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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骨(一丛音)


崇珏眉头紧皱,拨动佛珠的手彻底停了,两指的指腹死死捏着那颗青玉佛珠,想要压下心中古怪的情绪却根本无从下手。
前所未有的感觉,几乎令世尊罔知所措。
崇珏不再念佛经,掐诀强迫自己神识入定,彻底摆脱那种纷乱思绪。
参禅入定之后,那些扰乱他神智的所有情绪瞬间烟消云散,识海是一望无际的白,好似须弥山茫茫无垠的雪。
熟悉的场景,终于让崇珏安神定心。
突然,“叔父。”
崇珏一愣。
纯白到令人心悸的识海中,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勾住崇珏垂着的手指。
崇珏怔然低头看去。
还没到他大腿的幼崽披散着墨发,踮着脚尖去够他的手,琥珀色的眼眸像是漂亮的蜜蜡,雪光一照璀璨到令人失魂。
“叔父。”幼崽模样的夙萧萧踩着雪,眼眸弯弯,脆生生地唤他,“叔父别生气,萧萧会乖的,萧萧听叔父的话,会做个好孩子。”
崇珏沉默看他许久,受风雪磨砺千年的心好似都变得柔软。
他正要俯身去抱团子萧萧,地面及膝的雪猛地刮起来,纷纷扬扬飘落周遭,几乎迷了人的眼。
崇珏的双手似乎被一双纤细的手握住。
风雪散去后,长大成人后的夙寒声握着他的手,唇角翘起,含着鲜活狡黠的笑,尾音拖长了唤他的名。
“崇珏。”
崇珏墨青眸瞳宛如跟着四周肆虐的风雪凌乱不堪,双手僵硬着一动都不能动,任由这个灵动的少年将修长五指一点点顺着手腕往上攀。
最终,夙寒声双手攀住崇珏的肩,努力踮着脚尖凑近崇珏。
少年人的嗓音清越又活泼,此时却莫名将语调压得深沉,几乎带着气音地道:“叔父,我骨子里就是个坏东西,您要超度我吗?”
崇珏瞳孔遽然一缩。
夙寒声攀着他的肩哈哈大笑,末了突然覆唇而上。
身形纤瘦的少年遽尔化为雪花,猛地碎在崇珏怀中。
与此同时,入定的崇珏眉头紧皱,额间皆是簌簌而落的冷汗,好似深处噩梦中无论如何都无法清醒过来。
大乘期的灵力躁动不安,时不时露出几丝猛地将周遭的陈设击碎。
识海中,夙寒声一次次化为雪花飘散。
崇珏罕见地失了态,在雪花再次凝聚出夙寒声时,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夙寒声愣了好一会,难过地站在原地,没有像前几次那般欢快扑上来。
他茫然地道:“叔父,你不要我了吗?”
毫无征兆的,夙寒声陡然化为幼崽模样的夙萧萧,双眸含着泪眼巴巴看着他。
“叔父……萧萧不乖了吗?”
崇珏嘴唇轻动,却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
夙萧萧没等到他的回应,突然像是生了气,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串佛珠,用乳牙愤怒地在绳子上啃咬起来。
崇珏一愣。
夙萧萧使出吃奶的劲,乳牙猛地一用力,那被磨了许久的绳子终于断裂。
他瞪着崇珏,近乎炫耀似的道:“我从小就是个坏东西。”
“砰。”
佛珠四散,宛如游蛇似的骨链。
入定的崇珏倏而睁开眼睛——只是这一次眸瞳却并非寻常的墨青,反而像是蒙上一层厚厚的雪。
古怪又诡异。
他垂在一旁的手上,一根降魔杵一闪而逝。
崇珏惊魂未定,好似从炼狱走了一遭,前所未有的感觉充斥着胸腔,走马观花匆匆一掠而过,隐约记得那似乎是……
还未等崇珏细想,一道雪白从眼前一闪而逝。
数根细长的骨链从灵根经脉中穿过,伴随着披散的墨发飘浮周身,像是将其困在一处牢笼之中。
骨链似乎接连增添了两根,穿透崇珏的心口,蔓延至远处的虚空。
崇珏眼瞳一动。
雪色已然消散,再次恢复墨青。
崇珏眉头紧皱,揉着疾跳的心口,半晌才平复下来。
他不敢再入定,只能拨动着佛珠妄图分神定心,可双唇上的灼烧之感仍然还在,伴随着奇怪的酥麻,让崇珏想要忽视都难。
世尊闭眸念了几句佛经,突然睁开眼,眉眼间难得萦绕着复杂和烦乱,看向桌案上庄屈留下的小瓷瓶。
起死人肉白骨。
许是能将凤凰骨火烫出的灼热消退。
一场雨后,半青州常年不散的雾障都消散大半,抬头可见清澈碧空。
夙寒声一夜未睡,还挨了一顿揍,到庄灵戈的住处为他压制下去手背上的龙鳞后,不想再回去和崇珏那讨人厌的善人共处一室。
他恹恹趴在庄灵戈床上小憩了一会,迷迷瞪瞪间被腰间弟子印震醒。
天光大亮,庄灵戈住处已空无一人,两兄弟不知去了何处。
夙寒声睡眼惺忪,手指将弟子印拿起来,不知乱碰到了哪里,一道灵力传讯直接冒了出来。
元潜的声音从中传来。
“少君!您去何处了呀?闻道祭结束,该回来上课了!”
