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知道必须带着另一个孩子逃跑,别的一概顾不上,甚至连另一个孩子的尸体都没认领。
一旁的孩子想到惨死的手足,呜呜地哭了起来。老人见状忙将孩子搂在怀里哄,哄了几句又拉着人要赶路,嘴里念叨着:“待不住了……待不住了……”
季浮沉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其实,我还能再多做一些事……”季浮沉看向周岸,眼底满是难过,他想如果就这么回去,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会记得马车上散发出的血腥味,记得边城夜半的哭喊声,还有那草席下裹着的孩子的尸体。
很多东西见到了,再想忘记就难了,所以他必须再做点什么,为了边城,为了那个孩子,为了更多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你不管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周岸说。
季浮沉闻言一怔,没想到周岸竟是没再劝他回去,还愿意无条件地支持他。
“我可以自己去的。”季浮沉说。
“说什么傻话呢?”周岸道:“我与你成亲,可不是为了让你做什么都自己去。”
季浮沉闻言心中一悸,明白了周岸的心思,便也没再坚持。
“张平,你们回祁州吧,顺路将婆婆和那个孩子带回去,找个地方安置好。”季浮沉道:“如果十日后我和大当家还没回去,你就去找段青,将边城的事情告诉他。”
“四当家……”
“走吧。”周岸一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说。
不等两人再说什么,季浮沉便翻身上马,和周岸一起朝着来时的路奔去。
两人又回到了那家客栈。
店里的伙计看到他们去而复返,又热情又担心。
“客官怎么又回来了呢?”那伙计问道。
“还是有点不死心,想再寻两日吧,万一寻到了呢?”
“客官与要找的这家亲戚感情一定很好吧?”
“嗯。”季浮沉点了点头,“还行。”
那伙计又将两人安排在了原来的上房里,还给他们送来了茶果。
“你想怎么做?”周岸问季浮沉。
“打仗的事情我是不会,我也不懂,但是我能做点别的。“季浮沉道:“北殷给边城大营送了五十颗人头,给边城百姓送了几十具尸体,我想也送点东西给他们回个礼。”
周岸目光落在季浮沉面上,便见对方双目带着少有的凌厉,看上去像个被惹急了的小兽,随时准备咬人一口。
他暗道,季浮沉不是一只无害的小兔子,相反对方看似乖顺的外表之下,其实藏着比任何人都要致命的利爪。
他应该做的不是把人挡在自己身后,而是坚定地站在对方背后。
当晚,知州府。
知州大人这两日遭受了不小的刺激,这晚临睡前还特意拜了佛,祈求佛祖保佑他平平安安。没想到他刚要睡着,屋内便闪过一阵白光,随后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年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呃……”知州眼睛一翻,当即就要厥过去。
那少年却眼疾手快,往他嘴里塞了一枚药丸。
“你、你、你……是何方妖孽?”
“我乃太乙真人坐下第九十八代弟子,名唤浮游真人。”对方说着手中拂尘一挥,沉声道:“听闻你治下枉死冤魂甚多,特来替人伸冤。”
“你、你、你……”知州想晕,但因为吃了那个药丸根本晕不了,只能惊恐地结巴道:“你别装神弄鬼……你、你到底是谁?”
对方手中拂尘一挥,忽然消失了。
知州吓了一跳,忙四处张望,这时白光一闪,对方又出现了。
“现在信了吧?还不跪下磕头拜我?”
“真人在上……真人饶命啊。”知州说着便跪下哐哐磕头,脑袋都磕青了。
其实此事也不怪他好忽悠,任谁眼睁睁看着面前一个大活人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也很难不相信是神仙下了凡。更何况这“浮游真人”乃是季浮沉特意乔装过的,看着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我此番下凡的目的,是助你守住边城。”季浮沉道。
“真人请指示,下官、下官……无有不从。”
这知州一直是个昏庸之辈,此番生怕神仙来是收他性命,所以听说对方要帮忙守城,自是万分殷勤。只要对方肯饶他狗命,让他干什么都成。
次日一早。
边城的知州大人便带了人马以及一堆东西亲自去了边城大营,说是要犒军。
大营的主帅素来不待见他,听说知州来了连面都不想见。但如今情况特殊,边城危在旦夕,他思忖良久还是去见了对方一面。
“知州大人有话快说,我军务繁忙,没功夫寒暄。”
“呵呵。”知州干笑两声,“请将军派几个得力的探子给我,我要去北殷大营中,给他们放一把火。”
“哈哈哈哈。”边城大营这主帅被他气笑了,“知州大人是被气糊涂了吧?北殷大营是你家后院?给你几个探子你就能给人放火?”
