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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体弱多病(鱼西球球)


容棠一怔,放松警惕:“你说。”
他其实给宿怀璟准备了好多,不仅包括京中几处以他名字购买的宅子,甚至还在京郊买下了一座庄子,打算按淞园的样子翻新好送给他。
但后者耗时巨大,一时之间还不能完工,容棠便一直瞒着宿怀璟没说。
他想着大反派要收买人心、要发展势力、要打入朝堂、甚至获得仁寿帝的青眼,那至少该有些资金成事。
虽然京中有一间行风代为管理的蜀道阁,不出意外他应该也还有其他的资产,但这些东西总不会嫌多的。
虽然有些俗,但却是容棠能想到、能准备的,最切合实用的东西。
可宿怀璟却说:“我想要棠棠爱我。”
宁宣王府养了几只猫,有几只跳进了棠华院,在院角搭了窝,如今正喵喵地叫着,树冠被风吹动,不停抖落下积雪,容棠定在原地怔愣好半晌,又羞又愤!
他气得把蜜饯核都吐在了手里,迅速问:“你这是该跟哥哥说的话吗!?”
宿怀璟无辜反问:“如何不是,你我又无血缘关系,就算是有,这世上多的是表亲结婚,难道他们夫妻之间就不讲爱了吗?”
容棠:“你强词夺理!”
宿怀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使出绝杀:“是棠棠跟我求的婚,变心了吗?”
他那副秣丽惊人的样貌一旦做出无辜可怜的神色,是个人都忍不住动容。
容棠耳朵本就红着,见状感觉自己快要被烧了,站在冰天雪地里竟也不觉得冷。
可他又说不过宿怀璟!
他一直都说不过大反派!!
容小世子快气死了,一瞬间他甚至想,这还不如前两辈子针锋相对的时候!
至少那时候谁都不会把话说的这么直白,一点回击的气口都不给对方留。
他甚至没想,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觉得这句话没给自己气口,明明只要反驳就好了。
可容棠就是不知道怎么回复,站在原地郁结半天,愤愤然地憋下一句:“僵尸都不吃你的脑子!”
然后转身就走!
呸!恋爱脑!
我在这想着给你以后成事铺路,你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不能播的东西!
容棠步伐飞快,一路疾走回房间,几乎都忘了先前在柯鸿雪的小院听到的消息,跟进系统空间看到的画面。
他这时候心里一点怅然沮丧难过空茫都没了,全是被宿怀璟调出来的羞恼,甚至没注意到逗他的人,在他转身离去之后,脸上便缓缓沉下来的神色。
月星上移,映照地面白雪,恍如白昼。
宿怀璟站在原地,望着那扇刚合起来的门扉。
棠棠,你不该反驳我梦境是虚假的。
你最开始的时候就回答错了。
-你不理我怎么办?
你找过我,对吗?
你找过我,我不理你,所以才让你陷入了噩梦吗?
宿怀璟掐住自己指尖,不知究竟在沉思什么。
良久,雪地上多了一抹洇红,落在银装素裹的白夜中。

宿怀璟食指上多了一道伤口,很窄、却足够深,药粉倒进去,很快就渗透开来。
容棠冷着脸,坐在美人榻上看宿怀璟自己给自己上药,全程一言不发。
宿怀璟上完药来跟他卖乖,仰起一张漂亮的脸冲他笑,将手指横放到容棠眼前:“棠棠你看,没流血。”
容棠睨了他一眼,没吭声。
他其实很喜欢宿怀璟这双手跟相貌。
论容颜,大反派在这个世界上绝对能排前三;比心智,宿怀璟更不可能输给任何一个人。
一个如春花秋月般皎洁漂亮的美人站在面前,就很容易让人动心,更别提这美人素净双手后,拨弄的是整个天下的风云。
强烈的反差聚集在一个人身上,所有的美丽俊秀就全都变成了他的武器,格外扣人心弦。
读者看反派、书粉看纸片人、知己看知己、对手看对手、甚至是同性看同性,不论是从哪一个角度出发,宿怀璟绝对都长了一具容棠喜欢的皮囊,以及皮囊下附着的灵魂。
那容棠就不愿意看见他受伤。
许是因为这辈子第一次见面是在风月楼,前两世印象里位高权重、云淡风轻的大反派,衣衫破损、脚系锁链,被拴在床笫与桌椅之间的方寸之地不得动弹,容棠基于本能地就对他多了几分回护与怜惜之情,所以分外不愿意见到他身上出现伤口。
可总是会出现。
去折花会前自己采露水被草叶割伤、下江南时奔波灾区被石块划伤,身上还总是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伤口,不致命,但刺眼得厉害。
考虑到宿怀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大多都很危险,必须亲自深入险境才可达到目的,容棠虽然心疼,但很有自知之明的从不过问。
但这一次他手上的伤口就很离谱了,那分明是他自己才能掐出来的痕迹。
容棠想不明白,到底是跟自己有多大的仇,才会好像感觉不到一点痛似的,在手上掐出那么深的一道印记。
容棠烦得很,不想搭理他,可宿怀璟非要往他跟前凑,抬起头眨巴眨巴眼,拖着调子叫魂一样:“棠棠——”
“棠棠哥哥——”
“夫君——”
“相公——”
“你烦不烦?”容棠打断宿怀璟,垂下视线乜他。
宿怀璟一下就笑了,看起来超级乖地摇了下头:“不烦。”
容棠噎了一下,没好气地问:“你有自残倾向?”
