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家这一白天,陆政安还是早上吃了俩馍馍和煎蛋,干了一整天的活儿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等到宋兰氏把蘸碟递过来,陆政安道了声谢,便一口一个饺子吃了起来。
看着陆政安狼吞虎咽的模样,宋淮书忙起身给他盛了碗饺子汤放到他手边,并且嘱咐他道:“别吃这么急,当心噎着。是不是出去没吃饭,平时没见你吃饭这么急啊。”
陆政安不想让宋淮书忧心,便骗他说道:“出去干活儿哪能不吃饭啊,不过这两日干的都是体力活儿,消耗大,人也就饿得快。”
“留的还有饺子,你要是没吃饱,那我就再给你下点儿。”宋兰氏看着人高马大的陆政安,总感觉他不够吃,正想再生火给他煮点儿却被陆政安给拦了下来。
“母亲,不用了,这些就够吃了。晚上不能吃太饱,积了食就不好了。我这盘儿吃完,再喝点儿汤足够了。”
陆政安晚上一直吃的不多,宋淮书也是知道的,所以听他这么说,便也拦着没让宋兰氏再去生火。
等到陆政安狼吞虎咽的把饺子吃完,宋淮书给他盛的饺子汤也已经凉了。陆政安端起碗一饮而尽,这才用手心抹了把嘴从凳子上站起身。
宋兰氏见陆政安要收拾碗筷,忙把他拦了下来。“行了吧,忙了一天了,快去好好歇歇。厨房这点儿小活儿,我来就行了。”
说着,宋兰氏一把将陆政安手里的碗筷夺了过来,从两人挥了挥手将人赶出了灶屋。
吃饱喝足的陆政安想起山下卸车的众人,本想下山去看看。不过看到想到一天都没陪宋淮书好好说话了,看今晚的月亮正好,跟宋兰氏打了声招呼,索性牵着他的手一路往山下走去。
夜晚的化龙山很是安静,除了路边的虫鸣以及耳畔轻微的风声之外,便也只有两人的脚步声了。
陆政安挽着宋淮书的手并肩走在山道上,想起已经起早贪黑的这两日,心中不免有些愧疚。
“树苗都起的差不多了,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就能开始栽种了。母亲跟着辛苦了两日,也该让她好好歇歇了。后面种苗的时候,我就不用一直盯着,也能好好陪着你了。”
“其实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只是肚子大了点儿,洗碗做饭洗衣服什么都不耽误。本来果园的事情就够你忙的了,眼下你还得分心照顾我。”宋淮书心疼且无奈的说道。“我瞧着村里不少有了身孕的女子干活儿一点儿都不耽误,我比她们身体还强一些,哪能比他们还娇气。”
“早就跟你说她们是她们,你是你,你没事儿比这个干什么。不管怎么样,你和孩子能够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两人说这话一路来到了山脚下,此时车上的树苗都已经卸完,众人正准备回家。看到陆政安带着宋淮书从山上下来,一干人等愣了片刻,最终还是陆铁栓以及刘长顺等人走了上来。
“这么晚了,政安怎么还带着小宋下来了?”
“有些不放心就过来看看,还有,方才忘了跟你们说,这两日大家都辛苦了。明儿咱们都休息一天,等后天一早再去上山种苗。”
陆政安话音落下,众人都不禁有些开心。毕竟这两日起早贪黑的实在是辛苦,能在家休息一天总归是好的。
“政安,咱们下午得的一两银子……”刘长顺揣着这银子大半天了,总害怕把这银子揣掉了,心里一直提心吊胆的。
闻言,陆政安这才想起还有这一两银子的茬儿,算了一下人数后,直接对刘长顺说道:“你们这些人平分了吧,都回去加个菜,晚上喝一杯好好睡一觉。”
见陆政安竟然一文钱都没要,众人心里不禁一阵感动。不过在场的大家活儿家里都不富裕,对于能分到手的这几文钱众人也没有客气,跟陆政安道了声谢就各自回家去了。
陆政安看着众人离开之后,将路边的乱七八糟的杂物收拾好,这才拍了拍手挽着宋淮书一起回家。
宋淮书对那一两银子的来路有些好奇,侧头看着陆政安问道:“你们出去起苗,还趴到活儿了怎么着?怎么还多出个一两银子来?”
