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之处，镜花水月(庄郎)

“好了，我知道了。你没有找我，是我找你了。”耗子看着跟前开着的照明灯里如雾般的别墅，“我到家了。晚安。”
那边直接挂了电话。
什么啊……晚安也不说一句。
耗子走到家门前才发现自己没有钥匙，想要给浩子发消息叫他开门，却又忽然发现没存他的电话号码。
一直都是浩子打电话过来的。
最能帮得上忙的人联系不上，平常的万事通也不在身边，十足的坏运气。
那只好按门铃了。
明明不想让他们知道的…悄无声息地回来就好了啊……
来开门的是管家。
“少爷，您回来了。”老管家微躬身，往屋里做了个‘请’的手势。
“嗯。”他进屋，楼上传下来一声突兀的叫声。
是女人的叫声。
他愣住了。
“夫人在干什么？”
老管家垂下头，淡淡道，“二少爷在屋里，已经休息了。”
声音越来越近了。
“爸不在？”
他摇摇头，“老爷明天还有一个活动要参加，后天才能回来。”
客房的门没关牢，开了一道缝。
耗子站在门前，老管家站在三米开外的楼梯口处，背对着房门等候。
交欢声此起彼伏。
“夫人，这个时间了，你还在干什么？爸不是嘱咐过要早点睡的么。”他说。
他推开门。
床上的光景一览无遗。
后母和一个不认识的陌生男性纠缠在一起，场面十分不堪。
“真令人作呕啊，夫人。”耗子平静地说。
床上的女人慌张地爬起来，拉被子遮住身体，怒斥床上的男人。
“我先躲避一下夫人的陋事了。”他关上门，给瓷娃娃打过去电话，告诉她后母死了。
第十六回 轰鸣
“怎么了？”瓷娃娃微微皱着眉，远远地看见走廊那头过来的两个人。
宽大的裙摆看起来十分厚重。
她坐在‘皇椅’上，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
“哥？”浩子站在耗子身后侧，动手碰了碰耗子的手背。
耗子转手抓住他的手，拉着他走进公主的殿堂。
浩子长大了啊……手掌都要抓不住了。
他侧身打量静静地呆在身旁的弟弟。
很久没有仔细看过他的脸了。
浩子长得比自己高了，也不是那一丁半点，踮起脚都要比他矮一截。
这么一个大个子在他面前低着头，垂着眼，任他牵孩子一样拉着自己的手，百般顺从。
他已经长大了啊。
所以……
“她说喜欢你。”耗子说，“上次她跑掉是想要耍你一把而已。”
他点点头。
“我们家要是和她们家联合，互相依靠的话，势力会是国内商业界无人可比的存在。”
他又点点头。
耗子转头，“我弟弟喜欢我。”
瓷娃娃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你介意吗？”
“什么意思。”她优雅地端着茶杯，缓缓地抿一口，“我没听懂。”
“浩子喜欢的人是我。不是兄弟的那种。这样说你懂的吧？”
瓷娃娃似笑非笑，放下茶杯，没有回应。
“浩子，我想要你为了家里娶她。”他拉过他的手，“你知道的吧，就算你对我说实话我也不可能……”
“我知道。”浩子抓紧了他的手指，“你让我娶我就娶。”
瓷娃娃闷哼一声，“还真是听话呢。”
“那我就当是你的赞赏了。”耗子嫣然一笑。
“那，改日再谈吧，关于订婚典礼。”她随之扬起嘴角，“我还有事，谢谢你带他过来见我。”
他带着浩子从过来的廊道出来了。
“哥，去哪里呀？”
“吃饭吧。”耗子回头，脸上的肃然垮掉了一样，“你想吃点什么呀？”
他的脸上是不知如何形容的复杂的笑容。
浩子垂了垂眼，轻声道，“听哥的。”
“可是哥想听你的啊。”
浩子反手握住耗子的手腕，迅速推着他靠在墙上。
耗子吓了一跳。
这么一看这个弟弟还真有点‘遮天蔽日’啊……头顶的灯光都挡住了。
脸上投下来一片阴影。
“浩——”
嘴被堵上了。
和弟弟的嘴唇接触还是有点微妙。
浩子还是中规中矩地，没有伸舌头，只是压住耗子的嘴唇，手里攥得很紧。
