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只有粮食怕是解决不了问题,治标不治本。”周岸说。
“要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只能让边城恢复安宁。一旦边城不打仗了,他们自然会回去。”季浮沉道。
大部分人对故乡都会有着与生俱来的依恋,尤其是古代社会,这种依恋更为明显,不到万不得已人们不会愿意背井离乡。哪怕离开了故乡,一旦有了机会也都会选择落叶归根。
所以只要边城恢复和平,大部分的流民一定会选择返回故里。
“想让边城恢复稳定,只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除非有神仙帮忙。”段青说着看向季浮沉和周岸,意味深长地道:“边城的事情你们都听说了吧?有人帮着那个昏庸无能的知州,只带了五个探子,就烧了北殷的大营。”
周岸闻言拧了拧眉,眼底闪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凌厉。
季浮沉强忍着冲动没有和周岸对视, 生怕段青看出端倪。
但他心底隐约有个感觉,段青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说不定早就有了怀疑。
“我们又不认识边城的人, 怎么会听说边城的事情。”周岸道。
“陛下病重时九爷就担心边城会乱,提前在边城安插了自己的人,所以他对边城的事情了如指掌。有人在边城散布谣言说大将军和知州死了, 后又说陛下驾崩了,谣言闹得沸沸扬扬,待陛下驾崩的消息被有心人传过去时, 已经无人相信了。”段青道:“本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 没想到隔日就有人烧了北殷的大营。”
季浮沉手心有些出汗,当初决定去烧大营时,他就知道事情会闹到九爷面前,可他没想到这么快。
“这对边城的局势而言,是好事啊。”周岸道:“看来我朝有的是忧国忧民之人。”
“能做成这样的事情,可不是空有报国之心就行的。这几日九爷的人一直在边城探查,试图把幕后之人找出来, 好收为己用。”段青道。
周岸看向段青,略一挑眉,问道:“你同我们说这些, 莫不是想让我们帮忙找人?”
“我只是突然想到先前四当家被掳走时, 那些流寇的营地也着了一场火。”
“你这话什么意思?”季浮沉拧眉道。
“知道此事的除了你我两寨的人之外, 还有当时活捉的几个流寇,我已经寻了个由头, 将他们几人都灭了口。所以当时他们营地着火一事, 九爷不会知晓。”
季浮沉一怔,一时之间拿不准他的意思, 便没吱声。
“段二当家有话直说吧,不必再兜圈子了。”周岸冷声道。
“边城谣言四起时,你们两个人消失了一阵子,是去边城了吧?”
“段二当家的意思,我和大当家是帮着知州烧北殷大营的神仙?”季浮沉笑道,“我们若是有这个本事,何不把北殷京城直接点了?”
段青道:“我今日来并非是要证明什么,也不是要质问二位,而是有几句话想告诉你们。在边城的事情上,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你们不信任九爷,也不想为他卖命,所以一直在他面前试图隐藏自己的实力,这样一来,无论将来做什么都会束手束脚。”
季浮沉和周岸都未做声,心中却都转过了许多念头。
“咱们联手吧。”段青又道。
周岸和季浮沉短暂地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怎么联手?”周岸问他。
“边城的事情,我和大当家会帮你们遮掩,保准九爷的人不会查到实质的线索……”
“我们可没承认去过边城。”季浮沉道。
“薛承举从边城带回来的婆孙两人……”
季浮沉一惊,没想到他竟连此事也知道了。
“此事是巧合,不过你们也该庆幸发现此事的是我们的人。薛承举还算谨慎,没有把人安置在你们寨子周围的村子,可他不知道的是,峦县几乎所有的地方,都被九爷安排了人盯着,为了确保所有逃到祁州境内的人中没有散兵和细作。”
薛承举安置那婆孙俩的村子,正好是清风寨的人在盯着,所以事情并未传到九爷那边。
“那婆孙俩见过你们的长相,我去询问的时候,老人家将你的样貌说得很是仔细。我怕节外生枝,已经让人暗中将他们送走了。”段青道:“我同你们说这些不是威胁,也不是邀功,只是想告诉你们,若是咱们联手,将来你们想做什么都会更容易,也更安全。除非将来你们能忍住再也不插手任何事情,否则九爷那边迟早会发现端倪。”
