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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体弱多病(鱼西球球)


容棠话锋一转,声色冷凝:“你当真不清楚,偏偏要请专门负责王妃跟本世子的林大夫回去诊治?”
钱氏此胎金贵,若是剧情线能顺延下去,依照后来容明玉对他的溺爱程度,王府真的落到他手中也不稀奇。
但容棠突然想起来,王妃身子便就是在钱氏怀孕期间开始逐渐破败了下去。
“到底是一场鸿门宴呢。”他轻叹了一声,跟宿怀璟说。

棠华院半年没有人住,依旧不显萧条。
院中有留守的下人,王秀玉也会命人定期检查,容棠跟宿怀璟领着林大夫回院中,正撞上小厮往书房里摆上果盘火炉,欢迎主人的归来。
炉上煨着茶壶,熟透的柿子摆在一边,容棠坐在了小榻上,自然而然地将手伸出来请林大夫诊脉。
他笑着说:“大夫这次配的方子很好,我用过之后身上好多了。”
“世子爷吉人自有天相。”林大夫客气道,摆好一应用具,便坐在下首替容棠诊起了脉。
南方的橘子正成熟,宁宣王府收到庄子里送来的几大筐柑橘,宿怀璟将茶壶取下来斟好了茶,又换上铁网,便开始替容棠烤橘子。
他慢悠悠地翻动着手腕,视线却有意无意地打量起了林大夫的神色。
宿怀璟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可在容棠身上,他宁愿自己学艺不精。
林大夫静静地探脉,眉头浅浅皱起,问了容棠南下的情况,可曾病发过。
容棠一句“还是老样子”刚说出口,宿怀璟就带着几分责备地瞧了他一眼,道:“下大雨的那些日子,他身上疼得要命,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容棠一怔,心虚地捏了捏手心。
大反派真的很严格!
【还不是你自己前科太多?】系统冒了出来阴阳怪气。
容棠很不服气:“我哪有什么前科?”
【折花会一次,江南一次,大反派这次没把你关起来都算崩人设了。】系统道。
容棠:“那难道我说实话就能治好了?这具壳子不是因为有任务才吊命的吗?”
原主本就该死在庆正九年的除夕夜,从那天往后,存活的每一天都只不过是为了让容棠完成任务而已。
他随口一说,按他的常规理解,自家系统只会继续跟他互怼,可这次这句话说完,系统竟然沉默了一会,然后小小声地说:【试试嘛,万一呢?】
容棠一怔,没反应过来,林大夫已经诊完了脉,重新开起了方子,叮嘱道:“世子爷身体确实是在好转,但京城已经入了冬,世子爷还是需要多注意防护,切不可着凉风寒,更不能忧思过虑,隐瞒病情了。”
医者父母心,容棠自小就是林大夫经手照顾,为了他这幅破败身子,老先生不知多少次挑灯看医书,想要找到一个能将他彻底治好的办法。
容棠被这样不轻不重地一训斥,立马乖乖坐正,应道:“好哦。”
林大夫被他逗乐了,笑了出声,容棠顺势便问了一下钱氏的情况。
钱氏诞下的这一胎,容棠前两辈子都没有太过在意,他的重心一直放在盛承厉身上,连带着大反派上两世的动线他也只是顺便留心。宁宣王这些家宅阴私,容棠实在没那个心力去惦记,况且王妃也不准院中下人将那些腌臜事说到世子爷面前惹他烦心。
所以容棠只知道钱氏在今年秋天怀了身孕,容明玉对这一胎很是看重,不仅多次留宿钱氏院中,更是一应吃的用的,全挑好的往她那送,完全超出了侧妃应有的规格。
就连容棠每年冬天要用的红罗炭,也因为钱氏说自己怀了身孕,冬天格外怕冷,而拨了一半的份例送给她。
等容棠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冬天已经过去了。还是院里丫鬟有一日撤火盆,顺口念叨了一句“王妃命人从南方送来的炭火,竟比府中往常采购的还要好上一些”,容棠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一个冬天之所以仍旧照常用炭,是王秀玉在拿自己的银子贴补。
但是王妃什么都没跟他说,就连今天去院中用膳,关于钱氏怀孕一事,王秀玉也一个字都没告诉容棠。
容棠知道她是心疼自己身子,怕他动气动怒或者委屈,但其实容棠更多的是觉得心酸。
当时钱氏已经接近临盆,容棠知道这件事之后,二话不说穿好衣服去了容明玉的书房,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叫了声父亲之后,才佯装困惑地问:“府中可是快要破产了?”
