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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园旧事(沈瑄禾)


“不若一起去看看,倘若当真诱拐虐待小孩,我们就去报官!”
四五个打扮素雅朴实的村妇走过了一片竹林,看见地上的焦土,感叹,“这地烧得都死了,日后肯定是再种不得东西了。”
再看不远处简陋的小茅屋,屋外有两个锄头,旁边有个小土包,挖了个很大的坑。
几人走近,不由毛骨悚然,那黑黑黄黄的土堆里居然夹杂着许多破烂黄符,真是吓人。
又往里些便看到茅屋背后,一个长身玉立的灰袍道士,正在认真刨土,小童蹲在一旁看着,这小童可真好看,好似佛堂观音菩萨旁边的金童,可惜脖颈上有着深深掐痕……
这歹毒道人!
小童许是看累了,拿了锄头想来帮忙,那道士居然大斥:“放下!谁准你碰他的东西!”
声音好似砂纸一般,难听至极,一看就是穷凶极恶之徒!
妇人忙上前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人孩子好心帮你做事,你凶他做什么!”
另一妇人指着孩子脖子,“天杀的,你们看看,这么小的孩子他也下的去手!”
道士竟完全不搭理她们,眼里只有这片焦土。
于是她们转头慈爱笑着问小童,“小友姓甚名谁?与那道人可有关系,你若被欺负了尽管说出来,嬢嬢替你做主!”
女子的笑容,让小童想起了母亲掐他时至他于死地的狰狞模样,吓得浑身发抖,缩在那道士身后,好似她们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那道士才终于转身看向她们。
村妇们惊了。
与预想的杀人不眨眼的变态不同。此人面若寒霜,眼底青黑很重,脸颊无肉,但容貌不凡,如一柄出鞘的寒刃,周身气度巍峨又阴,发髻上插着根破烂岫玉簪子,用金线缠绕,寒酸里面透露富贵。
不像道士,倒像京中那些不好惹的王侯将相一般。
不待她们再看,道士抓了一捧石子碎,挥袖一散,就见那长长的竹子,拦腰折断,接二连三地绕着圈倒去,直到把这片焦地围了起来。
然后随手翻出一块木板,直接用指尖磨在上面,写出四个血字——“擅闯者死”。
他不痛吗?
那人一掌拍在木板上,直直飞去,立在了竹林外。
村妇被他出神入化的绝技吓得汗透背脊,生怕得罪了什么世外高人。
才听到那道士漠然开口。
“滚出去。”
众人落荒而逃。
而此时,小童的眼睛忽闪忽闪亮了起来。
三日了!
父皇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双眼含泪地抱着凌樾的腿道,“父皇……”
“住口!”凌樾将他悬空拎了起来,一贯无情道:“你记着,我与你没有半分关系。若不是他屡次救你,我早已任你自生自灭。”
凌樾:“从今往后,我只是你道师。”
凌樾的情都已用在了沈颜一个人身上,旁的再也不敢有了。当年发现偷听,便应直接杀了顾忘,却动了恻隐之心让他去做内应解救沈颜,他全心栽培,最后养出了一个害死沈颜的刽子手!
他已经不会再信任任何人了。
他连自己都厌恶至极。
小童观他如恶鬼般的神色,一句话也不敢说,点了点头应是。
凌樾才把他放了下来,继续埋头苦干。
荒野余晖,尘土飞扬,没有人在乎他一个五岁的孩子。
小童忍不住躲进竹林里头偷偷哭了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会父母双亡,失去一切。没了高高大大的宫殿,没了阿谀奉承的宫人,没了无止境的白胡子老头督促他背家国大义,这倒是好事,但也再没了关心爱护他的人……
他哭得上不来气,一直敬爱的母后竟然要掐死他,说恨他,骂他是耻辱,连父皇也不要他了,呜呜……
他想起从大火中醒来的时候,凌樾把他丢在茅草堆里,完全把他当做木头,不理会他哭声,也不管他死活,甚至连看他一眼都带着怒和恨。
但凌樾依旧是他最爱戴的父皇,最依赖的人。啊不对,不能叫父皇了,他小小的眼睛无法装下那么多的悲伤了,呜呜……他哭得声音微弱,怕被凌樾发现了不高兴,就真的将他随便丢了,但是心里好难过,好像被丢进冰天雪地的寒泉里,被冻成硬邦邦的冰块,只消一撞击,就会碎成一块一块的。
脚边滚落了一小块桂花糕。
他抽泣哽咽道:“是神仙哥哥吗?”
