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之处，镜花水月(庄郎)

“陈嘉阳表哥？两个字的那个。”
“……嗯。”他顿了好一会儿，“没什么朋友，她也是不想让家里其他人去才……一起回国的朋友也是忙……”
“那我陪你去吧。”王皓直起身，把炒粉咽下去，“我去。”
朝白生有些诧异，半信半疑地继续翻手机，“看你那个懒样子，你还会愿意去看家长会？班主任可是要叭叭叭一整个下午的。”
“嗯。我去开会，和你一起。”
他才又抬眼看他。
“朝洁思。是八班新来的转学生吧？两位是她的哥哥？”校长在学校门口堵着，把他们从上到下打量一遍，“早听说这孩子有俩哥哥，就是你们二位吧？”
“是基因问题嘛？大哥长得真好看呢。”旁边的女生忽然冒出头来。
朝白生的笑意从嘴角泄出来，带了些不屑的意味，他指了指王皓，“我是她二哥。这位是嫂子。”
校长愣神儿的时候朝白生拉着王皓过去了。
“朝白生？”王皓轻声急急问道，“你干什么！？”
“没有。她太烦了，一看就是想查家底沾好处的。”他抓住王皓的手腕，“两个钟就可以回去了，就说是家里还忙。是你说要来的，不许跑。”
“……你。你不嫌事儿大啊。”王皓反倒扯着他，“你这样说，你妈迟早会知道你又和我呆在一起了啊。傻子吗！她不得打死你？”
朝白生停住了。
“是你说要过来的。本来就打算叫……”
远处一头金色的长毛扎眼的很。
他看见朝白生，摘下墨镜，朝这边挥了挥手。
“陈愿……他怎么来了。”
“我叫的。”王皓回头看陈愿一眼，“拯救你。”
朝白生想不透王皓的心思。
王皓一向做事直来直去，最近总觉得他怪怪的，干什么都是突然变了念头，又再倒回去考虑一遍。
他的确实变了。
看起来干什么都很有理的样子，其实朝白生知道他的茫然和逃避。
他更自私了，相对于其他人来说。
是的。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
“旦旦——”陈愿飞奔过来，张开双臂要扑人的动作，被朝白生撑住肩膀。
“别这样叫我说过多少次了！”
“诶～当年在床上你答应我了的啊。”他马上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你怎么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呀？”
朝白生白他一眼不想理他，调头往教学楼去。
“娘子～别先走啊。”
“你都说了当年当年！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别叫了！”朝白生甩开他的手，看到陈愿皱皱巴巴的表情顿时没忍住笑了，“快起开！莫挨老子。”
王皓手里头抓得紧了又紧。
他回头往校门口去了，深呼出一口气。
朝白生才注意到他，看着他走出校门。
陈愿见状，也不再扒拉着朝白生，放下手来，也回头，看着他消失在视线里。
“何必呢？朝白生。”
没有回应。
“他很明白鱼和熊掌的道理。你有什么好期望的？当初你为了什么扔我在那边自己回来了，你自己清楚得很。”他看透般咧开嘴角。
朝白生皱了皱眉，别开脸。
“朝白生啊。我喜欢你。从来都是。就着你来来去去折腾，折腾够了就回来，你不是也清楚的很么。嗯？”
“……我知道。”
“既然你自己都清楚的事情，我就不重复了。不过。”陈愿邪邪地笑着，“哭着回来我保不准会嘲笑你。”
朝白生淡淡道，“说这么多屁话家长会不开了？”
第三十四话 白炽
“哎关门前又一个外卖电话，我老婆给接了。”老板挠挠后脑，“快送员都出去了啊，单子太多了。”
王皓接过老板找回来的钱，“生意红火当然是好事啊。”
“哎，其实只要够交租吃饭就行了。”老板边给旁边的人找零，回头朝厨房里喊，“小炒黄牛泡饭套餐一份！把刚才做错单的那个打包了，到S区24号房的！看看谁可以去送一下！”
“S区啊？我家就在那里，我可以帮你送过去的。”王皓提议道。
“……哎呀，怎么好意思让客人帮忙送外卖啊，别了别了，你早点回家。”