容明玉脸色一沉,当即就要怒斥,容棠却道:“若不是要破产了,为何我院中惯常要用的炭火都需要母亲用嫁妆补贴?父亲在朝中辛劳,家事原不该您操心,可若确实捉襟见肘了,我手里还有一些外祖送的资产,也可变卖了贴补家用,实在不该动母亲的嫁妆,传出去于王府名声无益。只是若府中已然这般拮据,儿子愚钝,私以为姨娘腹中那一胎不如不生了,否则生下来养不活,岂不是凭空造了孽债?便是祖母知道了,怕也是不忍心。”
他甚少直接跟宁宣王有对话,容明玉更常鞭策容峥,也会考教容远功课,唯独对容棠这个长子,一向视若无睹。容棠其实也乐得清闲,否则每次跟他见面都要讲那一套父子礼数,他烦都要烦死了。
但关于王秀玉的事,便是他懒得管,怕是也会半夜良心不安做噩梦惊醒。
容棠那番话说完以后,容明玉静静地凝视他良久,仿佛第一天认识这个儿子一般。容棠不躲不闪,堂堂正正地跟他对视,直到容明玉沉声道:“我知道了,你母亲花出去的银子我会加倍补给她。”
“有劳父亲了。”容棠说,转身就要走。
容明玉从头到尾都端坐书桌后,一动也不动,沉声喊住他,道:“孝敬父母、友爱兄弟,三岁小儿都懂的道理,你方才那话是在咒你未出世的弟弟,实在大逆不道。我念你痴傻多年,未曾上学,不与你计较,回去之后将弟子规抄十遍,明天天黑前送来我院中。”
容棠其实有更多的说辞能把他这句话堵回去,但他刚从宁宣王那里要回了王妃的补偿,若是再为自己伸张,难保对方不会迁怒于王妃,因此他只能咽下了这口气,回院中端端正正地抄了十遍弟子规给容明玉。
他知道宁宣王其实是个笑面虎,在外面看起来是仁寿帝最忠心的臣子,但实则城府颇深,他这种人,既重名声又好面子,绝对不会将把柄交到别人手上。所以在院中,容棠听小厮说那句话的时候,实则心里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那压根就不是容明玉会说出口的话,他就算这样想了,也不可能告诉任何人,遑论由一个侧妃再传到小厮耳中大肆宣扬出来。
王秀玉是王皇后的亲妹妹,他哪怕再看不惯容棠霸占着宁宣王世子的身份,也不会明着说等他死了,世子的位置就是别人的了。
那是在作死。
所以容棠也不怕灰衣小厮真将他的话传到宁宣王耳朵里,反正怎么说他都不会吃亏,他只是担心因为钱氏的这一胎,王秀玉又会受委屈。
更甚至,他怀疑王秀玉之所以前两世的死亡,真正原因并非过度劳累致死,否则怎么会恰巧在钱氏怀这一胎的时候身体开始变差?
可林大夫那也问不出来什么,他确实被钱氏请去院中诊过几次脉,但脉象一切正常,最多就是前期胎象不稳,需要多加看顾罢了。
容棠浅浅蹙起眉头,一时之间还不能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全都联系在一起。
因此他只多问了一句:“母亲最近身体可好?”
林大夫面色微微一滞,容棠心下顿冷,不自觉攥了攥手:“大夫请明说。”
林大夫看看他,又看看宿怀璟,道:“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王妃秋天那段时间夜间偶尔睡不安稳,心悸发噩梦,开了几幅安神的方子好些了,但最好还是不要太过操劳,恐伤根本,世子爷有空还是劝劝王妃才好。”
容棠抿着唇,点了下头,追问:“没有其他问题了?”
林大夫莫名:“没有了。”
容棠心里还是有些疑虑,宿怀璟却握了握他的手,又剥开一颗烤好的橘子给他,温声宽慰:“棠棠不要忧虑,这段时间我们住在府内,有空多去为母亲分分忧。”
容棠看了他一眼,心道也只能如此,便点了下头。
宿怀璟起身,送林大夫出门。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挎着医箱脚步停了下来,面色微凝。
宿怀璟看着他,竟不自觉紧张,轻声道:“大夫想说什么?”
