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获得父皇的宠爱,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触霉头,如今好容易到了年纪,能够出宫立府,结果又出了火烧显国公府一事。
仁寿帝回忆起这短短一年里,在盛承厉身上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故,沉思许久,召来了钦天监。
容棠神色一凛,下意识端坐起来,问:“后来呢?”
宿怀璟蹙了蹙眉,心下萦了一层浅淡的烦躁,他克制不住地伸手,抓住容棠手掌,捏在自己手里。
容棠迅速地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盯着柯鸿雪。
宿怀璟面上表情还没来得及调整,就被他这幅动作弄懵了懵,愣了好一会儿,摇摇头失笑,他能拿棠棠怎么办呢?
柯鸿雪道:“钦天监说,五皇子生来命格有异,是先苦后甜的宿命,体内镇着妖异,必须历经磨难化解大灾,才可走上康庄大道。”
容棠皱起眉头,默然沉思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正当他想要理解这个钦天监是否跟上辈子一样,被盛承厉招揽,所以开始说好话的时候,柯鸿雪笑了笑,补完未说尽的言论:“监正说,五皇子原先应该先磋磨受苦十八年,之后的六十年才有坦途,但如今未满时辰提前出了冷宫,体内妖异不但没有消解掉,反倒因为多年镇压发了怒,这才引出了这一系列事情。”
容棠:“?”这什么玄幻说法,真能有人信?
【你忘了仁寿帝多迷信了?】系统出声提醒。
容棠哽住,认可它的话,问柯鸿雪:“还有吗?”
柯鸿雪笑道:“自然还是有的,监正还说如今灾星伴生,五殿下体内的妖异只会侵害他自己,可若是不及时祛除邪晦,迟早有一日会祸及帝星。”
他说这话的时候,火炉上的热茶正泡过第二遍,悠悠地冒出清香,院中冬雪阵阵,披上一地银装,沐景序裹着厚厚的大氅,倚靠在一旁的软塌上翻着柯家藏书阁里的古籍,桃花眼眸浅浅下落。
容棠三辈子以来,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几分类似于慵懒的情绪。
容棠心里生起几分疑惑,但他暂且压了压,问柯鸿雪:“之后打算如何呢?”
柯鸿雪:“自然是驱邪除害,陛下已经派了人去陀兰寺请慧缅法师,等过了年便在宫里做一场法事,将五殿下身上的邪祟全部镇下去。”
容棠静默片刻,没想到蝴蝶翅膀竟震到了这里。
原著里提到慧缅,是因为盛承厉需要为他那迷信至极的老爹找回来一位得道高僧,为其诵经祝福,讨他欢心,给自己谋利。
而这一世,事情竟调转了过来,变成仁寿帝要慧缅替盛承厉“驱邪”。
这事怪异得出奇,顺利到容棠有些弄不清楚天道对它的男主,究竟还有没有那得天独厚的偏爱。
否则怎么会任事态发展到这种地步?
还是说……又是因为宿怀璟?
天道从一开始就拿宿怀璟没办法,这才从异世界带来了容棠。
可小世界的天道,究竟是为什么会对生活在它世界里的人没有一点掌控能力?
