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沈园旧事(沈瑄禾)


凌樾牵他闲逛府内,岁月静好,走至最后,他停在墙体破损的褪色朱门前,指了指上方门匾,疑惑道:“卞府?”
凌樾才注意到此处,环臂沉思,“也是,阿颜来了,自然不能还用往日罪犯门匾,应当取个何名好呢?”
他一介娼妓,就算日后从良都只能入偏门。竟还能为府苑取名吗?沈颜激动非常,小心翼翼地提着建议,“凌府?”
凌樾:“易起猜忌。”
“桃花园?”
“庸俗艳丽。”
沈颜连番被否,绞尽脑汁,寻不出什么好词,只觉凌樾也不过是说说,怎么可能当真让他来取府邸之名,他略微失落,垂下了过分好看的脖颈。
凌樾轻声一笑,而后滚烫的手心包住他的细手,带着他一同用毛笔写下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
是他的姓!
沈颜错愕看向凌樾。
“阿颜,以后沈园就是你的家。”
是啊,沈园是自己的家,不是凌樾的家。一个连门匾都无意取的人,怎么可能想过久居。
可那时他不明白。
只当凌樾给了他一生遥不可及的温暖,让他堂堂正正地活在这世间。虽然仅是短短四年,足以让他心甘情愿为凌樾献出一切。
“哎,怎哭成这副模样?”
一声叹息惊扰梦境,那人伸手掀开锦被,露出里头水做的人儿,他肤白如月,眼尾飞红,配着一张倾城绝艳的脸,不断在梦中淌泪,像湖面打碎的粼粼月光,说不尽的可怜与动人。
“阿颜……”
沈颜本就睡得浑浑噩噩,伤心至极,一听见声响便醒了,眼前的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勾勒出一个绝不可能出现的人。
他瞳孔狠狠一缩,猛地坐起颤抖地抓住凌樾肩膀,“殿下脸上为何有血……”
为何突然回来?为何一身是血?他脑海中闪过无数骇人猜测,吓得魂不附体,哀切地连尊称都忘了,落泪决绝道:“凌樾你今日若亡,我绝不独活!”
他看见凌樾向来波澜不惊的面上,似乎出现一丝裂痕,不过那瞬间很短,短得像他看花了眼。
他看见凌樾伸手抚摸他侧脸,指腹落在他眉心痣,湿润的眼尾,又贴在眼皮上,感受他眼珠的滚动,许久,凌樾问他:
“不怪我吗?”
若不是眼下生死离别,太过伤痛,沈颜可能会笑出声来。他怎么可能怪凌樾?凌樾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晋国太子,是他无望人生里唯一伸出的援手,更是他日思暮想放在心尖尖上的檀玉郎!
他怎么可能怪凌樾?怎么配怪凌樾……
沈颜扑向凌樾怀里,用尽全力地抱紧了他。
尽管屋外刀剑相接,嘶喊不断,好似下一秒就会破门而入,沈颜只要抱着这个人,便无半分畏惧,“阿颜只担心殿下。”
凌樾的心跳如鼓,剧烈地跳动在他耳边,把外面的硝烟战火,都遮掩了去。
凌樾极轻地叹了声气,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出脆弱的神情,他说:“阿颜,我有大业未成,亦有血海深仇。我护不住顾家十万将士,也有可能护不住你……”
沈颜哪里听得了他这般贬低自己,顾不得话里暗藏的惊涛骇浪,忙打断道:“凌樾,只要能与你一起,便是刀山火海,我也能趟过去!”
他目光那样澄澈,语气那样坚定。
凌樾哑然,看着沈颜分外虔诚的脸出神,不知过了多久,才在他眉心落下一个吻。
少年人立下山盟海誓的那一刻,总以为是地久天长、亘古不变。可世事无常,光阴无情,海会枯,石会烂,沧海桑田不过眨眼之间。
沈颜死也没想到,短短三年,他便后悔两次,连不愿怨恨都已是用尽全力。
沈颜多想时间重回到那一刹那,凌樾没有回来救他,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他怀着希望和爱意死去,不用深陷失望怨恨的泥潭。
或许某日凌樾登基,看到京城桃花盛开,还会颇具良心想起他。想起曾经在西凉有一个人,不计回报地为他奉献出性命,而后不咸不淡地感慨一声,人面不知何处,桃花依旧笑春风。
不似今日,不死不休。
后来沈颜也追问过凌樾,为何改变主意,回来救他一同回晋。
凌樾只是说运气不好,被西凉王发现了,便赌一把,取了其项上人头,荣归故国,自然不惧多带一个他。
原是如此。
他赌尽一生的同路,对凌樾而言,不过是顺路罢了。
那天沈颜遭受了人生中大起大落,大喜大悲,所以他记得很清楚,每一个人,每一件事……
他记得凌樾脱下金丝软甲为他穿上,说要带他回晋,给一个新的沈园。
记得凌樾率兵离城,一人一把大火抛向沈园,不愿给敌国留下任何把柄。
记得城外烽火狼烟,厮杀遍野,冲天的血腥味染红了无数旌旗,无处不在的嘶吼惨叫缠绕耳边,马踏过的地方尽是漆黑的桐油与断壁残肢。而这时,杨尚川从刀光血影里驾马闯出,一把长枪将他挑落下马,怒发冲冠地大骂他是个祸害,若不是为救他突变路线,也不会害得数千将士枉死沙场!
