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之处，镜花水月(庄郎)

“波斯？”黄狗忙上去扶他，谁知被一把抱住。
“要抱抱才起来。”波斯干脆躺下了，死皮赖脸扒着黄狗不放手，“嘤嘤嘤，要抱抱～”
黄狗四下张望，有些焦急，回过头来，“你不害臊啊？这么多人呢……喂。”
他忽然凑上去，黄狗吓了一跳往后缩了一下。
“你干嘛！？”
“你以为我要亲你啊？”波斯的坏笑逐渐浮现出来，盯着近在咫尺的嘴唇，“强迫你是什么后果我清楚得很呢～不过也不排除你就想被我偷亲的可能。”
“放屁。我不打死你。”
他靠在黄狗的腿上低声笑着，有好一阵子。
“起来。躺着好玩儿吗？大冬天的发着烧还往地上躺。有毛病。”
“你抱我起来。要抱才起来。”波斯说。
“你……你烦不烦啊！”黄狗再次四处张望一阵，确定没人，马上伸手俯身下去搂住波斯两秒，又立即松手“好了吧？起来。”
波斯不太利索地爬起来，脑袋直往黄狗身上锥，顺势抱住他。
“哎你！不要脸的家伙……”
“干嘛嘛！头晕……头晕着呢。”他孩子一样倚在他身上，嘴撅得老长，可怜巴巴地蹭黄狗脖子，“都这么多年了……要是早点把你拿下就不用独守空房了。”
“哎你注意点用词行不行？让你抱着不要得寸进尺哈。”
“说真的呢。初中的时候该吃干抹净了。结果吃了一点点就等到现在……中途还偷吃失败了。”
“我都让你说话注意点了听不见是吧？别讲得吃进嘴里了似的。”他说完才觉着不太对劲，忙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你仗着病了就胡来，等你病好了那天就让你死一死。”
“行吧。那就先占点便宜。”
“我掐你信不信？就嘴皮子动动动个不停。”黄狗正要掐他，他又往黄狗肩里钻了钻，额头靠在他脖子上，没出声儿。
“喂。你，你哭啦？”
草丛里发出很大的声响，耗子蹲得腿都麻了，一屁股坐在枯叶堆上，措不及防地嘎吱嘎吱乱响。
耗子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的感觉。
正恼着被黄狗逮住了要如何收场，又听到了别的声音。
“老师~我历史特别差呢。教教我历史嘛。真的真的特别差呢。”
“你历史每次都有九十五还说特别差！！我看你就是存心的！！”
“诶，被发现啦。”
“！！！找你学校老师去！找我干嘛，不在上班时间我不想碰那些东西！”
“哎呀，那你倒是晚上好好在家呆着啊，怎么能让我独守空房，好过分哦。”
难道现在很流行这个词语吗！
耗子一身冷汗。
“我警告你用词恰当一点！烦死了。”
“都有夫妻之实的怎么还不愿意嫁啊。老师这是在欲擒故纵吗？”
耗子仰头。
那个不是山羊么……还有那个看起来还很小的男生……难不成这就是！！
传说中的师生恋！？……耗子你傻了吧。
“如果因为我喝醉了而对你做了什么的话请你理解一下。我根本没有那天的记忆，根本！一点点都想不起来！而且！！”山羊看起来要气疯了，表情极其严肃，“受害的是我！！凭什么你要找我负责！我说多少次了不需要你负责就是不需要，这种事情算什么？你不要再死缠烂打了好不好，真烦人。”
那个男生忽然笑意全失，抓住山羊的肩膀，“算什么的意思是你习以为常了吧……”
“你在瞎理解什么啊——”
“所以你才觉得什么关系都没有不是吗！”他的背影都不太好了，抢着说，“所以不管是谁，只要放进去舒服了就没关系是吗！”
“你有病啊！！！”山羊的巴掌重重地落在他的脸上，很快浮现一片红印子，“你管什么事啊！！”
耗子看着都觉得好疼。
“我讲对了吧，这么激动？”男孩子轻蔑地笑了，“真是没看出来啊，我还以为你挺清纯的啊。”
山羊像是气得不知怎么说话了。
“明明被我看着喝咖啡的样子这么可爱…收到我的花的时候惊讶的样子也好可爱…不小心靠着我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也是……啊啊啊啊啊太可爱了怎么办啊啊啊啊……真是要哭了嘛……”
他猛地抱住山羊。
他比山羊要高出一个头，抱着山羊就像抱着长条娃娃似的，死死地压在怀里。