这事情愈发离奇,容棠回宁宣王府的马车上还忍不住思索。
他借着假寐的功夫,久违地进了一趟系统空间。
一打眼几乎被视野两边的差别弄呆了。
如果真的用游戏来类比,容棠绑定的这个系统空间该类似于一张网游实景图。
最中间是人物当下所处空间与形态的等比例缩影,系统中的所有视角都跟着玩家——即容棠的视角进行转变和移动。
其中空间里有许多可以交互的点,比如侧边的一些系统币余额情况,以及左上角的人物虚拟头像跟等级进度。等到进度条填满,便意味着任务完成,待系统主脑评判之后,就会给他发送相应的奖励。
比如一具无病无灾的身体和足够一辈子衣食无忧的财富。
而右上角则是地图区域,系统空间没有被蒙起来的时候,点开地图便能看见这个世界全部的区域块地图,每走过一个区域就能点亮相关位置,而区域块与区域块中还设置了传送锚点,容棠可以花费系统币进行传送。
至于地图中,则会直接展现出来的男主本人,容棠只需要点击他的头像,便可以就近移动到距他最近的位置,然后再装作偶遇,若无其事地走出来就好。
这一切都很方便,容棠享受了两辈子的便利,这一次重生,系统空间全部被一片浓稠的黑雾盖上的时候,他还有些不适应。
后来空间内发生变化,半边被黑雾笼罩,半边被灰色侵袭,系统看不见这个场景,容棠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索性便不再过多关注以免让自己烦心。
可如今他再一次进来,整个人都愣了。
空间是一块长方形一般的幕布,幕布下该是三维投射倒影,左半边仍旧是化不开的黑色,右半边是一大片的灰。
而在灰色的边缘,有一些类似于阳光投射到云层映衬出来的琉璃般彩色。
容棠第一次看到这片灰色的时候,只觉得范围广、颜色深,可如今再进来,他却恍然意识到这并不是纯粹的灰色。
如同一层又一层的透明布,被蒙上程度不一的脏,又悉数晕染开,然后层层叠叠交叉在一起,最后形成的一大片灰雾。
处处都是茫然,处处都看不明白。
可如今这些茫然却少了几分,尤其是边缘是被彩色光缠绕的位置,几乎能看见一些极度干净的浅色透明。
容棠细细望去,在那些位置下,看见了鳞次栉比的房屋檐角。
只有一点点,但他几乎可以断定,这就是自己目前处在的这片空间。
原因则在画面的最中央。
容棠看见了自己——只有半个身躯的自己。
分明与黑色交界的地方最是浓密,灰色几乎快被融成浓烈的黑,可独独中间那一块,散发着微弱的光亮,宛如像素点之下艰难维系的心脏。
很模糊的半个人物形象,卧在马车里,眼睛闭上,整个人一半在漆黑中看不见一点影子,一半却在颤颤巍巍、边缘不停颤抖的灰雾下,表情宁和。
灰色不停地想向左边侵染,可几乎刚过去就被融入了一大片浓稠暗色中,看不见一点颜色的稀释,但仍在奋力试探着。
越靠近容棠身边,试探地越厉害,浓雾反复撞击黑暗,像一个莽撞的勇士。
没有任何声音和表情,眼前能看见的就是分据两块的大雾,总体和谐互不打扰,只在中间一阵又一阵传来水波的印记。
容棠盯着那一块望了很久,鼻头莫名发酸。
说不上任何理由,他觉得那块浓雾是想将他拉回自己的地盘。
哪怕自己撞进黑色里会被吞没侵蚀,仍旧一次又一次、孤勇决绝地想要将它用力护住的半具身躯,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小人。
好像那才是它存在于这片空间的原始意义。
容棠进了空间太久没说话,系统察觉到异样,略有些担忧地问:【宿主,你怎么了?】
容棠这才从长久的凝视中回过神来:“没事。”
意识声音模拟情绪,带上点难以察觉的哭腔,系统立马意识到不对劲,焦急四望,却只看见依旧如常的一整片三维画面。
虞京冬日晴好的天,落雪刚止,房檐地面都堆积了茫茫白雪。
宁宣王府的马车行驶在虞京城内最宽阔的大道上,马车内染着火炉与熏香,一坐一卧两个人。
坐着的借着烛光看书,视线却时不时瞟向睡着的人;睡着的面容祥和,仿似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可系统看着那个睡着的小人好久,机械音发闷,好轻好轻地问了一句:【棠棠,你为什么在哭?】
容棠愣了愣,空间外的手抬起,本能地擦了擦脸:“不知道。”
他哪有什么“上帝视角”,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
容棠睁开眼睛,瞳孔微微发红。
宿怀璟见他起身,一开始还勾着笑意,转瞬看见他眸中颜色,神情一沉,低声问:“又做梦了?”
容棠微微一怔,摇摇头:“没有。”
宿怀璟不信,仍旧蹙眉盯着他:“当真?”
容棠坚定点头:“当真。”
他掀开窗帘,看向车外的雪地,轻声道:“怀璟,快过年了,你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新年和生日一起来,他想给宿怀璟好好庆个生。
话音落地却没等到回复,容棠疑惑地回头望,眼前却突然暗掉。
宿怀璟抬手,擦干净他眼角泪痕,低声问:“棠棠,你欠我三个愿望,你记得吗?”
