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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园旧事(沈瑄禾)


凌樾才收过他手中玉石,警醒道:“此石是西凉王室专用,若被人发现你私藏,可是杀头的大罪!日后不准私自枉为,有什么事都必须问过我,记住没?”
沈颜没想到半点忙没帮上,还惹了祸,头低低的像斗败的公鸡,点了点头。
凌樾看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疼地捏了一把他脸肉,“此物也并非无用。”
沈颜两腮被捏成松鼠,含糊道:“唔……何用?”
翌日,凌樾便抬了一大箱银子来,皇室之物,西凉不可用,晋国却颇为追捧。凌樾把蓝田玉走私到了外商黑贩,还因此和外商联系上,送了信回晋国给容相救援。
沈颜没想到这么值钱,高兴到直接躺进银子堆里,一抛一散,感慨道:“早知道以前就多骗点蓝田玉了……”
这样就能买取之不尽的外商好茶,置办无数名贵的华服珍宝,才不算委屈了凌樾。
最后泥土将一切尘封。
凌樾劈了块竹板,提刀刻字,亡妻沈颜?故人沈颜?
最后只是刻下了“沈颜”二字。若是沈颜泉下有知,定不愿自己弄脏他墓碑。
墓成之时,纸钱烧了三天三夜,凌樾喝得酩酊大醉,静跪在墓碑“沈颜”二字旁,一动也不动,他这人心思太重,压抑克制惯了,饶是醉的不省人事,饶是悲痛欲绝,也像个没事人一样静坐着,让人看不出异样。
但阿竹还是很担忧。
他趁凌樾毫无知觉,偷偷把酒洒在坟上,又添了一些纸钱,磕头下三个响头,额头青了一片,双手合十虔诚道:“神仙哥哥在天有灵,救救我父皇吧,阿竹以后会努力读书,再也不偷吃甜食了,求求你救救我父皇吧!”
远处皇宫,灯烛辉煌。
顺王身着龙袍,头戴冕旒,张开手臂在沈颜面前转了一圈,然后咧开一个笑容,又沉下脸,又咧开一个笑容,周而复始,他苦恼地问沈颜:“明日登基大典,你帮朕看看是笑好,还是不笑好?”
笑,还是不笑?
沈颜抬头看他,长长的流苏将他的容颜遮挡的若隐若现,露出的棱角竟格外肖似凌樾……
凌樾当年是如何走过那段登基之路的呢?
迈一步,是火烧往事,所爱之人远走,相忘江湖的伤悲寂寥……
第二步,是总角之时,一身红衣,坠楼而下,亲眼目睹父皇掐死亲母的血海深仇……
第三步,是尔虞我诈,汹涌党争的泥流下,无数枉死的忠臣良将……
第四步,是漫天浓烟,刀光血影,折断的战旗,被十万亲如兄弟的将士鲜血染红……
第五步,是先帝病危,身为儿臣谋逆围宫,亲手砍下血亲手足的大逆不道之举……
一步一步,一阶一阶,深恩负尽,众叛亲离……
“怎么可能笑得出来呢?”