夙寒声没听清内容,听到元潜下意识联想到和他形影不离的乌百里,猛地从床上蹦起来,眼睛都没睁开就含糊地画大饼。
“百里,我赔,我赔你的弓,回去就赔。”
很快,乞伏昭的传音也悠悠传来。
“少君,我昨日寻您,好像并不在落梧斋,怕您不知道所以提醒您一句,闻道学宫学子无故旷课两日,会被扣除八分,还要佩戴束额。”
夙寒声迷迷瞪瞪地揉着眼睛,随口道:“我没旷课。”
庄灵修带他来半青州,定然是帮他请过假的。
就在这时,庄灵修端了一堆半青州的点心溜达着走过来,闻言好奇道:“什么旷课?”
夙寒声已经清醒了不少,胡乱抓了抓头发:“乞伏昭提醒我说无故旷课会被扣分,师兄都帮我请假了,惩戒堂往哪儿扣我分去?”
庄灵修挑眉:“不北帮你请假啦?不错不错,他瞧着暴躁,实则细心。”
夙寒声正理着长发打算扎起来,闻言一呆,茫然看向庄灵修:“你……你没帮我请假吗?”
“啊?”庄灵修满脸不解,“我不认识你山长,这不该是你自己去请吗?”
夙寒声:“……”
夙寒声人都傻了。
他当时满脑子都是“啊啊啊我的腿不能动了”“我头要秃了”,哪里还记得要请假这事儿。
庄灵修也明白问题出在哪了,忙问:“世尊帮你请了吗,要不去问问他?”
夙寒声赶紧点头说好好好,但刚穿鞋下床才后知后觉昨晚挨了顿揍,自己还放了一句狗屁不通的狠话……
要是半天不到他就颠颠回去主动说话,那也太过没皮没脸没尊严了吧。
夙少君可受不了这个委屈。
庄灵修察觉到他的失落,问他:“怎么?”
夙寒声坐回床上,垂着眸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想通了什么,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轻缓地吐了出来。
“算了,扣分就扣分吧。”
昨晚崇珏那番做派,似乎让夙寒声终于醒悟过来。
前世他怨恨崇珏到极点,可在那烂到污泥里的人生中,也只有崇珏会包容他的一切,为他屠杀诸怀只为磨棋子、为他同正道修士作对……
就算重来一世,崇珏也不会再是前世之人。
夙寒声第一次前所未有地意识到。
他沉浸在前世太久,久到都已魔怔了,潜意识以为无论有没有前世记忆,崇珏必须像之前那样纵容自己。
可面前这个人只是有着相同的皮囊罢了。
他的崇珏已死在了前世。
不会再回来了。
须弥山世尊身份尊贵,修为滔天无所不能,自然不需要他一个只会拖后腿的小废物来帮他什么。
没有人会永远纵容自己的无理取闹,世尊肯送自己来半青州,是顾念他是故友之子,自己若是再像之前那样死皮赖脸没有边界,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扣八分就扣吧,戴束额也行。
夙寒声将手腕上一直戴着的琉璃佛珠摘下来,垂眸看了许久才深吸一口气,随手扔到桌上。
“咔”的一声。
……他再也不去主动招人嫌了。

半青州将回闻道学宫的灵舟准备好。
夙寒声刚睡了个回笼觉便被拽起来,呆呆地被庄灵修牵着往外走。
“宫规虽然写着旷课两日扣除八分和戴束额,但这漏洞太大,咱们去钻空子。”庄灵修做这事儿大概熟能生巧了,“从半青州回学宫估摸着需要三个时辰,我们即刻动身,半路若是无拖延也许还能堪堪赶上一节课。”
夙寒声迷茫道:“赶课?”