“我都来这么多次了，下次老板送盘肉给我当外送费怎么样？”
“好吧，天色暗，小心点儿。”
风有些凉。
夜空已经是深深的蓝色，成片成片地陷入墨染的黑暗里。
没有星星。
他提起手里的外卖看了好一会儿，又放下。
“请问有人吗？外卖。”王皓屈起手指敲了敲木门，才发现门旁边有门铃。
真是蠢到家了。
门锁响了。
他忙整理表情，双手握好塑料袋，等着里头的人出来看见他整洁干练的样子。
“别闹。拿了外卖先。”
“嗯～人家就说要快点儿嘛，吃了饭就困了，很乏力的耶。”女人的声音。
“就算是困了也能满足你。”
王皓听得浑身发冷，祈祷把外卖放下能找个洞钻进去。
这个……大叔？大叔也太魅惑了吧？
居然可怕地有种熟悉感。
诶？不是大叔……那人只露出了半个肩膀，上边挂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似乎……是扯了被单遮着。
“别闹。下来。”
门终于推开了。
这标志性的白金长发……
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一瞬间的迷离。
“表哥？”王皓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的时候，那双慵懒的桃花眼……下意识就叫出来了。
陈嘉阳的表哥……不是表哥……不是，是表哥。
陈愿抬手扶住门，头一歪靠上去，长发一弯，在门外的照明灯下更有些金灿灿的光泽。
“泽维尔？这是你表弟？”女人甩了甩头发。
“嗯哼？我表弟的男朋友。”
王皓一时有些难以开口，不知说什么，也不知要干什么。
“你……和朝白生……？”他带着希望陈愿能明白他的意思的眼神不断地看他。
“你表弟是gay？”女人要狂笑的表情，不可置信地看着王皓，声音也大，周围很安静，听起来十足刺耳。
陈愿笑了笑，“怎么了？我也是gay啊。哈，还做不做了？”
女人惊恐地瞪他，迅速进屋，很快拿着大衣出来，拉紧领口，急急忙忙往外走，“下次约女人请你先告诉她们你的X巴插过男人！”
陈愿还是那个倚在门边的姿势，眼里含笑看着女人踩着恨天高小跑一阵，差点儿崴脚，又马上起身快步走，还没走出他的视线就摔了一跤。
他咯咯地笑了。
“泽维尔。今天见过朝白生了吗。”王皓突然冒出一句。
他才笑着回眼，“喂，今晚的乐趣都被你赶跑了。快赔我啊。”
王皓不自在地轻轻跺脚，提起那盒粉，“你，你的外卖。”
“哎，一盒粉可填满不了我的夜晚啊。进来，你代替她。”
“哈？”他一时感觉浑身僵硬，脑子里又响起那个女人买屋里说的话，不禁手有些都了。
“那个女人啊，住的挺远的，说是很满意我，千～里迢迢来这里见我。”陈愿嘴角浮起一抹嘲弄的笑意，“被你给搞砸了。”
“包……包养你？”王皓跟着他进去，说出口才发现自己说的话不太合适，踌躇着又覆水难收。
陈愿低声笑起来，“小子，我需要人包养的日子，估计是世界末日。”
“……”
“那个女人没什么钱，就是普通工薪族。来的车费她估计得心疼好几天。”他瘫在沙发上，仰起头，“像这种饥渴爱情的人，往往一和你交好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你，她十分信任你。”
“……啊？”
“本来就是约个炮，一夜情，懂吧？她上个月约我现在才有时间见她。她妄想通过今晚绑住我呢，可鼓足了劲儿勾引我。说实话，我不喜欢这种女人。”他的五官皱成一团。
“你……”王皓想要说朝白生，可是又不知怎地开不了口，不知道怎么说不出这个名字。
“什么啊。还没有听懂吗？”陈愿靠过来一些，“要是这次他满意了，就可以当长期炮友了啊。”
“你经常……约炮吗？”王皓眉间皱地很紧，说话也有些不稳，甚至开始感觉到自己不会呼吸了，“朝……朝白生呢？”
“他不约炮啊。他可顽固了呢。叫都叫不动。”他一脸天真的表情，“多火辣的妹子他都好像看不见似的。当时咱们学校多少美女想上他床？开玩笑呢。不过最后还是我照单全收了。”
这自豪的感觉又是从何而来……
“不是这个……”
陈愿看着他淡淡地笑了，好久才又开口，“年轻气盛，欲望这种东西啊，不能忍的。”