高处不胜寒。
自古帝王,皆是孤家寡人啊……
顺王看向沈颜的目光晦暗,“虽然你我只相识半年,但我从未这般信任过一个人。”
试问谁能对一个倾城绝世的美人不为所动呢?更何况是一个从未获得过亲近暖意的人。只是天子的心装着万里江山,黎民百姓,分出去的微妙情愫,好比巍峨的高山上掉落的一点儿碎石。
不足为道。
沈颜避开了他视线,“恭喜殿下终于摆脱我这个厉鬼了。”
待明日登基,真龙护体,邪祟不可近。
顺王笑了起来,有些惆怅,也松了口气。
“神仙哥哥在天有灵,救救我父皇吧……”空气中回荡着似有若无的幼童呼唤声。
沈颜好看的眉蹙了起来。
“犹豫什么?最后一日了,朕陪你去看看。”顺王竟强硬拉着他走了。
那时,阿竹早已回房睡去。
四下漆黑,寂静的桃花林里,有一个突兀阴森的小坟包,落满了花瓣。
同样落满花瓣的,还有一个酒醉的人,痴痴地跪着看那座坟,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凄冷的风从竹林一路吹进沈园,发出好似鬼哭般的呼啸,也扬起了凌樾长长的白发。
不过数月,他的头发竟已全白了。
不知看了多久,谁也没有出声。
直到凌樾拔出一把匕首,划在自己满是刀痕的手臂上,任由血流进桃花树根,而凌樾面上竟是轻松的神情,一贯皱紧的眉头都松开了,好像只有疼痛才能让他舒缓,才能让他的悔恨愧疚稍微有些释放……
“如此,你也不愿见他吗?”顺王问。
沈颜的红指甲穿透了掌心,但他流不出血,语气平静道。
“他已经在放下了。”
重建沈园,立坟祭拜,人生漫漫百年,凌樾很快就会忘记他。
忘记他曾是一个刽子手,亲手放手烧死最爱的人;忘记他曾经是一个负心人,狂妄自大辜负了一腔真心。
不是每一段真情都要终成眷属,当两个人背上生与死的负担,沉重到只剩下愧疚忏悔的时候,除了放手别无选择。
他已经死了。
人死如灯灭,往事随风逝。
何必在拖累一个活生生的人。
况且是曾经那样不顾一切爱过的人。
沈颜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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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来暑往,时光荏苒,转眼一年便过去了。
沈颜游荡在人间,不想去看山川湖海,也不想去放歌纵酒,他只是睡在沈园外的紫竹林上,看着院子里桃花由红变白,碾碎在尘土里,又在下一个春天开出如火如荼的花海。
那曾是他的家,现在却是近在迟尺也再不该踏入一步的禁地。
沈颜觉得世事无常,难以预料。
不过一个鬼,再也不用经历更多的变化了。
他就在竹子上睡着——什么也不用想,这种放空久了,倒和睡着也没什么差别。
等到凌樾死了,再无执念,一切就结束了。
或许也用不着那么久。
沈颜知道凌樾是心性过于坚强的人,不会因为谁的离去或者死亡,变得要死要活,面目全非。
阿竹也不再来紫竹林偷哭了。
这一年凌樾万事皆安,令人十分放心。
自从那日墓成之后,失控痛苦变得离他很远,每日都很充实。
晨时起,凌樾会在桃花林摆上七弦琴,焚上一支松烟沉香,对着坟包奏完一曲后,会喝一杯云山春茶,才慢慢推开沈园大门。
那时门口早已排满了慕名而来的人。
凌樾学什么都很厉害,不过一年,道行便高得远近闻名了,算命卜卦,风水测缘,招魂辟邪,捉鬼破灾,样样精通,传得神乎其神!
沈颜对此不可置否,毕竟那么大个厉鬼,天天躺他门前,都不知道呢!
江湖骗子。
没想到凌樾堂堂一个皇帝,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沈颜挂在竹上,听众人叽叽喳喳。
“听说樾道士极其难伺候,捉鬼捉到一半,饭点到了,竟把被鬼上身的主人晾在一旁,众人催他快些,他硬是吃了半个时辰,才动手驱邪,说是吃太快伤脾胃。”
另一人接道:“何止啊!半夜也不能找他,说是影响安寝会折寿。”
路人看这么多人,骑着黄牛凑热闹问:“这么大脾气,看来本事不小。”
“那可不是!三个月前王员外家闺女中邪痴傻,请了五台山青玉观观主出山,都招不回魂,樾道士只住了一宿,便让王娘子清醒如初,风光大嫁翰林编纂培元君。”
沈颜嘴角一抽,替青玉观主感到憋屈,那王家娘子本就是为躲亲事故意装傻,招魂肯定不行啊!凌樾什么官没见过,只消同那王娘子画了个培元君俊朗模样,又讲了两句培元君为救君主,临危不惧的壮举,便哄得小娘子春心暗许,欢喜出嫁了。
哪来那么多神神鬼鬼,大多都是人心作祟。
路人啧啧称奇道:“一般撞鬼都在夜里,难不成还要等他白日再救,人都凉透了……直接进去求他救命也不理吗?”
“嘘!”信仰者对他指了指园在四个字“擅闯者死”。
路人不屑道:“这还能当真?”
“你可别不信邪,一年前有个杀人越货的残暴大盗,夜里来道士家偷盗,结果被道士养的桃花吸走了魂魄,一夜之间花全开了,像下着血似的!”