无人回应。
他伸出小胖圆手捡起来,拍拍灰,咬了一小口,熟悉的甜味在嘴里化开,小小的身体里生出一股暖流,好似有了些重新面对的力量。
他揉揉红肿的眼睛,跑了回去,凌樾已经不见了身影,屋内只有两块大饼和空荡荡的茅草床。
他肚子咕噜叫着,匆匆拿了一块,边嚼边去外面寻凌樾,在紫竹林兜兜转转好久,才走出来看到一小片桃花林,开得茂盛,里头有个小亭子,外面被一块大大石头挡住,上面写着“拜师亭”。
他想进去看看,刚走到大石头处,就看见满树桃花纷飞,一灰袍道人伫立林间,他刚想叫“父……道师”,便看见那人折下一枝桃花,肃穆冷漠的眼尾落下一滴泪。
原来道师也会伤心。
道师在想谁呢?和那个“他”有关系吗?他不敢多问。
只知道往后,只有他们爷俩相依为命了。
小童悄悄原路返回,就像他哭的时候不愿旁人知道,凌樾定然也是一样的。
回去之后,小童累得呼呼大睡,中途被茅草太硬硌醒了,迷迷糊糊的睁眼,凌樾在看一本茅山道术,天色很暗,油灯熹微,凌樾的眼睛不会痛吗?他又看了眼角落一堆的书,好像宫内所有奇门异术都被凌樾带出宫了。
难道皇帝做腻了,就会想当江湖术士?
他又迷迷糊糊睡着了,被阳光照醒时,凌樾还是那个姿势,翻着同一本书的尾页。
或许年纪大了,就是不需要安寝的。
见他醒了,凌樾放下一块饼,便提着锄头出门刨土。凌樾力气大动作麻利,不过几日便将整块焦地的土挖空了一半。
凌樾仍旧不许他沾染一指。
他有些萎靡,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人一静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五岁的他就感受到了不可名状的孤独和痛苦。
他开始找能做的事情,凌樾不许他碰荒地里的一切,那么他便给凌樾念道教经书,像跟屁虫一样黏着在凌樾身边,整日叽叽喳喳的,好像又活了过来。
他会尽量不让凌樾看到他的脸,虽然凌樾没说,但他知道,凌樾讨厌他。
努力总是有回报的!
这天他照旧念书,但很多字不认得,凌樾居然没嫌弃他吵闹,还在夜里丢给他一本快被翻烂了的《说文解字》。
书上有笔墨瑰丽的飞白体批注,写得简单易懂,更复杂的地方还用图画表示了出来,这字不是凌樾的。
是谁呢?
一定是个有趣的人。会把豺狼虎豹画成尾巴蓬松的无害幼兽,会把魑魅魍魉画成聊斋里的绝色美人,会把神佛画成……小童偷偷抬眼看了下凌樾,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道师,书上有你……”
凌樾笑了,肩上挑着的新土倾倒在地。
但他半点也不觉得高兴,反而看得闷闷的,好像这笑比那天在桃花林下见凌樾落泪,更苦三分。
凌樾的双眸漆黑无比,浓郁的好似随时都会流下墨色的泪珠。
渐渐地,小童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日出修缮住所,日落看书背咒,凌樾好像不需要休息。
荒地的土都被换成了湿润有生气的新土,凌樾拿着一把长刀“咻咻”几下,就砍了很多的竹子,绑成一排把小茅屋围了起来。
凌樾去集市寻了好多天,才寻到一块方正的木板,亲手打磨雕刻,削去棱角,用尖细的铁锥勾勒出数不清的祥云底纹,再上漆描金,暴晒焗沉香松油,原来宫里的随处可见的牌匾,做起来这样复杂。
完成后,凌樾的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身上也黝黑了许多。
然后凌樾拿出纯金箔磨就的墨汁,提笔,手颤得厉害,怎么会这样?飞石击竹,伐木雕云,凌樾都没都抖过一下。
他看见凌樾深吸了一口气,才在牌匾上写下两个大字——沈园。
没来得及挂上去,凌樾就昏倒了。
那时他才知道,凌樾身上有好重的伤,背上溃烂,左肩有长长的疤痕,胸口更是惨不忍睹,凌樾醒来后,头发又白了许多,一眼看过去,几乎看不见什么青丝了。
他很担心。
想劝凌樾休息,珍重身体,努力加餐饭,按时勤换药,他想说道师,没了你我可怎么活啊。