王皓有些受不了他的价值观了。
“你知道他对于我来说最特别是什么吗。”他抹了把下巴，憋笑的样子，“他是唯一一个男人。”
他没有听懂。
应该是懂了，可是不清楚到底是不是那个意思。
“其实嘛，我还是觉得女人好一点。男的嘛，没有胸，平平整整的，你说使劲抓他又怕他疼。对吧。”
对你个头……
不知怎么地，王皓已经有些喘不上来气，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可是你又一直……可是你又去找人一夜情……”
陈愿起身，抓起赠送的饮料，随手扔进王皓怀里，抬手扒了扒头发，往楼上去，“记得关好门。我可不想明儿起来看到家里都被掏空了。”
“等一下！你站住！”王皓马上站起来，鼓足了勇气，“那你不是喜欢朝白生的吗！”
真是的……跟个孩子一样。
他停在楼梯间，两腿还站在不同的阶级上，“你想说什么？”
“就是……你又，女人，那个…又整天追着朝白生跑。”
“什么啊。回头叫陈嘉阳教你组织语言。别看他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其实会的挺多的，也聪明。”
“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朝白生啊！”
陈愿伸手把掉下来的头发往后抓了抓，“怎么。”
“就是问你啊……感觉你就不像是会认真的人…可是又觉得是你的话又，又会挺可靠的……”
“哦？你是在把宠物嘱托给我吗？小王皓？”他来了兴致，撑在扶手上。
“反正……你是认真的吧？啊？”
什么啊……蠢死了，一副急切到要死的表情。
他又咯咯地笑了。
“答应你就是了。小屁孩。”
第三十五话 沥青
下雨了。
王皓早就醒过来了，躺在床上不想起来。
朝白生前段日子说有事要办，留下纸条就走了，朝洁思自然也随他离开，家里就又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开始清点自己做过的莫名其妙的事情，包括对陈愿的追问，对朝白生的态度，很多很多。
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
无论如何还是和陈嘉阳呆在一起的时候最正常，于是乎他迫不及待地从被子里抽出手来，拿床头柜上的手机过去。
屏幕是亮的。
陈嘉阳每天都会发消息过来报告，吐槽千金土掉渣的品味，某贵妇劣等的装嫩技术。
最后还是会有‘你在哪里啊’，‘吃饭了吗’，‘快去睡觉’之类的日常对话。
王皓的确是知道第一次悉数掌握另一个人行踪的感觉。
说不出来。
朝白生从来都是单方面掌握的，至于他自己在干什么，在什么地方，王皓只有等待的份儿。
突然来了电话。
“喂？”他按开免提。
“现在在哪里啊。”陈嘉阳好像刚睡醒的样子，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刚起床吗……”
听着他的声音，王皓忽然又有点儿倦意，翻个身把手机夹枕头上，“家里呢……躺床上不想起来。没动。”
“不。你在我心里。”
“噗哈哈哈哈哈你好土啊卧槽——”刚涌上来的疲惫马上被驱散得无影无踪，“你哪里学会来的？”
“嗯～昨天百度看的。”
“那你呢？除了百度回来的东西，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嗯……那要看你想听啥了呦。”
对面传来一阵玻璃碎掉的声音。
“陈嘉阳？”
“哦，没什么。我妈打碎了杯子而已。”他说话已经不再含糊了，似乎是清醒过来。
“哦……”
“那，这样吧。王皓同学。”
王皓没搞明白他要干什么，懒懒地开口，“哈？”
“王皓同学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什么啊。”
“陈嘉阳说喜欢你。嗯，他跟我说喜欢你。什么？哦，他要我再说多几遍。陈嘉阳喜欢你，很喜欢你，嗯。”
“你干嘛。”王皓笑出声儿来，“有病啊。”