“嗯,只要你赶上最后一节课,就不算旷课两日,惩戒堂定会从轻发落。”
夙寒声眼睛一亮:“不愧是师兄!”
庄灵修谦虚颔首:“谬赞谬赞。”
两人走到半青州渡口,远远瞧见一座精致奢靡的画舫停在岸边,庄氏的修士正在热火朝天地往上搬东西。
夙寒声疑惑道:“这是在搬什么?”
“哦,我兄长的东西。”庄灵修随口道,“龙喜欢金银珠宝和灵石矿,我爹准备了一大船,打算在闻道学宫重新为他做新洞府,铺里面当毯子。”
夙寒声:“?”
龙的习性竟然能影响到人形吗?
他身上的凤凰骨可没嚎着要饮醴泉,只成天一门心思烧死他了事。
今日水泽风浪有些大,画舫停在岸边不住摇晃。
夙寒声又回想起来时那吐得死去活来的惨状,小脸紧皱拽住庄灵修的袖子,闷声道:“画舫是不是会比灵舟要稳一点?”
“好像是吧,对我们来说如履平地啊。”庄灵修说着,又从袖子里拿出个瓷瓶来,“这是我新找来的糖丸,据说对晕水有起效,且没过期,来,含一粒?”
夙寒声忙摇头:“先上船再说,万一上次晕水只是因我生机缺失呢。”
庄灵修还要再哄哄他,不远处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明明是盛夏,庄灵戈却披着厚厚的青色鹤氅缓步而来。
圣物的威压和化神境的气势被他收敛得一干二净,气质穆如春风——夙寒声怀疑庄灵修那虚假的温和全都是跟他兄长学的。
庄灵戈是真正的温润而泽,行为举止同他胞弟截然不同,雍容又贵气。
唯一突兀的是那双寒冷彻骨的金色龙瞳,硬生生将这股温和带出一种森寒的攻击性。
庄灵修道:“爹呢,没来送你?”
庄灵戈冰冷的龙瞳似乎总在若有若无地瞥着夙寒声,道:“他说明日会去闻道学宫一趟。”
庄灵修“哦”了声,估摸了下时辰,吹了声唿哨让画舫上的人将木梯放下来。
庄灵戈的东西已装得差不多,画舫底部吃水比寻常要深,一看就知道装了不少好东西。
木梯轻缓而落。
夙寒声正要扶着木梯上去,却被庄灵修轻轻一拽。
夙寒声不明所以,疑惑一回头。
崇珏不知何时来的,正站在不远处,一袭素袍袈裟被水泽温润的风吹得微微翻飞,隐约可见裾袍上绣着的莲花暗纹。
……好似已看了许久。
庄灵修赶紧行了个弟子礼:“见过世尊。”
夙寒声愣了下,虽然已下定决心不再和此人有牵扯,可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一时半会还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夙寒声再次提醒自己。
崇珏已被他亲手丢在前世。
夙寒声默念三遍后,微微一抿唇,跟着庄灵修行礼。
“世尊安好。”
这声“世尊”叫出来,崇珏拨动佛珠的手一顿,墨青眼睛漠然注视着夙寒声。
不让免礼、也不言不语。
四周一阵宁静,只有风声时不时呼啸而来。
庄灵修大气都不敢出,大概猜到这两人闹了别扭,小心翼翼抬起头想要打个哈哈圆场,视线一扫却见崇珏默不作声地化为一道雪雾瞬间消失在原地。
……转瞬便上了灵舫。
一场短暂的“交锋”,夙寒声没事儿人一样,若无其事地直起身。
庄灵修无可奈何,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也没提方才的事,转移话题道:“今晚去不去别年年,顺道去瞧一瞧弓。”
夙寒声模样和寻常一般无二,眯着眼睛点头:“行呀。”
一旁始终默不作声的庄灵戈突然道:“别摸他脑袋,会长不高。”
庄灵修手一顿。
夙寒声吓了一跳,赶紧扒拉开庄灵修的爪子。
虽然前世他及冠那年长高不少,但和崇珏一比……
呸呸呸!
夙寒声挠了挠头发,差点把几根乌发薅下来,皱着眉闷闷不乐。
怎么什么破事儿都能想到他?
