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很难办到,总不能把去边城的路都拦上不让人走了吧?”汪县丞道。
季浮沉:“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们还有一点时间。”
“只有两三日的时间了,没那么容易的。”
“难也要试一试,祁州是我们的家,城破家就没了。”
周岸闻言转头看了季浮沉一眼,心中也不禁有些感慨。他和季浮沉苦心经营的一切,他们在乎的所有人都在祁州,祁州一旦出事对于他们每个人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在这件事情上,汪县丞显然很悲观,他在官场混迹太久,对这些人毫无信任和依赖可言。他甚至觉得真到了国破的那一天,也没人能扭转乾坤,若真有那样的能人,早就出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但他还是给了周岸一封通关的文牒,叮嘱道:“你们若是想给边城的大营或者官府传信,拿着这个兴许好招呼一些。但我劝你们别蹚这个浑水,边城要破,不是靠着你我这样的蝼蚁就能左右的。”
周岸早就知道汪县丞为人处事的风格,这人素来是尽一点点人事,剩下的全交给老天爷,所以他没再与对方多说什么,拉着季浮沉便告辞了。
“你有办法?”从汪县丞的住处出来后,周岸问他。
“应该是有的,不过……”季浮沉看向周岸,“可能得去一趟边城才行。”
如今周围人多眼杂,所以周岸并未继续追问他的详细计划,而是拉着他走远了些。
“行,我去。”周岸说。
“我说的是我要去一趟边城。”
周岸闻言顿时拧了拧眉,不容置喙地道:“不可能。”
“我答应你说的那个奖励,你放我去一趟边城。”
“不可能,就算你现在跟我圆房,我也不可能让你去边城!”周岸沉声道:“别说是边城,祁州我都不放心让你去。”
季浮沉很想说服周岸,他身上有庇护卡,可以避开所有的危险。但他的庇护卡没办法给别人,所以这一趟换了谁去都不安全。
而且他的计划需要配合系统来完成,别人根本没法代劳。
“若是不想办法阻止这件事情,可能到不了端午,祁州就会生灵涂炭。”季浮沉道。
“你别用章卫廷那套说辞说服我,我不是皇帝,也不是天王老子,没有拯救苍生的使命。如果我保护不了你,其他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
季浮沉闻言心中一悸,倒是不忍心再坚持了。
他拉住周岸的手道:“那你陪着我,咱们一起去办。”
周岸听他这么说,神色总算缓和了不少。
“我可以考虑一下。”周岸想了想,又道:“方才你说答应我那个奖励的事情,还算不算数?”
季浮沉闻言险些被他气笑了。
这人方才还说就算圆房都不松口,这会儿倒是想起奖励的事情了?
当日, 周岸带着季浮沉和荣宝去了一趟酒楼,待吃饱喝足后才离开县城。
因为此事情况紧急,不能耽搁太久, 所以两人决定明天一早就动身。
回到寨子里之后,周岸便将侯东和赵路都找来,将事情简要同两人说了一遍。两人得知周岸和季浮沉要去边城, 都颇为惊讶,一致认为此举太过凶险。
“祁州现在都不安全,更别说边城了。万一你们路上碰到流寇怎么办?万一你们到了已经破城了呢?你们还能回得来?”赵路道。
“我也认为此去太过凶险, 既然清风寨养了那么多流寇, 他们理应是对边城最熟悉的人,为什么不找他们去办呢?”侯东说。
“我现在巴不得能和清风寨撇清关系,此事一旦知会他们,他们必定会追究事情的来由,届时汪县丞就会被扯进来。还有,这主意是小季想出来的,若是让……他们知道此事, 届时要去清风寨的可能就不是只有我一人了。”周岸最怕的事情就是让九爷注意到季浮沉,所以此事他宁愿亲自去一趟边城,也决计不想和九爷他们掺和。
“我跟你们一起去, 多个人多个照应。”赵路说。
“你和侯东留在寨子里, 否则我不放心。”周岸说:“我带着张平和薛承举一起去, 如果事情顺利,加上来回路程, 应该五六日就能回来, 寨子里就交给你们俩了。”
赵路还想说什么,却被周岸抬手制止了。离开之前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 不愿把时间浪费在口舌之争上。
