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之处，镜花水月(庄郎)

耗子看着他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不会再来了。放心吧。”黄狗深呼一口气，“除非你哪天go die了。我不会忘了邀请他的。”
“……”
“反正，是你不想见到他。对吧。”
掰手指。
“……我不知道。”他着低头，声音开始颤抖，“我不知道啊……我……呜。”
黄狗正好吞下去那口饭，看他一眼，转身在后边的宽桌上拿一整盒纸巾过来，“把眼泪擦擦再撒谎好吗。我都想吐槽了。”
第三十一话 火车污污跑山坡
“这么多人呢大庭广众的，你这样很危险。”王皓拍拍陈嘉阳的手臂，“别抱着我了啊。”
上次收走了那个礼盒陈嘉阳不知道看了没看，后来再见面盒子已经不在他手上了，他跟个没事人一样和王皓搭话聊天。
让人瘆得慌。
放假后没多久陈嘉阳就来了电话，说想陪他去找回童年，去什么大公园游乐场。
已经是七月份了，天气还是挺热的，坐在观光公园的小火车上虽然有点凉风，可是陈嘉阳几乎挂在身上，让王皓不得不出了一身的汗。
“嗯～抱一下嘛。”
陈嘉阳的撒娇能让人鸡皮疙瘩都没机会起就给缩回去了，从嘴里吐一地。
“陈嘉阳你能不能别挂我身上？真的特别，热，又黏糊糊的，我去，有毒吧你。”王皓看了眼手机，“你已经挂我身上一个多小时了。”
“没骑你身上就算不错了。”陈嘉阳松开他。
“咋的，不怕我把你甩地上使蹄子踹你啊。不是……难不成你还想挂到天黑？”
一阵微弱的清凉过后，因为天气很热，捂出来的汗黏在手背上，呢没法干，黏着难受。
“你看你都干了什么。”他举起手臂把汗往陈嘉阳身上擦，陈嘉阳往另一边挪着躲，叫唤着推开他伸过来的手臂。
“你别过来啊，别过来，我要叫警察蜀黍了！”
“就你，还敢叫警察叔叔？”他扒住陈嘉阳的衬衫，摩擦摩擦抹掉大部分汗水。
陈嘉阳咿咿呀呀叫着挣扎，整个人都躺座椅上去了。
他小半个脑袋在车外边，风吹得他的头发纷乱，八爪鱼似地挥动。
他俩单独坐在小火车头第一排，位置很宽，还能看见前边的树木。
“你这样危险。起来吧。”王皓说。
陈嘉阳倒又往外挪了挪，晃了晃脑袋，风吹散了他额前的发，一转头，又拥上来，“这种感觉挺新奇的呢，又有风吹，头顶又是湖。”
“要是待会儿有块大石头怎么办？或者有什么小隧道脑袋都给你撞没了。”王皓坐过去，伸手要拉他起来，“待会儿一头扎紧水里洗把脸更好玩儿。”
“诶？你怎么这种事儿都考虑好了，就是没给我带洗发水啊。”他握住王皓的手，假装要起身，靠着重力又一使劲拉他下去，“哎呦哎呦你怎么没拉住我呀，感觉都要掉下去了。”
王皓被扯过去摔在陈嘉阳身上，脑壳和他下巴这么一撞，闷疼就很快从头顶蔓延开来。
“我的天，你的脑袋也太灵活了吧？看准了往我下巴上撞，嫉妒我下巴尖还是咋的？”陈嘉阳一手环住王皓的腰，腾出一只手来捂下巴，“我锥子都给你撞成大屁股。”
后边的大姨碎碎念起来，第二排的大姨微微起身向前，在陈嘉阳的视线里露出个脑袋，“小伙子别这么玩儿啊，多危险哪！摔水里还好，躺车里也好，你们这里这样把小半个身子给伸出去喽，搞不好磕着撞着脑子就出大事儿啦。”
‘咚——’
说什么来什么。
大姨话音刚落，陈嘉阳就被安在外边的假石头音响狠狠地啪了一回。
王皓闻声回过头，“陈嘉阳！？”
“天……”他才坐起来，捂着脑袋侧边，“啊啊啊，真的好疼好疼。”
“你知道你刚才的表情跟腌菜一样知道吗你？”王皓狂笑不止，“真的好像腌菜我的天哈哈哈哈……”
“哎呦都撞到了……”大妈们一脸古怪地看着王皓。
“你才腌菜。”陈嘉阳放下手。
红色的东西分明地从发间滑下来。
“陈嘉阳你！”王皓拽住他的手腕，他的掌心一抹猩红，“啊怎么办啊……”
陈嘉阳愣愣地看着掌心，又看着王皓，有些出神。
“……你没事吧？感觉还好吧？”
