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之处，镜花水月(庄郎)

对面观众席的女生起身离开。
王皓往下望，正好两个女生转头回去看球。
“反正他们都看不见。”陈嘉阳扁扁嘴，拉过他的手，“大家不都知道咱们关系好么。特别是你。”
“关系好有嘴碰嘴的！？”
“那咱们第一个。”
“啧……不嫌事儿大。”王皓推他一把起身，“你还是整理整理你自己的心态。别到时候又突然说讨厌了。”
陈嘉阳仰脸看着他。
“喂，你脸上能不能有点表情啊。天天咸菜干似的让人怪难受的。”他移开目光投向篮球场，“你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明明笑得很开心。”
“你对我也笑一个？”陈嘉阳说。
王皓困惑地回过头，“天天都笑啊你又不是没见过。”
“不要那种。我要你对朝白生和蔺源的那种。只对着我的时候。”
“有什么不一样啊。”
“你从来都在他们面前比较开心。”
“……没有。都是一样的。哪有不一样啊？”
陈嘉阳双眼缓缓垂下来，“明明，就，不一样啊。”
“……”
“你干嘛这么在意别人有没有看到。”他拉住王皓的手腕，“我可想要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
王皓脑子里一团乱麻，也难以理清思绪，“我可不想历史重演。”
“什么历史？蔺源？还是，朝白生？”
“反正肯定会分开的吧！”
“你什么意思。”
王皓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就是肯定……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王皓！”陈嘉阳猛地将他拉得跌坐下来，低声怒吼似的，“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家里人不会想要你和一个整天无所事事还毫无商业价值的富二代在一起虚度时光。就是这么简单。安安静静地不行吗？”
“不，我会让他们接受的。”
王皓好笑地嘴角抽抽，“你知道的。一个万众瞩目，优秀到极致的人，几乎每个人都说他会成为他们家更辉煌的创造者。就是因为我，他现在成了……明明是个无比闪耀的明星。”
“你说朝白生。”
“知道就好。”
陈嘉阳深呼一口气，“我可以做到。还是说，你根本就在耍我。”
“你做不到！”
“王皓。”
“你无法做到让那群腐朽的旧时代人类接受他们唯一的希望竟然要和一个男人搞在一起！”
“王皓。”
“对于他们而言我们就是恶心到极致，就是错误就是不应该存在的！”
“王皓。”
“你无法战胜那群人！你永远无法靠自己去改变他们根深蒂固的思想，你永远无法靠自己去告诉他们现在你身边的这个人为何要就在你身边！”
陈嘉阳将他按进怀里。
“陈嘉阳……你做不到。你……做不到的……”
第三十话 兴高采烈
经历两天的考试所有人都身心俱疲，像王皓这种不会就跳写完就睡的人影响不大。
最让人挂心的还是体育考试，成绩太难看也不是，稍微跑快一点儿就累。
王皓一听到要体育考试整个人都瘪了似的。
“这是最后一科啊，跑完就没事儿了。”陈嘉阳无所谓似的拍拍他的肩膀，“我还和你一起跑呢。”
这样的安慰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朝白生——直接给我写满分吧，求你了。”王皓扒着朝白生的大腿，“朝老师啊——你知道我可以跑满分的对吧？”
朝白生把分数牌举高了，吹了哨子按下秒表，“别扒我啊，没跑还是得跑，亲爱的你就是少锻炼，正好有机会活动活动手脚。”
“朝老师，你特别特别帅，真的特别帅，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这么帅的人！你的帅气要亮瞎我的24K狗眼了。”
“知道我是老师就别说这些已经听了上百遍的话。我知道我很帅，不需要你强调。”他想起什么，从纸夹里拿出一张填好的纸，“你去把这张表拿去给李老师。”
