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尝了下卤子好像有点儿咸了,你尝尝看,不行的话就少吃一点儿,下午的时候给你做点儿其他的吃吃。”
宋淮书早已经饿了,接过陆政安递过来的瓷碗尝了一口,轻轻点了下头。“拌了面条之后就不感觉到咸了。”
陆政安看到宋淮书吃的香甜,这才笑着给自己盛了一碗。
自从月份大了之后,宋淮书的瞌睡反而少了。陆政安看他精神奕奕的模样,便让他跟着自己去后院翻地,为种夏菜做准备。
虽然宋淮书已经不适宜下蹲,但是他看着陆政安在前面翻地,他也有些闲不住。搬着小板凳跟在陆政安后面,帮他捡菜地里生出不久的小草芽。
“今儿铁牛哥来,可是来提醒你结工钱的?这次大概要多少银子?”
听到宋淮书的问话,陆政安停下手里的活计,看着他回道:“跟上次一样,还是三十两。他们不是帮着去起了一次苗嘛,我打算额外每人多给二十文。总不能让人家跟着白辛苦两天。”
帮着陆政安一起干活儿的一共有六十来个人,每人多补贴二十文,就要多出去将近二两银子出去。
宋淮书心里默默的算了一下账之后,便开始担心陆政安手里的银钱是否够用。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便听陆政安笑呵呵的说道:“先前父亲送来的五十两银子还没动头,这次结工钱绰绰有余了。我打算明儿下山就给他们把账算清,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眼下村里的人几乎都晓得宋淮书的事情,听陆政安这么问,宋淮书倒也没有犹豫,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两人几日未曾亲近,等到夜幕降临之后陆政安便哄着宋淮书兑现了那日的承诺的‘奖赏’。
虽然大夫说胎儿三个月后便能同房,但陆政安顾忌着宋淮书的身子,到底不敢尽兴,浅浅的尝了肉味儿便也就作罢了。
宋淮书知道陆政安是在担心他,看着他隐忍的模样心里不禁有几分内疚。
等到陆政安起身要去打水给两人擦洗时,黑暗中的宋淮书大着胆子拉住了陆政安的手,而后在陆政安的疑惑中钻进了被窝……
知道宋淮书害羞,陆政安从来不敢要求他这般。借着月光看着宋淮书小鸡啄米一般的点着脑袋,陆政安终是放任自己了一次。
难得食足魇饱的两人这一夜睡得格外的安稳,直到翌日宋淮书因为内急问题这才醒了过来。
陆政安给宋淮书找了衣裳看他穿上,自己这才洗漱好进灶屋准备早饭。
看着灶屋里忙碌着的陆政安,宋淮书去仓房给圈里的小崽崽们把食儿拌好,等他把和好麦麸倒进食槽里,陆政安的早饭也差不多做好了。
因为今儿上午要下山给村里人结工钱,两人也不再磨叽。吃完了早饭,两人草草的收拾了一下,便揣了银子往山下走去。
村里人看到陆政安和大着肚子的宋淮书过来,虽然不少人觉得有些怪异。但面对陆政安和宋淮书同众人打招呼,到底也不好意思不应。只是等两人过去之后,人群里难免有人对着两人的背影指指点点。
倒是一旁陆铁栓的老娘有些看不过眼,对着那几个冲陆政安和宋淮书指指点点的人叉腰骂道:“咱村儿里的有些人家就是欠登,当着人家的面儿摇头摆尾的,跟只哈巴狗一样的。等人家走了又在背后对着人家说三道四的,先前跟着人家上工挣钱的时候,没见你们这样儿,这端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可真是玩儿的溜。”
正对着陆政安和宋淮书的背影翻白眼儿的王秀梅一听刘婆子这话,登时就炸了。从石凳上跳起身,指着刘婆子骂道:“你个遭瘟的老婆子,你骂谁是狗呢?!”
