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此前从未见过面,北冥晏却看她平添一丝亲切,和她过了一回礼。薛骆迁道:“她来道歉的。”
“啊?”北冥晏一惊:“云初灵姑娘已经道过歉了,此事也无关初珑姑娘,这如何使得?不必了。”
他忙着阻止云初珑行礼,话说得急了,压根没注意自己哪里的遣词造句不对,也没看见薛骆迁在他身后微微蹙眉。
“我已经听大哥说了,灵儿做的事……此事也有我的错,若不是我……”云初珑的话没有说下去,转而挂上一抹惨淡的笑:“我不知骆……薛盟主已有心上人了。”
北冥晏突兀地红了脸:“不、不……”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什么,最后只讪讪道:“不怪你……”
他不确定薛骆迁有没有对云初珑说过什么,可发红的脸和局促的动作,反倒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云初珑只在方才匆匆看了他一眼,他似乎看到她眼眶发红,不禁心下不忍:“云姑娘,你还好吗?”
“没事。”云初珑淡淡地笑了笑,稍微抬起头:“不知道北冥公子是否还有别的要求,初珑一定会尽力补偿的。”
北冥晏不厌其烦:“真的没有,我不怪任何人。”
听到这话,云初珑怔忡,看向薛骆迁:“果真如此。”
薛骆迁平静地点点头。
“是初珑多虑了,北冥公子大度不羁,初珑在此替灵儿和云家谢过。”
好歹北冥晏也是姓北冥的,其外祖父与霍连城交好,人又在连城司,薛家有薛骆迁自然也偏向他的,且云家因这桩不光彩的事威胁过武林盟主,无论是以上哪一个,结果都不好收场。
得亏是北冥晏不计较,甚至比他们更希望这件事能赶紧翻篇,他们才不至于太难看地离开连城司,更不至于在日后的交往中,同世家间闹得太难看。
北冥晏笑笑,不太在意。
云初珑不多留,走前得体行礼:“初珑告辞了。”就要走。
薛骆迁在她转身时忽然说:“多谢。”云初珑嘴唇翕张,又听他一句:“抱歉。”
她似乎一怔,略略点了点头,走了。
“我不知道是她来了。”待人走远,北冥晏便道:“我只是见你不在院子里,想着你去哪里了,才出来看看的。我不是有意要偷听的……”
薛骆迁久久不语,仔细看他的脸,看得他浑身不自在,薛骆迁有点奇怪:“阿晏。”
“干、干嘛?”
“脸怎么这么红?”
“……!”北冥晏急着捂住自己的脸:“我有点热!”
寒风不适时宜地吹来,薛骆迁挑眉:“哦?”
“……”北冥晏眨眨眼:“是我病了吧?”
“你问我?”
北冥晏当真觉得薛骆迁就是他的心魔,搞得他不知所措,大乱心绪,正慌张不堪间,冷不防还真的打了个喷嚏。薛骆迁脸上的神情松动了一丝:“回去吧。”
这一时的尴尬总算是缓过去了,回到屋里,北冥晏坐在桌前,忍不住问:“你同她说了什么,她方才说果真如此?”
薛骆迁将斟满茶的杯子推给他:“想知道?”
“……想。”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吧,不知道又有什么坑等着他。
薛骆迁坐下,略微靠近他一些:“那阿晏先告诉我,方才脸红又是为什么?”
这次北冥晏明显缓过来了,找了别的借口:“北地寒风凛冽,吹的,冻红了。”
“当真?”薛骆迁淡淡道:“不是因为初珑姑娘?”
“你可不要胡说,你们江湖中人从不讲究吗?初珑姑娘毕竟是个女儿家……”话到一半,见薛骆迁眸色微沉,他停住了,突然明白过来,问题出在哪里了。
只不过若是真的,那也太幼稚了吧?他试探道:“初珑……?”
薛骆迁面上没太大的变化,只是细微地抿了抿唇,眉头更深了一些。
果真。北冥晏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笑道:“你……你当真是个小孩子的脾气!”
薛骆迁对他的态度不满,按耐不住,索性抓住他的手:“阿晏,回答我。”
“自然不是……”北冥晏注意着薛骆迁脸上的每一处细微变化。
薛骆迁如此在意他,在意到每时每刻,每一个细节,连他喊别人的名字亲近一些,都会着急。
脑海中忽然闪现这两个字,他心中一凛,心想薛骆迁这个直肠子不会当真了吧!不过是一时没注意,没有连名带姓地叫全名罢了,就一次两次的也能那样计较。
他忙道:“没有的事,你别胡思乱想了。”不是他才会闲着没事胡思乱想的吗?薛骆迁堂堂武林盟主,还需要被劝别瞎想?