段青心里清楚,眼前这两人不可能做到对外间的事情不闻不问,否则他们今日也不会主动提起流民的事情。
“丑话说在前头,若我真如你所说能烧了北殷大营,将来自然也能烧了你们清风寨,甚至是九爷的王府。”周岸说这话时特意没牵连季浮沉,试图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段青道:“我明白,若我清风寨违背盟约,段青必不得善终。”
事已至此,两人也没有再推脱的必要了。
此前,清风寨不止一次对他们出手相助,甚至周岸受伤那次,也是他们大当家帮了忙,才让季浮沉顺利带走了周岸,且没引起九爷的怀疑。
往后若是他们真能联手,有清风寨从中周旋遮掩,季浮沉再想做什么事情就容易多了。
当日段青走后,留下了一个亲随在凤鸣寨,以便季浮沉和周岸有什么事情时让对方帮着传信。
这次结盟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端午之后周岸不必再去清风寨了,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过去帮忙就行。如今九爷在京城,祁州私兵营的事情他安排了人在打理,剩下的事情则交给了章卫廷。
先前季浮沉和周岸在边城所为,令边城进入了短暂的安稳期。但北殷迟迟没有休战的意图,也没有提出和谈,所以众人都清楚,这一仗只是推迟了,但迟早还是会打。
近来,九爷的私兵营还在不断扩充,祁州府的人则奉了朝中的旨意,忙着加固祁州的城防。
越来越多的流民聚集在祁州境内各处,早已人满为患,官府虽在尽力维持秩序,但情况还是不容乐观。光是凤鸣寨附近这几个村子的流民都已经多的没地方安置了。
“得给他们找些事情做,不能让人就这么待着。”季浮沉朝周岸问道:“你说这仗要打多久?边城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安宁?”
“最快也得数月吧?最迟就不好说了。”周岸道。
“既然这样,干脆在村外划出一块地,让他们动手盖房子吧。”季浮沉道:“反正盖了房子也是他们自己住,等回头仗打完了,人都回去了,这房子也可以合计着做点别的用处。”
周岸一想觉得此事倒是可行,反正流民们闲着也是闲着,且他们能一路从边城逃到祁州,体力都不会太差,干活的力气肯定都有。
当日,周岸便和侯东下山去找了一趟村长。对方正为了流民的事情烦恼,听了此事自是不会反对。他们此前也不是没想过这个主意,只是觉得此事不好推进,怕组织不起来,反倒引起流民不满,但如今有凤鸣寨作保,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季浮沉则用了一日的功夫,设计了一副图纸。
“这些房子不用盖得太精致,主要就是要宽敞一些,这样住的人才多。”季浮沉朝周岸解释道:“到时候若有拖家带口的可以先按户分配,人少的就几个人合住,分开男女就行。回头若是人多了再重新分配,搞成集体宿舍那种也行,总之尽量让他们都有地方落脚。”
除了住处之外,季浮沉还在图纸中设计了几间宽敞的空房,打算等前一批房子弄好了之后再建。万一将来人多了可以分配过去,若是没有多余的人,就把那些房子当成仓库或工坊,回头可以安排流民做一些简单的活计,例如给兵营做衣服、被褥、鞋袜之类的。
这样一来可以抵消一部分养活他们的成本,二来也能让他们有事情可做,不至于整日闲散。
季浮沉又列了一份清单,道:“明天我带几个识字的弟兄下山,把所有流民的名单统计一下。咱们根据他们的年龄,性别,身体状况给他们分配要做的事情。力气大的去弄石头,盖房子,力气小的可以帮着干一些杂活,还有简单的木工。”
他们盖房子的同时,还要做一些床、桌椅、被褥等基本的生活用具。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周岸道。
如今山下比从前更乱,他可不放心让季浮沉离开自己的视线。
这日段青带人来接剩下的小鸡仔,周岸便将他们的打算朝他说了一番。段青最近也正和章卫廷讨论此事,看过季浮沉的图纸后便请他帮忙多画了一幅,又抄了一份他列的那份清单,说是可以考虑一下,让祁州境内都效仿这个方法安置流民。
“能不能让九爷和祁州官府打个招呼,给大伙儿拨点银子,建房子的石头和木料咱们可以想想办法,但这么多流民要吃要喝总不好一直让老百姓出血吧?”季浮沉道。
段青叹了口气,“朝廷现在哪还有银子啊?”