不等刘婆子回应,只听一旁的葛婆子慢悠悠的回道:“人家也没指名道姓,你跳这么高做什么?好好的人不做,非得上赶着当只狗也是真有意思。”
葛婆子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顿时大笑起来。王秀梅被臊的一阵脸红,卷了手里的鞋底气冲冲的跑回了家。
就在众人围坐在一起笑着方才王秀梅的糗样时,只听有人喊发工钱了,一干人等纷纷往陆长根家去看热闹。
陆长根家的院墙并不高,陆政安看着墙头外围着看热闹的人不禁觉得好笑。片刻之后,等到陆长根确认所有人家都到了之后,陆政安便拿了三十一两二钱放到了桌案上。
“这次的工钱还按照上次来结,期间各位也跟着我跑了两天去起苗,这两天咱们就另外算钱。每人每天十文,两天一共补贴给大家二十文。算下来大家伙儿该得的是三十一两二钱,这银子我就放在这儿了。因为我家淮书现在离不得人,我也就不去给大家兑换成铜钱了。大家可以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换好,你们自己分一分。”
众人一听竟然额外还能多的二十文钱,一个个顿时乐开了花。
见状,陆政安将手里的银票和碎银子,交给陆长根同村里几位长辈验过之后,看着兴致勃勃的众人,也不想耽误他们分工钱,牵着宋淮书便要进屋同陆杨氏说话。
然而,就在陆政安即将转身的时候,只听人群里有人问道:“政安,今年你还要不要做果干?到时候你园子可还招人?”
陆政安循着声音看去,见问话的是刘长山,立即点了点头。
“等果子熟了肯定要招的,不过眼下园子里才刚刚开花,今年是什么光景还不能确定。不过你们若是跟着我不嫌累得慌,到时候有活儿我还请你们过去。”
得了陆政安的话,众人心里更是开心。毕竟家门口能有活儿干,谁也不想背井离乡。
随后,陆长根叫了几个成熟稳重,办事妥帖的青年拿了陆政安给的银票去镇上换铜板,自己则带着陆政安和宋淮书进了屋。
在给众人结工钱的时候,陆杨氏一直在屋里盯着陆迎春学习女红。看到三人进屋,晓得事情已经办完,便从柜子里拿了一封点心递给了宋淮书。
“这几日怎么样?瞧着你气色比先前确实好了几分,脸上也见肉了。”
宋淮书也不同陆杨氏客气,接过她递过来的点心便捏了一块儿。“天天除了睡,睡了吃,什么活儿都不干哪能不长肉。”
听到这话,陆长根笑呵呵的说道:“现在又不是农忙,家里有政安在呢,你跟着操什么心。你只要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平平顺顺的比什么都好。”
众人难得见陆长根这么灿烂的笑脸,一时间不禁觉得有些奇怪。还是陆杨氏没存住话儿,笑着同陆政安和宋淮书说道:“今儿早上收到你政廷哥的信儿,说你嫂子也有身孕了,估摸着比淮书要晚一些。”
陆政廷在林州的府衙当差,娶的是府衙一位小吏的女儿。因为差事的原因,陆政廷平时极少回来,那位小吏的女儿也只有和陆政廷新成婚之后,烧喜纸拜祖宗的时候回来过一次。
当时陆政廷在家只停留了一天,翌日一早便匆匆返回了林州城。至于陆杨氏这个儿媳妇儿,村里人都没见过。
细算下来陆政廷和媳妇儿成婚也有三四年了,两人这么晚才要孩子,属实让陆政安觉得有点意外。
不过,看陆长根和陆杨氏两人这般开心,陆政安也不想扫两人的兴,和宋淮书一起向两人道了声喜。
“既是嫂子有了身孕,那婶子是不是得过去看看?这么大的喜事,您这马上要当奶奶的,不去可说不过去。”
闻言,陆杨氏点了点头。
“自是要去的,我让你长根叔从隔壁村儿订了一头羊,等明儿杀好之后我再过去。第一次去,咱也不能空手不是。”
里屋的陆迎春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噘着嘴巴从里面走了出来。
站到宋淮书身侧,对着宋淮书和陆政安说道:“我爹娘净是瞎乐呵,我那嫂嫂架子大的很,就同哥哥成亲之后回来过一次。回来不是嫌弃屋子不干净,就是嫌弃家里的饭菜不好。哥哥信里都说了,让你们不用过去探望,你这么眼巴巴的贴过去,人家心里指不定怎么嫌弃你呢。”
一听陆迎春说这话,陆杨氏脸上的笑容顿时落了下来。
“你这死丫头瞎说什么呢,你嫂子自小娇生惯养的,咱家条件不好,她不习惯也是正常。”
“行行行,你想去就去吧,到时候受了委屈,可没人给你出气去。”
陆杨氏扬手便要去揍陆迎春,宋淮书见状,忙伸手将人拉了过来。仔细将陆迎春护在身后,而后拧着眉头对小丫头说道:“哪有你这么跟父母说话的?若是让外人听到了,都成什么样子了?!”