刚才还觉得他好过分……这转变得太快了吧……
“我不管啦我不管~你有多少个炮友我都不管，你就是要跟我回家嘛……啊啊啊我不管你要跟我回家，不然我就不放手了，抱到死吧！”
啊……居然有点可爱。
耗子捂住鼻子。
“……老师？不会闷死了吧？那不行啊我还要带回家……”
他才放开山羊，山羊垂着脸，纸片人一样飘了几步又撞进那孩子怀里。
“啊不要哭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就是，就是有点不高兴所以说错话了原谅我好不好……求你了不要讨厌我……”
“没有……”
耗子心想是不是该买彩票了。
这么巧的事情……今天不中头奖天理难容啊。
不过…还是真羡慕有男朋友的人啊……
这么想着。
‘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别烦我。’
“哈……”他抱住脑袋。
思绪很快都沉积下来。
他小心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和树叶，既然黄狗还没来找麻烦，就打算回家去。
他没有多想，也没敢再多想。
第十四回 倾盆
窗外的雨下得很大。
车内只能模糊地听见起伏的鸣笛，打在车窗上的雨点都异常清晰。
出事了。
弟弟原本和某某公司的千金有联婚，结果新娘在订婚礼的时候突然夺去麦克风说新郎不是之前见到的人，放下麦克风撒腿就跑。
家里终于有了召唤耗子回去的理由。
说实话，耗子原本压根儿就没有要回去的念头。
他担心的是弟弟。
弟弟一向特别听话，也特别优秀，和耗子简直天壤之别。
可是他们长的一模一样。
当时代替要参加活动的弟弟去见那位千金的人正是耗子。
他很害怕家里会做出‘干脆就让耗子娶了他吧’这样可怖的决定。
他不禁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今天好像特别的凉。
“浩子啊……我在车上了，应该快到了吧。”
司机斜眼看了看后视镜。和后视镜里的耗子。
“干嘛这么着急啊，反正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迟一些到家里说不定雨就会停了呢。”
司机狠狠地踏了油门。
黄狗发过来好几个购物信息，问这问那的，颜色都要三番两次地斟酌询问。
就跟往常一样的啊……
下着大雨，迎面冲出来的人伞也没打，急急忙忙脱下外套往耗子脑袋上套。
他撑住外套，“……浩子？”
“哥快进去洗个澡吧。”
“嗯，好。”
雨顺着西装外套高级的面料一直下滑，滴进耗子的鞋后跟里。
怪难受的。
只有一些家仆站在门前迎接，手里也没拿伞。
后母和父亲也不在。
哈……这是有多无视我的存在啊，好歹是个大少爷。
耗子无奈地笑了笑。
“少爷。”最年长的女佣朝他鞠躬，替他推开家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笑着点了点头。
“哥，你那边……过得还好吧。”浩子坐在浴室外，靠着墙壁。
“还行吧。”耗子泡在浴缸里。
“……对不起。还麻烦你回来了。”
“道什么歉啊。你又没有做错事。”他从水里出来，赶紧抽了条浴巾披上，甩了甩头发上沾的水，“怎么，那位小姐现在什么情况？”
“不知道。反正就是跑了。”
耗子随便翻出一件T恤穿上，“要不是为了搞定她的问题，爸怎么会叫我回来。你快去洗吧。”
“……爸答应我会接你回来的。”他关上门。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
黄狗打来了电话，问了两句，也没多说。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耗子不知怎地回头看了看浴室的磨砂门，放轻了声音，“这边处理完就回去。那老头子也不想我多留。”
“嗯。好，等你。”
他轻轻地回应一声，不由自主地回头再往浴室看。
“你不会出什么事的吧？”
“不会。”
“那好，晚安。”
他一下子摊在床上，床软软的马上陷进去了，“晚安。”