容棠微微一愣,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
折花会前的马车上,他输给了宿怀璟,被他诓去三个要求。
容棠一时无言,认命地点了下头:“记得。”
“我现在要用掉第一个。”宿怀璟说。
容棠纳闷得要死,完全想不出来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是值得如今的大反派要“愿望”才能实现的。
他分明连男主都能算计了。
可他还是点了下头:“你说。”
宿怀璟:“下次在梦里,你要去找我。”
容棠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睁了睁双眼,盯着宿怀璟的眼睛。
宿怀璟重复:“你要去找我,你知道我在哪的。”
皇宫、蜀地、松荆巷李府、风月楼房间,更甚至……秦鹏煊的府上。
只要容棠愿意,他可以随时找到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
可容棠却顿在原地,鼻头酸涩的感觉又莫名其妙地涌了上来,喉间有些发哑。
他将手藏在身后,死命地攥成拳,哑声问:“你不理我怎么办?”
“你多找几次。”宿怀璟探身,将他藏在身后的手抽出来,一点点温柔地拉开:“你多给我点耐心,我一定会理你的。”
“好不好?”宿怀璟抵住他的额头,轻声请求。
窗外是马蹄踩上积雪的声响,绵密而悠长。
作者有话说:
久等。怀璟没重生,没想起前两世,他只是过于敏锐了。
容棠安静许久,往后退了退,离开面前这个人额头相抵的桎梏。
他终于再一次意识到宿怀璟的敏锐程度,容棠甚至怀疑,如果有一天宿怀璟直接问他“你是不是重生的”,自己都不会感到诧异。
这个人跳脱规则与束缚,偏偏又警觉敏锐,这世上所有事情好像都逃不开他的眼睛。
容棠不禁想,自己这一年来暴露了多少细节给宿怀璟知道?
因为事实过于诡谲,超出常人认知,他从来没想过刻意隐瞒。
若不怀疑,则相安无事;若是想要怀疑,他甚至连“宁宣王世子”这个身份,都很值得人深思。
宿怀璟或许注意到了,他身为“容棠”,本不该知道或者在意的事情,但偏偏他一句话都没有问过。像是在等容棠自己坦白,也像是并不在意,转而将自己耍小心思换来的愿望,用在了这么一个似是而非、荒诞不经的要求上。
他连梦境本身都是编造,何来下次入梦要去寻他?
容棠抿了抿唇,跟宿怀璟说:“梦都是假的。”
“我知道。”宿怀璟点头。
容棠:“那你还要浪费这个愿望吗?”
“这不是浪费。”宿怀璟道,“棠棠,人一生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睡觉,而你因为身体原因,甚至比常人更嗜睡。”
手被他掰开握住,容棠一时不解,问:“所以呢?”
宿怀璟:“如果说你的清醒和睡眠时间交织,才组成了你这一生在世上的经历,那么你又如何断定你的梦境并非真实?”
容棠怔住,恍惚间几乎认为宿怀璟已经看破了事情的真相。
他轻轻眨了眨眼,道:“可梦境就是假的。”
宿怀璟定定地注视着他,眼底划过一丝心疼,顺着他说:“好,是假的。”
容棠听他口气就知道这人压根没信,还想反驳,宿怀璟却径直欺身上前,双手撑着车上卧榻,噙住了他唇瓣。
容棠霎时瞪大眼睛。
他方才为了躲宿怀璟,几乎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而今腿被压住,手臂无法使力,差不多是一副任人鱼肉的姿态。
宿怀璟却只是闭上眼睛,轻之又轻地在他嘴唇厮磨,带着几分安抚性的意味。
窗外马蹄踩雪声沙沙,快要黄昏,太阳消失了一整天,云朵的色彩衬在地面积雪之上,街角巷口支起了热气腾腾的馄饨摊。
冬日的虞京相比夏日,少了几分鲜活力道,却依旧市井烟火、行人二三。
宿怀璟趁容棠不注意,偷亲过他几次,往往是棠棠过于可爱而不自知,宿怀璟实在克制不住,想着这分明是自己名正言顺的丈夫,他凭什么不能亲容棠?