与此同时,季浮沉带着小暑将剩下的三千只鸡蛋安置好,然后又开了张恒温卡。
此前的两千只小鸡仔已经被段青派人弄走了,剩下的这些现在开始孵化,等二十天之后破壳,破壳后再养上个十来天就能交给清风寨了。
季浮沉现在也是巴不得赶紧把这些事情弄完,免得还要和清风寨或者九爷那边有牵扯。此番他和周岸去边城来回数日,只希望九爷那边别突发奇想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些蛋暂时只能交给你照顾了,不过它们破壳前我肯定会回来,所以你不必担心,只要在这段时间看好它们就行。有任何事情可以去找赵路,我会知会他一声。”季浮沉道:“还有荣宝,我和大当家不在的时候,还是要麻烦你带着他。”
“公子放心吧。”小暑忙道。
好在现在寨子里不止有荣宝一个孩子,小家伙有人一起玩,应该不至于太寂寞。
当晚临睡前,季浮沉特意给荣宝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此番他和周岸要离开好几天,若是不解释清楚,荣宝肯定会崩溃。
“我和大当家要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从明天开始你会连着几天见不到我们两个,晚上也只能和小暑叔叔一起睡觉。”季浮沉抱着荣宝道:“不过在那些新的鸡蛋孵出小鸡仔之前,我们肯定会回来的。”
“那要很久。”荣宝红着眼圈道。
“不会很久的,说不定五六天,七八天就回来了呢?”
荣宝想了想,五六天或者七八天,那也太久了。他最多只和季浮沉分开过一晚,就是对方被掳走的那日。至于周岸,哪怕对方去清风寨时,他们也没有连续那么多天不见的先例。
“我想你……怎么办?”荣宝眼泪汪汪地问。
“想我你就去找小暑叔叔,让他抱抱你。”
荣宝闻言瘪了瘪嘴,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周岸从荣宝的玩具堆里找出了一只小木狗,两手捧着拿到了荣宝面前,朝荣宝说道:“还记得这只小木狗吗?一共有两只,你一只,我们带走一只。如果想我们了,就对着小木狗说话,我们就能听到。”
“真的吗?”荣宝问。
“当然是真的,不信等我们回来了,你可以问问我们听到了什么。”
荣宝闻言眼睛一亮,将那只小木狗抱在了怀里。
为了安慰他,季浮沉只能将周岸送他的那只小木狗找了出来,当着荣宝的面放到了随身带着的行囊里。
他和周岸这趟出门,需要带的东西并不多,因为空间里什么都有。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两人还是收拾了一个小包袱,里头随便塞了点东西。
当晚荣宝窝在季浮沉怀里一直不舍得睡觉,生怕睡着了第二天就见不到人了。后来季浮沉再三朝他保证,说明早会让他送到山门口,他这才睡了。
次日一早,不等季浮沉叫,荣宝自己就醒了。
早饭后,他抱着那只小木狗,跟着小暑、赵路一起,将季浮沉他们送到了山门口。
此番去边城,周岸和季浮沉带了薛承举和张平同行。张平知道季浮沉的秘密,办起事情来可以省掉很多麻烦,而薛承举是除了赵路之外,周岸最信任的人。
四人一行骑马先去了一趟峦县近旁的驿馆,这驿馆就是此前周岸带季浮沉来过的那处。周岸拿着汪县丞此前给他的令牌,假借汪县丞的名义把他熟识的那个驿卒叫了出来,交代了几句。
虽说他不确定将来皇帝驾崩的消息会不会通过驿馆传到边城,但还是要提前做点部署,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待交代完事情之后,他们才继续朝着边城的方向而去。
祁州和边城离得不算太远,快马加鞭两日就能到。他们一路上几乎不敢休息,只到饭点时在路边停下吃了点东西。
考虑到出门在外要吃饱了才好赶路,季浮沉没让众人吃干粮,而是直接在系统里取出了几碗热汤面。张平倒是很有数,接到面后问都没问,只找了块石头坐下便开始埋头吃面。
但薛承举哪里见过这样的事情,端着那碗面表情十分复杂,问道:“这……哪儿来的?”他们明明没有生火,也没带锅碗瓢盆,怎么会平白无故冒出来热汤面?