话筒对面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耗子正要说让他先挂电话，黄狗又说话了。
“老猫在我身边。刚才的话是他要说的。”
他愣了一愣，“那你呢。”
“我？”黄狗的呼吸声里染上一股笑意，“早点回来。”
通话终了。
雨还在下，没有一丁半点儿变小的趋势，反而觉得越来越大，风也刮得越来越使劲。
窗户没有关紧，一些雨跑进来，发出‘呜呜’的声音。
“哥。我洗完了。”浩子忽然爬上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穿好了衣服。
“关灯。”耗子闭着眼往另一边挪了挪。
眼皮外透进来的光淡了，消失了。
陷入一片灰暗。
浩子钻进被子里，翻开被角把耗子也盖住。
“哥，雨还没停。”
“嗯……对啊。”
“下的好大呢。”
“是啊……喂，有喜欢的人吗？”
“有。”
“那就不要结婚了。”
“可是我喜欢的人不可能和我结婚啊。”
“说什么呢。哪个女孩子告诉我，哥帮你抓回来。”
“……不是女孩子。”
“……”
一声雷‘轰’地，一道闪电随之应和而下，仿佛照亮了那瞬间里的整个夜晚。
“浩子啊…你能不能……”
“哥不会想和爸说一样的话吧。”他的语气忽然就变得冷冰冰的。
窗外倾盆的雨水也不过如此罢了。
“爸也是想要传宗接代的啊……”
浩子暗中抓紧了被子，“为什么哥不理解我？明明哥也是喜欢的男孩子啊。”
“我不是……”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去安慰弟弟了。
当初黄狗是这样说的‘我不是因为喜欢男人所以喜欢你，而是因为我喜欢的你是个男人。’
可是怎么开口说这件事……
“我不想去玷污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对彼此都没有任何好处。”浩子说，“就算只是为了生孩子。”
“那……你喜欢的人喜欢你吗？”
“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不可能。”
“浩子，你都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他爬起来，在黑暗里看着另一边的浩子，“既然你这样认为，那哥也没有必要劝说你改变你的观点。哥只希望你能开心一点。”
沉寂了好一阵子。
“可是……他有喜欢的人了。他们在一起了，无论是换了，他喜欢的始终不是我。”
竟有些哭腔。
“浩子……”
“哥。我也想勇敢一点。”浩子摸到了耗子的手，立即上前抱住他，泪水倾泄而出，“可是我做不到啊……会破坏他的幸福，我做不到啊…真的……没有办法。”
耗子没有听懂他的话，“让他知道怎么会破坏他的幸福？他一定会理解你的啊。”
“不可以……”
“浩子？”他轻抚浩子的背，“怎么会呢……他一定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吧。”
浩子忽然哭得更厉害了些。
“浩子怎么了啊，哥在呢。有什么事哥会帮你解决的。”耗子一次又一次抚摸他的后脑，一次比一次更使劲，“不要再哭了……”
“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
“我知道了。不哭了。”
“可是他是我的哥哥……他是我最爱的哥哥……”
夜色正浓啊，所有的一切都包裹在深蓝色的雾纱里，吹之不破，那么美丽，那么美好。
第十五回 你的声音
“你好。”耗子入座长桌的一侧，穿过各式各样的菜品，两只酒杯与一只大花瓶望着另一边坐着如中世纪英国皇室般的公主。
就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她瓷娃娃般的面容，穿着欧式宫廷风格的大摆裙。
说实话，耗子眼里她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还以为自己真的是公主呐？
刚开始见到她的时候，见面的地方的装潢衬托下，并没有觉得她哪里奇怪，反而是身着便装的自己格格不入。