王皓极其不情愿地接过表格，嘴撅得老高老高，“这什么啊……诶？提前考试？”
“嗯。”朝白生给跑了一圈回来起点的人挨个报了时间，“人家今天有事。”
“那你也给我填这个呀。”
“去去去，把表给送过去先。”
好像有戏。
王皓挥了挥纸，“送到哪里去啊。”
“李老师那里。”
“可是我又不知道李老师在哪里啊……”
朝白生一边看秒表记时间一边确认他们的号码牌，“游泳池。他去那里监考了。”
“哦。”
然后他就兴高采烈地去了。
正踌躇着王皓为什么还不回来考试，有个同学领着王皓的号码牌跑过来了。
“老师老师，王皓掉水里了。他说他不考了让老师看着办……”
“他现在在哪里？”
“医务室里躺着啊……老师！哎！老师别走！老师这边不考试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我正要拿那个表给老师呢，看到他作在边儿上，就打算去啊，可是游泳池的水都漫上来了，鞋子不能弄湿啊，可是我又要赶回去考试，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啊，然后嘛，然后嘛不就是倒栽葱摔水里了嘛。然后啊……”王皓卖力地口述当时的情景，恨不得把所有在场的人都提一遍。
“冷吗？”
“你这不废话嘛。初中的时候游泳考试啊，我差点儿就淹死在那里边儿了诶。”他扒拉着棉被，“诶嘿～透心凉啊兄逮。阴影这么大一块。”
“这么大？”
“这么大！”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比划，说着就笑了，“这，这么大！来啊哈哈哈我去，你那个指缝太小了，我都差点儿淹死在里面了啊。”
他们的交谈被帘布后的人尽收眼底。
陈嘉阳坐在窗边，握了个拳头，“这么大？”
“拳头这么大？”
“不是。”他举起另一只手，往拳心这么一戳，“我是说这么大。”
“去去去。”王皓笑着推开他，他忽然抓住他的手。
“你，你干嘛啊。”
陈嘉阳扯着王皓的手腕把人往怀里带，一把抱住。
“现在呢？冷不冷。”
“……屁咧，当然冷啊。”王皓回抱住他，“你以为你暖宝宝啊，一抱就暖和。”
“当然是陈嘉阳啦。”他说，“你喜欢的那个。”
门“咔哒”关上了。
“怎么了？”
陈嘉阳直起身，掀开布帘，“刚才有人出去了。”
“不要说得这么惊悚好吗……没人没人！我不听。”王皓把自己套棉被里捂住耳朵。
“咱们不是快考试了么？”
他抱着膝盖，“不考不考。我让人跟朝白生说了。他会看着办的。还掉水里了，今天不吉利。”
“吃面吗？”陈嘉阳回到床边坐下。
“面？学校的面不好吃。”
“不是。我叫外卖。”
王皓‘啧啧’两声，提高掉音量，“陈嘉阳要违反校规啦——快来拍照啊，录像啊，特大新闻啊特大特闻，呸，新闻啊，拿图留id啊——”
“还不是买给你吃的。”陈嘉阳掀起被子套住他的脸，把他的脑袋裹里头抱着，“还皮不皮了？”
“不皮了。求放过。”
王皓才笑嘻嘻露出头。
“啊……忘了这事儿。”
“什么。”
“给你拿衣服啊。没有新衣服你湿淋淋的就这样出去吗？”他拉好被子，“乖乖坐在这里等我回来。别拖着被子乱跑。”
等到门锁响了的时候王皓才想起来什么，“我什么时候拖着被子跑了！”
他举臂将被子掀起来，盖住后脑勺，再下巴下边捏紧，浑身裹进被子里只露出脸，四处张望了一阵子，又埋下脸。
“衣服拿来了……还冷吗。”陈嘉阳掀起布帘的时候王皓才抬脸，神色有点不对劲，一直把什么东西往被子里塞，他皱眉，“怎么了？”
“没有。没事，衣服给我自己换吧。”王皓轻声道。
“喂。到底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哦，有点惨白惨白的悲情效果。”他把衣服藏在背后，“你告诉我怎么了我就给你。”
王皓愣了愣，别过脸躺下了，没再伸手要衣服。
“王皓，衣服不要了？”
“没事啊，本来就没事你还想让我跟你讲什么啊。很奇怪诶。”
陈嘉阳坐下，把衣服塞他手里，叹了口气，“那就当没事吧。”