“朝廷没有,贪官肯定有啊。”周岸道。
段青看了他一眼,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的老本行就是干这个的,逼着那些贪官污吏吐银子,那可太容易了。
这些年那些蛀虫们从百姓那里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也是时候该往外吐一吐了。
当日段青走后,周岸便叫来赵路他们商议了一番,决定当晚就下山搜罗银子。赵路他们也都很久没动过手了,看起来都挺兴奋,先前顾忌着官府的面子,他们一直未曾动过那些贪官,如今可算是有机会了。
“能不能带着我。”季浮沉待人都走后,朝周岸问道。
“又不是什么好事。”周岸笑道:“再说了,哪有山匪打家劫舍还带着压寨夫人的。”
“我想去看看……”季浮沉在周岸手上轻轻捏了捏,那模样像极了是在撒娇,惹得对方眼底笑意更深了些。
说起来,周岸自从当了大当家之后,还真是没怎么再干过这些事情,毕竟他们一直不怎么缺银子。周岸仅有的几次出去“工作”,季浮沉也都没机会跟着,所以他一直没怎么见过周岸作为山匪时的那一面。
他想,周岸拎着刀时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应该也挺有趣的。
“想去也行。”周岸一脸笑意地看着季浮沉, “给我点好处就带着你。”
季浮沉抬眼看向他,问道:“你想要什么好处?”
“那我得好好想想……”周岸眼珠子一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季浮沉没等他开口, 略一踮脚,凑到他唇边亲了亲。
周岸顺势将人搂住,毫不犹豫地加深了这个吻。
“唉哟你俩……”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了赵路的声音。
季浮沉闻声忙推开周岸, 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周岸倒是坦然,将人往自己身后一挡,看向门外的赵路道:“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方才只点了人, 没说去哪家啊, 我想着来问问你,谁知道你们这大白天的还……啧。”
“去哪家,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周岸略一思忖,道:“你带着人先准备吧,一会儿我去找一趟汪县丞问问他,入夜后在城门口汇合。”
“行,你们继续吧。”赵路说罢转身走了。
周岸转头看向季浮沉, 就见对方一张脸涨得通红,看上去让人特别想做点什么。只可惜现在不是时候,他得趁着天没黑进城一趟。
“你现在要去县城?”季浮沉问。
“带你一起去。”周岸抬手在他唇角轻轻一抹, 又快速凑上去亲了一口。
季浮沉闻言眼睛一亮, 当即便跑去安顿荣宝了。他们这一趟出去得半夜才能回来, 若是不提前打个招呼,荣宝会担心, 所以他特意去朝荣宝解释了一番, 又将小家伙托付给了小暑。
随后,他便跟着周岸一起下了山。
两人去联络点取了马, 不过周岸故意只取了一匹马,这样两人就可以共骑了。
这一路上颇为顺利,待进了县城之后,周岸便勒马放慢了速度,沿着街道慢慢悠悠朝着汪县丞的住处行去。
季浮沉坐在周岸身前,目光时不时落在街边的小摊上,那模样看上去像个难得进城的大孩子似的。周岸望见他左顾右盼的模样,只觉十分可爱,便往前靠了靠,借着牵住马缰的姿势将他圈在了怀里。
“别这么近,旁人会看的……”季浮沉小声道。
“咱们都成亲了,还怕人看不成?”周岸故意逗他,将人搂得更紧了些。
季浮沉拿胳膊轻轻推他,却也没有真的不高兴,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罢了。
“别动。”周岸忽然在他耳边道。
季浮沉一怔,紧张地四处看了看,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不过他很快明白了周岸为什么让他别动,因为他感觉到了身后周岸身体的变化。
“你怎么大白天就……”季浮沉想往前挪一挪身体,却被周岸按住了肩膀。
“你越动我越厉害。”周岸无奈道:“让我冷静一会儿就好了。”
“下次我坐你后边。”季浮沉说。
“呼……”周岸深吸了口气,这会儿哪还顾得上下次啊。
季浮沉扭头看向他,问道:“要不要给你一颗药丸?”