陈嘉阳用装可爱的语气，“诶？你不是想听这种吗？我可为你独家定制了呢。”
“一点——都不可爱，一点——都不真诚，好吧。”
“那王皓同学想多真诚？”他的声音马上沉下来，“我爱你。这样？”
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够了够了，我觉得你很真诚了。”
“诶——王皓同学居然这么敷衍吗？难得人家这么深情呢。”
“……我知道啦。”
又是一阵玻璃碎掉的声音。
陈嘉阳捂住话筒，“你干嘛呢！？一大早砸什么玻璃！？”
王皓坐起来。
‘哐当。’
这次的声响是在王皓的房间里。
什么东西重重地打在床上，他回头，一只金色的珠子正好落在刚才他躺的枕头上边。
又一只珠子弹下来，打在同一个地方。
就是他习惯睡的那个位置。
“王皓？王皓？说话，怎么了？王皓！”
“啊……？”他愣愣地挪了挪身子，望着窗下的碎玻璃，“哦，碎了。”
“你不要乱跑，我现在就去你家……你还干了什么！？是你吧！？告诉我你……”
电话挂断了。
王皓正好奇着他在跟谁说话，想多听一会儿，下一秒就是忙音。
陈嘉阳来得很急，撑在墙上喘了好一阵子才说的出话，“你，家里没有什么别的事吧？”
“哦，没有。”
他深呼一口气，转身搂住王皓，“有什么事一定要说，特别是什么比较奇怪的东西，它们的出现肯定是有什么手脚在的。”
“哦……好。”
“你家的玻璃碎了吧？今晚我带你到外边去住吧。”
王皓拉开他，倒了杯水，“不是。窗玻璃没有坏。碎的事窗台上的盆栽。”
陈嘉阳有些失望地吐吐舌头。
“你那是什么可惜的表情？就这么想我玻璃碎了晚上喝西北风啊？”他又装一杯水放上来，推到陈嘉阳跟前，“我家的玻璃子弹都不容易打碎。我弟怕我客死异乡了。”
陈嘉阳耸耸肩。
“哦对了。”王皓摸出来两颗金色的钢珠，“是这个东西砸坏了我的花盆。”
他看到钢珠的瞬间简直要晕过去。
钢珠上边的雕花和家里失踪的窗帘吊珠一模一样。
“你上边的窗户关上了吗？”
王皓杯子刚举到嘴边，“嗯。”
“哦～那就是，现在屋里干什么外边都不会有人发现啦？”陈嘉阳的手指装作小人一样爬上桌子，走向他，从他放下来的杯子往上爬，一直走到他脖子上。
“摸够了吧？”王皓说。
“嗯？我还没摸呢哪儿够啊。”说着他把手伸王皓领子后边，王皓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下一秒陈嘉阳的手掌就被揪住扭在桌面上按着。
“干嘛呢动手动脚的。”
“我错了老婆！疼疼疼疼——啊啊啊放手放手！别别别，别使劲，别使劲，我错了我错了。”
王皓又揪住他的耳朵，“知道疼了？以后还耍不耍流氓了？”
“我我我……”他动弹不得，“我，不行啊，我是坚韧不屈的铁血男儿，怎么能屈服在王皓的淫威之之之——啊啊我不敢了！不乱摸了不乱摸了！”
王皓这才满意地松开手，看着陈嘉阳腌菜似的表情暗自开心。
陈嘉阳还看着发红的猪蹄，忽然抬头，迅速地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懵。
他窃喜，一副十足嘚瑟的样子，趁王皓还没什么动作马上又凑上去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哎呀？陈嘉阳你是不是没觉得疼——”
陈嘉阳揽住他的肩膀往怀里送，拖住他的后脑，吻住他。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这个时候才发觉它的存在，隔着玻璃都能模模糊糊地听到它敲打地面的声音。
空气开始有些闷热起来。
王皓原本抓好的拳头不知不觉就松了，缓缓上抬，扶住陈嘉阳的肩膀。
陈嘉阳口袋里的手机疯狂振动，“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哈，你回去换个铃声吧。”王皓坐在后面的桌子上，拨了拨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