宿怀璟:“没有,棠棠冤枉我。”
容棠:“?”
他伸手提溜起宿怀璟的手腕,把他手上刚上完药粉脏兮兮的指尖怼到他自眼皮子底下:“这叫没有?”
“啊——”宿怀璟愣了愣,好像刚看到这里的伤一样,点点头,认真又严肃:“那就有吧。”
容棠:“?”
他差点被宿怀璟这态度气死,放下手偏过了身子,不想看见他。
宿怀璟低头,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放在边上晾到合适入口的温度才双手捧起来,递给了容棠。
容棠一开始根本不想理他,可宿怀璟就很刻意,特意用上了药粉的手捧着滚烫的杯壁,他想装看不见都没办法。
容棠一秒钟都没耽搁,赶紧接了过来,放也不是、拿也不是,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将杯子往矮桌上一放,看宿怀璟:“你真的好烦。”
“棠棠哥哥嫌弃我了?”宿怀璟问。
容棠一愣,觉得这人偷换概念真的是一把好手,他抿着唇瞪他不说话,用表情表达自己现在很生气。
宿怀璟抬眸望了一眼,笑了笑,往火炉里添了一块炭,终于有了几分正经,回答道:“没有自残倾向,本意也不想弄伤,只是当时有一件事很令我困惑和气愤,不自觉想出了神,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手指就成这样了。”
他讨巧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棠棠哥哥原谅我。”
容棠思绪还停留在宿怀璟上一句话。
他仔细想了想,昨天从柯鸿雪的住处回来之后,直到今天早上,究竟能发生什么令宿怀璟困惑和气愤的事。
总不会是因为自己说他脑子僵尸都不吃。
容棠想不出来,索性直接问:“是什么事?”
这些反倒是宿怀璟有些惊讶,眉头一挑:“棠棠以前可从来不问我这些。”
他不问容棠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帮盛承鸣做事,容棠也不会问他究竟做了哪些事,彼此全都维持在一个心照不宣的默契度上,不需要刻意,就可以完全不聊这些。
这还是容棠第一次主动过问。
容棠怔了怔,浅浅蹙起眉头,反问:“不是你自己给我透的底吗?”
他以前不问,一来是自己没有多少精力掺和,二来是想给宿怀璟绝对的自由度。可这一次分明是宿怀璟自己将话头挑了出来,他顺着问下去简直顺理成章,竟然还能换来大反派一句问询,容棠觉得很是奇怪。
他匪夷所思地问回去,宿怀璟难得卡壳,歇了一会儿才回道:“秦鹏煊很久没来了。”
过于不相关的答案,容棠一时间分不清他到底是想岔开话题,还是在认真回答。
秦鹏煊要来宁宣王府还是折花会惹出来的事,他当时说错了话得罪了容棠,又恰巧有盛承鸣替容棠宿怀璟撑腰,几番操作下,几人定下了折花会后秦鹏煊需要来宁宣王府登门赔礼道歉的说法。
但容棠折花会最后一天晕了过去,后来又在永安巷待了许久,然后马不停蹄地下了江南,期间几乎就没回过宁宣王府,更别提遇见秦鹏煊恰好登门拜访。
容峥倒是说过秦鹏煊最开始频频提着礼物上门,全被他来者不拒地收了下来堆在棠华院的库房,但容棠回来之后,却是一次也没见过秦鹏煊。
他都快忘记这个人了,但宿怀璟认真提了出来,容棠便顺势问:“然后呢?”
