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之处，镜花水月(庄郎)

朝白生放下筷子，“亲爱的咱们去趟洗手间吧。”
“不去。”陈愿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去什么洗手间，来之前不是刚去过么。”
“滚，没有叫你。”
王皓忙塞几口米饭，也放下筷子，“走走走。”
然后两个人就一遛弯儿跑了，跑得老远老远，买了冰淇淋在海边散步。
“哦！蔺源还和他们在一块儿呢……”王皓拉朝白生的手咬一口他手里的手抓饼，然后直接拿走拽手上，“忘记带他跑了诶。”
“反正我不想回去给那家伙逮着。你想回去救他你自己回去。”
“回去问他要不要一起上厕所吗？”
“不好吧……人家还以为咱仨在厕所干什么呢。”
“……”
他们在不远处停住脚。
“喂？”王皓打开免提。
“你们去哪儿了还不回来？”蔺源语气平平，“我好尴尬……”
“咱们不回去了。你自己想办法跑吧。”朝白生说。
“去你的，我被当成人质了兄弟！陈愿说你们不回来就绑架老子。”
“绑架可还行。”他们丧心病狂地笑起来，肚子都疼了。
海水漫上来了，一下漫过他们的脚踝。朝白生一惊，给王皓拿着放他面前的手机‘噗通’一下掉进水里。
两个人看着手机掉下去的地方。
王皓吸了吸鼻子。
朝白生同他对视两秒。
“愣着干嘛！朝白生老子手机！”
他这一喊，手里的冰淇淋一歪，冰淇淋球就掉下来了。
‘噗通’。
他们又看着冰淇淋球掉进去的地方。
“朝白生老子的冰淇淋！”王皓笑着说，笑到有些说不出话来，“我的天……天，朝白生你，你给我赔！”
他举起另一只手要打朝白生，手抓饼一松，也掉水里了。
“哈哈哈哈哈我靠……”
“妈耶……”
“让你皮皮蛋。”
“朝白生你给我站住！我非得把这个…这个手抓饼，手抓饼的袋子套你头上——”
‘噗通’。
“亲爱的？？你没事吧？死了没有啊！？”朝白生忙往回跑，拉起摔进水里的人。
王皓倚着朝白生，摸一把脸，“朝白生你……啊啊啊气死我了。”
夕阳落了半边，还剩了点儿余热，映得天边五光十色，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从他们身上滴下来的水融进海里，每一滴仿佛都发出惊天动地的轰响。
“不和你玩儿了！我要回去！”
朝白生看着王皓往海滩上边越走越远，回头看着未完全落下的太阳。
那水里的倒映把天边的色彩一五一十地记录下来，可是水里一动，一个波涛，一阵微风，画面就变得模糊不清，甚至完全消散。
“朝白生？在那里干嘛啊！”
王皓远远地喊他。
朝白生面对这天空和海水，轻声回应，“嗯，来了。”
“喂——”
他看多几眼，回过头，也朝着海滩上边去了。
第二十五话 重明
王皓跟在陈嘉阳身后上车，走道有些拥挤，又背着书包，前面有人要挑座位，队伍一卡一顿的。
车子里吵得很。
“陈嘉阳？一起坐啊。那谁早回去了搞得我怪寂寞的。”男同学抛起一罐口香糖，正好扔在他胸前被接住。
陈嘉阳转身，朝王皓摇了摇罐子。
“不要……”王皓看了眼旁边的男同学，轻声道，“你快点走，后边儿人多着呢。”
陈嘉阳随即回身扔进嘴里几颗，把口香糖抛回去，拉了拉背包背带，继续往前去。
“哎呀……”王皓一脑袋撞到陈嘉阳的书包，“干嘛不走……你想坐这儿啊？进去呗。”
他回身，低下头，凑在王皓耳旁，“你坐里边。”
王皓浑身不舒服，推开他的脸，“行行行。干嘛突然凑这么近啊。怪恐怖的。”
陈嘉阳把背包扔上行李架，向王皓伸手。
“干嘛啊。”
“书包。”
他摘下背包挂陈嘉阳手臂上，看着他拿上去。
书包里装了朝白生的相机，他看着陈嘉阳单手抓着背包提起来手都在抖，动作极其缓慢，看着很有喜感。
“睡觉吗？”
“嗯……在车上干别的我头晕。”
