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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体弱多病(鱼西球球)


可这怎么会呢?
连沐景序都不知道礼部给盛承厉选的宅子究竟是哪一间,宿怀璟是怎么提前得知,并在瞒过巡察金吾卫的情况下放了这么大一把火?
思及此,沐景序脑海中忽然划过一张脸,他愣了愣,神色复杂地望向宿怀璟。
宿怀璟至今终于有时间分出一点心思来,跟沐景序对视,不着声色地点了下头,像是应和他的猜测一般。
满桌的菜肴除了卢嘉熙几乎没人动几筷子,风月楼上停止歌舞,鎏金楼里宾客纷探头向远处望。
浓烟卷上天际,百年富贵繁华的宅子如今被一把大火烧毁。
长街之上响起金吾卫铁蹄踏空的声音,聚攘的人群开始四散。
京城陡生变故,宵禁时间提了前,聚餐没用完,便有穿着制服盔甲的士兵进来催人回家。
众人又等了一会儿,直到救火的官兵迅速自长街跑开,他们才各自离开席位出去。
柯鸿雪叫小二拎来了食盒,将没吃完的菜肴全给卢嘉熙打包带了回去,弄得小卢大人一脸莫名,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肚子,怀疑他在学兄眼里其实是个饭桶。
柯鸿雪站在鎏金楼外的拴马桩边,笑着道别:“天干物燥,世子爷还是尽快回府得好,以免另生枝节。”
说着他抬眸,意味深长地望了宿怀璟一眼,而后转身,连哄带骗地将沐景序诓上了自己的马车。
几乎是他们刚离开,长街之上便安静了下来,宾客四散,店家打烊,就连夜间最是红火的风月楼也掩上了半扇门。
他们或许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家宅子失了火,但那个方向、那样大的火势,不论是谁,轻轻一跺脚都能让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掉层皮。
容棠坐上马车,车厢内燃着炭,季节走到冬月,虞京正是寒冷的时候,宿怀璟替他倒了一杯茶,漫不经心地道:“棠棠没什么想问我的?”
容棠微微一顿,望着茶盏中晃荡的倒影,摇了摇头:“没有。”
宿怀璟溢出声轻笑,替他倒了一杯热茶:“真的没有吗?”
他语调分明一贯的温柔,没有一点对待别人时会有的冰冷和嘲弄,可容棠就是觉得宿怀璟情绪不太高。
甚至说,他好像有点生气。
容棠莫名心虚。
他的确不想问的,但不问好像又不行了。
容棠抿了口茶,马车颠簸中,宿怀璟还贴心地给他又垫了一张垫子,容棠放下茶杯,抱着手炉,好像在给自己找安全感。
他缓了缓,犹豫着问:“你怎么知道烧的是显国公府?”
宿怀璟瞧见他那副惊慌失措却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心下无奈地叹了口气,主动补足他的问题:“棠棠是想问,是不是我放的火?”
容棠:“……”我到底还有什么要问的必要?
系统啧啧了两声:【他跟你的想法真的是不谋而合啊。】
早在刚回京的那段日子,容棠就想过该怎样才能改变这段剧情线,让显国公府不会被仁寿帝赐给盛承厉。
但什么方法都不保险,天道对男主的眷顾,容棠当了两辈子的受益者,他比谁都清楚,该是盛承厉的机缘,无论怎样最后都会落到他手中。
——唯一的例外就是宿怀璟。
如果是被大反派抢走的先机,那他们这些男主的幕僚,想的就只能是补救而非夺回。
有时候容棠以现代人的思维看宿怀璟,都会觉得他是一个bug,游戏中脱离程序控制的、有自主意识的npc。
这样一来,所谓的男主和任务者反倒成了游戏玩家,被理应按照剧情线行走的npc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他们又不是这种关系,容棠便不清楚在这个世界的天道眼里,宿怀璟究竟是怎样一个存在了。
他分明比男主更适合当男主,却是为天道所不容的反派角色。
而再回到仁寿帝赐盛承厉宅子这件事上,容棠不是宿怀璟,如今在朝中又没有培植势力与权力,几乎没有任何明面上的方式来阻止。
剩下的就是暗地里的,比如……烧掉宅子。
他与系统讨论过这件事的可行性,可就算不提那样大的一座宅子,哪怕点火也需要各处同时开始,才能保证火势迅速起来不被附近的金吾卫扑灭,还有另一个致命的问题箍住了容棠手脚。
【你舍得吗?】系统问他。
容棠不舍得,他不舍得烧掉显国公那座宅子;他更没权利替宿怀璟做决定。
他自己的家如今被人霸占,偌大的皇城,只有长公主府对面的那座宅子还保留着一点他儿时的记忆。
虽然荒凉、至少如旧。
容棠有什么权利去毁掉它呢?