离开家之后第一次见到他哭。
他是闭着眼的。
耗子是睁着眼睛的。
眼睁睁地看着泪珠从他眼角滚出来，划过脸颊，一滴又一滴。
像是摔进了深夜的暗渠里，水波一圈，又一圈。
过去的一切都走马灯一样倒映在水面上。
接触，亲近，忍耐，躲避，离开。
明明都这么多年了啊。
对不起啊……
耗子睫毛一抖，豆大的泪珠滚出来，划过脸颊，一滴又一滴。
“你怎么回事！？”耗子挥起手掌，“翅膀硬了赶爬我头上来了是吗！？”
手腕被抓住了。
“我长大了，哥。”
“对……就是因为你长大了！所以我没有必要再像小时候那样，什么都尽量顺着你了！”话刚说完，眼前忽然又一阵朦胧。
浩子低声道，“那就不需要哥照顾着我了。现在的我可以凭一己之力干很多事情，包括强迫哥哥。”
“你都要结婚的人了做这些有什么意思？脑子有病啊。”
“所以啊……我不愿意伤害哥。”他低下头，靠在耗子肩膀上，“我还算是自由的时候，哥就原谅我吧。就这一次。”
“你……”
莫名的什么涌上来，噎住了喉咙，耗子还想说很多很多，被这么一噎，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哥……”他轻声唤道。
耗子搂住他，“……嗯？”
“我爱你。”
“……我也爱你啊。”
喉咙里发涩。
舌头上不知怎么的，隐隐地有苦味。
“……我好喜欢你啊…哥……”
“我知道。”听见浩子的哭腔他不由得也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我…我一直都知道啊，可是——”
“哥，你手机。”浩子放开他，背过脸去，抬手捂住口鼻。
手机在响。
耗子忙摸出手机，胡乱抹了一把脸，深呼吸几次才接听电话，“黄狗……？”
浩子听不见对面在说什么，耳边只有耗子的应答声。
“浩子，你自己找个地儿好好吃饭，我要先走了…下次，下次我再来一定陪你吃饭。”
浩子看着他的背影。
明明还没有回应就跑掉了啊。
为什么…不能只属于我一个人呢……最最亲爱的哥哥？
提前回S市的事情耗子在下了车之后才给浩子发了消息。
这趟车坐了好几个小时。
到站了之后他还在站台上愣了二十分钟，头很晕，因为一直没敢睡，又精神很差，在站台走动一会儿，又愣了好久。
暮色沉沉，还是很多东西看不大清楚，耗子喝醉了似地晃晃悠悠。
浩子的举动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像是有什么钝器一下又一下地锥着太阳穴，他不禁抬手敲了敲脑袋。
皓月当空。
夜太深了，行人不多。
这个走了很多次的路居然有些陌生。
屋里的灯亮得扎眼。
“你不是说出事了吗？”
“对啊…为了救你。”黄狗端着土豆炖牛肉，“快过来吃饭吧。”
“……我可是就这样赶回来的。”
“你在那边，也不舒服吧？无论是家里的气氛，还是…你弟弟。”
客房的门忽然一声巨响被推开，“亲爱的我出来吃饭啦——”
“滚去洗手！别用你脏手碰我牛肉。”
耗子扶着沙发，有些站不稳。
啊……对啊。
真是救了我的命了。
再在那里呆下去，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浩子。
倦意已经很浓很浓了，侵袭了整个大脑，如同窗外天边的光亮，已经几乎吞噬了整片天空。
波斯绕着耗子和沙发转起来，被黄狗追着跑。
“你快洗手！！”
“抓到我就洗手啦啦啦~快来抓我呀！”
耗子扶着沙发蹲下去。
第四十一话 快给门票钱
王皓揣着电影票，拉开自行车的锁头。
他摸出耳机塞进耳廓里，“喂？咋了，陈大少爷有何贵干啊？”
话筒对面的人发出一串清爽的笑声，“咋地，没事不能打你电话？不是得汇报汇报，我今天有没有拈花惹草风花雪月？”
“难道你还能在飞机厕所大保健？要是想详细汇报汇报，大少爷在国外见了哪些美女的话——哎，那可求之不得啊，求之不得。”