“世子爷身子确实好了许多,比过年那会儿脉象沉稳了不少,可——”他微微顿住,看着宿怀璟的神色没说话。
宿怀璟:“直说无妨。”
“根基是坏的。”林大夫叹了口气,“虚不受补,世子爷这幅身子,只能慢慢养着,具体能养到什么地步,谁也说不准。”
宿怀璟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但真的听见相同的判断从其他大夫口中说出来,他还是觉得失望。
棠华院的山茶早没了花卉,只剩下莹绿的叶,北风一吹,就带下几分不牢固的叶子,间或夹杂着容棠在院内闷闷的咳嗽声,宿怀璟莫名觉得天色都暗了许多。
他道了声谢,送林大夫出去,大夫都走了,又突然想起什么,退回来问了一句:“世子爷在江南时可有其他大夫医治过?”
宿怀璟微微一怔:“有过,怎么了?”
林大夫又问:“可请了那大夫一起归京?”
宿怀璟心下莫名多了几分紧张,摇头道:“不曾。”
林大夫眉头立时蹙了起来,表情多上几分怅然:“可惜了,我想与他再交流一番的。”
“是为何事?”宿怀璟问。
“我看了方子,他给世子爷用的药中有一味灵芝,我在想能不能用其他更平缓一些的药材代替。”林大夫道。
宿怀璟:“怎么说?”
“世子爷在江南,有一段时间身子大概亏空得厉害,因此需要灵芝快速补充吊着,但之后他身体其实已经好了许多,与其用功效这么立竿见影的材料,不如换成更加平缓一些的党参、白术之类,既能减缓药性慢慢将养,又防止世子爷对灵芝产生依赖,日后万一遇到不测,没办法再救回来。”
他说着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立马补充:“不过那位大夫的医术比我高明多了,这么些年我也未能将世子爷的身子调理到这般地步,他如此用药许是有其他目的,我在这揣测都做不得数。”
宿怀璟听着却愣了一下,旋即眼神微亮,拱拳向林大夫行了个礼:“多谢先生。”
林大夫:“?”
老先生有些懵然,不太明白世子妃为什么好像突然变开心了一点,他只能点点头,转身走出了小院。
院中仍吹着北风,地龙烧了起来,屋子里却是暖融融的,宿怀璟送人迟迟未归,书房的门被人从内而外推开。
衣着矜贵的小世子从帘子后探出半个身子,一只手还揣在袖子里,有些疑惑地眨眨眼,问:“怀璟,你不回来了吗?”
声音混在北风中,带了几分软糯,宿怀璟抬眸望去,笑着道:“这就回来了。”
容棠不自觉撒娇:“那你快点哦,橘子我烤不好,好馋。”
宿怀璟抬脚,往书房行去。
哪有什么其他目的,不过是关心则乱。
因为是棠棠,所以想将这世上所有珍贵药材、旁人穷极一生也求不到的材料,全都不要钱似的堆给他用罢了。
但其实这样不对。
他自己是医者,他本该清楚是药三分毒。
只是那次大雨结束,从容棠床上醒来的午后,他探到那样虚浮的脉象,瞬间懵了而已。
后来却是害怕陡然换了药性低的,恐于容棠身子无益。
他是大夫,可也是病属,一面理智,一面感情用事。
宿怀璟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感情用事。
冬日午后时光暖融,容棠扒在门口亮晶晶地望着他,宿怀璟笑意从唇角溢出:“我去帮你烤。”
真娇贵,橘子都不会烤。
作者有话说:
还不是你惯的?(▽ヘ▽#)

一直到晚上用过膳,容棠窝在书房美人榻上烘着火,双福才来通报说有人扣门。
他从窗户往外一看,瞥见钱氏扶着腰,身边跟了两个服侍的侍女,一路款款而来。再往后便是白天在花园里冲撞容棠的那位灰衣小厮,没有一丁点儿白天那种趾高气昂的劲儿,弓着腰低着头,唯唯诺诺得厉害。
宿怀璟让双福将人领进堂屋,容棠喝了口热茶,没有要动弹的意思,心里有点意料之中,但也有些失望。
宿怀璟问他:“不过去吗?”
