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手巧得很,我小时候的衣服鞋袜都是母亲做的。跟裁缝铺里的绣娘一比,并不比她们差。”
两人声音落下后,宋兰氏斜眼瞄了两人一眼,说道:“你们两人这一唱一和的,竟是哄着我给你们做活儿。且放心吧,做完这双鞋就不上你们的当了。”
听宋兰氏这么说,陆政安和宋淮书都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笑过之后,宋淮书这才想起问陆政安来镇上的目的。
“不是说明日一早才来接我么?怎么今儿下午就过来了。”
陆政安正看着宋淮书吃东西,听到他这话,这才回道:“季家老夫人来了,因为今天正逢三月三,路上马车不好通行,季月贤便把我叫到了镇上来。我刚从老夫人落脚的客栈出来,就拐回家看看你。”
一听老夫人竟然来了,宋淮书顿时一惊。“老夫人身体可还好?”
“好着呢,我去了之后便问起你,我借口你身体不适在母亲家休养,被老太太好一顿说。”
宋淮书听出陆政安言语中带着几分委屈,已是不禁有些好笑。“说什么,我回母亲这里住不是挺正常的嘛。”
“行了不说他们了,你这两日怎么样?宝宝闹腾的可厉害?腿还肿的那么严重?”
陆政安越问越不放心,回头看宋兰氏正在厨房里打水。伸手撩起宋淮书的裤管,看他肿胀的小腿,忍不住伸手按了一下。
见手指摁下去便是一个坑,显然水肿依旧严重,陆政安心下不禁有些些疼。
“哎,早知道怀孕让你受这么大罪,这孩子我们不要也罢。”
听到陆政安这话,宋淮书顿时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你说这是什么话,别人家怀孕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么,哪能这点小事儿就说不要孩子,若是让孩子听到心里怎么想?”
陆政安看到宋淮书有些恼了,当即拉着他的手跟他赔了句不是。“看你现在睡个觉都不安稳,我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心里实在是心疼。”
“怎么帮不上忙?你让母亲帮忙做的那个抱枕不是用着挺好的么嘛。再说了,我也没觉得辛苦,反而能和你有个孩子,我心里很开心。”
宋淮书后面的话说得声音极轻,看他通红的耳垂和脸颊,显然是鼓足了勇气才说的这句话。
陆政安听着宋淮书的这句表白,心中既温暖,又觉得感动。握着宋淮书的手仔细摩挲了一下后,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
“委屈你再在母亲家住一夜,等明日一早我就过来接你。”
“住自己家有什么委屈的。”
宋淮书已经回宋家两日了,眼下见了面陆政安自然不想那么快回去。而且仲春会的最后一天就在他家门外举行,闹哄哄的还不如跟宋淮书多待一会儿。
陆政安陪着宋淮书休息了一会儿,眼见着时间越来越晚,这才不得不起身回化龙山。
然而,就在陆政安轻手轻脚的起身,准备弯腰穿鞋的时候,忽然腰间多了两只手臂,陆政安侧过头只见床榻上的宋淮书正披散着头发贴在他的背后。
“你乖乖的,我明日一早就过来接你。”陆政安握着宋淮书的手臂心中又酸又涩,暗暗起誓日后除非必要,一定不会把宋淮书送离自己身边半步。
宋淮书乖乖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之后这才低声跟陆政安说道:“今天是仲春会最后一天,若有人喊你,你莫要答应……”
宋淮书的话让陆政安愣了好半晌这才反应过来,将宋淮书的手臂轻轻从自己腰间移开,陆政安转过身一把将红着耳垂的宋淮书抱进怀里。
低头在他脸上啄了一口,陆政安柔声道:“我还当你是不舍得我走,原来是小醋坛子打翻了。”
“什么醋坛子,我,我就是跟你说真的。若真的有人对你起了心思,万不可趁我不在家就胡来。”
既然话已经说了,宋淮书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把话摆在明处。
陆政安看着眼神闪烁,却强自镇定的宋淮书忍不住笑出了声。低头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放心,今天晚上回家之后,我连门儿都不开了。”
见宋淮书忍不住勾起嘴角,陆政安继续说道:“你说,我这么听你的话,等你回来你是不是得好好奖赏我一下。”
宋淮书本还奇怪陆政安要什么奖赏,然而当他发觉到陆政安的手已经悄悄放到了某个地方,当即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这是在父母亲家呢,你还是收敛一些。万一被长辈看到,咱们脸还要不要?!”