“这有何难?若非我自己找不到北殷大营的位置,也不必来劳烦你。”
“北殷大营的位置,我的人也给你探不到,否则不必等你去放火了。”
“你只管给我几个得力的人,我只要让他们帮我探到大营附近,旁的事情我自会料理。”知州自认为得了天上神仙的帮助,今日说话时底气十足,看着倒是挺糊弄人的。
但边城大营的主帅也不是吃素的,不至于被他的气势唬住,冷笑一声道:“知州大人请回吧,我营中得力的探子各个都是宝贝,我不可能让他们跟着你去瞎胡闹。”
“你不就是不信我有本事点了北殷大营吗?行,今日我先朝你展示一下。”知州指了指西北方,朝对方道:“将军请看大营的西北方,是否有火光?”
对方闻言有些不屑一顾,甚至都不愿走出营帐去看。然而就在这时,立在门口的士兵却忽然开口道:“将军,营房里好像……着火了。”
随即,外头响起了一阵嘈杂声。
主帅快步出去一看,果然看到了火光。
“放心,只是给你展示一点,没烧什么要紧东西。”知州一脸得意地道:“现在将军肯相信我了吧?给我几个得力的探子,明日此时,着火的便是北殷大营。”
知州身后伪装成亲随的周岸,目光在屋内众人面上一扫,便知事情应该是稳了。
季浮沉这隐身卡用来放火简直是太方便了,而且他一回生两回熟,放起火来毫无难度。
边城大营这主帅显然没料到知州竟会有这样的本事, 面色十分复杂。
他们军中再不济,也不至于连个知州府的衙差都防不住吧?
“你怎么办到的?”主帅看向知州冷声问道。
“将军只管说这人给还是不给。”知州道:“你只给我几个探子,我替你烧了北殷的大营, 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你赚了啊!”
对方闻言一手握住腰间的刀柄,将腰上挂着的长刀拔.出了一半,“是何人所为?如何办到的?”
“你要这么聊天的话, 那你有什么证据是我的人办的?”知州是个老油条,论起耍无赖一事,他可比这边城大营的主帅要老道多了, “怎么, 本官带着东西来犒军,你们大营着了火还能赖到本官头上不成?事情真要传出去,整个边城都知道你们大营防守空虚,别说北殷了,我一个文官都能轻易带人点了你,届时丢的还不是你的脸?”
他这副模样摆明了就是不愿承认,边军主帅再怎么不高兴, 也不可能直接对朝廷命官动手。
“不给算了。”知州冷哼一声,起身便要走,却被叫住了。
“我给你十个人。”边军这主帅倒也能屈能伸, 方才还气得面色铁青, 此刻便恢复了冷静, 看向一旁的亲随道:“去挑十个探子,让知州大人带走。”
“不必那么多, 你给我挑好的, 五个便够了。”知州道。
季浮沉早先就与他说过,只带四五个人就成, 人多了没必要,且目标太明显。
亲随闻言看向他们大将军,见对方略一点头,忙去点了五个探子。不多时,知州便带着那五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边城大营。
待他走后,边城大营彻彻底底排查了一遍着火的地方,可无论他们怎么推演,始终没有找到任何放火之人的线索。他们大营守卫还算可以,怎么大白天就让人点了火呢?点火的还是那个昏庸无能的知州!