可他不敢实施的想法,有人替他做了。
容棠沉默半晌,主动对上宿怀璟的眼睛:“所以是你放的吗?”
宿怀璟弯唇反问:‘棠棠觉得呢?’
“……你好烦。”容棠实在是没忍住,小声抱怨了一句。
车外温度极低,他把自己缩在软乎乎的毯子里,烛光微弱,小兔子一般抬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略带幽怨地看向宿怀璟。
宿怀璟微顿,旋即便笑了开来,大方承认:“是我烧的。”
容棠不语,等他的下半句,宿怀璟却歪了歪头,挑着眼睛问他:“棠棠不问我怎么办到的?”
容棠:“……”你真的好烦!
他哽了一下,只能顺着宿怀璟的问话继续:“金吾卫,陈飞。”
这次反倒变成了宿怀璟怔住,顿住几秒,低下头轻轻笑开:“我早说你聪明得厉害。”
分明是夸赞的意思,容棠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宿怀璟推了推他:“棠棠,往那边去点儿。”
容棠剜了他一眼,还是乖乖地裹着自己的小毯子往车厢另一头让,宿怀璟便顺势也坐了过去,重新铺开一张毯子,搭在两人身上,自己则用脚压着容棠的被子。
暖黄的烛光一照,温情极了。
宿怀璟慢条斯理地解释:“端午节那天在长公主府外看见了他,他欠棠棠一个人情,我找到他借此要挟,一座荒废多年的宅子而已,便是不小心走水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他只需要在我准备动手的时候,确保显国公府周围没有巡查的金吾卫就可以了,于他并没有什么损失,还可以还了救命恩情。”
宿怀璟说完,抬眼望向容棠,问:“是这样吗?”
他这一问,容棠刚想浑水摸鱼趁势点头的想法凝滞了一瞬,腿上搭了两层毯子,浑身都暖呼呼的,他却一时不知道宿怀璟究竟是什么意思。
车厢内空间紧凑,二人又贴得极近,一点点微小的表情都逃不过另一人的眼睛,容棠抿了下唇,到底没有答话。
他本能地感知到危险。
宿怀璟分明是笑着问他,如孩子般跟他靠拢在一起取暖,可容棠只觉得危险。
他长久不应,宿怀璟反倒不恼,笑道:“棠棠,我给你三个问问题的机会。刚刚已经用掉了一个,你还有两个。”
容棠陷入了长久的无声和迷茫,情感上他清楚宿怀璟不会对他做出任何不好的举动,可理智上,按他对宿怀璟的了解,这分明已经是大反派发怒前的预兆。
越是温和,越是危险。
这份危险落到别人身上尚且吓得容棠大病一场,可落到他自己身上,容棠却莫名觉得……
危险,但不致命。
宿怀璟在他可控范围之内,自己一个人,生着闷气,像只小鲶鱼。
——容棠莫名这么觉得。
他想了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宿怀璟:“因为那是我表哥家。”
容棠:“?”
有一瞬间他突然很想说:那你还要我问什么?
宿怀璟却笑了一下,补充:“这是棠棠哥哥想要的答案。”
就如同关于‘陈飞’为什么会听他的命令一般,容棠自己就补足了他的答案,像一个全知视角的看客。
长街愈发寂静,半座城的金吾卫都去扑救那场滔天的大火,始作俑者却坐在一辆平稳前行的马车上,沐着车内檀香,安安静静地看向他的小菩萨。
宿怀璟提醒:“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他好像在暗示什么,可正如宿怀璟刚刚回答的那两个答案一样,每一个问题都有其他更符合逻辑和认知的答案,并非指向性唯一,容棠有些摸不准他到底是不是想要自己戳穿。
他沉默几秒,缓慢开口:“你如何知道那座宅子会赐给盛承厉?”
