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馈个屁。”俞家宝望着阿佑无情无绪的脸,心里不落忍。阿佑一心想做学术,对实业哪有半点兴趣?可他能理解阿佑的选择,盛世酒店半死不活,阿佑不可能心安理得地躲在自己的理想里。
阿佑笑了笑:“小时候我们搞地下起义,真他妈乱来。”
“现在你想到不乱来的办法?”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你爷爷是好风。”
“他是飓风、龙卷风,摧枯拉朽。老头子要是愿意帮忙,我就不用把自己卖给他了。杜纪石才不管酒店死活,最好酒店乱七八糟,关张倒闭,证明他的眼光是对的,我爸妈是错的。”
俞家宝叹了一声:“那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弄回酒店,我也没有头绪,只知道搞什么阴谋诡计没用,只能靠着大树,一步步积攒,等到达风口了,堂堂正正打一战。”
俞家宝揉了揉他的头发,“凭你这脑子,一定能成。”
“那是!小时候我们俩傻I逼,造出一个敌人,以为打败他就万事大吉。”
“哪里有什么打败了就能赢的敌人。”
“所以我们俩才输得那么惨。”阿佑抬起手,笑道:“家宝,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不会再输了吧?我们各自使劲,你也好好干,做出成绩来。”
“那还用说。”俞家宝跟阿佑击了一掌。这一掌不止是相互鼓励,更是一种承诺。这一次他们不在同一条路上了,但彼此还站在一起,“都要坚持住,别被揍趴了!”
第118章 拔刀相助
清晨四点,俞家宝摸着黑走进隆福寺商区。经过Origine黑灯瞎火的门口,跟巡逻的保安打个招呼,走向自己的店。他总是第一个到店,解除门口密码,推开玻璃门,打开一盏盏的灯。
城市里没有鸡啼,也没有教堂和庙宇的钟声,清晨的信号,通常是由食物的烟火发出的,蒸包子的笼屉、煎饼果子的铁板、炸着油条的铁锅、熬着羊杂的不锈钢桶。还有俞家宝的烤箱
出炉的面包晾在十层烤架上,此时面包的皮是酥脆的盔甲,里面是热腾腾的肉体,蒸汽向外发散,香气萦绕。
面包师们都来了,围上黑色的围裙,解下手表手链,头发约束整齐。玻璃门打开,一块小黑板搬到门前。
今日面包:罂粟籽黑麦贝果、橘皮核桃乡村面包、杏仁可颂、桂花酒可露丽
黑板上的图是100元手绘的。她留在了面包店,给俞家宝打工。她什么都不会,优点是什么都肯干,从换灯泡、送外卖、设计海报到洗水果,样样活儿不嫌弃——可也样样活儿干不利索。
志夫歪着头看黑板:“字歪了,汉字应该有美感的,你写得像炸得太干的舞茸菇。”日本人爱挑细节,尤其整家店只有俞家宝和100元会日语,他平时的碎碎念无处释放,只能缠着100元。
100元百毒不侵,眯眯眼:“舞茸菇是什么?”把粉笔交给他,转头走了。
志夫满头黑线,只好亲身上阵,跟着中文的线条描一遍。怎么看都不满意,又拿出手机,当作尺子细细描画。正全神贯注之时,有人在身后笑了一声,“哥们儿,您这样描,不如电脑打印呢。”
志夫转过头来,一脸迷惑地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他拘谨地鞠了一躬,用唯一学会的中文说:“欢迎光临。”
霍子安用他的散装日语说:“日本人?你好。家宝在?他的朋友。”
面包陆陆续续出炉,每个种类只有四五个,摆在了一行行的托盘上。林林种种,居然有三十多个类别,欧洲大面包皮色褐黑,像炭石之类的地质物;吐司方方正正,顶上嵌着一条白边,如同木头切面;贝果和餐包表皮光滑泽亮如肉食,可颂酥脆的皱褶、谷物面包上的满满的瓜子仁、果馅面包上的奶油、麦穗面包露出的橄榄和培根,构成店里和谐多元的视觉观感。
由良辰:“每天要做那么多种面包吗?够麻烦的。”
“面包店就是这么回事,日式面包店更繁琐,上午几十种,下午几十种,完全新鲜手作的话,面包师一天手不能停。餐饮业里,这就是最苦的蓝领,哪像我们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那是您大厨,我可是每天都有活儿,”城里侍酒师稀缺,由良辰同时给几家餐厅做咨询和培训,日程常常排不开。
子安感叹:“没想到我干了半辈子大厨,还不如你一半途出家的吃香。以后你养我得了。”
良辰爽快答应:“行啊,你在家带孩子,给我做饭暖床。子安,我们再养一个怎样?”