又有人高举手道:“我作证!我作证!那日还是我在紫竹林捡到的人,浑身是伤,腿上还插着一把刀,听说醒来时,吓得疯疯癫癫的,裤裆都湿了,一直说有鬼、有鬼……”
沈颜:“……”
倒也没疯,那贼确实撞竹昏死之前,看到了不才在下……
沈颜听得头大,刮了阵妖风,吹得林中竹叶纷飞,众人才安静下来,以为是道长发怒了。
等一曲清心经到尾声。
凌樾才推开了沈园竹门,像选妃般挑中一个幸运儿,等了好几夜的众人见了,纷纷失落而去。
路人追问,“怎么都走了?”
“樾道长三日只接一宗异事,不收钱财,也不接达官显贵的生意。”路人惊叹不已,“当真是仙风道骨啊!”
沈颜无语至极,翘着二郎腿腹诽,什么仙风道骨,明明是琢磨不清道经所言,拿你们练手来了。还颇具风骨,不接官吏,他敢吗?个个不以为先帝诈尸了!
凌樾在故弄玄虚这块,简直是登峰造极。
沈颜昏昏睡去,再醒来时,紫竹林久违的传来微弱哭声。
阿竹,怎么了?
他悄悄跟上那背着大大竹篓的小团子,里头都是又厚又重的书,阿竹脸上红得异常,眼睛里面都是水,难受的吸鼻子,吐出来的呼吸都是滚烫的。
阿竹捏紧粉拳,小声打气,“阿竹不难受,忍忍就过去了,不能让道师觉得阿竹是个麻烦。”
“阿竹身体棒棒的,不会生病!”
“明天就好啦,小胖上次满脸长满了水泡泡,都好了,阿竹就是有点热,很快会好的!”
沈颜心化成水,便生得凌樾此时出去抓鬼驱邪了,也没人能照顾他。
急得焦头烂额。
阿竹强撑着走进空荡荡的小破房子,竹篓丢在一旁,闷声滚进他自力更生搭得一个木板床,四周都是一叠一叠的旧书本,还有一些他无聊时逗阿竹开心,编得几个竹蜻蜓,小蚱蜢……
这么恶劣的环境!
凌樾除了给阿竹银两和饭菜外,当真的完全不管。哪有人像他这般养孩子的!
小团子烧成了炭,眼睛红红的,好像能喷火一样。
沈颜碰不到摸不着他,也不知道他什么病症,不敢随便去医馆给他抓药,急得要命,铤而走险闯进凌樾房间,偷了几块金锭子,然后瞬移到城中大夫家,留下一张纸条用金锭子压着。
——城郊西南紫竹林外,沈园幼子,急病待医,速去。
医者仁心,更何况留下了几个月都赚不到的医药钱,饶是事情诡异,大夫提着药箱便赶了过去。
一进沈园,门便是开着的。
他喊了两句“可有人在?”无人响应。
心下忐忑的走了进去,入眼便是一片茂盛桃花林,说是桃花已经不太准确了,那粉中带红,艳的好似梅花,古怪的红,再配上林间突兀的一个坟头,本该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景,瞬间阴森恐怖起来。
大夫寒毛倒立,预备打道回府。
一阵风突然吹来了最右边的小门。
他咽了咽口水,来都来了,就再看一眼。
才瞧见一个小童,已经烧得失去神智,若是再晚些,只怕烧聋了耳朵,烧坏了脑子都有可能。
那些微不足道的恐惧被治病救人的心掩盖,大夫又是把脉又是喂药针灸,折腾到日暮西斜,阿竹的热才退了,昏昏沉沉地睡着。
大夫擦着额上的汗,骂了几句不知道谁家长辈这般荒唐,丢个孩子不管不顾,等人来了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但许久也不见有人回来,药钱也收了,再不走夜就深了,只好留下几包药,担忧离去。
避邪之事难以定期,凌樾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沈颜心疼地摸了摸小团子脑袋,他无法准确感知生人体温,只知道比之前低了许多,应是快好了吧。
把他小被子盖好,才忧心忡忡的合门离去。
一转身。
恰好撞进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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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寂静,连风都停了。
沈颜看着凌樾肩上一星点都没有火光,心沉到谷底,浑身僵硬,大脑都停止了运转。
难道哈哈一笑,说好久不见啊……这么巧吗?你也在这里啊?可能最近阎王不在家,还没来得及收我,或者阴曹地府太满了,黑白无常没有时间,哈哈……
简直太尴尬了。
沈颜快把墙角抠出个洞来。
但凌樾无视了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沈颜:“?”