说罢,宋淮书只觉得陆政安手指动了一下,随即整个人身子一软倚靠在陆政安怀里。看着对方一脸坏笑的模样,宋淮书咬着牙说道:“答应,答应,你快把手松开。”
陆政安看宋淮书眼眶都有些泛红了,知道再逗下去宋淮书就要急眼了。于是,忙见好就收,笑嘻嘻的把手从衣襟里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把宋淮书放回到床铺上。
“行了,我真的该走了。晚上闹哄哄的,咱家不能一个人都没有。”
宋淮书正有些火气上头,听到这话背着身头也不回的对陆政安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离开。
看到宋淮书如此,陆政安笑着帮他把被子盖好,这才挑开帘子走出门去。
晚上的化龙山不出意外的热闹,陆政安吃过晚饭后同一众官媒说了会儿话后,本想就此回去休息了,没想到一个清瘦的青年却往他身边靠近了几分。
陆政安想起白日里宋淮书对他的警告,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搬着小凳子往蒋媒婆身边凑了几分。
“天色不早了,我明儿还得干活儿,就不同您几位聊了。凳子直接放门口就行,明儿一早我再起来收拾。”
蒋媒婆人精一般的人物,早就发现了其中几人看陆政安的眼神有些黏糊。不过先前开玩笑一般的提过了陆政安已经成家了。如今还有人打他注意,蒋媒婆的脸色便沉下来了。
“行,今儿是婆婆思虑不周,不该拉着你聊这么久的。赶紧回去休息吧,别耽误你明儿干活儿。”
得了蒋媒婆的话,陆政安和几位官媒打了声招呼后,便起身回家当着众人的面儿锁上了院门。
待陆政安一走,蒋媒婆深呼吸一口气,瞄了眼人群中的几个,似笑非笑的说道:“世上的好儿郎好女子千千万,没事别老是盯着人家碗里的肉。”
蒋媒婆话音落下,在场众人顿时响起一阵讥笑声。被戳中心思的几人一阵面红耳赤,借着夜色的掩饰忙往旁边躲了开去。
陆政安自是不知道后面的小插曲,回到房间便蒙头睡去。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自家鸡圈的那群大崽崽们伸长脖子将他唤醒,陆政安这才起了身。
待他打开院门后,昨夜借给蒋媒婆几人的小竹椅正整齐的摆放的院落外面。就连篝火燃烧完全后的草木灰,也都被打扫的一干二净。
陆政安将自家椅子搬回到院子里,给小崽崽们拌好食儿,这才将自己洗漱干净往山下走去。
待陆政安来到山下的时候,陆长根已经起身看着村儿的众人开始干活儿。见到陆政安一早就过来,忙说道:“这么大清早的,你不在家照顾淮书,跑下山做什么?”
闻言,陆政安摸了摸被冻凉的耳朵,回道:“这两天不是仲春会嘛,山上闹哄哄的我就把淮书送到岳父家去了。这不,我下山正打算接他回来呢。”
听到陆政安的解释,陆长根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那行,你赶紧去吧。看样子这批树苗下午就能全部栽完了,估摸着还有两三百棵的苗子的空缺。”
“没事儿,我昨儿去会上溜达了一圈儿,订了百十棵杂果。明儿估计就能送来了,种稀一点也没事,果树空隙大一些,结的果子能更好。”
陆长根听他这么说便点了点头,见天色马上就要亮了,忙催促他赶紧去接宋淮书了。
陆政安知道这个点儿宋淮书应该还没起身,转弯来到镇口的早点摊儿,打包了两份豆腐脑,一斤油条,有去孙记羊肉买了四碗羊汤,让人用食盒装好送到了宋家门口。
等陆政安敲响院门的时候,宋希仁正提着扫把清扫院子。听到敲门声料想是陆政安到了,忙丢下扫把将门打了开来。
“政安,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陆政安看到宋希仁把门打开,叫了声‘父亲’后,忙俯身把放在地上的食盒提了起来,侧身进到了院子里。
“方才走到街上看到早点摊已经开了,就顺手买了些来。”陆政安一边说,一边往厨房走,见宋兰氏从里面出来。陆政安将手里提着的豆腐脑和油条递了过去,问道:“母亲,淮书可醒了?”