陈嘉阳顿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那……那你靠我这儿舒服点。”
“……”
“你…枕着会舒服点的吧。”
“会吧。”
“那你倒是靠过来啊！”他有些急了，四周忽然很安静，吓得他马上又减小音量，“你这样很让人着急知道吗？”
王皓愣了一会儿才搞明白陈嘉阳的意思。
从来没想过陈嘉阳还会有让他靠自己身上这种邀请。
“哦。好哇……”王皓小心地往他身边挪了挪，想起什么，“啊，蘑菇呢？”
“什么蘑……”
忘在大宿舍了……陈嘉阳闭上嘴选择不回答。
“……”
陈嘉阳感觉到肩膀有什么东西压上来，浑身一哆嗦往那边看过去。
“你紧张什么？我睡一会儿又不是要你命。”王皓抬头，淡淡道。
他抬手，打算直接把王皓的脑袋按下去，侧身伸手，动作就忽然停住了。
王皓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啊……”
“我还是靠着车窗睡吧，习惯了，那样舒服些。”他轻快地笑了笑。
陈嘉阳不语。
“不要勉强自己了。”王皓望向窗外。
到底在想什么。
他从裤袋里摸出一包小烧饼，“你吃吧，我睡了啊。”
陈嘉阳愣愣接过烧饼，看着王皓抱臂侧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
王皓是什么意思，陈嘉阳很清楚，可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些会让他们之间无法挽回的话。
王皓并没有什么别的表示，歪着头就睡了，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陈嘉阳使劲眯了眯眼睛，侧脸看了看其他同学，打游戏聊天好不热闹。
陈嘉阳倒是希望他多说几句话，能够让自己稍微清醒点儿。
现在的感觉就跟想要和不想要之间徘徊着，说要往想要那边去，又觉得不想了，这样想着干脆快刀斩乱麻不要了，又不愿意放手了。
要是放了这棵草的话……马上就会被别人拔走吧？
就像当初他和蔺源分手的时候，突然冒出来的陈嘉阳一样。
“打塔打塔！别打那个！别打他你别打快推！啊啊啊啊！靠，你是傻子吗！”
“他就一丝血了你帮我扛一扛怎么了啊！男人老狗的一点儿屁用都没有！”
前面一起打游戏的情侣突然吵起来了。
陈嘉阳又侧目望向王皓。
这位倒是吵也不吵一下呢……就算有了恋人也和想象里的不一样啊。
他不由自主伸手拨王皓的发，谁知王皓还没有睡进去，微微睁开眼，吓了他一跳手就僵在那里。
“你…干什么…又想……”王皓翻眼看陈嘉阳的手，缓缓直起身往陈嘉阳身边倒，“啊再紧张……我可不管你了……”
他倒在陈嘉阳肩膀上。
终于，这个和他想象里的一模一样。
陈嘉阳小心地看着王皓，仔仔细细地把他看了一遍。
眼皮，鼻尖，嘴角。
都很漂亮。
和想象里有那么一点不一样，可是感觉很好。
回到学校已经是十点多了。
大部分人都有父母接送或是司机等候，王皓就站在这样一群人中间，没有任何表情。
“嘉阳！嘉阳啊！”成玉开了车门，探出来半个身子，仰着脖子挥手。
“怎么站在这里？等人？”陈嘉阳从王皓身后上来，撞了下他的胳膊。
“嘉阳啊，嘉阳！快过来！”
王皓注意到成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笑了笑，朝成玉鞠了一躬。
成玉表情明显僵了一下，随即应付式点点头，接过陈嘉阳手里的行李箱。
王皓看着陈嘉阳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关上箱子，跟着成玉到前头来，帮成玉开了副驾驶的门，关上了，又再倒回后座去。
夜色里灯火阑珊。
他眯了眯眼，无一例外地又怀念起从前和朝白生一块儿度过的美日子。
那时天天心里都美滋滋的，现在想回来只有光反复品味回忆的份了。
