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家宝小声说:清水桑,你害怕这个人?”
“害怕说不上,这个人很精明,有点危险。俞桑如果有机会跟他来往,务必要打起精神。”
俞家宝笑道:“那是,这位苏三老板一见面就想要走我们的老鹰,是个狠角色。”
清水沉吟:“俞桑,做好准备吧。”
“准备什么?”
“这次邀请我们的是强人,不能马虎应付。多喜子的状况怎样,可以露面了吗?”
多喜子的状况稳定。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俞家宝已经掌握了发酵的规律,可以做小规模的生产。他不担心多喜子,忧心的另一件事。
阿佑以忙着写论文为借口,一周四五天都住在俞家宝的房子里,每周末例行公事地跟家人吃饭。这周并无差别,只是地点选在了盛世酒店。俞家宝在附近等待,到底按耐不住,踱步到酒店门口。
在熟悉的玻璃门前,他思量再三,抬脚走了进去。
盛世酒店没有多大变化,墨绿色的皮沙发换成了略轻佻的桃红色,大堂多了些艺术雕塑。酒店在努力地跟紧潮流,可氛围并未太大变化。俞家宝见识多了,再打量这曾让他向往的奢华酒店,就意识到盛世酒店老气又平庸。
他左右看了看,并没有认识的老员工,这让他松了一口气。在大堂吧坐了下来,茶水单边上的桌面有一块深色污渍。唤来服务员,服务员公式化地解释:“那是烫坏的,擦不掉,您要不换张桌子?”
俞家宝摆摆手,要了杯气泡水。如陈凤英所说,酒店人事动荡不安,老人几乎都离开了,员工换了一批又一批。
陈凤英还告诉他许多事,即出乎他意料之外,但细想之下也没什么出奇的。
作者有话说:
苏.霸道总裁.老三又出场了。写过的男主里,三儿的人设最夸张,所以一直压着他来写,没少让他吃瘪。这里放他出来得瑟一下,镇镇场吧~
陈凤英在一年前辞职离开时,酒店已经乌烟瘴气,人人自危。
六年前,常北望手握文世乾的罪证,却没有举报他,两人暗中达成协议,各守各的地盘,一致“攘外”。“外”自然是外资管理方,在两人明里暗里反对下,外资进来的计划泡汤了,酒店成了两人的斗兽场。
俞家宝非常诧异,他一直以为常北望是欢迎外资管理方的。林凤英嘴一撇:“他怎么可能让鬼佬进来,鬼佬规矩多,来了他就不能吃烂钱啦!”
仗着这几年游客增长,酒店的业务还过得去,只是内斗和中饱私囊的损耗体现在每况愈下的服务、餐饮品质和日常维护上,遮都遮不住。这两年常北望渐渐占了上风,把文世乾的人驱逐了大半,权势在握,意气风发,酒店却被搞得满目疮痍。
酒店到这田地,俞家宝认为自己负有责任,是他把武器草率交予了常北望,指望他能“伸张正义”,保护文世龄和阿佑。结果,常北望分一杯羹都来不及呢。
太天真!俞家宝爱着阿佑,对文世龄曾经的照顾心怀感恩,可常北望对他们有屁感情?!他靠近文世龄就是为了飞黄腾达,这几年权威越来越大,压下文世乾之后,再没人能阻止他,竟然比文世乾还贪。是俞家宝用自己作为人肉台阶,把常北望捧上了皇座,他还劝过阿佑,“常北望人不坏,只是要个安身立命之处罢了”,间接地帮常北望清除了最后一个屏障。
当时他怎么看不出常北望的脏和烂呢?对了,他脑子里浮现了他跟常北望的一次谈话,常北望说,人做恶事,通常不是一开始就想这么干,就是某一个点走偏了,之后胃口越来越膨胀,越来越贪心,再也不能回头。