他才看了一眼红绿灯，猛地刹住车。
“什么时候的电影？”
他松开车把手，把手机放进挎包里，“啊？”
“不是已经准备好约会了吗？几点的电影票？”
“说什么呢，谁要和你看电影。和你妈介绍的那个……啥，媛媛，找媛媛约会去。”
“你不打算跟你刚回国的老公约会？完了完了，得去贴吧发个帖子，题目叫〈新婚妻子竟趁我出差背着我偷人〉。”
“你别跟这儿胡说八道。”王皓被逗笑了，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上扬的笑意，“你怎么知道我买了票。”
“比起这个你老公更关心你偷的人。他男的女的？多大了？有你老公有钱吗？有你老公帅吗？女装有你老公漂亮吗？有你老公能干吗？”
“干.你大头鬼，胡说八道什么呢。”他看过一遍电影票，随手塞进口袋里，望着车少了，滑几步跨上自行车，“今晚的票，要到十点半的场。”
谁扯住他的领子，猛然往后拉了一把，王皓整个人摔下来，自行车惯性往前一些歪向左边的瞬间，一辆轿车飞驰而过，把自行车撞出去好远。
“我的妈……”王皓被接住了，脖子被勒得措不及防，还在疼，重重地咳嗽着。
就在眼前不过一米的距离。
警车随着那辆车去的方向飞驰，再一次碾压自行车。
“媳妇儿你要吓死我……”耳边的热气钻进脑壳里。
“陈嘉……咳…陈嘉阳你……你不是咳咳呕——”
“我想早点见到你。”陈嘉阳搂住王皓的腰，下巴扣在他肩膀上，“啊……谁知道我媳妇儿差点就凉凉了。吓死个人。”
“我生命力很顽强的好吗，你知道打不死的……”
“蟑螂吗。”
“呸呸呸！你快呸，谁是蟑螂呢，就你会说话！”
陈嘉阳搂他紧了些，“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王皓缓过来，轻推他的脸，细声道，“你别这样，这里好多人看着呢。”
“我不要昂——好久没见到你了嘛人家好想你的。”他用下巴蹭了蹭王皓，手神不知鬼不觉探进王皓衣服里。
“陈嘉阳你！”王皓抓住衣服里不安分的脏手，“臭小子，大街上还动手动脚。”
“那就是说不在大街上就……”
“闭嘴！”
陈嘉阳把手伸出来搂紧王皓，依在他耳边低声说，“我好想你。”
“……哦。”
“你就这个反应？那告诉我你有没有想我。”
“……”
“嗯？”
“……没有。”
陈嘉阳浑身僵了一僵，手臂松了些。
“好多人啊你放开……”
马上就挣脱出来了。
王皓有些诧异，回头看到陈嘉阳拉着脸一声不吭，又站着不动，就这样僵持着。
“喂，你干什么啊，跟个三岁小孩似的……”
“回去吧。”陈嘉阳说，“十点多我在电影院门口等你。”
真的是不带一点表情啊……这家伙。
王皓紧跟在陈嘉阳身后，打算转移话题，“你…不要和家里杠着了。那个女孩子也不错的，反正就是商业订婚……其实也没有必要……”
陈嘉阳突然转身，王皓低着头一头撞在他胸上，反应过来，抬眼发现陈嘉阳的表情已经很不对劲了。
“你干什么啦……黑着张脸…不是说好久没见我吗，怎么不多笑笑，一回来就给我这种表情……”
陈嘉阳在瞪他。
“那个女孩子确实是很不错，也不知道我是在为了谁和家里作对。你说的没错，是我的问题，都是我的问题。我是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为什么会跑到外地去参加一个聚会来让我妈原谅我。”
“陈嘉阳……”
“回去吧。我自己冷静一下。”
王皓抓住他的手臂跟着走，望着他的脸，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没法送你，你搭的士回去吧。抱歉。”
“你…有什么要紧事吗……”
“去见一下我妈。”
“我妈我妈一直就我妈……也不知道念叨点别的……”他抓着陈嘉阳的手臂紧了紧，低声念叨，“你就……多陪我会儿…会怎么……”
陈嘉阳站住了，垂眼，“你说什么？”
