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之处，镜花水月(庄郎)

“陈嘉阳？”
他才回过神来，确确实实的看到了王浩的脸，不由自主的就搂住他，“嗯。”
“是时候要回去了吧？要上课了。”
“好。”
很快，今天一开始就不对头的气氛暴露出事情的原委。
陈嘉阳甚至在那一刻开始觉得自己要崩溃。
校长来找他们谈话了。
蔺源的表情很微妙，在全班面前平静的通报了这个消息，眼神从来就不在他们身上。
“自习，学委上来看班。吵的登记，我回来看着给他们点事做。”蔺源先走出教室。
朝白生也在校长室里。
王皓一愣，有种人都到齐了的感觉。
“你们都知道的吧，我们学校严厉禁止败坏学园风气的行为。”校长喝一口水，缓缓地向后靠在在老板椅上，“为此，我们学校的各位老师，领导们都做了许多的努力。”
“朝老师和蔺老师，我看你们和这位叫王皓的同学比较亲近，关系较好，不知道你们对他的事情了解多少？”
没有人说话。
校长笑了一声，“朝老师，你是和他最为亲近的老师，所有的事情，这些同学都看在眼里，甚至是一起来学校，送他回家。朝老师已经向家长一样照顾他了吧？据我所知，这位同学是只身过来读书的。”
朝白生头一歪，“那不是自然的事情么。”
“所以我希望朝老师能够把所知道的这位同学的事情都讲出来。”
“都？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洗澡，都给你老人家讲出来么？到底怎么了。”他轻快地笑了笑。
校长把在手里操作了很久的平板递上前来，“请两位老师看一下这个。是我们学校校园论坛的帖子。”
都是一堆照片。
屏幕截图里的几张帖子热度连续好几天居高不下。
甚至是朝白生从前和王皓待在一起的时候的照片都被收纳在其中。
某个帖子的标题很让人恼火。
“校长。就算王皓是只身过来这边读书的，我想你作为校长也应该知道，王皓同学家里不缺那几个钱，不需要为了钱而做出这种事情。”
为了钱而做的事情吗……
王皓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这位同学的生活习性什么的我都不应当去管，可是他的行为影响到了我们其他的学生。”校长说。
其实帖子里的基础图片都很平常，只能当做是关系好。
决定性的证据是一张接吻的照片。
朝白生原本还想替王皓辩解一下，看到这张照片的那个瞬间就断了这个念头。
这个臭小子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扭扭捏捏的，怎么现在就这么明目张胆了呢？
他背着手狠狠地掐了王皓一把。
“请问两位老师知道这件事情吗？或许是这位同学对两位老师做了同样的事情……请问这位同学有向你们两位所要钱财吗？”
什么索要钱财……老子哪里需要那几个臭钱！
王皓听着牙痒痒，很有冲上去咬校长的冲动。
“校长，这是我的私人生活，我想不应该轮到校长来管吧。这张图的真伪校长查验过么？”陈嘉阳伸手删掉图片，“发帖子的明显是个校外人，做出这种哗众取宠的行为，校长不应该更去找到这个罪魁祸首给予适当的惩罚么？”
学霸就是学霸怎么说得这么有道理呢。
王皓笑出声来。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在学校里面传开了，已经扰乱了学生们之间的话题，造成了不良风气。”校长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纸，“我们讨论后，决定让王皓同学写休学申请书。”
蔺源揉了揉眼睛。
“进校的时候就应该感觉到了吧。这种被怀疑有不良行为的同学已经在学校待不下去了的。以讹传讹。无论事实的真相是怎么样，学生们都没有想要知道的意思。”
空气陷入一片冷寂之中。
谁也没想过校长会拿出这种解决方式。
这样的贵族学校里，每个人背景都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有权有势。
虽然王皓来的时候感觉是势单力薄，可校长也知道这不代表他没有靠山。