“少问,赶紧吃。”周岸道:“再多话往后几日你就吃干粮。”
薛承举见张平一碗面都吃了大半,忙埋头跟着对方一起吃了起来,只是一碗面吃完他心中的疑虑也没有打消,看向周岸的目光透着十足的疑惑。
直到再次出发前,周岸揽着薛承举将他叫到一旁,朝他交代了几句。薛承举一脸惊讶,缓了好久才缓过来,看那模样似乎是收到了极大的震撼。
“你怎么跟他说的?”季浮沉问周岸。
“没说你,说我学了妖法。”周岸道。
“他能信吗?”
“多吃几碗面就信了。”
周岸虽然很信任薛承举,但他本能地认为季浮沉的事情,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所以他宁愿自己跳出来替季浮沉打个掩护。
季浮沉自然知道他的用意,心中十分熨帖。
当天下午,他们又快马加鞭赶了半日的路,总算是在天擦黑的时候赶到了一个镇子上,找了一处落脚的客栈。
那客栈虽然看着有点寒酸,却是这镇子上唯一的一家。季浮沉与客栈的伙计搭了几句话,得知他们近一年多来生意都不怎么好,勉强维持着生计而已。
“我们在路上看到有很多来往的人,他们都不住店吗?”季浮沉问。
“公子您一看就不怎么出门行走吧?您在路上见到的要么是无家可归的流民,要么是逃难去投奔亲戚的,这些人哪有银子住店啊?从前那几年,来往的货商还挺多的,我们生意还算不错,但如今一年到头也遇不到几个货商,边城乱成这样,谁敢没事儿往那边跑啊?”那伙计道。
季浮沉自从穿到这个世界以来,就没离开过峦县,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县城了。虽然一直都知道边城情势紧迫,但他一直没有直观的感受到,直到这一次出来,他才算是见到了外面的世界。
“原来咱们路上遇到的那些人,都是流民和难民?”待伙计走后季浮沉朝周岸道。
“打了这么久,百姓都知道边城早晚要破,但凡能跑的都跑了。”周岸道:“就怕不跑将来破了城他们会屠城,届时边城大营要么溃逃要么被俘,哪有精力管百姓的死活?”
季浮沉现在有点明白,当初周岸为什么想送他和荣宝去豫州避避风头了。
其实原书中就有提及,本朝的敌国北殷,一举破了边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屠城。这场仗打了这么多年,两国的军队都很疲惫,在上位者看来,把一座城池奖励给将士们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他们不用付出任何东西,就能给将士们一个发泄情绪的出口。
胜利者忙着庆功,百姓就是待宰的羔羊,没有人会在乎羔羊的死活。
“别想了,满朝文武都改变不了这一切,你我之力能做的就更有限了。此番我们若是能稳住边城的军心,多拖一日就等于为祁州多争取了一天的时间,届时祁州就能少死很多人。”周岸牵住季浮沉的手道:“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
季浮沉点了点头,他心里也清楚,蚍蜉注定无法撼树。
在历史的进程中,此消彼长是一种自然规律,一个王朝经历盛世到衰败再到兴起,这里头混杂的因果太多。若不是当今天子昏庸无能,九爷也不会有机会取代对方上位,进而开创另一个盛世。
但也正是眼下的乱世和低谷,造就了下一个帝王。
“睡觉吧,明天还要赶路。”季浮沉很快收敛了思绪,他不是一个不自量力的人,也不会为了注定无法改变的事情伤春悲秋。
“骑了一天的马,腿怎么样?”周岸问他。
“没事,还行。”季浮沉说。
“我记得上回这么奔波了一日,你腿都被磨破了,让我看看。”
“不用。”季浮沉忙道:“我检查过了,没磨破。”
周岸目光在他腿上一扫,知道他不好意思让自己看,便也没勉强。
第二日,两人一早便再次出发了。
这一路上,他们见到的流民越来越多,只是百姓大都没有车马,只能挑着行礼拖家带口的赶路,估计他们骑马一天能到的路程,这些百姓要走上数日甚至更久才能到。