他撅嘴，盯着他的眼睛，“有事啊，都满手是血了好不好。疼。”
“啊啊啊啊——”王皓抓着陈嘉阳的肩膀一头扎紧他怀里，“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啊陈嘉阳……怎么办啊陈嘉阳……”
“亲一下就好了。”他淡淡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王皓瞪他，注意到那些观猴似的阿姨，低声道，“真的很疼吗？”
“是啊……没开玩笑啊，真的亲一下不疼了，真的真的。”
王皓看着他天真的眼神有些恼火，血已经开始在下巴聚集了，为什么他还是这样一副什么都没有的样子！
火车转一圈回到原点了。
王皓立即牵他出来。
大妈们纷纷教训他们，七嘴八舌说得王皓心里越来越乱。
“够了够了够了！烦死了烦死了！”他终于忍不住吼住她们，“关你们什么事儿这么多嘴！？吵吵吵吵吵什么啊！是你家孩子吗死了都和你们没关系啊！就知道在那里——”
陈嘉阳从他后边拥上来捂住他的嘴，下巴扣在他肩上，轻声道，“哎呀……我现在还好疼的说……”
“陈嘉阳……”他马上转过去，陈嘉阳几乎整个身子压下来吓了他一跳，险些摔了没扶好，“陈嘉阳？”
“怎么……我没啥，就是有点疼。”陈嘉阳的呼吸沉沉地打在他脖子边，“就一点点。真的真的就一点点。”
“你说话怎么越来越含糊啊？陈嘉阳？不要睡！听到没有啊你！千万不要……”
被陈嘉阳咳嗽般的笑声打断了。
“亲爱的，我就是磕破了头皮，出了点血，怎么感觉你说得我要死了一样啊？”
“……”王皓噎住了。
一时语塞。
“我这不是担心你么！切。”他声音越来越小，看见陈嘉阳含笑的眼睛，低头捂住脸，“不准跟别人说！”
低声笑。
陈嘉阳抓住他的手腕，拉起，轻吻他的手背。
然后拿他的手擦脸上的血。
“……陈嘉阳？”
陈嘉阳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放开他的手，温柔地笑了笑。
然后撒腿就跑。
“陈嘉阳！你！别给老子跑！”
王皓嫌弃地仔细看了一遍手指，血已经抹得满满都是。
“啊啊啊啊啊陈嘉阳！！！”
第三十二话 轰鸣
“ 你家是在那边儿吧？”陈嘉阳指了指前边开着灯的小别墅，放下手来不由自主地往王皓腰边伸。
“ 小脏手小脏手！”王皓侧身避开，拍开他的手，“ 你干嘛？”
“ 啧。”他抬手摸摸后脖子，“ 我就，挠头。”
“ 那你干嘛偷偷摸摸的？还装。”
“ 那……那这是自然而然的嘛……”陈嘉阳忽然上来一步，迅速伸手环住王皓，把他按在怀里，“ 你喜欢这样的吗？”
“ 卧槽你有没有吃药啊？”王皓埋怨道，抬起脸，“ 我鼻子撞塌了是不是你赔？”
“ 哎那便好，那就没人喜欢你了。那我就可以独占你高枕无忧了。对不对？”
“ 就你吃了猪油。”
“ 哎哎哎别推别推！太使劲了疼疼疼疼！啊我可是伤员啊！”陈嘉阳才发现这个人力气大得不行，脸上还是悠然自得的表情，也还是再使劲些扣着手掌不放，“ 哎疼疼疼！啊啊脑壳儿疼，好疼……”
王皓出乎意料地撒了手，整个人踉跄了两步撞在陈嘉阳胸前被搂紧。
“ 哎？？”
王皓抬眼看他。
“ 咋了。不推啦？”陈嘉阳一睁眼看见王皓皱眉，鼻子都要翘天上去了，“ 心疼我了？瞧你紧张得。”
“ 这不疼？”
“ 疼？什么疼？”
陈嘉阳一声惊呼忙松开王皓。
“ 疼吗？”
“ 废话……你干嘛掐我…天，这一块红彤彤的。”他一拐一拐地后退，又朝王皓靠过去扑在他身上，感觉腿废了似得，“ 啊，走不动了，你赔我脚丫子。”
“ 娇气。”
“ 我不管，你给我赔。欺负人啦，我要报警让警察大叔抓走你。”陈嘉阳抱着王皓左右晃了又晃，孩童般不厌烦似的，“ 嘤嘤嘤，皓皓欺负人。”
“ 那要是被警察大叔抓走了我就不回来了。”王皓被晃得脑仁儿疼，“ 别晃了别晃了。”
陈嘉阳站定，钢夹子一样钳住王皓，抬起脸。