也记得凌樾明明把软甲给了他,却仍然义无反顾地挡在他面前,活生生受了杨尚川一枪,时至今日后背也还有一道深入骨髓的疤。
无数的人命压得沈颜喘不过气,他日夜忏悔,再难安眠。
凌樾也与他心生嫌隙,两年如同陌路。
他一直不放过自己,直到今日,才始知另有蹊跷。
--------------------
凌樾:我也想过放他走。
沈颜:他抛弃了我。
走到一半,我不能没有老婆,呜呜呜呜…溏淉篜里…

建章宫灯火通明。
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何况看凌樾对付杨尚川这幅轻车熟路的推拉手段,便知他这个皇帝做来,也有诸多顾虑。
凌樾片刻不敢歇息,坐在案前不知疲惫地翻阅奏章,一坐便是三日,除了换药便再没歇息过,累得满宫殿的小太监直打瞌睡。
除了沈颜。
引得诸位公公感慨,不愧是大太监,能行常人不能行之事!
沈颜见白釉镂空龙尾砚上墨汁将尽,挽袖上前碾磨,一圈一圈细微的摩擦声,吸引了凌樾的目光,他说:“三日未眠,你好像不知疲惫。”
沈颜:“圣上尚未歇息,奴不敢困顿。”
一支翡翠狼毫抵在了沈颜的手上,打断了他磨墨的动作。凌樾眼眸漆黑,看了他一会说道:“罢了,就寝。”
满殿闻此一言,心里都放起了喜悦的烟花,可算能休息了。
沈颜仍是平常。
他一个鬼,又不会困,自然没什么感觉。
案上还有小半奏章,凌樾搁下笔,正欲起身,便因病体累倦,眼前一黑,身形晃倒在沈颜身上,他其实很快便恢复了,可以状如平常。
但沈颜领口传来幽幽冷香,不甜不腻,像极寒之地的一捧松雪,慢慢化在沉香枝头,留下一点余味的苦涩。
熟悉又安心的气味,让凌樾高度专注的头脑一松,倚在沈颜身上,眸色深远地看着沈颜掺着他手臂,往内殿走去。
体温隔着轻薄的衣物传递,凌樾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沈颜的紧张和匀称的肌肉纹路,他觉得口干舌燥,久违地起了些旖念。
凌樾的重心尽数倾斜在沈颜身上。
一盏一盏的灯火被熄灭,殿中的人也越来越少,沈颜扶他上了床,放下两侧盘龙金爪帐钩,欲躬身退去。
帘中人突然抓住他的手,声音怠懒,“你身上用的什么香?”
“奴未曾用香。”
那人似乎不信,拉着他的手腕靠近鼻端,深深吸了一口。
这样的举止显然暧昧了,沈颜不愿与他亲近,皱眉不留痕迹地抽回了手,“圣上,夜深了。”
凌樾看着他左手未曾缺失的尾指,如梦惊醒,暗道自己着了魇,竟捉着个太监不放手。
凌樾阖目,“点香。”
五指却不由自主的摩挲,仿佛在回味方才滑腻的手感冷香。
沈颜:“是。”
青釉提炉燃起点点火星子,一道差强人意的松烟沉香,悠然飘散。
建章宫换了一批值守的人,纷纷与他行礼问好,他嫌嘈杂,便穿过长廊,寻了条小路回内务府,一枚石子砸在他脚边。
他当是什么蛇虫鼠蚁乱动,导致不慎溅起的石子,毫不在意的踏过去,又一枚石子落在他脚边。
沈颜:“是谁?”