两人在那儿卿卿我我之际,一中年大妈走进店里。她招了招服务员,然后把袋子打开,小声说:“这面包是不是烤不熟,酸就不说了,里面是黏黏的,不清爽。”
100元:“酸面包就是这样的。”
“不对啊,我吃了半辈子的面包,甜的也好,咸的也好,一定是干爽的,哪里有黏糯黏糯的!”
“你以前吃的叫酸面包吗?叫酸面包的,都是这个味道。”
大妈、子安和良辰:“……”
大妈灰溜溜地前脚刚走,俞家宝就从厨房出来。见到子安俩,他笑颜逐开道:“子安哥哥,良辰哥,你们来看我了!”
“一直想来看看。开业一个来月了吧,你看起来还挺精神,没崩溃呢。”
俞家宝半是抱怨半是调侃:“怎么敢崩溃,一大摊子扛在肩上,腰杆挺着就是了。”
子安和良辰是过来人,安慰道:“刚开始都是一步一磕绊,走着走着就顺了。咦,炉火还没点起来?”
俞家宝郁闷之极:“这里二环以里,烧柴火要申请一大堆批文,到现在都没批下来。而且酸面包市场不好,烤了几次都卖不出去,炉火点了也不顶用。”
“酸面包在哪里都不是主流,中国就更不用说了,市场需要慢慢培育。”
由良辰说:“十几年前,这儿喝红酒还加雪碧,现在有人开始喝自然酒了。环境会改变的,平庸的酒喝多了,经验积累够了,才会去找自己的口味。”
“自然酒是什么?”
“尽量不人工干预的酒,不加二氧化硫,不过滤不澄清,酸度通常很高,跟你一样完全用天然酵母,所以每一批味道都不完全相同,而且有些味道不在体系里,喝着就不像葡萄酒。”
俞家宝有一种找到组织的欣慰:“喝自然酒的人很多了?”
子安:“跟普通酒比,当然还是小众,北京两千万人呢,即使是小众,指缝里漏一点就够生存了。安于小,也是小众的生存之道,对不对?”
俞家宝笑道:“子安哥哥的口才真好,大厨技艺高超,还能把人唬得五体投地。”
“那是,后一种比前一种技能更重要。”
跟他们胡侃一通,俞家宝的压力缓解了些,自嘲道:“刚才在厨房听到您说,面包师都是蓝领,还真是。”
子安设身处地想了想,建议俞家宝,“你自己开拓市场,很困难。你的酸面包技术难度太大,短时间不可能有人跟得上,不会形成风潮,所以要背靠强人帮你推。”
“强人?”
“比如说苏老三啊。他和阿达做的是精致大众市场,在大城市有渠道、还有影响力。”
听到老三的名字,俞家宝就头疼,“苏三老板的北京店,马上就要开了,但他说要等到炉火点起来,程序走顺畅了,才能要我的面包。窑炉面包是噱头,不用炉火的话,他去别的地儿也能买到好面包,何必帮衬一个新店?”
由良辰一笑:“三儿真他妈欺负人。跟他讲情分没用,你要他正眼看你,就得站在跟他同一个高度来考虑问题,一个店的死活,他不会太当回事儿。”
俞家宝微微垂头:“他的高度?这个店能撑下去,就是我的珠穆朗玛峰了。”
子安拍拍他的肩膀,温和笑道:“别想自己控制不了的事,什么时候批文下来,炉火一点就完了。”
由良辰走向100元,“妞儿,刚才那大妈,不是说面包不好,是跟她习惯吃的不一样,好比洋人见到皮蛋下不去嘴、中国人吃甜菜嫌乎腥,你得跟她解释酸面包是怎么回事。要不她一脸懵走了,以后再也不来。”
“她愿意听什么是低温发酵,什么是酵母菌、乳酸菌?”