当日天快黑的时候,他们才到了边城城外。
本以为这里盘查会比较严格,没想城门口乱得跟一锅粥似的,进来出去都没什么人理会,守门的士兵只随便拦住几个人问问,大部分都只是瞥一眼就放行了。
“难怪那些流寇那么容易就跑得满祁州都是。”季浮沉道。
“流寇到哪儿都是作乱,跑到祁州去作乱,边城这边就能少一些麻烦,你以为他们傻吗?说不定就是故意把人放走的。”周岸道。
众人在城门外等着进城时,旁边有个阿婆带了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孩子大概是饿了挺久,看起来面黄肌瘦的。季浮沉朝那两个孩子看过去时,其中那个女孩冲他笑了笑。季浮沉有些心软,便取出几只馒头塞给了他们。
阿婆见状忙带着两个孩子朝季浮沉不住道谢。
“旁人都往城外跑,怎么你们要回来?”季浮沉问那个阿婆。
阿婆叹了口气道:“本来是想去投奔亲戚的,到了地方才听说他们一家都被流寇害了,没处可去,只能回来了……边城虽然乱,好歹还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在外头我一个老太婆带着两个孩子,只怕活不过几日哟。”
季浮沉原是想问问这两个孩子的父母呢,但转念一想却又忍住了。能放着两个半大孩子和老母亲不管的,估计要么是身不由己,要么是人已经不在了。
“边城也待不住了,仗打成这样,估计挺不了太久了……”旁边一人摇了摇头,眼底满是麻木。
不多时,四人便顺利进了城。周岸在城外时提早打听过了城内的情况,进城后直接带着季浮沉他们住到了边城最好的一家客栈中,因为在乱世中最好也就意味着最安全。
“几位客官是来边城访友的吧?”客栈的伙计问道。
“是啊,来了才发现老友家中已经空了,只能先住你们这里,明日再去打听一下。”周岸说。
“哎。”那伙计叹了口气,似乎对这种事情早已见怪不怪,忙道:“你们人生地不熟的,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知会一声,千万别客气。”
“多谢了。”一旁的季浮沉取了一块碎银子赏给了那个伙计。
待伙计走后,季浮沉从空间中取出了一沓纸,交给了张平和薛承举。这沓纸上头都写了几个大字,字迹潦草随意,是临出发前那晚季浮沉拉着赵路、侯东一起帮忙写好的。
“一会儿吃完晚饭后,你们从后门溜出去,别让人看见。到了街上挑人少没人注意的地方把它们都贴上,千万别让人注意到。贴完了以后绕个圈子再回来,防止被人跟踪。”季浮沉趁机在他们手臂上一拍,确认两人身上的反弹卡都还在,这才放心。
两人忙点头应了,然后将那沓纸接过收好。
当日晚饭后,四人都让伙计弄了热水,待洗漱完之后便假装熄灯睡下了。确认没有留意之后,他们悄悄溜出了客栈,没入了夜色中。
张平和薛承举去城中张贴那些东西,季浮沉则跟着周岸去了城南的老城区。根据他们提前打听到的情况,边城城南的老城区是最乱的地方,不少无家可归的流浪汉都聚集在这里空置的民房或寺庙中。
“好黑。”季浮沉走在周岸身后,一手拽着周岸的衣袖,看起来有些紧张。他胆子本来就不算特别大,知道自己不会遇到危险和不害怕完全是两码事。
周岸握住了他的手,将他拉得离自己更近了些。
季浮沉感受到周岸掌心的温度,情绪总算稍稍放松了些。
“站住。”两人刚拐过一处巷子,便被人喝止住了。
周岸将季浮沉护到身后,看向了声音的来处。
“干什么的?”黑暗中,一个声音问道。
“找人。”周岸说。
“找谁啊?黑灯瞎火的出来乱窜,一看就不是好人。”
“你才不是好人呢,你不也黑灯瞎火出来乱窜。”季浮沉躲在周岸背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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