容棠皱着脸,小声道:“我怕她要阴我。”
宿怀璟眉头微凝,神色霎时沉了沉。
容棠:“她是妾室,在府中算是下人,见到我理应行礼;但她如今怀有身孕,亲自来到我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要赔礼道歉,万一磕了碰了哪里,父亲得找我麻烦。”
宁宣王对他的妻妾都不怎么上心,王秀玉一个人就能将宁宣王府后宅内的家长里短全部打理干净,不需要他操心。
容棠身为世子爷,如果真的刁难宁宣王的一个妾室,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容明玉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特意找嫡子麻烦。但钱氏如今怀有身孕,一切就都不好说了,容棠难免担心。
毕竟容远那一手阴私手段,大部分都是跟他娘学出来的。
宿怀璟见状,便道:“那我去吧,棠棠在这里等我回来。”
美人榻上铺着柔软舒适的羊绒毯子,十月中下旬的虞京,空气中已经全都是干冷,容棠裹着毛毯,钻出来一张清朗漂亮的脸庞。他刚喝过热茶,唇瓣颜色被熏热了几个度,透出一层浅淡的粉红,又在表面懵了一层细小的水光。
唇齿开合之间,软滑粉嫩的舌头偶尔露出来一点尖尖,容棠亮着眼睛期待地问:“真的吗?”
虞京天黑得较江南慢,但到底入了冬,窗外天色昏昏,屋内炭火融融,宿怀璟望着棠棠那副乖巧而不自知的表情,心下微微一动,弯了弯腰,就要吻上他嘴唇。
容棠却立时反应过来,眼睛瞪大,捂着嘴巴往旁边一躲,相当戒备地盯着大反派。
宿怀璟扑了个空,愣了一下,轻轻笑了出来,侧眸问他:“棠棠躲什么?”
容棠简直不可置信,相当不理解这人怎么这么无赖!
自己理直气壮耍流氓就算了,竟然还好意思问他躲什么!
容小世子气结,眼睛睁得老大,恶狠狠地瞪着宿怀璟,声音从手心后面往外传,隔着一层阻碍,有些失真:“你说我在躲什么!”
小奶猫发火,嗷呜嗷呜!
宿怀璟快要被他可爱死,身子不退反进,从容棠身后的美人榻上拾起一本翻开的话本,轻轻合起,置在榻前矮桌上,笑着道:“我只是想帮棠棠拿书,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容棠懵了一下,眉心浅浅蹙起,开始怀疑他话里的真假。
宿怀璟叹了口气,替他又斟了杯茶,假模假样地哀怨道:“棠棠哥哥好狠的心啊,日日让我独守空房就算了,如今只不过贴近几分就觉得我心怀不轨,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丈夫?”
容棠:“……”
系统:【……】
【他在演你。】系统冷声道。
“我看出来了。”容棠回。
他现在可太聪明了!宿怀璟演戏他起码能看出来个五成!
系统:【一半一半,全靠蒙是吧?】
“……”容棠:“你比大反派还烦人。”
系统冷冷‘呵’了一声,没戳穿他,心道你真的觉得你媳妇烦人吗?
宿怀璟久久没等到容棠的回声,又叹了一声,正要再说话,容棠忍不下去了,放下手张嘴巴巴:“假丈——”
咵地一下,声音被堵在了另一只手掌后面,宿怀璟垮着脸,声音憋屈:“好了,你别说了。”
容棠眨巴眨巴眼:“?”
又酷又冷、又聪明又漂亮的大反派委屈得要死,不太开心地挑着眼睛睨了容棠一下,小声嘟囔:“没一个字我爱听的。”
他弯腰捡了两颗橘子搁在炭火上,叮嘱道:“不要管它,我一会就回来了。”
手心温热的触感还贴在脸颊两侧,屋内炭炉暖烘烘地燃着,宿怀璟临走前又幽怨地望了容棠一眼,后者半天才回过神来,用温凉的手背贴了贴脸颊感受温度,却触到一片滚烫。
容棠慌得立马撇下了手,歇了半天,默默捂住了脸,橘子被烘烤过后的甜香味散在书房里,与墨香相衬。
玩不过、真的玩不过……
容棠心有余悸地想。
到底谁能玩得过大反派哇?
宿怀璟进到堂屋的时候,只觉得温度都低了许多。
红罗炭金贵,只搁在容棠素日会常待的地方。堂屋并未染炭,钱氏坐在下手椅子上,手里抱着个手炉,身上穿着华丽又暖和的袄子,瞧面料新旧程度,几乎全都是今冬刚做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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