“那就带她去厨房看看,没什么不能沟通的。”于是给她普及怎样对待顾客:知识比情绪持久,被一样食物惊艳和感动的情绪,很快会变淡,但新鲜的知识和理念会给客人启发,扩充他们的饮食边界。跟他们讲解,就是在培育客人,也是做餐饮的责任。
100元我行我素,从不给人情面,这时竟然乖乖听由良辰教育。俞家宝大为钦佩:“原来良辰哥也那么能说!”
“他以前的脸比100元还臭,现在被客人千锤百炼了。对了,让良辰给你带带店员吧,他什么刁钻古怪的人都见过,谁都吓唬不了他。”
俞家宝拉住子安的肩膀,得寸进尺道:“那大厨您呢,您帮我什么?”
子安笑道:“脸皮真厚!”拿起托盘上的一个咸面包,撕开吃了一口。扁面包上铺了烟熏火腿和橄榄,子安说:“麦香保存得很好,皮脆面团有弹性,面包没有问题,但火腿和橄榄,咸加上咸,味道层次单薄。我给你设计几个配方吧。”
“那敢情好!”俞家宝大喜,店里的夹馅花式面包,都是延续Kurakura和常见的搭配,他见识有限,根本创不出什么新意。有了米其林大厨拔刀相助,面包的品质肯定脱胎换骨!
子安和良辰走后,店里只来了两三客人。这也是常态,辛苦制作二十多种面包,卖不到五分一。面包店严格执行日本店的标准,除了常温甜点和无油无糖面包外,所有的面包只在货架四个小时。
塑料箱里装满了卖不完的面包,石头质感、木头质感、褶皱、果仁瓜子儿,统统挤在一块儿,再也没什么美感了。
望着满箱的面包,大家颓丧之极。
门推开,阿佑走了进来。他正式上班后,西装革履,质感上乘的衬衫西裤衬得他肩宽腰长,成熟了好几岁。小朴吹了声口哨:“帅哥又来探班呢?”
阿佑拿起塑料盒里的面包,不讲究地塞进嘴里:“我来蹭饭的。”
“先洗手!”俞家宝拿来湿纸巾,给阿佑仔细地擦拭,又给他擦去嘴角的碎屑,“穿得人模狗样,不能斯文一点。”
阿佑任由俞家宝摆布,一边说:“这些面包都要扔掉吗?”
小朴叹息:“可不吗,又不让卖,只能喂垃圾桶了。我们店在园区的最边缘,除了找厕所拐错弯的,基本没有人流。外面还有一家法国面包店挡着,正应了园里人说的,这地点是‘死路一条’。”
阿佑沉吟:“别说丧气话,路把人引到目的地,换个说法,就是限制你只能这样走,活路也好,死路也好,都是控制。”
俞家宝乐了:“大学者,又来你的反社会理论。
阿佑一笑:“这不是反社会,是反向思维。”他退了几步,“人不进来,我们就自己走出去呗,很简单。”
作者有话说:
自然酒是这几年开始风行的。现在的酒越来越甜,自然酒是个反潮流,不额外添加甜味,甚至不能添加酸味,喝起来不太像葡萄酒,反而像酸奶或啤酒。自然酒并没有国际或地方的认证体系,所以也可以说是业界玩的一种概念,能不能做到宣称的无干预,真是凭良心了。
至于无干预对不对,外行就不懂了。这大概是尽量减少食材加工的趋势之一,保持食材个性的问题,在野蛮生长里也写了不少了,再深度的我也讲不出来。
接下来那章锁了,已经删到剩下kiss都不行,我在想办法……
第119章 正牌男友
俞家宝思量阿佑的话,主动走出去,是唯一的出路了。但该怎么走呢?外卖肯定行不通,面包单价低、保存时间短,很少人愿意承担运费,外卖公司抽成都20%以上,烟熏火燎赚那么点钱,还不够给他们上供。
阿佑提议供货给进口超市,这些超市的顾客老外和中产白领占多数,更能接受欧式主食面包。“而且进口超市有自己的外卖通道,搭着其他东西一起送,订单量比我们自己单干多得多。”
俞家宝拍了一下阿佑的脑袋,笑道:“还是杜老板脑子好使!你咋那么聪明伶俐呢?”