不管怎么说校长这样异常的举动，只有一个可能了吧——
“校长……”蔺源刚想说什么，马上被打断了。
“真让人难过啊。”王皓干笑两声，“也好，我早就不想再这里呆了。”
第四十三话 驱逐
事情还是以“必须解决掉事情的源头给学生一个交代”结束。
王皓最终还是没有填下休学申请。
不过也没法回家了。
家门的锁被换掉了，应该就是那天早上的事情。
其实上不上学读，不读书，对于王皓来说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只是那些来自曾经是朋友的人的冷眼，平时还能开开玩笑，这种情况下无论如何都却全然不理的人，实在很令人恼火。
托陈嘉阳的福开始做作业了，一开始老师们都以为是王皓做出了改变而为他感到高兴，到了这种节骨眼儿上，老师倒为他的坏事情添油加醋。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不一样，可是他们的神情都说出卖了他们。
就仅仅是表面功夫而已。
“只不过是论坛里的一张帖子罢了，看看你们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王皓这样说。
平时开玩笑喜欢你喜欢我成天抱在一起的人见到王皓就一哄而散。
根本没有出现那些所谓的抽屉里面放垃圾，桌面上被画得乱七八糟的事情。
倒是总是在他背后细细碎碎地小声议论。
他倒是希望这群人能做出点啥，好给他理由动手。
“学委。陈嘉阳这几天请假，把所有卷子都发双份给我，我给他带过去。”
“好。我给你整理了带回去。”
也只有学委待他如初了。
甚至还笑得意味深长。
“我不想上学了。”他蹲在学校后边的小巷子里，拿着小树枝在地上戳着打发时间，“你快点回来吧。我不想再给你带卷子了。”
话筒对面沉默了好久。
“……那你就回到我新家去。不要到处乱跑，好吗？”
“好。”
“钥匙我给你放在旁边的橘子盆里面了。待会儿你回去的时候就找。”
“我自己还带着呢……你到底在干什么。”王皓手里的树枝在水泥地面上划出一道白色的痕迹。
“什么干什么？只是有点事情请一会儿假而已。”
“喂。又在和你妈讲大道理吗？分明就是讲不通的。”
“……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
王皓忽然开始笑了起来，把树枝一扔后仰坐在地上，“相信在这种时候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做不到的事情永远都做不到。”
“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
“喂，陈嘉阳。回来上学吧。我已经联系我爸那边让我弟弟再给我换一间学校。”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过我会处理好的。你只要乖乖待着，相信我就行了。”
“得了，陈嘉阳。我知道你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在你妈和我爸这种人眼里，身体构造一模一样的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他们觉得这是错的，那个就是错的，没有可以转弯的余地。”王皓又说，“这可是根深蒂固啊。”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
“你看到那些同学了没有？你看清楚你妈的表情了没有？不要做傻事了，陈嘉阳。”
“……”
“当初朝白生可搞得轰轰烈烈的呢。你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了没有？”
不知不觉就要哭了。
好奇怪……明明一直是在心平气和地讲话呢。
“这几年你跟着你妈参加这么多的宴会，你见过朝白生了没有？只有朝家夫妇和朝云生吧？”
“是……”
刚想要继续说下去呢，就在喉咙里噎住了，下意识捂住眼睛。
“反正我已经无所谓了。可是还祸害了其他人……还真让人难过呢。”