他站了有十几分钟，人已经都走得七七八八了，只有零散的旁听生陆续从教学宿舍里冒出头来张望，或是出来到对面的便利店买点生活补给。
也是时候该走了。
王皓深深的吸一口气，原本以为会冲散些心里的郁积，谁知空气里浑浊的粉尘气息险些让他噎住喉咙。
不利不利啊……
他忙咳嗽两声，摸着脖子小跑着往回家的方向去。
王皓的耳机坏了，就只能翻看手机里有什么可关心的奇闻趣事。
来了条信息，里头是关于跟踪狂的帖子。
帖子里将受害人如何感受到有人尾随，发现了异常什么的，一系列事件讲得清清楚楚，王皓不由得发笑，越看越起劲。
最后一张图是个鬼脸，王皓成功被吓到了。
“有病吧天哪……都多久的梗了。”
屏幕上也是那张图还没有退出来，他伸长了手臂不看那张脸退出来。
眼睛有些酸。
王皓已经走进小巷，怕撞着什么，停了下来适应光线。
脚步声。
还有些什么拖着的声音。
他忽然一愣，睁开了眼睛。
明明都这个时候了……这条路怎么会有人。
他忙又锁屏手机，装作在看什么东西，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
脚步声。
还有些什么拖着的声音。
错不了了。
有人在后面。
王皓没敢回头，加快了脚步。
身后的脚步声也逐渐加快。
第二十六话 救赎
“呦豁呦豁！亲爱的轻点儿！”朝白生扒着王皓的手臂，“你也下手太重了吧……差点儿把我胳膊给卸了。”
“怪谁？谁叫你鬼鬼祟祟的跟着我的。我都要给你吓死。”王皓作势要再给他来一拳，见他躲开，也就没下手，“今晚在这儿住吗。”
“嗯。住吧。”
“刚看了个吓人的傻X帖子。”
“讲什么的？”
王皓解锁手机递给他，“就是个帖子啊，突然有人给我推荐，我就点开了。”
“别人给你推荐？”朝白生上滑看那些图片，“一个不认识的人发的消息你打开干什么。”
“反正也是个故事而已，也没什么啊，除了有点吓人。手机也没中毒啥的。”王皓收拾了东西，“你要吃什么？我打算点外卖了哦。”
朝白生想着些什么，并没有回应，盯着屏幕出神。
“朝白生？喂。”
好一会儿他才愣愣地移开目光，看见王皓正望着自己，“啊？怎么了？”
“问你吃什么。想什么我说话都听不见了？”
“哦，随便点个饭吧。或者拉面也行，反正我不挑。”朝白生抱歉地笑了笑，感觉到手机在振动，起身，“我到你房里接个电话。”
“哦。”王皓朝餐桌上排了一堆的外卖单子准备打电话，闭着眼睛摸索一阵子一抓起几张，“好吧……就这个。诶？我手机——”
朝白生关上房门，摸出手机。
“喂？”
“哎，这女的咋整啊。”
“我怎么知道？”他在房间里徘徊，“先看看她到底是谁吧。”
“我知道她是谁。”
他站住脚，“谁。”
“这个嘛……你到底要拿她怎么办？”
“……陈愿。”朝白生音调不高不低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好嘛，是我表妹。”陈愿似乎有点为难，“我表妹有点精神疾病，不能怪她。”
“有病就无罪了？”朝白生皱了皱眉，手放不住开始翻看桌子上的东西，“你又不是没见到她拎着棒球棍。”
“可是你都敲晕她了啊……”
“你现在……”
“好好好，我找姨母处理一下。你就，别再管这件事了。其实我也不赞同表妹这样四处乱跑，可是我家族都挺有矿……所以。”
“这种人？多大的年纪了你们看的住么？除非拿条铁链子别裤头上锁着。”他翻开桌子上的礼盒，闻到一股怪味，挥手扬了扬味道，把里面的笔记本拿出来。
“尽量吧。你这一掌下去她可马上就昏迷了啊，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咋俩脱不了干系。”
“嗯……”他翻到最后一页，摸着有什么东西在底面，随即整个翻过来，指头紧了紧，“陈愿——”
“嗯？怎么了。”
“你表妹喜欢收老鼠么。”
“老鼠？哦，她倒是喜欢拿老鼠自己做标本怎么了嘛？”