王皓有些怨气地看着他两秒，低头。
他伸手抓住衣服的那一刻，陈嘉阳迅速拉住他的右手，将另一只手伸进被子里。
“陈嘉阳！”
他很快举起手，手里抓着个盒子。
王皓也没打算够那个盒子，只是皱着眉看着他，抓了抓衣服。
“你换你的衣服。我外边等你。”
“还给我啊。”
“嘘——”陈嘉阳竖起食指掩在唇间，“换好衣服马上出来哦。不要让我等你这么久好吗亲爱的。”
王皓说不出什么话。
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把盒子拿回来了。
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无谓的挣扎。
第九回 恶意
经过几天的挣扎，耗子还是被扫地出门了。
他也不好意思一直叨扰黄狗，既然卷毛来了的话。
这些日子卷毛在黄狗家里吃住，他就只能以客人的方式进门聊天。
卷毛对他还算客气，但绝对谈不上友好。
太不自在了。
黄狗在外头临时找房子的话，肯定又会被卷毛掘地三尺挖出来，交给她母亲。
所以最后耗子还是入住了黄狗的办公室。
等等……什么叫以客人的身份进屋子？
本来就不是主人啊。
“三十三块。”柜台后边的女孩把泡面都打包起来推给耗子，“你天天吃泡面不腻啊？”
耗子递了张卡，“这儿不是换了几种口味么。”
他正要输入密码，手停在密码机上空。
这张卡是黄狗的。
密码不知道啊……
耗子只好又摸出黄狗先前给自己开的卡，让女孩给换一张。
这张卡里大概……只有一百吧。
“哦……不够钱诶。”女孩把卡递过来，“有带现金吗？”
这种事情！当然没有。
“那我先帮你垫着。反正过段时间你又要来采购泡面了。”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下次来吃点车仔面也好啊，天天吃泡面对身体不好。致癌的。”
“哈哈。”耗子提起袋子，“有时间到对面去吃牛肉面。我请你。”
“好啊。”
他告别了售货员，推门出去，一阵风扑面而来。
来了电话。
“喂？”他接起来。
没有回应。
“喂？是谁啊？找谁？还是打错了？”
安静……
“喂喂喂，你该说一次话吧？打错了还是咋的，吱一声儿啊。你这号码打过来好多次了吧？暗恋我不好说话啊？有时间打电话过来不如吃吃药。”
他挂断了电话，把号码拉进黑名单。
刚才稍微有点好的心情又被糟蹋了。
这已经是今天不知道第几通无声电话了。
真的一句话都没有，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刚开始耗子以为是打错电话，或者什么真心话大冒险输了的恶作剧，也没怎么在意。
现在才想起来还有黑名单这种好东西。
想想都脖子发凉。
“暗恋我，肯定是暗恋我。”他缩了缩肩膀。
又来了电话。
他接起来，破口大骂，问候祖宗十八代。
“怎么了。”
他一怔。
是黄狗的声音？
耗子拿下来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尴尬地再接起来，“啊……没什么，有几个骚扰电话所以……抱歉啦……”
“哦。”极其简短的回答。
耗子正要开口缓解尴尬，黄狗又说话了。
“耗子。我给你点了粉，今天和卷毛去吃了。给你带一份。嗯……送过去了已经。”
“嗯……”
“还好吧？”
“哪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想多了。”
“抱歉啊……卷毛突然回来我也不知道，只能委屈你到办公室睡了。”
“本来就是依靠着的。”耗子上楼，遇上加完班的组员，挥手示意。
“真的抱歉。”
“你道什么歉啊。”他停在那里，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了？”
耗子回头看了一会儿，没见到有人，只是空荡荡的楼梯，下面那层的感应灯很快熄了。
“耗子？发生什么事情了？耗子？”
“没，没有……”他回过头，有些疑虑地前进一步，这个时候头顶的灯又灭了。
“见到粉了吗？应该已经送到了。”