宿怀璟煮着茶,道:“我有些纳闷,是武康伯世子不愿意来了,还是王府拒绝了他的拜访,又或者其实两种都有可能。”
容棠怔了两秒钟,过了一下他这句话,悚然一惊。
宿怀璟不是随口找了个借口敷衍自己,他真的在纳闷这件事,更甚至他会从这件不起眼的小事中,找出背后更大的阴谋。
在《帝王征途》的原著中,大反派宿怀璟与男主角盛承厉的第一次正面交锋,正好跟武康伯府有关。
武康伯谋反被诛,盛承厉当时已经搬出宫外,在显国公府住了下来,他跟三皇子盛承星一起去抄家,在门外聚集的人群里看见了宿怀璟。
高门显贵一朝落寞,临近几条街上的人都赶了过来凑热闹。人山人海,其中混进了谁都很正常,不值得分神。可偏偏宿怀璟长了这样一张脸,又周身萦绕着几乎与凡尘俗世格格不入的气质。
他光是只站在那不说话,唇角轻轻扬起一个笑意,就能分走别人的注意力。
盛承厉多看了他几眼,彼时完全没料到这会是他日后的一生之敌。
那是庆正十年,秋天,武康伯谋反案被爆,盛承鸣被革爵流放;同年,牵扯出西南总督张保山贪污军饷一事。
这才是原著规定的历史应有轨迹。
而如今宿怀璟不在武康伯府,便是对方真有谋反的念头,他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就开始起疑。
容棠心下微紧,系统限制他有些话说不出口,只能就宿怀璟起的话头往下问:“这两种可能有什么不一样吗?”
“没什么不一样。”宿怀璟睨了他一眼,道:“本质上都是秦鹏煊可以不听盛承鸣的话罢了,但他的底气是什么,我还没弄明白。”
说着他话锋一转,状似不经意一般问容棠:“棠棠知道吗?”
容棠下意识想要捏拳,又很快松开,摇头:“不知道。”
宿怀璟深深地凝视他很久,笑道:“我猜也是。”
容棠害怕他追问,立马将话题引到旁处:“说起来很久没看见二殿下了。”
宿怀璟不以为然:“殿下赈灾有功,陛下对他予以厚望,朝堂之上派了不少事情给他,本就忙不过来。恰好三皇子党不时会给他使绊子,张阁老又因为吕俊贤伏诛一事对这个外孙满腔怨气,怡妃怀孕,他正盼着自己再来一个听话懂事的小外孙,好从小把控,对盛承鸣便愈发不上心。盛承鸣如今腹背受敌,忙得没时间出来罢了。”
容棠震惊:“你不帮他?”
宿怀璟好笑道:“我还没帮他?”
他说:“我不帮他,他早被那群老狐狸吃了,哪还有机会朝廷六部两边跑?”
盛承鸣现在做什么都容易引起仁寿帝的猜忌,活着就行了,省得不明不白死在帝王忌惮和身边人的背叛之下。
容棠皱眉,觉得可惜,他其实感觉盛承鸣在仁寿帝那些孩子里,多少还能算得上个中庸的苗子,并不希望他因为夺嫡而污了心性。
宿怀璟看容棠表情,就将他的想法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默默叹了口气,宽慰道:“再过一段时间就除夕了,得跟祖母一起进宫赴宴,到时候看见二殿下,我再提醒他几句,棠棠不要烦心。”
“好。”容棠应了下来,却又纳闷:“我有点不明白,张阁老为什么觉得怡妃肚子里怀的一定是男胎呢?”
就像容明玉那般笃定钱氏腹中也是男胎一样。
虽然剧情线的确这样发展,但在医疗水平如此低下的年代,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宿怀璟笑了笑:“不是‘一定’,而是期盼,为了他们想要握在手中的皇权家业——”
他说着突然顿了顿,容棠望向他:“怎么了?”