“没有……”
“我的手机干嘛不还给我啊——”王皓探头进来，朝白生当即将本子倒扣，把东西压在桌面上。
他吐吐舌头，“打扰你们谈事情啦？我的手机先还我啊，我点外卖呢。”
他见朝白生背对自己没什么动作，开了半边门，打算进去，“我看到你放口袋了哦。我自己掏出来吗？”
“不要过来！”朝白生忽然厉声吓得王皓半边身子都僵了。
王皓的手机在腿旁响了一响，朝白生迅速放开笔记本，把手机掏出来，走过去递给他。
陈嘉阳的短信。
王皓小心地接过手机，弓着背，轻声道，“你们聊，你们聊。待会儿记得下来吃饭。”
门马上就关上了。
王皓差点儿碰着鼻子。
“对了，你不要搞那些奇奇怪怪味道的东西哦。”他又一次开门探头进去，“什么怪味儿不要留下来哦。喷点空气清新剂。”
朝白生有点不耐烦，没声好气道，“快出去关门。”
“好的老板。”
以免王皓再次突然出现，朝白生去锁了门。
那笔记本后面压的是死老鼠。
准确的来说，是直接压死的那种，皮毛上满满的血迹，只不过它已经风干了。
王哈没有收藏这种东西的癖好。
他一向不喜欢一股子怪味儿的东西，他觉得会四周弥漫，空气里都是脏兮兮的。
朝白生这才注意到盒底的纸条。
上面的字很漂亮，工工整整。
‘我在看着你。你很有魅力，可是我希望你放过我爱的人。我把我爱的东西赠予你，作为交换。’
没有落款。
门‘嘎吱’开了。
“我不是叫你……”朝白生立即侧身挡住所有东西，门口却空无一人。
不对，刚才明明是上了锁的。
他走过去又关上门，反复尝试锁了好几次，才发现门锁坏了。
平常就王皓一个人在家，根本不会锁门。
这个锁坏得很奇怪。
“喂。怎么，不出声是跟我做无声抗议么？”陈愿笑道。
“锁坏了。应该有人进来过，直接撬锁的那种。”他说，“我没有那样的闲心思跟你这个人做无声抗议。”
“好伤心哦。”
“真是危险啊，这个人还会撬锁。还是可以关得上的那种。要是他一个人在家永远都不会发现这件事。”
“到底怎么了啊？”
朝白生笑着把从发现礼盒打开礼盒直到门自己开了如何发现锁坏得这么神奇，都，讲了一遍。
“是不是你表妹的作风？”
“一个女孩子……大概不会干这样的事吧。虽然我觉得死老鼠挺像是她的。”
“哦。挂了。”
他把盒子盖上，整个拎起来，推开窗直接往外扔。
敲门声。
“朝白生？外卖来了，你吃不吃？还是待会儿再……”
这次门开得又吓了他一跳。
“那个……外卖。”
“嗯……”朝白生跟着他下楼，走到餐桌旁，“抱歉，刚才太凶了。”
王皓抬眼看他，摇摇头。
“亲爱的。没有生我气吧。”
“生你气干什么……”他好笑地一一打开餐盒，“吃吧。”
“哎真是……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啊？”陈愿叹了一口气，笑道，“你该不会向他交换陈嘉阳了吧？”
夜色正好。
第二十七话 火热的不知道哪天的早餐
王皓坐在餐厅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从早上六点半学习委员打电话过来，劈头盖脸一顿抱怨，结束她长篇大论的是王皓唯一的那句话‘你是谁啊。’
然后不知道怎么地就出了家门跑到餐厅里来等人。
“你没事吧？”陈嘉阳来得火急火燎，见到王皓就冲进来抓住问。
王皓还想睡会儿，被陈嘉阳摇醒，迷迷糊糊睁开眼，“没……没啊。”
服务员端上来早餐套餐，粥粉热气腾腾。
“谁点的餐！？”陈嘉阳咋呼道。
“……我啊。吃个早餐至于么…你请回我不就好了。”王皓轻推开他，半睁着眼摸索筷子和勺子，“你要拿个小碗，还是我吃剩给你。”
“昨天晚上有出什么事儿吗？”他在旁边坐下。
“昨天？哪有这么多事儿啊，不就是回家么。”王皓随意挖一勺粥就往嘴里塞，被烫得直接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