陆政安一听宋淮书一开口就猜的八九不离十,忍不住笑了出来。“可不是,被你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听到陆政安的话,宋淮书登时瞪大了双眼,极是不赞同的说道:“真去趴活儿了?你们起苗已经这么辛苦了,怎么还能去趴活儿呢?”
“这事儿是赶巧了,我们在苗圃园干活儿。刚巧季家来人家院子里买花草盆栽,园子里缺人手,就找我们过去了。也是捎带手的事儿,那些盆栽啥的拢共也没搬一个时辰。”
陆政安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在苗圃园洪管事对他说的话。
“对了,我听洪管事说,季家老夫人回来了,大概明后日就要到江安镇了。”
宋淮书想起季家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心中也是一软。
“先前听他们说,季老夫人要到盛春才能从上京回来呢。没想到竟然回来的这么快。”
说完,宋淮书晃了晃陆政安的手臂问道:“既然洪管事都给你捎信儿了,那等季老夫人回来,你是不是得抽空看看去?”
“这事儿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吧,眼下这山上山下的正忙,你还怀着身子,我这一去最起码得一整天,还是过阵子再说。”
二月二十六, 休整了一天的众人天色将亮就开始忙活了起来。
陆政安起了个大早,跑去山下看了看众人后,便趁着宋淮书还没醒来又立即赶回了家。
等到陆政安推开门后, 看着床上抱着枕头睡得正香的宋淮书后,勾了勾嘴角便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去灶屋开始准备早饭。
自从宋淮书肚子渐渐鼓起来之后, 每天睡觉便成了一件极其辛苦的事儿。为此,陆政安绞尽脑汁回忆着现代怀孕时的一些小知识。
隐约记得好像有一款专门孕妇用的抱枕, 睡觉的时候用能轻松一些。
仔细回想了一下抱枕的形状,陆政安跟宋兰氏连比划带说请她帮着缝了一个。只是陆政安说的极其模糊, 宋兰氏听了半天也没太明白, 索性直接裁了一个长约一米五的长条枕头,塞满棉花给拿了过来。
宋淮书一看这东西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然而试着抱了一会儿发现,这抱枕既能搭腿,侧躺的时候还能托着肚子, 整个人确实轻松了不少,顿时便喜欢上了。
等陆政安做好饭时, 宋淮书依旧没醒。闲来无事的陆政安,索性也脱了鞋子在宋淮书身边重新躺了下来。
宋淮书孕反并不是特别明显,除了刚开始不能闻见油烟之外,饭食之类的并不怎么挑嘴。然而等过完前三个月后,宋淮书的孕反便消失了, 能吃能睡就连脸上也见了几分肉。
许是陆政安的眼神太过专注,让睡梦中的宋淮书也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只见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看到近在咫尺的陆政安下意识的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喃喃的喊了声‘孩儿他爹’后, 抱着枕头翻身打算继续睡。
见状,陆政安不禁有些好笑。往宋淮书身边凑了凑, 将他连人带枕头都抱进了自己怀里。
睡意朦胧的宋淮书闻到熟悉的味道后,脑袋在陆政安手臂上蹭了蹭,待脸颊贴到他手臂上的皮肤,感受到上面的温热这才确信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今天不是要开始栽种了么?你怎么没过去看看?”