宿怀璟回过神,有些莫名地看了容棠一眼,摇头:“没什么。”
他差点忘了,钱氏肚中分明是个不足三月就会胎死腹中的先天不足,如今已经五个月了,为何一直没听见报丧?

京中白雪皑皑,宁宣王府一切如旧,白昼由短及长,雪地上长出叽喳的麻雀。
又是一个鞭炮齐鸣的子夜,容棠被夜空中突然炸开的声音吵醒,心悸了一瞬,又迅速恢复正常,轻轻地叹了口气。
系统正在休眠,他侧耳听了一会京中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仔细想了想,才意识到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三。
虞京年味变得重了起来,容棠被吵醒也没有不悦,翻了个身,继续在渐次作响的爆竹声里缓缓睡过去。
在现代活的那二十来年,已经久远得快要记不清了,反复在庆正九年到庆正十二年这四年间穿梭,容棠感觉自己都快长成了古代人的样子。
现代年味儿浅,不过是放半个月假,跟亲戚朋友聚聚餐,什么也不想地当几天米虫,并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在意的地方。
前两辈子拢共算起来,容棠也算是囫囵过了七个春节。
庆正九年的缠绵病榻和冷宫相遇;庆正十年的苦心经营和期许未来;庆正十一年的锋芒毕露和剑指天下;庆正十二年的风云变化和人心离析。
仔细想想,他前两辈子的春节,全都是跟盛承厉一起过的。
流云第一世提前毒死了他,容棠这才少过了一个春节。
如今想来,他突然想打流云一拳。
不是为他毒死自己,而是因为他毒太早了。
但凡再放他活一年,早日看清盛承厉狼心狗肺的真面目,容棠也不至于第二世依旧重蹈覆辙。
但他其实也只是想想,心下甚至没多少感伤,容棠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穿越三辈子以来,最满意的就是跟宿怀璟成亲的这一年,而如今他们即将走向下一年,他莫名觉得开心。
第二天醒来,因为端懿长公主在府内的缘故,众人午间便吃了顿小团圆饭。
吃过饭,容棠跟王秀玉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宿怀璟一起出了门。
宿怀璟全程弯着唇角,跟在他后面收拾这个、收拾那个,生怕丢了什么东西,未来几天伺候得他家世子爷不舒坦了。
但其实压根也不需要,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永安巷棠璟宅,一直住到腊月二十九再回来。
早在成亲前容棠被容明玉关在府中的那半个月里,那间府邸里就被宿怀璟添置了许许多多华贵又舒适的用具,后来又陆陆续续加了不少,每一样都只是为了衬上自家矜贵又可爱的小菩萨。
容棠说,该在他们自己的家里过个年。
——自己的家里。宿怀璟喜欢这个定义。
除夕夜是要去宫中赴宴,之后整个正月里都会有各房亲戚和官员上门拜访,容棠作为宁宣王府的世子,不可能完全不出席。
更何况过去的九年里他都傻着,哪怕是为了给王秀玉在亲戚面前出出气,容棠也得在场任人当国宝似的看上个几天。
那他想跟宿怀璟单独过个年的机会,就只能挑到小年这天。
从宁宣王府去永安巷的路上,街面上铺着爆竹炸开后散落的纸皮,卖糖人的小贩上了街,不时有小孩拿着家长给的铜板蹦蹦跳跳地出来买好吃的。
容棠觉得新奇得很,一路上马车行得慢,容棠也挑开车窗往外看,看这俗世万千、市井百态。
宿怀璟在车厢里给他泡茶,见状思绪有些莫名。
他近来总时不时地想,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容棠装傻九年。
可他知道宫里后妃的阴谋、京中城防图、大虞官员派系的斗争、甚至这天下间随便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
独独摸不透容棠。
每次在宿怀璟以为自己已经快要接近事实真相的时候,容棠又会给出一个完全不在他预估范围之内的答案。
他说自己从未傻过,可棠华院每一个伺候的下人,表现出来的都是他们的少爷曾经真真切切地痴傻多年。
甚至就连王秀玉,如今看着谈吐正常的容棠,也会偶尔不受控制地流下眼泪,很是感怀。
容棠心性纯良,要瞒过生身母亲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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