这句话不知道哪个字眼戳中了宿怀璟,只见他眸色霎时暗沉,手掌撑着座位,身子向前倾,额头几乎相抵,呈现相当强势的压制姿态。
宿怀璟低声道:“棠棠,你问错问题了。”
容棠心下骤然一慌,本能地往后退了些许。
宿怀璟恨恨地盯了他半晌,到底没忍住,低下头狠狠咬向他颈侧。
容棠吃痛,轻轻地“嘶”了一声,随即咬合的力道倏然减轻,如同床笫间的厮磨。
容棠躲不掉,只能仰着头任他欺负,眼睛里都聚了一滩小水珠。
宿怀璟发泄完那点不悦和嫉妒,松开唇,抬起身看向容棠,一眼望见他眸中那摊莹润的水珠,顿时心就软了软。
分明是他强迫容棠问自己问题,到头来他却反过来问:
“棠棠,我是谁?”
作者有话说:
棠棠内心os被吓到生病那段指路第19章 ,看见李长甫送去问斩路上发生的事,回家吓得生病。

车轮滚滚前行,声音散落在寂静的夜空。
冬夜静谧,不似长夏那般热闹,只剩下车厢里灯花噗噗炸裂的声响。颈侧传来的痛感逐渐迟钝,比起啮咬,更像是一点点地啃噬,捕猎者要将猎物悉数裹入腹中般的温吞,到最后只剩下一层浅薄的温度,如同做上了所有物的标记,圈养起来日后再享用美食。
容棠不受控制地眨了眨眼睛,鸦羽般的睫毛盖住眼底慌张。
宿怀璟又问:“棠棠,我是谁?”
容棠喉结轻滚了一下,吞咽的声音在车厢里被放得无限大,与窗外车轮滚动的韵律重叠。
容棠一时无言,不知道该做什么回答。
这个问题有无数个答案,每一个都真实,每一个都可以作为满分答卷往上交。
可宿怀璟手里拿着的标准答案似乎跟容棠的不一样,他不清楚究竟怎么说才算合适。
【直接戳穿他!】
系统有点生气,机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不知道是在气大反派咬了自家宿主一口;还是在气这人分明是自己在做隐瞒,反过头来却倒打一耙!
总之,统子很生气,统子怂恿容棠!
【直接说!他还能杀了你不成!?】
容棠:“……”
确实不能。
可如果他回答之后,宿怀璟追问他是从何得知的呢?容棠又该作何回答?
系统对他有所限制,一些超过时代限制或者涉及剧透的明确指向性语句不可以说出来,那他该怎么跟宿怀璟解释,一个自幼就常居府中的病秧子,不仅知道九年前大虞内乱之后的秘辛,更清楚七皇子实则没有死亡的事实?
甚至于,照宿怀璟的敏锐程度,任何事情一旦给了他一点可以疏清条理的线头,他就能很轻易地顺藤摸瓜找出水面下隐藏的更深的巨轮。
比如说,容棠如何清楚,今年上半年的那个初春,宿怀璟会被人下了药送去风月楼?
这全都是风险,他知道宿怀璟不可能对自己做任何不好的事,可万一呢?
万一大反派依旧会黑化,会怀疑容棠的接近另有企图,会审度他的目的与行为,那么之后的一切又该往哪个方向发展?
两辈子的权谋争斗思维,令容棠几近本能地不断分析利弊得失与每一条可能性。任何一条路,只有没有十全十美的把握,他就不该踏上去。
可是宿怀璟坐在他对面,眼中虽裹挟着亟待满足的欲望,姿势压迫感极为强烈不容忽视,但容棠仍旧觉得他色厉内荏得厉害。
他不是在发火,他是在撒娇。
因为要求得不到满足,所以才不可抑制地在他颈项咬上一口,用以缓解自己内心那些不可示人也好、躁郁不安也好的情绪。
他需要的答案,好像写在他脸上。
容棠却直视他的眼睛,轻声道:“你是宿怀璟。”
这显然不是宿怀璟想听到的回答,可他仍旧克制着,嗓音微哑:“还有呢?”