“你是耗子吧？那天跟我订婚的那个人的哥哥。”
“……是我。”
“跟我见面的人也是你吧，那天陪我喝酒的。”
“……是。”
耗子不知该还说点什么，伸手抓住跟前的高脚杯，一口喝下去里头仅小半杯的不明饮料。
结果被呛到了。
这是啥玩意儿……
“你喝的是我从我爸房间衣柜里挖出来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听说里面泡着的是虎鞭。”
……可真令人感到惊喜啊。
瓷娃娃端起自己跟前的咖啡杯，“我这是家楼下饮品店买的抹茶。如果你觉得我爸的特制饮料不合胃口，我马上叫人给你买一杯回来。”
耗子猛吞几口奶油汤都无法释怀刚才食之无味的虎鞭酒的精神后劲。
为什么要给我喝虎鞭啊……
“知道我为什么要嫁给你吗？”
“……这是上一代的决定啊。”他那几大口几乎把奶油汤都灌进去了，喉咙里有点噎。
“肤浅。”她长长的睫毛一抖，碧色的眼珠子露出来，“我daddy是不会让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的。”
“哦……”耗子有些尴尬地拿着勺子拨弄碗里剩下的浓汤。
这碗可真小……就这点儿怎么够吃的？
塞牙缝都不够呢。还开胃菜。
就剩一点点了也不好意思舔盘子……啊啊啊真是好想回去吃黄狗的牛肉面啊。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瓷娃娃厉声道。
“啊……啊，有啊当然在听啊，你继续啊，管我干什么。”
老子现在他妈的只想舔盘子……
“你没有在我面前装好男人。”她说，“每次那些男人在我面前都装作一副居家必备好男人，或者树立一种很可靠的感觉，真让人恶心。他们背后做了什么我可是清清楚楚。”
耗子只是‘嗯嗯’地应付着，努力不去看那盘美味的浓汤。
直到他听到瓷娃娃说更喜欢浩子。
“哎不是我说，你明知道跟你订婚的是浩子你还跑什么？”他越想越生气，“你这是几个意思？你知不知道你给我们添了多少麻烦？”
瓷娃娃身边看起来很严肃的女人朝这边走过来。
等等等……不会因为说错话要把我绑了吧？
这种事虽然早有听闻可是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她摸出一张卡放在耗子桌前。
耗子面带土色。
“这是大小姐给您的，密码是您的生日。大小姐让您尽情使用，不用谢。”
谢…谢你个大头鬼啊！
他感觉自己要是说起来唾沫星子都能给人洗脸了，稍微顿了顿把话都咽下去，板着脸说，“不需要。家里给的钱足够了。”
“也是。那个老猫家虽然势力比不上我们家，听说财产能抵上两个我爸呢。”瓷娃娃淡淡道，“哦，不然，是黄狗家咯？”
“你什么意思。”
“耗子已经被家里赶出门了。这件事不是秘密吧？哦呀，黄狗好像也是。真是落魄呢。”
黄狗……
“我家大小姐请您开始用餐。”女佣不知是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稍微俯下身来冷冷地传达主人意思。
女佣！！这是全职保镖吧……
开始用餐……他看着已经不剩什么的汤盘。
不禁感觉有点丢人。
幸好端在面前的饭菜足以令他忘记尴尬。
吃过饭后这位公主让耗子明个儿把浩子和后母给带过去。
然后他就退下了。
不知是谁来了电话，耗子也没多看，直接就接起来。
没有人说话。
耗子想起刚才看到的号码备注，不知是谁，不过不是陌生号码。
“喂？怎么不说话？还是出什么事了？”
他拿下手机又再看了看备注。
他的声音放缓了。
“说话。”
没有回应。
“老猫，说话。你不说话打过来干什么？几个意思？不是叫你不要再——”
“我没有要找你。”
这个小孩子赌气似的调调是怎么回事啊……
“你这不是电话都打过来了吗？”
“我只是打电话而已，没有找你。”
“变态啊。”耗子不知不觉中嘴角浮起一抹笑意，“那你怎么不说话，打电话而已。”
沉默了好一会儿。
“刚才是你先跟我搭话的。我没有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