说罢,宋淮书扯了扯陆迎春的手臂,将她往前拉了拉。“快去跟你娘道歉。”
陆迎春回头看着陆政安和宋淮书,红着眼眶有些不情愿。“我又没说错,嫂子她就是看不起人。”
闻言,陆政安走到陆迎春面前,摸了摸她的发顶,问道:“不管你说没说错,但是你这般顶撞长辈你觉得合适么?即便是你说的对,你身为小姑子也不该这般在人后议论长嫂。”
听陆政安这么说,陆迎春也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有些过分了。抬眸看了眼自家娘亲铁青的脸,期期艾艾半天才挪到陆杨氏面前,扯着她的衣袖晃了晃,小声说道:“娘,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陆杨氏听着陆迎春的道歉,脸色到底缓和了几分。见状,陆政安侧头看了眼宋淮书,对他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起身告辞。
“中午就在这儿吃吧,你俩回去也不值当的再开火。”
听到陆杨氏的挽留,陆政安牵着宋淮书的手笑着拒绝了。“等您老从林州回来之后,我俩再来蹭饭,今儿就先回去了。”
从村子里出来,宋淮书想着陆杨氏要去探望儿媳的事,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陆政安看他表情,握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怎么这副表情?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宋淮书仰头看了陆政安一眼,叹息一声说道:“怪不得成家的时候,家中的长辈一直说什么门当户对。如今想想,像我父亲和母亲,还有长根叔家的堂兄和堂嫂,多少都会有些困扰。”
“父亲母亲虽说门第有些差距,可这么多年来两人感情深厚,从未红过脸,不能说两人不幸福吧。至于政廷哥家的这位嫂嫂,咱们没有见过人,也不能妄加评论。不过,人家既然能不计出身,把女儿下嫁给政廷哥,也未必是那等有门户之见的人家。”
说着,陆政安将宋淮书身上的外衫拉好,将被风吹乱的发丝理到背后,轻声劝慰道:“你没事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等下想吃什么。要不焖一锅米饭,炖条鱼?到时候我把米多蒸一些,晚上给你做蛋炒饭吃。”
听陆政安这么一说,宋淮书也不再去纠结先前的问题。点头应了一声,拧眉说道:“咱们后面园子里的小青菜是不是能吃了?母亲昨天还给带了一块儿豆腐回来,做个青菜豆腐汤吧,吃着爽口。”
宋淮书的要求极其简单,陆政安自然答应。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家走,然而还没到山脚,只见葛婆子提着背筐着急忙慌的朝这边跑来。
看到两人后,葛婆子朝着他们摆了摆手。
陆政安和宋淮书表情疑惑的对视一眼,还没等两人问她怎么了,只见葛婆子喘着粗气,说道:“你,你家来可客了。赶着马车,还跟着不少丫鬟小子。”
一听葛婆子这么说,陆政安立时明白是季老夫人来了。
此时的宋淮书也已经反应过来,紧张的抓着陆政安的手,焦急的问道:“政安,应该是老夫人来了。怎么办?我现在……”
宋淮书一边说,一边低头看了眼自己无法掩饰的肚子。两只手扯了扯衣襟,表情很是无措。
陆政安惊讶过后倒是镇定了下来,侧头看了眼身侧神情慌张的宋淮书,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怕什么,你是我契兄,而且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便是老夫人来了又能如何?”