“为什么你每次都要提朝白生？我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呵呵……真有意思。”王皓挂掉了电话。
再这样说下去，就会眼泪哗哗的了吧。
陈嘉阳的反应也真是奇怪。
这样可不好啊，被那群黄鼠狼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他叹了一口气，站起来了。
那支小树枝被风吹得滚进草丛里。
那一小片水泥地上有白色的字，写着‘中国’。
“老师，我想请假。”
然后王皓就拿着放行条子走出了校门。
可真是利索呢。
就像已经准备好了一样呢。
他并不想到陈嘉阳的新家去。
反正只要和朝白生说一声，就肯定能住进他那里去了。
可是一想到朝白生现在在住的地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朝白生不在的时候，陈愿难免让他觉得害怕。
陈愿静静的呆着看书工作，也不大讲话，也没有一丁点的表情。
他只在朝白生面前像个傻子一样，平日里倒完全不是一个人。
想想还是陈嘉阳更自在些。
算了，还是回去吧。
“王皓？”
他回过头。
陈嘉阳。来了。
“喔，你来了啊。”王皓倒了杯水，“这里很不错诶。”
“嗯……那个，吃饭了吗？”
手机响了。
王皓摸出手机，回头朝陈嘉阳说了声‘等一下’走远了些接起来。
“没事……陈嘉阳有套房子，我在房子里呢。嗯，不用了，还是你俩住一块二人世界好一点吧哈哈。”
是他吧？
陈嘉阳皱起眉头。
“嗯，我弟弟还没有回复我呢……果然还是太忙了吧。不，我不上学了，不想去。要不我还是…那啥，填一下休学？反正我弟弟找新的学校办手续也需要点时间呢。”
王皓微微转头看陈嘉阳一眼。
“哪有啊…不会出什么事的啦，又不是小孩子，也没有你妈那款人在呢，我好好的呢身体倍儿棒。嗯…对啊，接下来就是等我弟那边搞好了…我就直接走了。”
“谁允许你走了。”陈嘉阳说。
他慌忙了些，捂着话筒转过去，“那先这样，嗯，拜拜。”
“王皓。”
他收起手机。
“喂，干嘛装作听不见我说话啊？”
“那你呢？”王皓一脚踢在沙发底板上，沙发甚至翘起来了一下子，“我说这么多你当我放屁啊，爱听不听的。”
“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了？王皓，说清楚，不要想着装装样子就过去了。我妈那里我还在争取，时间还长，你这样就准备逃跑了？”
“哇真是。”他差点就要又摆出几年前不良学生的模样说脏话了，他一顿，急收住话，“我说了，我是在处理问题。”
“是儿戏吗？这么些时间以来的事情你都要当做没有发生过然后一个人逃跑吗？”
对视良久。
“……是啊。那又怎么样。”
半夜的时候，王皓躺在床上看着墙上荧光的时钟。
十二点半了。
别说睡觉，眼睛都闭不上。
太累了。
累得根本不想再呆在这个世界上。
敲门声。
他转过头，黑暗里门开了一道缝，露出一道光。
“你什么时候走？”
王皓看了眼短信界面，把手机屏幕按在床上，“没有这么快。等我弟回我了才能开始倒数时间。”
“可是你没有地方去。”
“对。所以在此之前我会一直借住你的新房子。”
“为什么你这么想走。”
“大家都很难做的，你别倒腾了吧。”
“你明明想我倒腾呢。”
“切。”
“是你家里说什么了吗。”
王皓晃来晃去打发时间的手忽然僵住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始晃起来，“是。”
“管他们干什么。”
门关上了。
还是根本就无所谓？
脑海里浮现各种各样的画面。
陈嘉阳…陈嘉阳……
果然还是朝白生……呢。
当初要不是傻子一样想要耍陈嘉阳，做了那样子的坏事，情况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最多只是疏远了而已。
又搞砸了啊……王皓。
他捂住眼睛。
手晃得好酸呐。
果然，还是一走了之最划得来呢。
第四十四话 昏黑
说实话，王皓搞不懂为什么陈嘉阳还能这么淡定地去学校上课。
并不是因为觉得他也得被劝退，只是学校已经满城风雨，那些关于他们的流言，每一句每一句都深深地压进王皓的皮肉里。