“没…没有什么啊……”王皓咬了咬嘴唇，攥得更紧了，低下头，“就是……就是你陪……你让我怎么说出来啊！你自己不会理解吗！”
“不会。”
他抵在陈嘉阳手臂上，咬着牙，“就是……我……很想你啊……想和你……啊啊啊啊啊你有病吧！”
一顺嘴就骂出来了……
王皓仰头看陈嘉阳一眼，碰上陈嘉阳的视线，马上又低下头。
这个人的嘴脸真让人讨厌。
他扔开陈嘉阳的手臂，转过身去。
陈嘉阳围着他走了半圈，又再次面对面站着，只是陈嘉阳低头看他，他低头看地。
“你脸好红。有没有觉得头晕？”
他摇头。
“……那你是因为害羞咯。”
真是要爆炸了。
“哪有！”王皓使劲掐他手臂，“我哪有！混蛋……”
“啊疼疼疼……真的疼真的疼！疼，王皓……”
王皓忙缩回手，做错事一样揣在胸前，陈嘉阳立即不叫唤了，反手扣住他的下巴，吻上他的嘴唇。
他的脸好烫。
陈嘉阳转而捧住他的脸，拼命想要吸收掉灼热的温度那样。
顾不上别人了。
即便是在这样车水马龙的街头。
“我去上个厕所。”王皓脱开陈嘉阳的手指，走进洗手间。
陈嘉阳看着他进去，摸出手机，按了个快捷号码。
“对王皓干这种事可是妈做得不对哦。”他瞟一眼洗手间门口，冷冷道，“要是王皓有什么三长两短，妈，你可担当不起。”
第四十二话 铺天盖地
议论纷纷。
自王皓踏进学校的那一刻起，她耳边的议论声就一直没停过，咕咕叽叽，咕咕叽叽。
不得不惹得人厌烦。
王皓坐定在座位上，周旁的人都不在座位里。
大家都站着，成群结队，也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吵得很。
“呦。”陈嘉阳从身后扑上来挂在他肩上，见他一脸郁沉沉，靠上去，“看什么美女啊，我也要。”
“没有。先放开我。”王皓说。
“我的房子可以入住了哦。”他在王皓身旁蹲下来，用脑袋推王皓，“来我家吗？”
王皓抬手捂住陈嘉阳的额头，“过几天吧。”
“好。”
王皓站起来，拎了拎陈嘉阳的头发。
陈嘉阳跟着站起来，随着他出去了。
“我卡被停了。”王皓走地懒懒散散没点正样，晃悠晃悠着撞陈嘉阳，不倒翁似地晃。
陈嘉阳握住他的手，“我有啊。”
快到综合楼了，走廊上没有什么人，只有几个搬作业的抱着书匆匆跑过去。
王浩看着那个同学，抱着一堆要高过眼睛的书本跑过去，右一步扶着陈嘉阳，“你也不问问为什么。”
“嗯，那是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早上想买个新的锅，就发现我的卡用不了了。”他有摆钟一样撞了陈嘉阳一下，“嗯……我想买个新锅。”
“我给你买不就好了。”
“嗯……”王浩挨他身上，“好奇怪啊，卡怎么会停了啊。”
陈嘉阳的手爬上王皓的肩，站住脚。
“你好可爱诶。”
“我知道啊。”王皓看着他的眼睛，里边还有一个自己。
“我想亲你。”
他回头看一眼教学楼的方向，又转回来，“麻利点。”
居然顺理成章的要到了。
陈嘉阳心里一团乱糟糟的，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脑子里就一直不安宁，无论是去了聚会的事还是家里人的事，都让他不得不觉得自己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
即便是在学校里吻王皓心里也没有更多的安慰。
根本连一个观众都没有啊。
他有点迷茫自己这么做的意义。
效果出乎意料的低迷。
或许还是因为所有的事情基本上都和王皓有关系。
他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做过的傻事。
那个时候对王皓做了太过冲动的事，以至于现在给自己带来更多严重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