鼻尖仅仅不剩半厘米的距离。
王皓淡淡地看着他，忽然向前，唇尖碰了碰陈嘉阳的脸。
陈嘉阳猛地愣住了。
‘轰！’
头顶雷声大作，王皓被吓了一跳，立即闭上眼，一头扎在陈嘉阳肩上，“ 艾玛吓死了。”
陈嘉阳摸了摸他的背，轻声道，“抬头。”
“啊？”
“看着我。”
“……嗯？”
他看到王皓眼里的自己，嘴角不禁上扬。
他的手爬上王皓的脖子，按住他的后脑，低头吻住他。
仿佛是蜜井一般，好似搂得再紧一些就能再甜一点，让人难以停止汲取甘露那般痴迷。
好甜……
陈嘉阳眉间紧皱。
王皓很快地拍他肩膀，好不容易才让他收回舌头。
唇间拉出一道银丝，在月光下尤为有些微妙的情色意味。
他马上捂住嘴。
陈嘉阳别过脸。
“……你，早点回去吧。”王皓轻声说。
他抬手对着月光看手表，找了好一阵子，才又抬脸，“才十点四十多呢。不急。”
“可是…我家里来人了。不能陪你太久。”
“我送你回去。”
“好。”
他们牵着手在夜里的公园里散步似的走回家的路。
“喂……陈嘉阳。”
他回脸看他。
“我有什么好的能让你跟我在一起。”
陈嘉阳愣了愣，正经地说，“什么都好。”
“哪有！”王皓撅嘴，“你成绩比我好人缘比我好会的东西又多又多人喜欢长得又好看什么什么都好。”
“你也好看啊。”他看起来极其认真。
“你！”王皓急跺脚，“你不要只听那一段！真讨厌，你。我都说这么多了！”
“……可是你什么都很好啊。”
“好烦喔你，问你东西也不好好回答，马上就一句什么都好什么都好就这样敷衍过去了，你根本就没在听我说话！”
陈嘉阳垂眼装作思考了一阵，“没有不好的。”
“哎呀！你好烦！我成绩差成那样儿了你还说好吗！”
“那就，除了成绩。都好。”
“我，我根本不会球类运动，唯一的就是羽毛球还特别烂！可是你什么都会啊！”
“……嗯，那就除了成绩和运动。”他再次考虑过后，认真地回答。
王皓简直要抓狂了。
“你你你你你你！！阿西吧，你你你你你好烦，真的好烦你真的真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陈嘉阳老实巴交的样子，又张嘴，“我惹你烦了，可是我没有烦你，所以你比我好点。”
“陈！嘉！阳！你真的好……”他感觉自己又要说出烦这个字了，忙刹住嘴，咬牙道，“你真棒。”
“嗯。我知道。不过还是，谢谢夸奖。”
王皓利落地开了别墅的门。
“回去吧。别到处乱逛，最近偷猪的多。”
“好过分哦。”陈嘉阳倚在门边，低头撞他一下，“要是你的猪猪被偷走了怎么办呀？”
王皓顿时憋出一口气，笑了，“那我拿着菜刀去救猪。”
“哇好感动。”陈嘉阳前倾轻吻他的嘴唇，“走了。”
“嗯。拜拜。”他摸着门把手，看着他走下楼梯。
陈嘉阳又回过身，“喂。要不要上我家住啊？我的大床可软了。”
“快回去吃药！”王皓回话，小声念叨着‘看你妈不打断你的腿’关上门。
“哥？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他猛然回过头。
朝洁思。
“问你呢。”朝洁思目光变得厌恶起来，“怎么不吱声儿啊？心虚还是怎么的？”
“洁思！”朝白生拉住他，看了眼王皓，咬牙低声道，“别问些有的没的。”
王皓感觉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对。是我男朋友。同班的。”他赌气似的笑了笑。
朝洁思看起来很恼怒，推开朝白生，“什么啊，明明都敢认了。为什么还要缠着我哥？我哥好欺负是吗？”
“……”
“朝洁思你注意点你的嘴！”朝白生急忙低吼。
“我哥怎么办啊？啊？问你呢王皓，我哥啊，我哥怎么办，朝白生怎么办！？”
尖得声音抖哑了。
“啊……那个……”王皓感觉自己的腿就跟钉在地面上一样无法动弹。
朝白生到底……为什么还会在我身边？
不知道。