“是我的郎君。”容棠说。
宿怀璟愣了一秒钟,好似一瞬间就被安抚成功。
他眼中闪过一丝勉强称得上是喜悦和茫然混杂在一起的情绪,容棠继续道:“是李长甫的外甥——”
大反派眉头立时皱了起来,他在容棠面前反正从来没有一点喜怒不形于色的设定,开心生气难过全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像一个十足十骄纵的孩子。
还不等宿怀璟发难,容棠却紧跟着又丢出几个答案:“是显国公的外孙、沐景序的弟弟、也是某种意义上我的表弟。”
系统怂恿容棠莽上去怂恿了半天,可真的听见容棠这些话的时候,它却瞬间卡壳了,细微到几乎察觉不到的电流声在系统空间里涌动,车厢里再度回归寂静无声。
赶车的马夫轻轻发出一声诧异的音调,低声跟旁侧随行的侍卫与小厮说:“下雪嘞!”
冬月十一,虞京开始下雪,绵绵洒落,一点点覆盖这座都城和城北那场滔天的大火。
宿怀璟低下头,静静地凝望容棠,过了很久很久,他忽然笑了一声,向后退去,呈现一种较为放松的姿态,借着烛火的幽光问:“棠棠怎么知道的?”
桎梏消散,呼吸的空间重新扩大,容棠却一点也不觉得放松。
宿怀璟看似松弛,可分明浑身肌理都有所紧绷,不是为了与人抗衡,更像是……
在提防他的逃跑。
容棠不解,但宿怀璟给他抛出一个问题,不可能不要答案。
可他又不能将真实全部宣之于口,皱着眉头想了一想,果断卖兄弟。
容棠望向宿怀璟的眼睛,用尽了毕生所学的演技:“柯鸿雪告诉我的。”
系统卡壳变严重了一瞬,头顶几乎要冒出像素点的小问号。
便连宿怀璟,也略显诧异地歪了歪头,看着容棠眨了眨眼睛。
容棠面不改色,心脏咚咚跳。
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前两世为了帮盛承厉,与那么多朝廷官员斡旋的时候,他不知道说过多少假话真话跟半真半假的话,但从来没有哪一次,他说完之后几乎能感觉到心脏要抗议地跳出来怒斥他撒谎一样。
容棠甚至怀疑,这颗心脏可能被柯少傅远程操控了,因为他的甩锅。
宿怀璟望着他,对视许久,弯唇轻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只是又问了一句:“那盛承厉是谁?”
容棠:“?”
他不喜地蹙起眉头,心跳倏然平稳:“跟他有什么关系?”
宿怀璟低低“哼”了一声,睨向容棠:“我倒是也很好奇,跟他有什么关系?”
马车不小心行到一块凸起的石块上,一个颠簸,容棠在毯子里动了动,脚掌下意识往前一放,碰到宿怀璟的腿,转瞬就被他压在腿下不得动弹。
宿怀璟声音放轻,低低沉沉,仿佛在想方设法地蛊惑人:“棠棠,跟我说实话,他是你什么人?”
是你什么人,才能让你在没见到的他的时候就脱口而出名姓,能让你从心底本能抵触,能让你望见他的第一眼就委屈地呕吐哭着跟我说疼,能让你纵使厌恶也始终关注他的行踪?
是你的什么人,为什么这般特殊?你又会对他有这样大的情感波动?
你对我都没有这么大的情绪变化。
那阵颠簸过去,脚被人压着,一点都无法动弹,容棠却突然感觉空气里不知从何处弥漫出了一股酸意。
他狐疑地抬头,恰巧撞进宿怀璟深邃的凤眸。
眸光水润清澈,噙着几分笑意,好像又乖又听话,令人产生他极度温顺可爱的错觉。
容棠却眨了眨眼,特别聪明地看清楚他眼底那点……隐隐的嫉妒与比较。
容小世子很懵,他不明白宿怀璟为什么要跟盛承厉比较。
在他眼里,大反派比男主好一万倍。
容棠想了想,试探着安抚:“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说的分明是实话,可宿怀璟的情绪却好似完全没有因此雀跃一分一毫,他甚至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右手放到身侧,开始依赖性地寻找腰牌。
容棠立马补充:“真要说的话,他可能是我的仇人。”
宿怀璟一下顿住,眉眼变得犀利,声调自然下沉,一点与生自来的威压不自觉泄出,他缓缓重复:“仇人?”
容棠僵了僵,后知后觉为了哄宿怀璟,自己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可话赶话到了这里,他只能硬着头皮承认了下来:“嗯。”
宿怀璟慢慢坐直,捻了捻手指,问:“他对你做了什么,变成你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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