陈凤英恨道:“常北望把我弄走了,还到处说我欺负厨师、用烂食材、跟客人吵架,搞到我在酒店业的名声臭过狗屎!再见到他,我就把他的卵*切下来喂狗!”说着手一挥,菜刀大力地砍砧板上,鸡头飞了起来,转体三周掉到地上。
每次俞家宝想起那苍白的鸡头,心里就一紧,情不自禁地并合双腿。
抬眼看着大堂,一双长腿映入眼帘,再往上看,俞家宝赶紧别开脸,手肘支在桌面挡着半身。是常北望,在酒店里他走路生风,身上闪着英俊潇洒的光芒。
俞家宝想,常北望是真正的飞上枝头了,那双瘸腿好了之后,浑身上下毫无破绽。啊不,毫无破绽本身就是破绽,俞家宝想起上午见过的苏老三,脚步很轻,不愿扰人似的,优雅倜傥的风度浑然天成,说话举止并没有“我是上等人”之意,但哪儿哪儿都是体面的,而常北望每一步都要走得堂堂皇皇,仿佛所有人的眼睛都在审视着他,看他的腿有没有伸直。
俞家宝心里一酸,又有点可怜起了常北望。
常北望出现了,后头自然跟着文世龄和阿佑。他们一家在十米开外,又有花坛稍作掩护,应该没发现他。俞家宝希望他的肱二头肌够强壮,能挡住自己的脑袋。服务员送来了气泡水,“您慢用。”俞家宝道了声谢谢。服务员却不走,开始推销酒店的餐饮储值卡,充值5000打七折云云。
俞家宝烦躁极了,正想严词拒绝,一人走到他身旁说:“这位客人是我们老员工,不用买卡,直接打七折吧。”
俞家宝心里一咯噔,转眼看向常北望,勉力一笑:“多谢了,没想到老员工还有这福利。”放下手肘,才发现手腕上戴着五颜六色的回形针,手背的伤疤更是惹人注目,比他的脸还有辨识度。用这手挡着脸,不被发现才怪。
阿佑一家齐刷刷地看着他,从阿佑眼里,他看见了“蠢货”二字。目光转向文世龄,俞家宝硬着头皮说:“文老板,好久不见。”
文世龄眼神冰冷:“你来这里干嘛?”
那么多年过去了,她对俞家宝始终不能释怀,语气里竟还有恨意。俞家宝来这,是想亲眼看看酒店的状况,心态跟探望一个患病的熟人差不多,完全是出于关心。他就不理解了,阿佑毛都没掉一根,反而是他受了不少罪,她恨个什么?他怒意一起,就想说“来接我男人回家”。
阿佑眉心微蹙,给了俞家宝“别乱说话”的眼色。俞家宝顿了顿,改口说:“我口渴了,进来喝杯水。”
文世龄轻蔑地笑了一声,这人一点没长进,还是同样的莫名其妙。同时,她敏感的神经又觉出阿佑的反应不太对头——几乎是毫无反应。她转向阿佑,看着他的眼,开门见山问:“你们俩还有联系?”
阿佑心一凛,立即回答:“没有,我们很多年没见面了。”他伸出手,冷淡又礼貌说:“近来可好?”
俞家宝牙齿都要咬碎了,否认就否认了,为什么戏要那么足?他大力地握着阿佑的手,忍不住说:“一点都不好!”
阿佑却不再理他,转身摸了摸小妹妹的头,说:“走吧,我们去买冰淇淋。”小女孩点点头,定定看着俞家宝,眼里都是对陌生人的警戒。
俞家宝想不起自己怎么离开酒店,甚至忘了服务员有没有给他打七折。那破矿泉水,打了七折也是宰人一颈血。
他真有被划了一刀的感觉,刺刺地疼。文世龄和常北望就罢了,最伤他的是阿佑的冷漠。虽然知道阿佑是伪装的,但那冷淡的模样在脑子里回荡不去。
从文世龄对他的态度来看,接纳他们是绝不可能了,总有一天阿佑要面临这送命题。让阿佑脱离家庭非他所愿,但如果阿佑放弃他,两人终成陌路人,过几年阿佑也会给他这副冷冰冰的面孔吧。
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一点都不好!怎么可能好?没了阿佑怎么可能好?