“还没呢,这两日夜里睡得有些不踏实,早晨我也就让他多睡一会儿了。”说罢,宋兰氏看着陆政安将食盒里的羊汤端出来,忍不住皱了皱眉。“你这孩子,怎么还带早饭来,我在家做一点儿也费不了什么事。”
“我也是顺路而已,我去看看淮书,您和父亲洗洗手先吃吧。”
陆政安来到里屋的时候,宋淮书抱着枕头睡得正香。待陆政安在床边坐下后,许是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宋淮书无意识的往陆政安身边蹭了蹭,直挨着陆政安后,便又变得安静下来。
因为挂念着来接宋淮书,陆政安也是很晚才睡着,加上起的又早,此时看着睡得香甜的宋淮书,陆政安竟然有些困了。张嘴刚打了个呵欠,听到响动的宋淮书便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到床边坐着的陆政安,宋淮书从被子里伸出手拉住了陆政安的衣摆。“你怎么来这么早?现在什么时辰了?”
陆政安见宋淮书的发丝凌乱,伸手帮他顺到了耳后。“还不到辰时,你若是困得话就再睡一会儿吧。”
“不睡了,起来洗漱一下,吃个早饭时间也差不多了。”说着,宋淮书撑着身子坐起了身,陆政安见状,忙拿枕头垫到了他身后。
“那行,我正好买了豆腐脑和羊肉汤过来,你起来洗漱好刚好能吃。”
帮着宋淮书穿好衣服,陆政安带着宋淮书走出房门,宋兰氏和宋希仁正在给宋淮书准备洗脸水。
看到两人从里屋出来,宋希仁忙招呼两人道:“你们赶紧洗个手,羊肉汤有点凉了,让你母亲生火再热一下。”
孙记的羊肉汤味道很是鲜美,羊肉一点儿膻味儿都没有。撒一把青蒜,在滴上几滴麻油,味道能飘出去二里地去。
宋希仁最喜欢孙记的羊肉汤,满满一大碗配上发面饼一会儿就喝了一大碗。
宋兰氏见他一抹嘴儿就要起身,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你先别急着去店里,把车子套好把淮书和政安送回家再去。顺便把孙记的食盒一并捎过去还了,别让政安再跑一趟。”
“咱家骡车太颠簸了,而且还没有车棚,我还是去街上叫一辆马车过来送淮书回去妥当。”
说罢,宋希仁便急匆匆的出了院子。
看着宋希仁的背影,宋兰氏瞄了眼案板上被他遗忘的食盒,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父亲现在真是忘性大,交代给他的话,转头就忘,真是拿他一点辙都没有。”
“没事,等会儿我们弯一趟就行了。”
说罢,陆政安端起碗把羊肉汤一饮而尽。宋淮书见状,立刻将自己剩下的半碗推到了陆政安面前。“你们先吃着,我去把东西收拾一下,免得车子过来还得让人家等。”
宋兰氏见宋淮书要去收拾东西,有些不放心,忙起身要跟过去帮忙。不过,还没等她起身,陆政安便开口叫住了她。
“母亲,您先坐,我有事想跟您说。”
闻言,宋兰氏立时转头看向陆政安。“什么事啊?”