每一次都弄得容棠面红耳赤,做势要跟他发火才罢休。
可这一次宿怀璟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贴近他,于接吻之间,缓慢而有力地向他传递一个信息:我是在安抚你,你可以全身心的信赖甚至依赖我,我永远、永远,都不可能不管你。
哪怕那只是一个虚假的梦境。
一吻既毕,马车停在宁宣王府门前,宿怀璟从容棠身前撤开。容棠呼吸有些不顺,仍旧不自觉地微微张开口,透出一点舌尖。
宿怀璟俯身收拾东西,车外传来双福的声音,容棠终于回过神,耳朵一红、面色一板,当即就要指责宿怀璟,后者却趁势往他嘴巴里塞了一颗蜜饯堵住未说出口的话。
容棠怔愣,容棠气结,容棠差点要打人!
情绪总算生动,不似一个死气沉沉的人偶。
宿怀璟弯了弯唇,要牵他下马车,容棠却手一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抬起衣袖擦了擦嘴巴,口中还鼓鼓囊囊地含着一块蜜饯,自己弯腰跳下了车。
双福侯在车外甚至还有点惊奇,伸长了脖子往车厢里看,纳闷郎君怎么没跟少爷一起下来。
容棠气不过,直接迈步就往前走:“你去他房里伺候吧!”
双福一懵:“少爷?”
宿怀璟正弯腰下来,听见这话,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快两步追上容棠,伸手抓住了他。
容棠奋力一甩,却没甩开,站在原地不走了,瞪宿怀璟:“松开。”
口里还含着蜜饯,说出来的话一点力道都没有,还带着点儿娇气。
宿怀璟也跟他撒娇:“这是在府门口,夫君别欺负我。”
容棠:“?”我能欺负到你???
他感觉自己快被宿怀气死掉了!可是仍本能地往周围望了一眼。
黄昏时分,宁宣王府门上的灯笼已经亮了起来,门口侍卫分立两边,门房点头哈腰地敞开了大门正迎他们俩进去,双福等一众小厮则要等着主子进府再从偏门入内,是以不夸张的说,至少有十几双眼睛都落在他们身上。
高门大户之间,今天谁家后院发生点事儿,第二天就能传遍半个权贵圈,更遑论就站在大门口。
容棠霎时哽住,发现他还真的拿宿怀璟没办法。
他要非在门口甩掉宿怀璟,可能明天就会有媒人上门说亲,要为他挑续弦。
容棠气得嚼了两口蜜饯,才任宿怀璟拉着自己进了宁宣王府。
一路上宿怀璟说什么容棠都不搭理,偶尔被他烦得不行了,才会敷衍地“嗯”一声。
宿怀璟却也不恼,带着他走进棠华院的月门,才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问:“棠棠之前问我想要什么礼物?”
容棠口里那颗蜜饯早就嚼化了,如今只剩一颗核留在口中待他吐出去。
闻言他顿了一下,站在原地点头:“是的,你想要什么?”
吵归吵、气归气,新年礼物还是得准备的。
谁让他是自家崽崽?
容棠给自己心理暗示,只当这是家里叛逆期不听话的崽,他一个成熟理智明事理的老父亲,总不能跟儿子计较。
思及此,容棠瞬间就释然了,眉眼都轻扬了扬。
宿怀璟站在他对面,看清他脸上表情,只觉得好笑,直觉地认为棠棠大概又冒出了什么坏心思。
好在他也并不介意,什么坏心思都好,能让棠棠开心就可以。
月出西山,雪地上几串狸奴的爪印,宿怀璟往前靠了靠,容棠刚刚那点臆测出来的小雀跃霎时就被他吓跑了。
担心宿怀璟又要不怀好意地偷袭,容棠立马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盯着他,死死抿着唇,一点也不在乎蜜饯核还被他含着,这样一点也不舒服。
宿怀璟失笑道:“棠棠哥哥在想什么?”
“你叫我哥哥还有什么好事?”容棠瓮声快速反驳他。
宿怀璟微愣,旋即笑开,转而提起另一个两人心知肚明的事实:“可棠棠本来也是我的哥哥呀,盛承鸣能叫,我便不能?”
容棠:“……”
好像不是。
他有点动摇。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宿怀璟紧跟着却道:“我的新年礼物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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