“我很支持他们啊，这才是真爱呢，学校里的狗男女必会绝望分手！”
“学校怎么就是看不惯人家两情相悦，歧视人家呢，这么多狗男女都不抓，非得整人家那对。”
他不想成为话柄。
那些他认为只有在虚无的傻子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垃圾和言论正赤.裸.裸地逼迫着他坠入深渊。
其实校园帖的话锋已经变了。
话题由原po的校园秘密恋情变成了全都是背地里妄想勾引各种男人求财的男高中生。
什么啊这种开玩笑的事情。
陈嘉阳说了会去处理，处理处理着就越来越奇怪了。
帖子的评论开始可怜陈嘉阳了。
虽然他不在乎自己在学校里的风评如何，可是现在看来事情已经演变得不成样子。
起床的时候烧的水已经快喝完了。
弟弟那边还没有消息。
真让人消沉，呢。
“老子家里有的是矿！操！你们烦不烦啊！整天王皓王皓，怎么不想想你们家孩子不想想你们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教书还要看校长脸色还要看学生脸色，就是因为你们没钱啊！死穷鬼。”
视频里的蔺源搬起对面桌女老师的电脑主机给从窗户扔下去了。
“蔺老师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干你马呢管不住自己的嘴呢！？还蔺老师呢，背地里都管我叫老公了吧婊子？想不到你还是这样的王老师呢。”
好像有点过分了……
“我知道你喜欢我，早就知道了，就他妈的不想鸟你，三分颜色上大红呢剩女？老子装和善你还觉得‘被温柔以待’了，真让人恶心。”他的样子就像十七八岁的叛逆少年，“再让我听到你叭叭嘴，从这里被我扔下去的就是你了蠢女人。”
王皓把手机反过来盖在桌面上。
他从来没有见过蔺源这个样子。
又是……我的错吗。
怎么什么都这么让人烦心啊。
原本就是网上约了人在巷子里见面的……谁知道陈嘉阳会把自己搬回酒店啊！
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谁知道陈嘉阳这么爱多管闲事啊！
原本就打算换掉交友网页上的玩意儿，谁知道会被叫去女装买东西遇上看过网页的大叔陈嘉阳还出现在那里啊！！
原本用啤酒瓶把事情解决了的谁知道陈嘉阳还……啊啊啊啊啊！！！
原本就是形同陌路的三好同学谁知道还会有这样的后续故事啊！
他大叫起来。
谁知道当年怎么会喜欢上朝白生啊，
谁知道会遇到蔺源啊。
谁知道朝白生会出国啊。
谁知道陈嘉阳会出现啊。
谁知道朝白生会回来当代课老师啊。
谁知道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够了……真是够了。
干脆死了吧！
他一下又一下地拿脑袋撞桌子。
“谁啊。”王皓爬起来去开门，看着门前的女孩子，“有什么事吗？那啥，我不需要火柴。”
“能拜托你一件事吗？”她说。
“啊……你就是那天在超市里被陈嘉阳逮住的吧？拿着榔头冲过来的那个。”
女孩眨眨眼，“嗯。是我。”
“哈……还真敢再来啊。今儿榔头带了吗？”
她看着王皓好一会儿，打开包包，摸了好一会儿摸出把螺丝刀。
“今天带的是这个。”
王皓翻白眼。
“大哥哥，能拜托你个事情吗？”
“什么事儿啊。”
“大哥哥。”她直盯着王皓的眼睛，“能请你和我哥哥分手吗。”
等等……等等等等。
能请你，和我哥哥，分手，吗？我哥哥？
思维停滞。
“哦，你说陈嘉阳啊。”王皓挠挠后脑，“这种事你应该去问他吧？可是他死皮赖脸要缠着我的，别把责任都推我身上啊。”
“那大哥哥是想要钱吗？”
他笑了，“老子家里有的是矿，还缺你们家那点钱吗，老妹儿。”
“可是我妈妈说……”
关上门。
“我听都不想听你妈妈说。”他小声念叨。
收到了新的消息。
‘哥再等等，我这边忙完了就给你弄转学的事。用不了多久，抱歉。’
终于啊……
他看着空荡荡的大房子。
明天出去吧。
反正也不用去学校了。
如果是要去散心的话，还是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