薛骆迁没有说话,只继续看他的脸,眸色渐深,看样子是当真怕他对云初珑有意,还是怎么的。
他有些郁闷:“你不信我吗……?”
话音未落,薛骆迁忽然站起来,身体前倾,伸手在他脑后一捞,另一只手稳稳按住他的后颈,凑上去在他唇上印了一吻。
“信。”
蜻蜓点水般飞快,叫人压根就来不及作反应,可力道却着实不轻,片刻后北冥晏才回神,睁大眼睛,支支吾吾道:“我还没有答应你啊……”
薛骆迁似乎也不像前几次的那般从容,声音略显沙哑低沉:“……对不起,方才没忍住。”
北冥晏嗫嚅道:“究竟说什么了……”
“我对她说,阿晏不会计较这些事,他很大度。”
北冥晏不好意思地笑:“那倒是的。”
薛骆迁道:“今日,你似乎有些不寻常。”有些少年时的活泼了,就好像他们初次相遇一般。
北冥晏一惊,生怕被看出来心思:“哪里?你不要总是盯着我,行不行……”
“阿晏知道的。”薛骆迁一本正经道:“不行。”
“以我的性子来说,已经算是很忍耐了。”
北冥晏心道,不,你一向是个沉稳的人。
薛骆迁却仿佛知道他的想法,进一步解释:“忍耐不同于沉稳。”
“你?你是不是会什么读心术?还是在我身上下蛊什么虫了?”
“阿晏的心思很好猜,都写在脸上了。”薛骆迁笑着笑着,忽然歪头,严肃道:“或许我是比旁人要耐得住性子,但……那只是因为有些事不得不忍耐。”
“……”北冥晏听得愣了。
“若是想要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我一向都主张拿自己的一切去换。去抢。更要拼尽全力去争取。”薛骆迁低声道,每一个字却都掷地有声,蕴含着巨大决心与力量:“忍耐从来都不是我的作风。”
不过他说完这些话,随即又恢复了平常的淡淡笑容:“开个玩笑,阿晏别害怕。”
北冥晏摇头。他一点都不害怕,不仅不怕,反而还很理解,薛骆迁身上的勇气,也是他所向往的,薛骆迁从来不会像他一样顾虑颇多。
门外有小厮敲门,说是几位老前辈叫薛骆迁去商议有关西厂的事,薛骆迁安慰北冥晏没事,便离开了。
是夜,薛骆迁才从外院匆匆赶回来,北冥晏开门,等了一下午等得心里发慌:“如何了?”
薛骆迁皱眉道:“你为何还不休息?”
北冥晏愁眉不展:“我都等你好几个时辰了,快说说商议得如何了?你可只有三日。”
“阿晏真以为薛家会怕西厂?”
“自然是少惹是非为妙。”
薛骆迁顿了顿:“调查碧血宗之事为先,如若果真是碧血宗的人混入了此次的浮石会,对攻上北山的计划,才是最大的不妙。”
“那你们打算如何?”
“照常比武。”
北冥晏也说不出来什么,将准备好的饭食拿出来给薛骆迁吃,看着他吃饭,才分别各自去休息。
第二日一大早,校场。
北冥晏忧心忡忡,想着西厂给的三日期限,又恐薛骆迁比武时遭遇不测,一夜未眠,白日顶着一对黑眼圈,来的路上被薛骆迁好一顿说教,现在蔫坐着。
身旁依旧是姬朝星,比他晚到,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想这厮昨夜究竟是干了什么坏事?竟然能闹成这幅模样,想着想着想着……忽然捂着一张大红脸坐下。
北冥晏打着哈欠,道一声早上好。
姬朝星勉强放下手,红着脸损了他几句,最后在他一脸的茫然中道:“他不比你,今日还要代替薛骆邶比武。他不知道节制,难道你也不知道?!你们蜀国便是这样教育你的!我竟没看出来你……哼!简直不知收敛!”