说罢,陆政安牵着宋淮书的手一路往化龙山走去。
等两人来到家门口时,季老夫人正同季刘氏和季月贤站在陆政安家门口的山坡上眺望着一眼无际的桃花海。
远远地瞧着山道上有两个黑点儿缓缓向上走来,季老夫人拄着拐杖,指着两人所在的方向笑道:“瞧那两人是不是回来了?”
众人随着老太太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两个身影正向这边过来。不过,细看之下季月贤发现其中个头稍高的那人是陆政安没错,可被他小心护在身边的人虽和宋淮书有些神似,可仔细一分辨却又有些不同。
季月贤心中好奇,顺着山道往下迎了一段距离,在能看清对方容貌之后,季月贤看到被陆政安小心翼翼的护着的宋淮书,以及他浑圆的肚子当即愣在了当场。
“淮书,你这是怎么了?不过半年未见,这肚子,这肚子怎么变这般大了?”
看着季月贤一脸震惊的模样,陆政安搀扶着宋淮书的手臂,提醒他注意着脚下,而后这才转回头看向季月贤说道:“先回家再说。”
宋淮书还有些不能适应,感觉到季月贤频频投过来的目光,下意识的握住了陆政安的手。
知道宋淮书心里有些不自在,陆政安似是安抚一般捏了捏他的掌心,带着他回到了门前。
看着宋淮书的模样,老太太和季刘氏也被吓得不轻。毕竟宋淮书又不是女子,肚子莫名这么大,定是有了什么病症。
老太太想起昨日自己跟陆政安问起宋淮书时对方的回答,老太太不禁有些紧张。“这,淮书他……”
看着老太太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陆政安笑了笑摸出了钥匙,上前将门锁打开。
“老夫人一路过来辛苦了,咱们还是进去说吧。”
陆政安和宋淮书将老太太一行人迎进堂屋里,等待老太太,季刘氏坐定之后,陆政安和宋淮书再次上前同两位长辈见礼。
看着宋淮书大腹便便的模样,老太太的心一直提到嗓子眼儿。等到两人起身之后,这才拉着宋淮书的手臂,关切的问道:“你这可找大夫看过了?大夫怎么说呀?”
闻言,宋淮书的耳垂微微发红,眼神下意识的瞄向了陆政安。
晓得宋淮书不好意思开口,陆政安上前来到宋淮书身侧对老太太说道:“老夫人放心,淮书他不是身体抱恙,而是有了身孕,眼下已经将近六个月了。”
虽然陆政安和宋淮书虽然笃定, 可老太太心里却始终不敢相信。
毕竟男人生孩子实在离奇,而且在场的人别说是见过,便是听都没听说过。
老太太仔细的问了宋淮书一些事宜后, 听到是本镇的郎中给把得脉,眉头便皱的更紧了。
犹豫再三, 这才对陆政安和宋淮书商量道:“我随行的有一位大夫,以前是在宫内太医院供职。离开宫中后被你大舅舅请来, 专门为我把脉。非是我不相信你们所说,只是事情太过离奇, 还是再听听大夫怎么说。”
陆政安倒也不在乎季老夫人等人的怀疑, 他同宋淮书朝夕相处,孩子的胎动都已经摸得一清二楚, 又如何能够做得了假。
而且季老夫人随身伺候的乃是大内出来的御医,自然是有点子真本事在的。若是能让御医给宋淮书看看脉象,陆政安更是放心。
在季老夫人派人下山后, 陆政安这才发现已经快到晌午了。现在的宋淮书最是受不得饿,转头朝他看去只见宋淮书正捂着肚子, 脸色有些难看。
陆政安微微将头侧到宋淮书面前,低声问道:“可是肚子饿了?”
闻言,宋淮书表情有些赧然,悄悄看了眼季老夫人的脸色,对陆政安说:“是有些饿了, 孩子这会儿有些闹腾,踢得我有些难受。”
一听宋淮书这么说, 陆政安应了一声, 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瞧着要到晌午了,我去做饭吧。”
“不用, 不用,我们这次是带了菜来的。淮书饿了吧?我这就让下人把饭菜送上来。”
季刘氏已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了,听陆政安说要去做饭,立时从椅子上站起身去外面招呼下人把带来的食盒从马车上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