那一晚阿佑没有回来。第二天和第三天还是没有回来。俞家宝心里有气,没有主动联系他,而阿佑也无声无息。两人好的时候打打闹闹,真心里不痛快了,反而一声不出。
这比打一架还郁闷。
离饭局还有三天,俞家宝拿了多喜子,前往胡同里的会场。那是话剧院的废址,建筑拆了一半,砖块瓦砾堆成山。在废墟上筑起了一个窑炉,已经点上了火。
他和清水一致认为,多喜子的第一次亮相不能马虎,要做就做到完美的状态,因此坚持要依循庙里的做法,用柴炉烤制。窑炉做得粗糙,倒像是这烂石堆上的钉子户,冒着倔强的烟。窑前厨师们切着大块的肉,锋利的刀子利落地把骨头、皮肉和筋分离,蛮荒时代生机勃勃的景象。
俞家宝跟子安和阿达打了招呼,放下多喜子,就帮忙干活。忙碌的劳作让他有踏实感,暂时忘却了烦恼。
香气浓烈的肉和内脏,相继从炉火里烹调出来,原始的肉I欲腾腾而起。俞家宝不记得自己有吃过比这更香的牛肉,他渴望喝酒,最好是高度酒,能让他脑子空白,飞向云霄。
但他不能喝,他必须照看多喜子。那天用多喜子做完酵头,他就留在了废弃的舞蹈室,等候酵母缓慢生长。100元把老鹰带走了,房子里空荡荡,跟这废墟也没什么区别。
晚上冷得很,他不敢用任何取暖设备,以免影响多喜子。黑暗寒冷的舞蹈室宛如古庙的作坊,只有月光远远地照映进来,稀薄地落在他的半边脸上。他早就习惯了万籁俱寂的孤独,搁其他人早就憋疯了。
第二天晚上,三十几个面团发酵得饱满,照着古庙的同一个月光落在上面,表皮光润洁白。俞家宝松了一口气,倚着墙壁准备睡一小会儿。他关掉手机,缓缓闭上眼睛,正要睡着,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啼叫。
俞家宝跳了起来。在废墟上,这声鹰啼无异于尖锐的刀子,切开暗夜和平静的心绪。深夜扰民的还能有谁?俞家宝推开对着走廊的门,就看见阿佑从二楼的窗户跨了进来。
俞家宝哭笑不得:“你怎么不走正门!”
“黑灯瞎火的,哪儿去找这破楼的门,”阿佑走了过去,“你在这阴森森的鬼屋做面包?”
俞家宝正要说话,还没开口,阿佑嘴唇就贴了上来,抱着他的脑袋亲了一口。“你的嘴怎么那么凉?”阿佑用温暖的拇指轻轻抹了抹他的唇。
俞家宝推开他,心软成一滩泥。
阿佑:“还生气呢?”
“怎么会呢?我们俩又不熟,好几年不见了,哈啰再见!”
阿佑用力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小气!”
俞家宝笑骂:“谁他妈小气了?你不也好几天没信了。”
“我妈和常北望盯着呢,不能被他们抓到把柄。”
俞家宝咬牙:“你真怕他们啊。”
“我怕个屁,我妈能咬死我?我怕他们骚扰你。”
阿佑这么一解释,俞家宝立马顺毛了。两人并肩坐在凉地板上,阿佑摊开三个便当盒,西红柿炒鸡蛋,蛋炒饭,煎香肠。阿佑见他旁边放着两袋小浣熊干脆面,皱眉道:“每次忙起来就不好好吃饭。”
俞家宝没跟他说,这两天被米其林大厨悉心喂养,都饱得走不动路了,只是捧起阿佑做的饭,大口大口地吃起来。阿佑可能只认识盐一种调料,做什么菜都一个味儿,但他从不祸害别人,只给俞家宝一人做。俞家宝心里高兴,这夜宵可比米其林大厨的大餐有滋味。
阿佑拿起干脆面,掰开放进嘴里,咔哧咔哧咬了起来,“诶,这个挺好吃的。”
“你没吃过干脆面?”
阿佑摇摇头,一边咔哧咔哧一边说,“今晚我在这儿陪你。”
“别,这里太冷了,再把你冻感冒了。”“你抱着我睡。”
这一晚阿佑果然没走,两人靠在一起取暖。在黑漆漆的房间里,镜子反射着外面的月光和路灯,乍看像是朦胧的星辰。俞家宝心里踏实了,问阿佑:“如果你妈妈发现了我们的关系,让你跟我分手怎么办?”
“不知道。”
俞家宝有点急了:“你那么聪明,不能想想办法吗?!”