意外的是,凌樾居然都做到了,甚至极端苛刻。
茅草屋再也看不见大饼的身影,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凌樾也不再通宵达旦,而是一入夜就把自己绑在床上,强迫性入眠。
往往睡不到半个时辰。
凌樾会说梦话。
他听不明白,依稀可以分辨出“对不起”,“阿颜……”,“不要原谅我”,“我会活着”,“我会活很久”诸如此类。
小童想,阿颜,应该就是那个“他”了。
他以为一切在好转。
但这样的平静是很短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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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像一颗海草海草”投喂的鱼粮,啾咪~

沈园里新栽的桃花枝,一枝也种不活。
凌樾变得很焦躁,不准小童念书打扰,也不许任何人靠近。
他变得比最初还要封闭。
整日整夜地守在桃花枝前鼓捣,又是换苗,又是换土,烧了一堆灰丢进去,甚至画了书中符咒贴上去,除了换药没有一刻离开,像入了魔一样。
桃花枝依旧不为所动。
小童半夜起夜,凌樾也只会躺在那片枯死的桃花枝下,惨白的月光洒在他身上,似乎下一秒,他也会枯萎在寂静无声的沈园里。
像这些桃花一样。
但有一天凌樾想开了。
破天荒出了门,带来回来一堆看起来知识渊博、身怀绝技的人。那些人围在桃花枝前,有的舔了舔土,有的砍了节枝,有的甚至自己就带了开得娇艳的新桃枝来……
所有办法都试了一遍,无一活过三日。
期待,失望,期待,失望,一次又一次。
小童很害怕。
因为凌樾居然在夜里,邀他看桃花。
夜色笼罩偏僻荒芜的沈园,嶙峋枯枝好似乱葬岗上张牙舞爪的孤魂野鬼,凌樾却说:“今年的桃花开得真艳。”
小童一句话也不敢出声。
凌樾虔诚的在最长的一节枝干上,挂了三条红飘带,在荒无人烟的夜色里,像索命的厉鬼。
凌樾说:“生生不息,阿颜,我没有忘……”
小童眼泪不要钱的一颗一颗往外蹦,他冥冥中有种预感,凌樾撑不了多久了……
他终将失去最后一个亲人。
寒夜呼啸,再无归途。
一声叹息,在夜色中蔓延。
沈颜把案上的小米酥塞进顺王口里,堵住他的嘴。
顺王囫囵嚼下,愤然道:“沈颜你大胆!我可是天子!天子!”
沈颜凉凉看他一眼。
顺王噤声,头顶的冕旒因着他动作晃来晃去,顺王两手拨开,定睛看了他一会,又深深叹息一声,只觉命苦,“祖宗,你就算不每日盯着我,我也不敢加害先帝啊。”
他大概是历史上最惨的皇帝,日夜被厉鬼缠身。
沈颜不咸不淡道:“等你登基就看不见我了。”
顺王伸出两指,仰头长叹,“那不是还有两个月?你就忍心一直让凌樾疯疯癫癫地守着沈园?”
沈颜垂眸,“干我底事。”
干你底事?
你知道干你底事,你还好意思找朕秋后算账?!
顺王思绪一下子飘回顾家军勤王那日,沈颜凶神恶煞的把自己丢进太液池,狂风将池水搅得翻天覆地,无数摆件轰然碎成粉末,在他耳边炸响,沈颜目光如炬,烈焰滔天,好似要把他千刀万剐一般。
“你出卖我!”
若不是他背叛,凌樾怎么知道他活了过来!
他自知有愧,连忙求饶,“凌樾拿刀架我脖子上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啊!”
彼时凌樾趁沈颜随军而去,将他绑在双阙观,一鞭一鞭地抽在他身上,问他:“清醒了没?”
他还在装傻挣扎。
凌樾一手掐在他脖子上,语气阴沉,“晋安初年,你偷逃冷宫,勾结工部尚书,成立聚贤斋;晋安三年,工部户部共荐容相主持科举,聚贤斋拜入容相门下;晋安五年,聚贤斋大义灭亲、以死为谏揭发容相科举舞弊,引得天下学子大怒,却不料户部尚书反水,供出聚贤斋图谋已久,居心不轨,以至你苦心经营五年势力化为乌有。”“凌烨,你是不是很好奇,户部为何会背叛你?”