今日边城大营这一桩小小的纵火案,彻底成了“悬案”。不过此事也不是全无好处,自那日起他们痛定思痛,加强了大营的防卫和防火。
离开边城大营之后,知州便将五个探子带回了知州府,交给了季浮沉。
其实这知州还有一肚子疑问,他心道这浮游真人既是神仙,守城或者给北殷放火不过是施个法就能完成的事情,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但他不敢问季浮沉,怕冒犯了对方。后来他自己琢磨了半晌,真人如此定是有自己的考虑,他一介凡人只管依着吩咐行事便可,不该操这份心。
知州府的书房里,季浮沉穿了一身雪白道袍,看上去确有几分谪仙之气。不过这几个探子并未见识过他的“厉害”,因此只将他当成了一个绣花枕头,眼底丝毫没有“敬畏”,甚至还带着点戏谑。
“你们谁会画舆图?”季浮沉问道:“将边城以北你们探过的地方给我画出来。”
“呵呵,这位小道长,我们会画,你会看吗?”有一人笑问。
“那就是你了。”季浮沉并未与他拌嘴,而是将手里的毛笔递给了他。
那名士兵略一犹豫,接过了他手里的毛笔,走到书案边在上头草草画了几笔。
季浮沉目光落在他画的舆图上,问道:“你画的是几里地的范围?”
“十里?”那人一挑眉道。
“十里地三条河?还有一条是穿山而过的?”季浮沉一笑,“你们边城大营的探子不会压根就没出过城吧?是怕出了城被北殷人当成老鼠抓了?”
“你……”那人想要回嘴,却有些不占理。
他这幅所谓的舆图确实是瞎话的,为的就是敷衍季浮沉,想让对方闹笑话。可他没想到季浮沉真看得懂,一眼就看出了他在作假。
“我来吧。”另一人接过了他手里的笔,换了一页新纸。不多时,一副简易的舆图就画好了,季浮沉拿过来一看,提笔在上头添了几处。
在场的诸人都是内行,一见他添的那几笔,便知方才轻看了他。他们虽不知眼前这小道士的底细,但可以断定,此人定然不是个草包。
“你们从未探到过北殷大营的位置吗?”季浮沉问他们。
“探到过几次,不过他们很狡猾,驻扎的营地经常换,而且喜欢在路上设陷阱,我们的人每年都要折在里头不少。”方才画舆图的那人拿手在图上一指:“开春的时候他们的大营驻扎在此地,与我们接连交战过几回,不过不久前他们就撤兵了,近日我们的人一直在探,但毫无线索。”
“他们此番行事张狂,想激你们出战,所以离得肯定不远。”季浮沉目光落在那张图上,开口道:“今日傍晚我与你们一同去探,争取明日天亮前,探到他们大营的所在。”
“哪有那么容易。”先前那人嘟囔道。
“你若是觉得不行,只留他们四人也可。”季浮沉瞥了他一眼。
对方讪讪住了嘴,看起来对季浮沉的安排并不满意。
“道长,不知你想怎么探呢?”画舆图那士兵问道。
季浮沉一手在舆图指了指,“北殷与边城之间共有三条路,你们兵分三路去探,一个时辰的马程,肯定能探到他们的大营。”
季浮沉昨晚做了许多功课,花了不少积分求助了系统。系统为了限制宿主的金手指,不打破现有世界的平衡,所以在这种事情上不会给予季浮沉太直接的帮助。
但适当的局势分析,还是可以有的。
结合着系统的结论,季浮沉和周岸讨论了许久,一致认为北殷主力现在驻扎的地方,距离边城不会超过一个时辰的马程,甚至更近。他们早已知道了本朝皇帝驾崩的消息,做足了准备要对边城一击得手,所以不可能离得太远。
否则他们进攻的时候,长途行军会大大消耗士兵的体力和耐力。
“我们五个人,兵分三路,说明至少有一个人是要落单的,若是遇到埋伏怎么办?”
“遇到埋伏便不必探了,直接回来找我便是。”季浮沉道。
“遇到埋伏还能回得来?”