北冥晏心里乱糟糟的,稀里糊涂地应:“嗯,我晓得了。”
姬朝星心道嗯个鬼,翻着白眼专心看下边的比试了。
今日的第二场,薛骆迁的对手来自无业寺,是同鹫岭寺齐名的大寺庙,门派方丈同临岐大师为故交好友。
然而此次的浮石会,临岐大师是没到场的,据说鹫岭寺遭遇盗贼,一夜之间遭洗劫一空。
你说这贼也是奇怪,偷什么不好,偏偏去偷寺庙?寺庙有啥好偷的,香油钱?还是蜡烛佛经啊?和尚们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理解。
这个无业寺派出的和尚,是一个法号叫寻忧的,执掌名曰‘一刹’的禅杖,力可大地颤动,寻忧不似寻常的和尚,反生得威严狂暴,人高马大,一步一步走上武台,粗气连连。
他站定后将手中的禅杖重重一戳,坚硬的地面顿时被砸出一个坑,凹陷进去,惊得北冥晏差点跳起来。
姬朝星道:“不妙……”
北冥晏更紧张了,问:“什么?”
“我说不妙。怎么偏偏抽中了他。”
姬朝星对武功和兵器的痴迷程度,叫他暂时放下对北冥晏的怨念,指着寻忧的禅杖解释道:“他手中的禅杖名叫‘一刹’,兵器谱排行榜第二十八,专克长剑。
薛骆迁同他在四年前就比试过,胜了,不过薛骆迁之前用的是逢山,是中原赫赫有名的‘墨衣卿相’的名剑,兵器谱排行第二,仅次于当世第一鬼剑‘鬼泣’。在薛骆迁之前,也只有墨衣卿相可以运用自如。”
姬朝星略带嫌弃地看向此时的薛骆迁:“你瞧他手上拿的是什么玩意儿啊!我的老天爷啊。”
北冥晏好奇道:“你的妒火排行多少?”
“三十三。”
当日北冥晏见识过排行第十七的‘时镜’,薛骆迁也对他说过,兵器谱由中原武林各大世家一同修著,颇受认可,便道:“真厉害。”
姬朝星眼中是藏不住的骄傲:“那是自然!妒火可是我娘的佩剑。”
家中子弟如此之多,她却选择给了他。
“当年我娘曾用它赢了——”赢了叶弦辰和北冥却岚。他忽然住了嘴。
北冥晏不以为意地笑笑:“无妨,你们江湖中人不是一向以胜者为王?”
姬朝星似乎有点难为情,别过头:“再厉害也比不上薛骆迁。”
“这个我倒是好奇,朝星为何一直拿自己同骆迁比?”
“你也觉得我比不上?”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北冥晏望着薛骆迁,目光绵长:“骆迁说切磋比试,重要的是人,不是兵器。”
场上敲起了铜锣,薛骆迁提着一柄素白的剑,是修补好的沐晨,身形与对面形成鲜明对比,寒风中更显孤峭。
开场,二人却没有立刻交手。
寻忧瞪着薛骆迁:“现在的武林当真是儿戏,叫个毛头小子做武林盟主!难不成是看脸排行了吗!”
这倒不见得是挑衅,只是位说话较直的前辈罢了,薛骆迁也没有那么小气,恭恭敬敬垂手一礼:“前辈。”
谁知寻忧更蹙眉:“学那些个虚礼作甚?你那又是何物?”
薛骆迁举起剑给他看:“剑。”
“当年洒家输给你,逢山的功劳最大,今日你想用那物什来接洒家‘一刹’的威力?”
薛骆迁轻轻抬剑:“晚辈试试便知。”
寻忧哈哈笑了两声,举起禅杖:“好,算你有种。今日叫洒家一雪前耻罢!”