看不见?
太好了!看来肩头火也不是很准嘛,没有打乱凌樾平静的生活,凌樾的头发全白了也挺好看的,怪不得哄得那些愚昧百姓个个喊仙风道骨,确实有点飘然出世了。凌樾的精神也挺好的,不再像以前天天和张纸一样白了,手臂上的伤口也好了,应该不会再给桃花林割血了吧……
太好了……
沈颜望着他背影微笑,但心里不知道为何有些淡淡的惆怅……
沈颜正欲离去,凌樾却突然回了头。
沈颜喉结滚动,不敢出声。
什么情况,不是看不到吗?
凌樾怎么比鬼还吓人。
然后他看着凌樾的眉头皱了起来,一步一步向他走进,伫立在他面前停下。
静静地看着他。
沈颜头皮已经麻了,整个鬼好似放在架子上烤,大哥,看不看得到给句痛快话吧。
直到一片桃花从两人之间落下。
凌樾才终于出声,说了句,“连枝浮云簪都没有,你是最不像他的一个。”
沈颜:“?”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但是很害怕。
凌樾又凑近了些,近乎碰到他鼻尖,他下意识后仰,凌樾的呼吸比晚风暖一点,他庆幸自己没有呼吸。
凌樾说:“你的眼里为什么没有恨意了?”
啊?沈颜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静默,唯一能确定的是凌樾看得到他。
太奇怪了吧,就算沈颜从未设想过他们还有重逢的一日,但即使有,要么双双痛苦,要么陌路擦肩,要么忏悔煎熬,总之不是什么好结果。
现在这样不近不远、不疼不痒的算个什么情况呢?
凌樾已经退开了距离。
眼睛里似乎有化不开的哀伤。
然后凌樾看向另一边虚空的地方,说:“还是这样比较像你。”顿了下又说:“陪我看一会桃花吗?”
沈颜大概猜到了什么,心下大骇。
凌樾已经向桃花林走去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手伸出来虚虚的不知与谁相握……
沈颜不可思议地哑声道:“凌樾……”
凌樾闻声停了下来,等他跟上来并肩,低头看着他,温柔地笑着道:“阿颜,你不必担心我,我会好好活着。往日五年求神问道都见不着你一眼,如今日夜见着,我怎么舍得轻生……而且阿颜,我答应过你的,我这次一定会做到了。”
不会再像从前,一次又一次的辜负你。
凌樾像想起了极其伤心的往事,以手捂住了眼睛,几息才松了手。
怎么会这样?
沈颜惶然,凌樾竟然有幻觉了吗?比起永远不见,日夜相见却都是幻影,更加痛苦吧,他明明是希望凌樾放下忘记的……
而且那些幻觉都是记恨着凌樾的吗?
沈颜好像一口咬下了黄莲,苦涩遍布了全身,“我不想见你……”
不想见你失魂落魄,执迷不悟。
借由虚无的幻影,人好似才更易吐露真心。
“对不起,阿颜……”凌樾垂下眼眸,“我知道你恨我至极,不愿意见我,但我试过不去想了,喝过烈酒也试过很多药,可无论是梦里,还是睁眼之后,你都会在。”
“刚开始是一个,后来是两个,再后来就数不清了……”
沈颜骨鲠在喉,很难接受这样的事情,“我会和你说话吗?”
“会啊……说得不多……”凌樾近乎幸福的笑着,“会说‘凌樾你怎么还不去死’,‘凌樾你知道火烧皮肉的痛吗’,也会掰断尾指说‘流了好多血’,说‘凌樾我会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就真的跳进火海……”
“我还是渴望看见你,对不起啊,阿颜……”凌樾很抱歉。
凌樾是真的用余生的每一天向他忏悔……
沈颜恨不得把自己嘴缝起来。
狂风吹落桃花。沈颜咬了下唇,很艰难的说:“凌樾,我……我不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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