阿佑捏捏他的脸,“全靠笨蛋衬托。”
俞家宝嬉皮笑脸:“我笨点就笨点,有你做我的指路明灯就行。”
两人蜜里调油、旁若无人,面包师们看得脑子里都是省略号。小朴笑道:“你们俩关系真好啊。杜老板,你不是来接女朋友的吗?光顾着跟小爷打情骂俏了。”
100元立即走上前,一手拉住阿佑的手臂,一手搭在俞家宝肩上:“嗯,我们仨一块儿走。”阿佑也很自然地牵住100元,任谁看来他们都是感情稳定的情侣。
俞家宝瞧在眼里,没趣之极,情绪跟发酵得饱满的面坯子,冷不防被拍了一记,泄了气。事实上阿佑从未跟外人宣称过100元是他女朋友,只是两人太熟了,平时拉手搭腰百无禁忌,别人自是要误会的。100元也有义气,自愿当他俩的烟幕弹。
俞家宝暗想,要是阿佑和100元是演戏的还好,这半真半假的,不更让人不踏实吗?他有冲动上前握住阿佑的手,宣告自己的主权,但想了想,到底还是怂了,转而去抱着志夫酱的肩,“我们一块儿走吧,请你吃烧鸟!”
“太好了,”志夫酱一边答应,一边毫不迟疑地甩开他,牵住阿佑的手掌说,“阿佑你喜欢吃鸡皮吧,我们喝一杯去。”
俞家宝泪目。为什么全世界都能大方地拉着阿佑的手,自己这正牌男友反而不行呢?
那天吃完了烧烤,两人带着醉意回到住处。一进卧室,俞家宝从身后搂住阿佑。
俞家宝说,最近身体壮了些,肌肉都练出来了。衬衫从肩膀滑下,宽肩窄腰,少年稚嫩全然消散,正是身体的最好年华。阿佑说,天天坐办公室,再不练要成大胖子。
俞家宝迷恋地摸着阿佑的腹部,使劲地捏了一下。阿佑哎哟一声,怨道:“疼!你手咋那么贱呢?”
俞家宝把阿佑转过来,拍了拍他的脸,“贱怎么啦。”又把阿佑按在床上:“贱英语怎么说?”
阿佑怒道:“你这时候学英语?!”
俞家宝想了想说:“贱不够直接,母 狗怎么说?”
“Bitch!”
俞家宝兴致勃勃地从床头拿一支笔,“别动!”把阿佑按在床上,在那光滑起伏的后背上,大刀阔斧地写起字来。“B-E-……怎么拼?
阿佑哭笑不得:“文盲还玩这个!”俞家宝不理他,拿起床头上的字典,很认真地翻到了B开头的几页。这字典从北京带到日本,又托清水桑从日本带回来,之后就一直放在床头上蒙尘,现在终于派上用场。
俞家宝像长了复眼一样,每个字都幻化出无数分I身。可他咬着牙,握紧笔,一字字地写在阿佑的后背上,不容置疑,写绝命书似的。阿佑现在是他的了,他的小动物,等着他的喂养,渴求他的怜爱。
阿佑也不挣扎了,等着他写完,翻过身来,伸手抚上俞家宝热乎乎的脸。俞家宝的眼睛漆黑柔软,哪里有半分高高在上的气势?每个主人,都是渴求宠物回应的可怜虫罢了。阿佑说:“俞家宝,你是不是对我没有信心?”
俞家宝说不出话来。阿佑渐渐成为他想象中的完成体,留学归来的高材生、大公司的精英、体态成熟的大人,而自己却是连“母 狗”都要查字典的庸人。他哪里是对阿佑没信心,他是对自己没信心。
“不是,你那么厉害,人人都喜欢你……”俞家宝醉意越来越浓,口齿也不清晰了。
阿佑心里都是怜惜。俞家宝真是个傻子,偏偏还爱用不怎么聪明的脑子胡思乱想,对着这样的人,跟他讲道理,跟他讨论爱有什么用呢?抱着他的脖子,阿佑认为只能以行动证明自己。
实际上,俞家宝并没有余裕来心情不好,面包店每日开销不菲,他必须赶紧打开销路。产品要进入超市非常艰难,既要给“上架费”,还要经过冗长的谈判,何况一般超市都有自己的面包坊,哪是说进就进的?阿佑提出这个,只因为近水楼台,公司的商场里就有进口超市,虽然不在他的权力范围,穿针引线带进产品还是不难办到的。
俞家宝一琢磨,这跟杜家的利益牵扯又加深一层,极不情愿。阿佑:“别他妈钻牛角尖了,善用各种资源,才是做生意的门道。还是你要带着100元和小朴去路边摆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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