死了算了。
“兄长。”庄灵修笑吟吟地凑到庄灵戈身边,知道他最忌讳别人说他个儿矮,微微弯着腰安慰他,“你只是睡了太久,如今有萧萧在,长久保持人形后,很快就会长高。”
庄灵戈“嗯”了声,突然道:“萧萧。”
夙寒声一愣,疑惑看向庄灵戈。
两人有这么熟吗,怎么突然唤他乳名?
庄灵修也大致了解夙寒声的脾性,看出他不想刚认识不到两日的陌生人唤他乳名,赶紧打圆场。
“咱们先上画舫吧,还得回去赶最后一节课呢。”
夙寒声也没多想,顺着木阶爬上画舫。
世尊的灵芥在画舫顶楼,若是换了之前夙寒声早就颠颠地跑上去玩了,如今却是规规矩矩地跟着庄灵修到了第二层的中庭。
画舫比灵舟要宽敞许多,上方种植不少桂树,金灿灿桂花香味扑鼻,枝头还挂着一串串的五帝钱。
顶楼之上。
崇珏盘膝参禅,可静心的佛珠始终无法拨动一颗。
半刻钟后,画舫底部的符纹轻缓催动,一路乘风破浪行进水泽中,朝着闻道学宫的方向而去。
顶楼灵芥的门敞开。
却无人会大大咧咧地冲进来了。
画舫并不算大,大乘期的崇珏就算神识不外放,也会被动感知周遭一切。
庄氏堆在船舱中密密麻麻的金银珠宝;灵芥楼阁上那随随便便就价值千金的玉雕;船头破开云雾的鲛人灯。
以及画舫二楼躺在床上恹恹的夙寒声……
夙寒声上船之前还心怀希望,觉得来时晕水是因生机不全,如今他活蹦乱跳定然不会再被那劳什子的水打败。
可画舫刚行片刻,他便不行了。
胃中翻江倒海,但他实在没吃多少东西,干呕着什么都吐不出来,五脏六腑反倒阵阵痉挛,疼得他满脸冷汗。
庄灵修早就料到这一遭,皱着眉将瓷瓶中的灵药捏出一粒。
“萧萧乖,含一会就不难受了,嘶……”
夙寒声晕得死去活来,但力气却是大,奋力咬了口庄灵修的手指,眼泪簌簌而落,死活都不肯吃那古怪的药。
“不!我不要唔!”
晕水根本没有根治之法,那些破灵药都是强烈刺激人的玩意儿。
又辣又冰,索性还不如晕着。
庄灵修想学着崇珏那次强行掐着下巴塞到口中去,但又怕被咬手,只好苦口婆心地劝说。
“回去得好几个时辰,何苦硬挨着遭这个罪呢?”
夙寒声羽睫都被热泪浸湿,死死咬着牙不肯松口。
庄灵修恨不得打晕他强行将灵药塞他嘴里去——枉他在熊孩子群里横行霸道,见一个不懂事的就吓哭一个,如今终于栽在夙寒声身上。
见夙寒声几乎要呕血了,庄灵修眉头紧皱,正在思考要不要去寻世尊来帮忙。
这时,有人突然轻轻扣了扣门。
庄灵修疑惑转身看去。
庄灵戈推门而入,不知在外面听了多久,他大概终于看不过去,缓步走到床边将吐得奄奄一息的夙寒声扶到臂弯间,金色龙瞳竖成一根细线,微一伸手。
“喂药不是这般喂的,给我。”
庄灵修将药递过去,蹙眉道:“萧萧固执,来时就不肯吃药,还是世尊……”
吐得神智昏沉的夙寒声似乎听不得“世尊”这两个字,当即扑上来要去打庄灵修。
“不许提他……不许。”
庄灵修忙哄他:“好好好,不说了,我呸呸呸。”
庄灵戈扶住夙寒声,比寻常人要尖利许多的指甲轻轻捏起一颗灵药,衬着修长五指越发雪白。
他瞧出来夙寒声不喜自己唤乳名,温声地道:“夙寒声,看我。”
夙寒声羽睫湿润得宛如鸦羽,迷茫睁开眼,看到那灵药立刻摇头,墨发散乱地落在庄灵戈臂弯,散乱青衣上好似织成凌乱的蛛网。
“不要……”
庄灵戈却并未像庄灵修慢吞吞地哄、也不像崇珏迫他强行吞咽,反而捏着灵丹放到自己唇边,微张唇缝将那颗晕水的灵药含在口中。
夙寒声一愣。
庄灵戈又拿出一颗,淡淡对旁边看的目瞪口呆的庄灵修道:“灵修,张嘴。”
庄灵修忙张嘴将灵药含在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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