“眼下淮书已经快六个月了,再过三个来月就要临盆了。您可知道哪家稳婆比较有经验?我觉得这事儿宜早不宜迟,还是得提前准备起来才行。”
宋兰氏一听,顿时脑子也有些空白,一时间脑子里一个合适的人选都没有。
见宋兰氏如此,陆政安随即又开口说道:“母亲想不起来就算了,左右淮书临盆还有三个月,我们再慢慢打听便是。”
“行,你这么一问我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人选。稳婆的事儿我慢慢打听着,肯定在淮书生产前帮你找个靠得住的。”
当宋淮书跟着陆政安回到家, 推开门看着熟悉的院子,只觉得心中猛的一阵轻松。
这次从宋家回来,仍是大包小裹塞了半个车厢。就连宋兰氏刚做好的小孩子的衣帽鞋袜, 都给一并打包回来了。
“母亲可真是,生怕饿着你了, 还给拿了两袋米面回来。”
宋淮书掐着腰看着陆政安一趟一趟往屋里倒腾东西,心里也不禁觉得有些离谱。
“昨天说要给我们带米面, 我没让。还以为她听进去了,哪成想竟然真给带回来了。算了, 给咱们带回来咱们就吃, 后面两个月正好也不用买了。”
宋淮书提了一个包裹正想往屋里送,听得门口有人在喊陆政安的名字, 忙探出头来看了一眼。见是陆铁牛来了,立时招呼了里屋的陆政安一声。
听到陆铁牛来了,陆政安忙拍了拍身上沾着的白色面粉从里屋走了出来。看到陆铁牛站在门口, 开口问道:“铁牛哥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没事,就是咱们的果苗已经全部栽完了, 长根叔让我来问问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陆政安从屋里出来,看着陆铁牛说道:“行,我下午就去看看。你跟长根叔说一下,工钱等这两日我就结给大家伙儿, 让他们不要着急。”
闻言,陆铁牛嘿嘿笑了一声。
“不着急, 你的为人大家伙儿还是信得过的。快到晌午了, 赶紧给小宋做饭吧,我先回了。”
陆政安将陆铁牛送到山道旁, 回头看着挺着肚子跟出来的宋淮书,返回身来到了他旁边。抬手指向已经种满果树的小山包,挑着眉骄傲的看着宋淮书问道:“怎么样?是不是看着还不错?”
宋淮书顺着陆政安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原本植被满布的小山包现在已经秃了,只有一棵棵小树苗正沐浴在阳光中。
“现在看有点光秃秃的,等后面长出枝叶就好看多了。不过,这些小树苗种下去,能确定棵棵成活么?”
听到宋淮书的问题,陆政安砸吧了一下嘴。“这个不能保证,不过仲春正是种树的好时节,只要不伤到根茎,一般都没什么问题。”
陆政安搀着宋淮书边说边走,两人顺着山道,一路往山顶上走去。看到脚下烟霞一般的桃林,陆政安眼中满是期待。
“今年果园的花苞不少,只要不缺了雨水,估摸着又是一场大丰收。”
宋淮书历来对陆政安很是信服,听他这么说便也点了点头。
“应该会的,你瞧今年缺雨水的时候,正好这雨都下了,今年应当也是个丰收年。到时候果子下树做成了桃干,咱们也能慢慢的回些本钱了。”
听到宋淮书的话,陆政安虽是点头应和,但心里还是有些没谱儿的。毕竟去年的桃干基本都被季家给买走了,今年断断不能只依靠季家。等到果干制成之后,他便得想办法多找几个买家,决计不能把宝只压在一家身上。
“嗯,已经巳时了,你饿了没?咱们回去做饭吧?”
宋淮书早晨只喝了半碗羊肉汤,上了几次厕所之后,肚子里基本上也没什么东西了。陆政安不提宋淮书都忘了这茬儿,如今一提起来便觉得腹内空空,确实是有些饿了。
“嗯,确实有点儿饿了。母亲给带回来的有酱牛肉,家里还有黄花菜,木耳和干香菇,咱们中午吃起汤面吧?”
起汤面并不复杂,加上家里的食材都是现成的,陆政安自然不会不答应。
搀扶着宋淮书小心翼翼的回了家,陆政安让宋淮书坐在院子里休息。自己活好面从菜柜里找出干木耳,干香菇,又去后面院子里拔了几根青蒜,择洗干净后,将几样食材泡发切成丁。把面条擀好之后,这才叫了宋淮书进来烧火。
两人一个锅前一个锅后配合十分得当,不过两刻钟,一小盆香喷喷的酱牛肉的卤子便出锅儿了。
将劲道的手擀面从沸腾的锅里捞到瓦盆里,将卤子浇在上面撒上青蒜拌匀之后,这才盛了一碗递给宋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