“我说能回得来,必然回得来。”
季浮沉没再同他们多说,让知州安排他们五人去歇息,自己也回了客房。一直躲在暗处的周岸,悄悄从书房出来,溜到了季浮沉的房间。
“趁着天色早,你也睡一觉。”周岸说。
“入夜后有得忙了。”季浮沉走到榻边躺下,然后往旁边让了让,给周岸腾了个位置。
周岸和衣躺在他身边,看起来有些紧张。
“你在担心?”季浮沉问他。
“你不担心吗?”周岸道。
季浮沉很想告诉周岸,系统的分析只会保留,但绝不会出错。因为系统是全知的,所以它给出的分析并非推测,而是从事实反推出来的。换句话说,季浮沉问系统北殷大营在哪儿,系统碍于限制不能朝他明言,但也不能乱编。
所以季浮沉借由这个漏洞投机取巧了一回,他先是问了系统北殷大营的远近,又问了北殷大营为了阻止探子,会做什么措施掩人耳目……这样一来,他只需要派人探出哪条路上有陷阱,就能确定大营的大致位置了。
但季浮沉没法朝周岸说得太具体,一旦那样就等于主动暴露了系统。
“放心吧,你忘了上次放火的时候,我一个人都能全身而退。这次还有你陪着我,肯定不会有问题的。”季浮沉道。
周岸并未给他压力,点了点头将他揽在了怀里。
当日傍晚,季浮沉便同周岸一起,带着五个探子出了城。不过这次出城他们没有往南朝祁州的方向走,而是选择了另一个方向,朝着北殷而去。
出城不远便是岔路口。
季浮沉派出三人兵分了三路,并给他们的人和马都激活了反弹卡,“若是一路通畅,一个时辰之后便折回来。届时你们耳边会听到“叮”得一声。”这时季浮沉给他们额外激活的计时卡。
“若是中途遇到陷阱或埋伏,掉头便回,千万不要犹豫,也不要恋战。你们只有一次机会,只要跑得够快,就不会有危险。”
三人只当他这话是安慰,并未放在心上,纵马急奔而去。
季浮沉吩咐剩下的两人守着路旁,自己和周岸则在不远处找了个地方坐下。哪怕知道事情会很顺利,可他依旧克服不了紧张的情绪,毕竟去烧北殷大营和上次可不一样。
那回在山上他面对的不过是几十口流寇,可这一次北殷大营少则数万人,多则数十万。季浮沉这辈子见过的人,加起来恐怕也没有那么多。
“咱们若是摸到他们大营,能把他们全烧死吗?”周岸问。
“不能,我的法力有限,只能烧一部分。”系统在道具的使用上是有限制的,无论是火油还是隐身卡,他一次能使用的量都有限,否则以他一人之力将北殷大营都灭了,对这个世界会造成过大的冲击。
系统会帮助他,但前提是不能过度打破这个世界的平衡。所以季浮沉只能在系统的规则之内,尽量找到漏洞加以利用。
两人在那处等了近一个时辰的时候,第一个探子回来了。
“如何?”季浮沉问道。
“我跑了不到半个时辰的马程,就撞上了他们的陷阱。”那人道:“这条路我半个月前探过,那里当时还是没有陷阱的……”
这士兵显然还有些兴奋,他遇到了陷阱,本以为必死无疑。可不知为何,他连人带马竟是一点皮毛都没伤着,他心中只觉不可思议,却也不敢久留,纵马便奔了回来。
“很好,再等一会儿。”季浮沉道。
几人又等了近一个时辰,另外两人才回来。
不出所料,他们探的那条路一路畅通无阻,并未布设任何新的陷阱,而从前那些陷阱早已被他们的探子都踩过了。
“他们太托大了,自认为你们自顾不暇,竟是连伪装都省了。”季浮沉道。
“骄兵必败,这道理连孩子都懂。”周岸笑道:“如此倒是给咱们省了不少时间。”
眼看快到午夜了,季浮沉没再犹豫,带着人朝着那条被探出了陷阱的路急奔而去。
待差不多快到了那处陷阱之时,他们便下了马。两个探子悄悄上前查看了一番,那处陷阱被踩中之后并没人动过,还是先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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