无人回应。
只有一枚一枚的小石子为他引路,直到一段荒草萋萋,萧瑟无人之境。难以想象富丽堂皇的皇宫,还有这样潦倒的地方,比他的沈园,好不到哪里去了。
月色惨白,四下无人,闷闷的哭声从林深处缓缓传出,他拨开纷乱的树丛,还欲往里走去,肩膀却被人拍了一下,那人轻佻大笑,“良公公胆子好大,鬼节将至,也敢孤身一人前往闹鬼冷宫。”
七月半?鬼节。
换作往日他早已三魂不见七魄,躲进房里裹紧被子,才算放心。但他如今见识过更毒的人心,更骇人的滔滔烈火,难道还会怕其他劳什子孤魂吗?更何况他本人就是世间最凶的厉鬼。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沈颜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去,反把那背后之人吓得一个激灵。“何况不是将军邀我来此?”
顾忘哈哈大笑,“怪不得圣上对你青眼相加,果真是个妙人。”
沈颜眼皮微动,在顾忘肥硕带伤的身上打了几个弧,又闻到淡淡酒味,不知顾忘一贯恪守军规,怎么变得如此混不吝了。他道:“无诏不得入宫,顾将军怎么在此处?”
远处又传来阵阵凄厉哭喊。
“自然是特地寻你,”顾忘道:“我如今从六品副尉,连个守门的都不如,也只有你还叫我一声顾将军。”
沈颜:“顾将军何必妄自菲薄,擅闯皇宫而不被论以谋逆,普天之下独有顾将军一人是也。”
“圣上仁慈罢了。”
顾忘突然流露出几分哀伤,却不愿提,打哈哈道:“今日来寻良公公饮酒,不提此等伤心事。”
说罢,顾忘便抓住他手臂,扯着他压过枯枝树木,迈过三层青苔满布的台阶,他抬头看着眼前荒凉小院,疑惑出声:“芳菲苑?”
顾忘推开吱啦作响的老旧木门,吊儿郎当道:“你我朝臣与宦官交往过甚,易惹闲言,只得委屈公公陪我冷宫饮乐。”冷宫?那古怪的哭声更近了,似乎还伴随着一些敲打门窗的声响。
他不便于多问,怕露了陷,旁敲侧击道:“能与将军把酒,是我荣幸,只是这哭声扰人,怕败坏了将军兴致。”
“无妨无妨,哭不得多久,再过半个时辰,顺王就要睡了,碍不得事。”
沈颜一惊,顺王……不就是凌樾那个天生疯病的九皇弟……他竟然还活着?
沈颜心事重重一抬头,便看见更为震悚的一幕,只见室内空荡,霉味迫人,迎面看去是个无字灵台,左右两个手臂粗的白蜡烛,地上摆着火盆,里头只剩下烧完的炭黑纸钱,旁边是个裂纹满布的破烂桌椅,上面摆着两坛青梅酒。
不用说沈颜都知道这是在祭拜谁。
“缅怀故人,吓着公公了。”顾忘侧身向他拱手。
“宫中祭拜,实乃大忌。顾将军不怕我说出去吗?”他怔忪片刻,随后向内走了进去,扯开小木椅,坐了下来。
“你会说吗?”顾忘也一甩衣袍,也墩然坐下,反问他。
沈颜摇头,“我与将军不过一面之缘,何得如此信赖?”
顾忘拔了红缨酒塞,倒出一碗酒,向灵台走去,躬身一拜,再洒向地面,清冽的酒香弥漫整个屋子。
“不过是寻个人一起喝酒罢了。”顾忘才为他倒了一碗,自己也继续痛饮起来,“每年都是我二人,太过冷清了。”
“谁?”沈颜问。
顾忘醉眼瞟向灵台,猛吞一口,“一个故人。”
沈颜垂眸,不慌不忙地品酒,“什么故人,值得将军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祭拜?”
什么故人?顾忘正欲举酒回他,却见烛火忽明忽灭,看不清面前人的脸,一时慌了神,手上的酒不慎洒在衣襟,他狼狈地胡乱擦着说,“是一个和你很像的人。”
顾忘从怀里拿出他那日送的空竹,放在桌上转了转,目光悠远,缓缓道:“我父母出身乡野,会得东西不多,唯一教会我的便是玩空竹。他听说后,便每日缠着我要学,还要和我一较高下。”顾忘眼睛起了些莹光,拨着空竹像陀螺一样打转,“我明知他根本对空竹无意,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让我开心,但我那时只觉得输给他很丢人,整日骂他不学无术。”
宫内哀鸣不止得哭喊终于停了下来。
顾忘饮下烈酒,“而今寻遍京城,也再无一人愿陪我玩着孩童把戏了……”
沈颜为他再添一杯,“朋友间的吵嘴,不过是玩乐罢了,将军不必追悔。”
顾忘红了眼圈,惨笑起来,“我不是……也不配,做他朋友。”
是因为那时吗?