“算了。”周岸道:“我宁愿扎自己一刀冷静一下,也不想吃你那劳什子药丸了,不然又要当太监。”
“我上回是忘了。”季浮沉心虚地道。
“多重要的事啊,你都能忘了。”
两人又在街上溜达了一会儿,周岸总算是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两人将马停在汪县丞家门口,去敲响了汪家的门,不多时便有人开门将两人迎进了门。
汪县丞这会儿还在衙门里,他家的管事特意过去叫了一趟。
“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天都快黑了。”汪县丞道。
“天黑了才好办事。”周岸喝了一口茶,道:“今日来找你是想让你帮个忙,你在这里做了这么久的县丞,衙门里谁贪的银子多,你心里应该都有数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汪县丞道。
“我的目的,你还是不问的好。”
汪县丞早已习惯了他这做派,开口道:“贪银子最多的自然是知县大人,其次就是与他走得最近的主簿和巡检。尤其是巡检,仗着职权经常盘剥县丞的商户,逼着他们在朝廷规定的税收之外多缴一份银子,美其名曰会对他们特殊照顾,商户们怕他报复不敢不缴,只能忍气吞声。至于他拿到的银子,则会和知县大人四六分。”
季浮沉拧了拧眉,心道原来古代也有保护费一说,只是没想到这收保护费的不是地皮流氓竟是官府的人。
“把他们的住处给我列个条子。”周岸道。
汪县丞着人取了纸笔来,特意用左手将几人的地址都写在了纸上。
“祁州城内的官员你熟吗?”
“略有耳闻,不过他们的住处我就不晓得了。”
汪县丞又提笔在那页纸上写了几个官职,均是祁州衙门里的官员。
“你们是想今晚动手?”汪县丞问。
“今晚先光顾一下这几位,祁州这几位改日吧。”周岸说着将那页纸折好收了起来。
汪县丞想了想,开口道:“你们若是今晚动手,朝你的人知会一声,也来我家一趟吧。”
“怎么?你也贪了不少?”周岸笑道。
“银子我是没多少,届时弄些粮食给你们。今晚这么大的动静,那几家你们都光顾了,唯独不来找我,那明天我还怎么去衙门里点卯啊?”
“你想得还挺周到。”周岸道:“晚上我亲自带人来你家。”
汪县丞听他这么说,这才松了口气。
“你们现在缺银子了?”
“不是我们,是那些流民。祁州境内涌入了多少流民,你们心里应该清楚吧?那么多大活人,要吃要喝,你们官府是一粒米都不给,我总不能看着人饿死在凤鸣山下。”
汪县丞想了想,又提笔在纸上写了两处地址。
“这是什么?”周岸问。
“知县大人偷偷置办的产业,一处布庄一处米店。”
周岸接过那页纸朝他一挑眉,便带着季浮沉离开了。
这会儿天色尚未擦黑,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两人便找了个饭馆吃了点东西。季浮沉想到一会儿就要和周岸一起去打劫,稍稍有些兴奋,饭都吃得不大安稳。
“你这么高兴?”周岸问他。
“我就是好奇,而且是去知县大人家里,我想看看他家到底有多少好东西。”
周岸一笑,满眼宠溺,“等到了地方,我带你去他家库房看看,让你看个仔细。”
“你从前……去过的人家多吗?”季浮沉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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