朝白生这个人的存在很微妙，不出现存活于回忆里的时候是可以放下的过去，可一旦这个人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就变得无法割舍般扎在身体里。
“闭好你的嘴！！”朝白生终于怒吼，扯朝洁思不走，直接俯身拦腰抱起她往楼上去，“不用管她，她去趟德国回来疯了。”
王皓才甩下鞋子直接走进客厅，往玻璃杯里倒水，看着水细细地流，便开始出神，倒着倒着，眼睛盯着，也倒得溢出来了。
也不是个道理……
他垂眼，看着水流过手背，从手肘滴下去，已经流到椅子上，然后到地上。
“……”王皓忽然一恍惚，回过神来，手里一抖把水收进去，放下水壶。
他抬了抬食指把杯子撞倒，看着水涌着瀑布般冲下去，经过椅子又到地面上。
水漫到脚下，脚掌都湿了。
然后水少了，少了，最后变成水滴。
他淡淡地看着，看了好一会儿，伸手把桌上的水轻轻一扫——转身上楼。
第三十三话 蝉鸣
王皓是被热醒的 。
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气泡音，费劲地把自己从梦里扯出来，满头大汗地睁开眼。
还盖了一番大棉被……
他忙掀开被子，甩几下腿把被子踹下床去了，又觉得背后发热。
‘滴滴’
空调才又亮起来，翻开扇叶，冷气从中间云雾般吐出。
搞什么啊热死了……
王皓一蹬腿坐起，眯眯着眼睛爬下来，感觉身子飘来飘去的。
“亲爱的？”
敲门声。
“进来吧……”他整个人趴在墙上，烂泥一般扶着墙，“困死了。”
朝白生开门，被门边墙上的人吓了一跳，很快缓过来，“刚才跳闸了。刚才出去送朝洁思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聚会，溜达了几圈才回来，才发现跳闸了。很热吧？”
“嗯……热醒了。”他头一歪靠在朝白生肩上。
“它怎么会跳闸呢明明挺紧的……”
“哎呀反正好热。”
“哎，你买了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王皓抬起头，又垂下去了。
朝白生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举起手里抓的灰色袋子，“你的快递。待会儿刷牙洗脸完了下来自己看看，我就不拆你东西了。”
“嗯。”他把自己脑袋拔起来，晃悠晃悠着进了洗手间。
“哎。”他泥一样摊在桌旁。
朝白生端过来一盆凉粉，在对面坐下，把装了炒粉的碟子推过来，“吃了这个再吃凉的。”
“哦……”王皓艰难地挪动，抓起筷子，“……嗯？”
朝白生抬眼。
“你脖子上是什么啊。”他盯着他的眼睛。
朝白生一愣，回过神来有些慌张地拉了拉衣领，“没什么，就是……一些东西。”
“你刚才是去哪里溜达了？”王皓眯起眼，一副要挖掘真相的手势，“那个东西我清楚得很呐。刚才和谁在一起呢？谁干的？”
“没有。吃你的粉。”
“我都知道啦，还藏着掖着干嘛啦。切。刚才陈嘉阳表哥给你发消息了，看看吧。”
朝白生脸色一沉，小声骂着摸出手机。
“哦呀？骂我还是骂他呢。”
“骂他！”
“啧啧啧。咱们生生要嫁了，我该怎么办才好呢？”王皓笑道。
朝白生迅速起身伸手，弹他额头一下，看他‘哎呀’叫唤满意地坐下来，“叫你胡说八道。”
“你待会儿要去参加家长会啊？要两个家属一起参加诶。”
“什么家长会。”他吸一大口凉粉，差点呛到？
“朝洁思都把通知放你门口了。”王皓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扒拉几口炒粉，嘴里鼓鼓的，“你居然没看到。”
朝白生上楼把纸捡下来了。
“开会啊……家长……为什么还要俩啊？什么莫名其妙的学校。”朝白生翻着手机通讯录，苦恼好一会儿，“好像只有那小子闲着没事儿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