄狗了。
黄狗世纪讨厌女装。
是个女人……
她头发染得太久了，已经在掉色。
她的头发是蜡黄的。
“你是……卷毛？”耗子的手指抖了抖。
“啊……是耗子哥哥吧？”她捡了刚才扔进来的礼盒，又忙捡起鞋子，“我以为没人在所以……”
就算没有人鞋子也不可以就这样扔进客厅吧……
“可是……这里不是哥哥的……”她抱着鞋子，尴尬地笑着。
啊……怪不得。
我说怎么这么安静地过日子呢。
原来黄狗没把这件事说出去。
“我今天就过来一下下，这里真大呢。”他迅速扒几口意粉。
“耗子哥哥穿的是睡衣吧……还有这个早餐……”卷毛放好鞋子，“看来是昨天过夜了吧。”
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啊……那是因为昨天喝大了，在酒吧遇到了你哥，所以就，哈哈。”
“然后就带回来了，酒后乱性了是吗？”她静静地说。
在说什么……一脸了然的样子。
喂喂喂，别露出这种表情啊，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脾气……就让人十分恼火——
“你又知道了？”耗子压着嗓子懒懒地拖出一串有些刺耳的声音，“你懂什么就胡乱猜测了。”
虽然是可以发脾气了……似乎不太合适。
黄狗他……会因为要给我收拾烂摊子而十分难堪。
一直躲在他身后肆无忌惮地惹事。
糟糕啊……
不能让他妈知道。
“好了。你哥昨天没回来。带我回来之后就走了。白等一个晚上，还得自己做早餐。”耗子塞一嘴面条，咬着叉子斜望着卷毛，“让你哥识趣点，和我在一起不完事儿了么。还要装醉找他。”
叉子从嘴里吐出来，砸在饭桌上，又滑出去撞到椅背，最后摔在地面上。
“耗子哥哥到底为什么又想赖上我哥哥啊。”她走近，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妈妈跟你说过不要再靠近哥哥了吧？明知道哥哥放不下你，你又何必让哥哥这么被动。”
耗子只吃面，没有作声。
无话可说。
因为他需要黄狗，黄狗也需要他？似乎并不成立。
除了黄狗，就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忙了，所以非他不可？
“你一直一直都拖累哥哥了，让哥哥成了现在的样子，怎么会这么心安理得？怎么还敢找他，怎么还能这样什么都没有的样子呆在这个屋子里？”卷毛举起手里的钥匙，抓得很紧，“要是今天我不来，你就要一直在这里住下去了对吧？当做是自己家一样。”
“喂喂喂……”耗子觉得自己没什么力气，连张嘴的力气也……
黄狗很优秀，会有很好的未来，会有美好的家庭……是啊。
“够了啊……你到底还想对哥哥做什么！？”
耗子望着那盘意大利面，“我……”
我不知道啊……为什么要质问我？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黄狗不是接受我么，不是黄狗自己做的决定吗，为什么每个人都想要在我这里找到答案，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质问我一模一样的问题！？
“耗子哥哥毁了哥哥啊……为什么你还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若无其事地坐在这里？到底为什么……你知道你杀了哥哥吗？为什么还能理直气壮地…哥哥到底为什么还无动于衷——”
就因为他是黄狗啊！
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因为他就是黄狗啊……就是那个黄狗啊，原来的那个对我很好很好的人啊……
我想要和他呆在一起……又错了什么……
“谁允许你进这间屋子了。”黄狗站在卷毛背后，伸手夺去了她手里的钥匙。
“谁允许你对他说这种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