阿佑敲他脑袋:“你以为什么事都有解决办法?傻蛋!现在只能拼命瞒着,瞒得一时是一时。你他妈管住自己,别脑子进水,跑到我妈跟前自爆。我……我真的没办法。”
俞家宝心疼阿佑,又心疼自己,只好歪倒在阿佑身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这一段野蛮的番外有详细描写,所以这里写得简略些,还没看过的,指路《野蛮生长》最后一篇番外。
第114章 五指山
饭局当天,天气非常糟糕,气象局报了严重污染。上午十分,举办方带来了噩耗,市里禁止户外明火,窑炉必须关闭。
俞家宝首当其冲。酸面包体积大,换成烤箱烘烤来不及了,虽然可以减少发酵时间和切割面团,但这是多喜子第一次露面,俞家宝不想将就。阿达:“小爷,你的专业我和子安都半桶水,你要想办法自己解决了。”
俞家宝点点头。这对他来说并非什么难事,当下就把自己的学生叫过来,重头做起。让他纠结的是,该做什么面包才配得起两位大厨的水准?闷头想没用,于是他跑到临时厨房里,观摩大厨们做饭。
操作台上放着刚烤出来的羊腿肉,表皮焦黑,内芯是肉粉色,看着就很柔嫩。子安品尝了一口,对阿达说:“火候和调味没问题,就是单调了点,缺了什么呢?”
“缺了炭火,”阿达也觉得羊肉太平庸,少了味蕾的刺激点,本来羊肉要在300多度的火里烤,炭火有独特香气,高温能锁住羊肉汁水,用煎锅和烤箱来替代还是会有微妙的欠缺。
“加点柠檬屑?有点酸味会不会好一点?”
“印度酸奶怎样,印度和中东都喜欢用酸奶来腌羊肉,还能软化组织。小爷来了,尝尝羊肉?”
俞家宝把肉夹进嘴里,连连称赞:“好吃好吃好吃!”他的词汇贫乏,好吃x3已经寄托了对食物的最高赞赏。
阿达和子安微笑不语。好吃即使乘于100,也不是三星主厨最终的追求。米其林三星只颁予“值得专门去一次”的餐厅,舟车劳顿在所不惜,食物好吃是不够的,还必须是当时当地才可以品尝到的独特味道。
俞家宝又说:“很香啊,是煮咖喱吗?”
阿达给他舀了半碗咖喱牛杂。他吃惯了柔和的日本咖喱,这香料复杂的东南亚咖喱一入口,口腔和鼻腔像潮水汹涌一样,各种信息袭向感官,应接不暇。这次他连“好吃”都说不出来了。
阿达察看他的表情:“太辣了?香料太重对吗?本来想加点椰糖,这里没有。”
“那就去买,三源里菜市场什么都有,”子安立即建议。
“不用啦,”阿达翻找食材,发现了用来做甜点的桂圆干,“这个可以用。”
“龙眼跟椰糖不是一个味儿。市场又不远,来得及。”
“有什么关系呢,甜的就可以。”然后两人就椰子糖和桂圆干,唇枪舌剑起来。俞家宝早发现两大厨的性格南辕北辙,子安通晓各地的食材,餐盘里层层叠叠了整个世界,复杂又和谐,阿达则主张把伸手能拿到的、眼睛能看到的做好,不拘一格。在俞家宝看来,他们有这时间争辩,椰子树都长起老高了。
他揉揉鼻子,突然开口说:“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哥哥们。”
子安和阿达住了嘴,一起看着他。俞家宝吞了口唾沫,问:“你们俩做的法餐,那是法国菜,咱能做得比法国人好吗?”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问得幼稚,要他们做得不够好,便不会得到米其林的承认。要在几个月前,他绝对不会想这种问题,可最近看了许多研究和理论,赫然醒悟所有面包的标准,其实都是根据西方的饮食历史界定的,为什么要有大孔洞,要加多少糖,咸的还是甜的,跟他二十来年的饮食经验其实没多少关联。
大厨们却没有笑话他,子安认真说:“正宗不正宗,确实是个问题。法餐是个笼统的概念,并没有规定一定要做成什么样才是对的,这跟中国菜重视继承关系不一样。”
阿达:“我们做的一定跟法国人不同,没办法比较啦,做自己习惯的就好。”
“那可不对,”子安立即反驳,“现在世界互通,坐飞机哪里都可以去,我们的客人有各种习惯和文化背景,所以不能坐井观天,说自己习惯的才是最好的、传统才是最有价值的。越封闭,就越退步,是吧阿达?”
“我不赞同,你能做几顿饭,给多少人吃?世界那么多人,不可能都讨他们喜欢,也没必要那么做。去适应他们,不如找到接受我的观念的客人。”
“这是土皇帝的想法。”
“谢谢,你是外交官,人见人爱。”
俞家宝听他俩各持己见,越来越迷惑。子安见他困扰的样子,不跟阿达耍嘴皮子了,安慰道:“我跟阿达起点不同,想法自然不一样。你别被影响了,这种问题没有对错,与其问别人,不如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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