“啊……不是，还没走到三楼……”他使劲踏了一下地面，水泥地发出清亮的声响，感应灯亮了。
“点了豚骨汤面，还有一份炸鸡。够吃了吧？你少吃点，迟早变肥猪。”
“……我哪有吃很多啊！”耗子忽然感觉不对劲，又回头，也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你一次吃三碗面的人居然说这种话？良心不疼啊？”
他想和黄狗说点什么，也怕再让他一直担心，就什么都没说。
挂断了电话，他用尽最大的力气保持冷静。
好异常的感觉。
他浑身不舒服，总觉得被人盯着看，连忙爬上了楼梯，取下来外卖，急急进办公室扣上门。
终于有了些许安全感。
耗子动作缓下来，才手忙脚乱把外卖袋子横着捧起来，幸好没有漏出来太多的汤水。
他放好快餐盒，收拾了一下汤汁和炸鸡才干干净净地开始用餐。
心情很不错。
公司所有人都下班了，最后一个加班的刚才才走了，耗子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可以尽情地各种姿势吃东西了。
桌面上的座机突然响了，吓他一跳。
他拍拍脑袋，责备自己又忘了拔电话线，硬着头皮去接了电话。
“喂？你好，这里是S设计公司，现在不是营业时间，如果有要事商谈，请直接拨打总监电话号码，或明日工作时间再次拨打进来。”耗子拿着黄狗写好贴在某角的纸条，“请问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无人回应。
“喂？是先生还是小姐？请您说句话好吗？没有别的事请您挂断，我现在还……”
他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耗子闭了嘴，静静地听着话筒对面的声响。
安安静静。
“很抱歉，我要挂断了。如果您有什么需要，请在明天早上十点，我们公司开始正常营业之后再拨打进来。”
他马上扣上了话筒。
太诡异了。
等等……这个座机是只有外面能打进来的……
耗子不由得开始注视着办公室的门，僵硬地，尽量轻手轻脚挪到两边靠墙的角落。
他小心地摸出黄狗开玩笑给自己买的电击棒，打算出去看看。
这个小办公室是可以上锁的，可是这个锁上个星期就坏了，黄狗还抱怨来着。
既然这个门锁不上，外边的人随时可以进来，那出去与否处境都相当危险。
冷汗直冒。
手上有武器的话……
虽然很久没有打架了，身手应该还可以。
先把那碗粉扔了吧……
他回过身，放下电击棒打算给那碗粉套上袋子。
眼前有些模糊不清了，忽然间。
身后伸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口鼻。
耗子使劲挣扎，可一点儿技巧都没用上，就使不上力气了。
陷入黑暗里。
第十回 跳墙
“你们昨天有谁看见助理了？”黄狗沉声打断所有人的思路，大家手上的工作都停下来了。
“他好像说要去买泡面。我走的时候。”其中一个正在吃棒棒糖，说了句话糖掉地上了。
黄狗眉间一拧，有些烦躁了，“还有谁见过助理？”
“哦，昨天我放工的时候看到他上来了，提了一袋东西。应该是泡面吧。”
“什么时候？在哪里见到的？你们说什么了？”他马上问道。
“放工……快十一点吧。”男员工挠挠头，“当时赶着回家，也没太注意他说了什么，打了声招呼就……哦，他在接电话。”
“接电话？”
“是啊……和什么熟人打电话的样子呢。”
黄狗提高音量，“说什么了？就是你经过的时候？”
“依靠什么的……”他努力回想，“还道歉什么的……”
“道歉？和谁道歉！？”
“总…总监……我也不知道啊……”男员工被凑上来的黄狗吓到，忙咽了口唾沫，“啊，我想起来了。他说，你道什么歉啊。因为当时我以为给我说话所以……”
黄狗摆摆手，没有心思再听下去了，“行了行了。那是我。”
所有人一愣。
“赶紧干活儿啊干嘛呢，看什么看！”
有人低头看文件，有人起身拿资料去复印，有人继续做策划，一切回到刚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