沈颜心中是有一些怨恨的,但见他如今年年祭拜,也就不计较了,宽慰道:“将军恩怨分明,他也不会怪你一片忠君之心。”
顾忘东倒西歪的身子忽然直了起来,眯起了眼,审视地看向他,“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沈颜目光落在他紧绷起来的手背,好似他说错一句话,下一秒那手就会掐在自己脖颈上。
可沈颜对他太熟悉了,丝毫不惧,徐徐饮下一杯才道:“不是将军告诉我的吗?”
“何意?”顾忘胖成了球,严肃起来,也不如从前阎王气势了。
“将军无诏入宫,对冷宫轻车熟路,又对顺王之事了如指掌。正说明圣上虽然贬了将军的官,但心底却是极为看重的,连照看王爷之事都敢信任将军。”说是照看,明眼人都明白是监禁,看他何时死,看他是否疯,看他有没有暗渡陈仓,图谋不轨。
凌樾一贯斩草除根,手段狠辣,连他这点瑕疵都容不得,真没想到还会留这么大个祸患在身边。
沈颜继续道:“明日方是鬼节,将军今日却急着祭拜,去哪里不成?非要来皇宫犯忌,恐怕此故人与圣上、将军渊源匪浅呀。将军倒不是不怕我四处乱说,只是领了旨明日要带兵出征,算准了天高皇帝远,圣上也不好责怪你罢了。”
顾忘的脸色变得很微妙,酒碗悬着半天未动,沈颜无畏,端过酒碗与他碰了下杯,清脆的响声在夜色中极为突兀,“顾将军,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圣上也曾看错过我几次,我应当与你所说的故人,十分相似吧。”
沈颜顿了下,抬眸道,“顾将军煞费苦心,引我来此,究竟想试探我什么呢?”
白烛摇曳,灵台森然,一时寂静。
好似一瞬,又好似万年。
顾忘才又端碗仰头长饮,来不及饮下的清酒猛地泼在他脸上,分不清泪渍酒液。
他咳嗽着说:“不像。”
顾忘蓦然抬头,眼睛通红,满脸狼藉,伸出一截短胖手指对着他,笑比哭还难看地醉熏熏道:“你与他一点也不像。”
沈颜抿唇,心下无语。
说像是你,说不像也是你,好赖全教你一人讲了去。
顾忘见他猜了个全,心下反倒没了顾忌,遥遥对着灵台举杯,痛饮起酒来,他语气怀念说:“他那人生极美,不似凡人,胆子也不如你大,最重要的是——”
顾忘回首看沈颜。
“他从来不会把看破的事情说出来。”
--------------------
大家中秋节快乐呀!

他问:“将军以为那种好呢?”
顾忘不言,一碗接着一碗的灌,好似酒入了肠,那些愁苦就能随着化在胃里。
沈颜按住他的手,“明日将军便要远行,还是少饮些为妙。”
顾忘直愣愣看着他,似乎与脑海里的人重叠,“顾忘你少喝点,不然明日赴宴,小心被那些王孙公子欺负得还不了手……”
“顾忘,赢不了我也别喝酒耍赖啊!”
“顾忘别喝了,有什么伤心事说出来大家一起快乐一下嘛!”
顾忘无声落泪,喃喃自语,“阿颜……阿颜我对不起你……”
又迷糊了。
沈颜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脸,“顾将军,醒醒。”
青杉太监服的袖口,在顾忘眼前晃来晃去,他才恍惚回神,深吸了口气,直叹,“好人不长命。”
“良公公,你知道吗?好人不长命……”
顾忘将满脸肥肉埋进双手,抽噎出声,“他那个人傻成那样,别人说什么他都信。当年西凉一战,明明是我们故意改变路线,坑害杨尚川那帮走狗,将杀西凉王的功劳揽为己有,却把所有的罪孽,都给他一人背了。他内疚得每次午夜梦回,都会抓着我的手哭,问我他是不是祸害,而我什么也不敢说……眼睁睁看着他受了三年折磨……他不该回晋的,晋国没有人真心待他……”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