他瞳孔一缩,“是你。”
凌樾道:“你确实有鸿鹄之志,也有安邦定国之才,只是制衡之术还颇为稚嫩浅显。你不是一直托人打探群芳阁阁主吗?是朕。”
京城最大的花楼,几乎所有官员都有一方“相好”于此处。
户部尚书也不例外,聚贤斋更不例外,青楼啊,果真是四通八达,最好收集情报的地方。
他想了无数种方法结识阁主,却没想到是凌樾。
原来早已被人洞穿所有,亏他还一直得意自喜,以为将所有人玩弄股掌之间……
顺王冷笑,“你既全部都知晓,还弄这些故作玄虚的假把式做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若要杀你,不会等到今日。”
话虽如此,刀已压上他脖颈,凌樾问:“你看见了沈颜?”
明明是问句,语气却是笃定、不容反驳。
一捧冰水砸在顺王脸上,惹得他咳嗽不止。
他一抹脸,缓过劲来,“我虽迫不得己出卖你,但事情不正如你所预料进展吗!”
飓风将他击撞上池壁,沈颜宛如罗刹再世。
“是如我所料,还是如你所愿!”沈颜双目猩红,疯长的红指甲嵌入他脖颈,愤怒道:“你让我……”
实力差距太大,顺王反而平静下来,“让你怎么了,说啊,让你险些杀了凌樾吗?你不是要报仇?沈颜,你好窝囊!自己的错误不敢承担,就拿我泄愤吗!”
顺王捉着他手喘息笑道:“没有我和凌樾合作,你进得来皇宫吗?我都不知你如此大胆竟敢学那个蠢女人谋逆!要不是凌樾逼供我,想起虎符一事,杨尚川早在八百里外,就被顾家军斩于刀下了!”
沈颜松开了手,“什么意思……”
顺王好不容易重得呼吸,大口大口的吸气,肺部才舒服下来说:“你不懂凌樾,我也不懂凌樾……你可知先帝并非他所杀?”
一句“不懂”重重地压在沈颜心上,让他呼吸困难,头脑胀痛,有种莫名的恐慌。
“彼时先帝病重,记恨凌樾,故意挑拨容云瑾取虎符,凌樾才彻底对先帝失望,烫他口舌,拔剑伤他两刀还孽,便离去封锁紫宸宫。”
“他那时便知晓……”
“没有面面俱到,怎敢轻易谋逆!先帝因忌惮顾氏功高震主,便亲杀皇后,坑害忠良,让十万顾家军惨死西凉,难道对此心胸狭窄的歹毒之人,凌樾不会留有后手吗!他早知先帝不会轻易传位给他,事先便已将玉玺虎符掉了包,却没想到先帝当真连骨肉亲情也不顾……”
沈颜怔忪,狂风也渐渐平了。
“沈颜,容云瑾的虎符才是假的。”
顺王继续道:“剜肉弑君的人是容云瑾,她害怕先帝会把虎符的下落,告诉凌樾!”
“而凌樾,一直在给她机会承认……”
沈颜目光空洞,攥紧了手,声音颤抖,他明明已经知晓了真相,却还是不可置信的问,“如果虎符是假,为何顾家军会随我……”
顺王捉住他双肩,看着他的双眼,“沈颜,你还不明白吗?是凌樾!”
“凌樾让你进宫的!”
“凌樾他把命给了你,把皇位也拱手相让!”
“他要你复仇,要你痛快!”
沈颜跌倒在地,耳畔好似又回荡起悠扬婉转的战曲,凌樾一袭白衣,被血染红,但他目光温柔,曲声缠绵,从十三年前吹到今夜……
“凌樾,只要能与你一起,便是刀山火海,我也能趟过去!”
我没有做到。
我一直都不信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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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其实凌樾追妻行动,早已展开!

生前的时候,可以有很多次后悔的机会,沈颜一次也没有捉住。
他厌恶京城繁华,权势让人利欲熏心,丧尽天良,让捧出一颗真心的愚昧之徒,不得好死。所以捂住耳朵,遮住双眼,不去看凌樾藏在夹缝里的真心。
他难道不知道凌樾需要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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