二人这才交上手。一刹重若千担,在寻忧手中却轻如蝉翼,挥动灵活,攻势迅猛,渐渐有了加快之势。
薛骆迁的武学之才在精细,十八般武艺之中剑术最强,而剑术极为讲究技巧,所谓剑走轻盈,刀行厚重,他的剑招化有形为无形,张力为收力,对于最强的剑客来说,手握一支树枝,都可横扫天下。
不过他也深知,即便自己再有天赋,二十一岁赢得了武林盟主,也不是天下最强的剑客。
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在他心目中是他爹,薛落思。
从逢山剑就可以看出差距。他用它,平时练剑也便罢了,像如今这般全力催动,必要剑身饮足自身之精血,方可勉力举起催动,否则,此剑本身并不受他的完全控制。
他从未见过鬼泣,逢山在手倒也没有过失误,可正如他爹去世时对他说的一样:此剑当封。
有时候他也在想,自己本身的实力究竟有多强,在脱离逢山的光环之后。
第74章 遇冲突兄弟阋墙
“喝——”寻忧跳起,禅杖重重地朝薛骆迁砸下来,薛骆迁选择躲避而非迎击,原因也很简单,若方才那一击砸在沐晨剑身上,此剑必毁。
禅杖插|入地面,寻忧拔|出来,再抡过去,薛骆迁脚尖点在一刹上,沐晨剑挥动,刺向寻忧的手。
寻忧放开一刹,剑尖“叮”的一声横上禅杖,薛骆迁又反手一挥,剑光诈现,从寻忧的光脑袋上闪过。
“好!!!”
下边众人看得热火朝天,北冥晏目不转睛,生怕寻忧会出什么问题,可见这和尚一会儿大叫,一会儿又大笑,形容一切正常,又忧心没有动作,西厂的事没有解法。
二人越打越快,招式也越来越猛,寻忧势头正盛,但十下有八|九下都锤在了地面,剩下那一下总会被薛骆迁的剑给化解。
对和尚来说,这小子就像一只黑色的鸟,翻飞灵巧,渐渐地叫他感觉吃力了起来。
霍连城啧啧道:“这哪里是和尚?那又哪里是禅杖?”
“唉……”
“怎么?怕你的宝贝孙子打不过?”
薛尧衫道:“我是替你发愁啊。瞧那秃驴,把你家的台子都砸成什么模样了?修缮不要钱啊?”
“……?!”说得也是啊!!霍连城瞪大眼睛。
“至于比武嘛,你这个老不死的大可放心,两年前小骆迁就已经胜了我。”
霍连城看薛骆迁的眼神立马变了。
薛尧衫是什么人物?即便老了,也还是中原武林的旗帜啊。
“算你运气好!你家连着几个小子,个顶个的争气,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你家是不是风水好?真的,你是不是偷偷挪过祖坟?有改命的好法子你这个做大哥的可不能吝啬,赶紧告诉我!”
薛尧衫郁闷道:“下一代恐怕就没这个福气了……”啊不对,是压根就没有下一代了,呜呜呜。
场中人打得愈发激烈,霍连城似乎看进去了,没空细想这话的意思,敷衍道:“别这么丧嘛!一代更比一代强!一浪更比一浪高!”
薛尧衫看着场下那极快移动翻飞的黑色身影,自言自语道:“罢了,这孩子的苦也是吃够了的。”
由着他吧。顺心意吧。不要像他爹那般就足够了。
这场比试,打了很久。
当薛骆迁拿剑指着寻忧和尚的喉头时,日头已经逐渐升起,他也已是大汗淋漓,喘气不止。
和尚半跪在面前,心服口服:“洒家……输了!”
“……承让。”薛骆迁简单地说了这两个字。
看台上的人们如梦方醒,由稀稀落落的掌声开始,到雷霆之势,北冥晏瞬间便被淹没在人潮声中。
薛骆迁收剑,抬头朝这边看过来。
即便人再多,声再乱,薛骆迁总是能一眼找到他。
他这边是姬家,倒没有太过混乱,也离薛骆迁不远,他便悄悄挥了挥手。对方点点头,转身下场。
直到后面两场结束,人们对于方才那一战的热度才慢慢减弱。
北冥晏最关心这个:“寻忧大师还好吗?”
“祖父派人看着他,暂时无事。”薛骆迁坐在他身旁,额发被打湿,气息刚平稳不久,衣衫与发丝均有些凌乱,那张脸却无端地动人心弦。
一边说,一边低头认真地检查沐晨。
北冥晏蹙眉。若是没有动作,岂不是断了线索?他忧心道:“昨夜我翻来覆去地想了想,此事会不会同夏家家主有关?”
“怎么说?”
“他本是受邀前来,却刚好在出事之前回去了,又刚好告知你我逢山的下落后,甩开了浮石会。”
薛骆迁迟疑了一瞬:“夏无殣确实犯病了,师父信得过。”此事南宫卿水说了,夏无殒的的确确是回南疆了,与夏无殇一道。
“本来我并没有怀疑他,只是毫无头绪下,每个人都闯入脑袋里。”北冥晏指指太阳穴:“我总觉得很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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