陆政安将手深入宋淮书的衣摆,摸着他圆滚滚的肚子,在他头顶轻声说道:“已经去看过了,没什么事我就又回来了。饿了没,我已经做好饭了,先起来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
宋淮书得耳朵正对着陆政安的口鼻,温热的鼻息弄得他耳朵痒痒的。正想伸手去挠,谁承想一抬手过去,正巧碰上陆政安的嘴唇。
陆政安低头在宋淮书的掌心啄了一口,待宋淮书将手蜷缩回去之时,陆政安收紧手臂将人翻到了自己跟前在宋淮书满是笑意的眼睛上偷了一口香。
这些日子陆政安一直在忙,两人已经许久未曾这般亲近了。宋淮书大着胆子攀上陆政安的脖子也回击了一口,然而这一口就如同星火一般,瞬间点燃整片草原,两人情绪都不免有些激动起来。
就在两人渐入佳境的时候,陆政安只见宋淮书圆圆的肚子上一只小小的脚丫突然撑起了一下。随即,陆政安便看着宋淮书捂着肚子唉哟了一声。
陆政安见状,顿时被吓了一跳。慌忙从宋淮书身上翻下来,双手贴在他的肚子上,轻轻的摸了摸。“怎么样?好一些了没有?”
“没事了。”宋淮书将陆政安的手从肚子上挪开,小心翼翼的撑着床铺坐起,满脸红晕的低头看了眼鼓鼓的肚皮,眼神里颇有些无奈。
“宝宝现在怎么动的这么厉害,我刚刚都看到宝宝的小脚丫了。”
闻言,宋淮书有些无奈道:“这孩子每到饭点儿就活泼,寻常这个时候都差不多吃过饭了。今儿……他估摸着是饿了,所以就开始闹腾了。”
一听这话,陆政安也不禁老脸一红,他们两个情到浓时‘办个事儿’,竟然半路杀出个‘小要饭的’。
不过,眼下还是孩子当紧,陆政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下半身,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帮着宋淮书把衣服穿好,两人这才一起出了房间。
在栽种的期间,陆政安小院儿门前那十多亩的桃园相继开花。放眼望去桃花红如云霞,美不胜收。
去年的时候宋淮书还在忧心仲春会的事宜,对于化龙山以及自家桃园的风景并没有来得及好好观赏。
如今养胎期间甚是空闲,宋淮书便央了陆政安把之前买的躺椅放在院子门口。无聊了便躺在家门口,看着远处画儿一般的桃林,听着耳畔的鸟鸣和微风拂过竹林的沙沙声,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安稳且惬意。
前来给宋淮书把脉的郑大夫看到化龙山的风景,也是不住口的赞叹。抱着大大的药匣子,一脸艳羡的对陆政安说道:“等到我老了以后,我定要在你们隔壁开片空地同你们做邻居。”
“郑大夫这么想就不对了,你跟着你师傅苦学医术那么多年,不在山下好好悬壶济世,跟我们挤在一处岂不是屈才了么?若你老了以后真来跟我们做邻居,那你的那些个病人追到山上来,日日门口排长龙,我们日子还过不过了?”
经过这几个月的时间,郑大夫跟陆政安和宋淮书已然混的熟了。此时,郑大夫听到陆政安的调侃也不同他计较,抱着药箱白了一眼,从竹椅上站起了身。
“不跟你们在在这儿白话了,小宋身体不错,不过到了后几个月了,适当的多活动一些,这样生产的时候也能顺利一些。”
郑大夫说完,本要转身离开,似是想起了什么,立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背后的两人。
“这后几个月小宋尽量少食多餐,他身体毕竟不同于女子,还是少吃一些,免得生产的时候,孩子过大不利于生产。”
郑大夫的话说的宋淮书脸色一红,但仍旧硬着头皮应了下来。倒是陆政安听的认真,又问了几句之后,这才送郑大夫离开。
在送走郑大夫之后,宋淮书发现原本还挺高兴的陆政安,却突然沉下了脸。
宋淮书看着陆政安如此,不禁有些奇怪,还当是自己说了什么惹得他不高兴了。“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你不开心了?”
闻言,陆政安转身坐到了宋淮书身边的竹椅上拉着他的手,表情里有一丝的懊悔。
“方才听郑大夫说起生产,我这才想起来找稳婆这事儿。找稳婆可是顶顶重要的,我得托母亲,还有长根婶儿好好打听打听才行。”
陆政安话音刚落,只见突然有人接道:“打听什么呀?可用老婆子帮忙问问?”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陆政安立时向背后望去。只见许久未见的蒋媒婆正提着裙摆摇着扇子,一路往陆政安这边走来。
看到蒋媒婆过来,躺在躺椅上的宋淮书忙用遮风的外衫把自己的腹部盖住。陆政安动作极快的拍了下他的手,起身朝着蒋媒婆走去。
“蒋婆婆来了?快过来坐。”
蒋媒婆跟着陆政安来到门口,待眼神略过宋淮书时,只见宋淮书努力支起身体跟蒋媒婆点了点头。
“蒋婆婆见谅,这些日子淮书身体有些不舒服。刚吃了药好一些,就不让他起身跟您见礼了,您多见谅。”
蒋媒婆晓得宋兰氏身体就不是很好,而且宋淮书身体单薄,难免跟他母亲一样是个病秧子,所以也没往心里去。
“嗨,大家都这么熟了,这般客套做什么?”
陆政安待蒋媒婆在椅子上落了坐,随即便回屋倒了杯茶给她端了出来。“蒋婆婆可真是稀客,都好长时间没看到您了。”
蒋媒婆走着一路也着实有些渴了,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这才回道:“我见天儿不就东家走西家串的,就这么多事儿。”
蒋媒婆坐在椅子上前后晃了晃身子,指着不远处正热火朝天忙着栽种的几个山头,好奇地问道:“在路上的时候,看到你家隔壁的几个山头正在种树,咋地啊,这是有人包下了?”
陆政安笑着点了点头,“是啊,要种果树的,莫约再过几日差不多就能种完了。”
蒋媒婆问完目光便一直在陆政安和宋淮书身上徘徊,见两人并肩坐着,并且陆政安还一直拉着宋淮书的手,拿起帕子掩嘴忍不住笑了起来。
“先前只知道你挺钟意你家宋小哥儿的,没想到你俩结契都这么长时间了,竟然还这般黏糊。”
听到蒋媒婆的调侃,宋淮书这才发觉陆政安竟然是一直牵着他的手的,忙红着脸将手从陆政安掌心里抽出来。“婆婆说笑了。”
知道宋淮书为人比较害羞,蒋媒婆倒也不再继续揶揄两人。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蒋媒婆看了下陆政安带着笑的脸,说道:“眼下三月三就要到了,咱这又来麻烦大侄儿你了。”
蒋媒婆这话一出口,陆政安便立刻明白了她的来意。
回头看了眼宋淮书,陆政安想到那日人来人往的,对宋淮书并不怎么好,便有心想要拒绝。
不过,转念想到蒋媒婆还是他们两个的媒人,加上他们结契的时候,一众官媒也没少跟着出力,这拒绝的话便有些说不出口了。
沉吟片刻,陆政安还是决定跟去年一样,园子让蒋媒婆他们开放使用。
“蒋婆婆客气了,还是跟去年一样,只要不伤了我家的园子里的树,您什么时候带人来布置都行。”
“唉哟,还是大侄儿你敞亮!你放心吧,我蒋婆子拿我这颗脑袋担保,绝对不伤你家园子一花一叶!”
蒋媒婆得了陆政安的准话儿,又和两人寒暄了一会儿便下山去了。陆政安看着蒋媒婆一走三摇的背影,转头看向身侧的宋淮书,伸手帮他把搭在身上的衣裳给拿开了。
“这段时间忙忙叨叨的,竟然把三月三都给忘了。算起来,等到三月三那天咱们也算认识整一年了。”
宋淮书想起去年三月三时的场景,眼里也染了几分笑意。“是啊,转眼一整年都过去了。”
“距离三月三也没几日了,估摸着明后天蒋婆婆他们就要带着人来布置会场了。要不我送你去母亲家暂住几日吧,等到三月三我再接你回来。省得到时候人来人往的,再冲撞到你。”
三月三来凑热闹的人确实不少,宋淮书想想那个人都攒动的场景都有些头皮发麻。
只是,这些日子人来人往,家里定是离不了人的,到时候家里只有陆政安一个人在家了。
想到这里,宋淮书侧头看着将头凑到自己躺椅上的陆政安,伸手摸着他的头,勾着嘴角柔声说道:“那我去镇上住,家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嗯,不会让你在镇上多住,等到三月初四天一亮我就去接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