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师(耳耳刀)

……呜呜，城里套路好深，想要回山上去。
魏八锦回厨房去做第二顿了，胡小仙拿着那张证书，得意地像个大粉头子，“你知道这个加号是什么意思吗？”
东方白乖乖地说：“不知道。”
“局里的测试标准只详细规定到S级。你见过等级评定的那位老师吗？”
“见过，是那个高高瘦瘦，看上去不大好接近的白老师吗？”
“那位老师是古兽白虎留在人间的幻身，他都不敢给魏八锦评级。明白吗？是不敢。”胡小仙摇着手指头道。
东方白咽了下口水，“这，这么厉害。”
“当然了……你现在所见，不过是他万分之一的能力。魏八锦全盛的时候，天下所有灵魔异兽叠罗汉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他一根手指头……”或者说都不够他一口吃的。
“详细说说？”
“……算了，我说太多了……天机不可泄露啊。”
东方白好奇地抓耳挠腮，也没见胡小仙出下句，他正好瞟到了旁边端坐着的像尊妖佛一般的人物，“这位……真是领导他师父？”
“啧啧，这一位更是不一般了。”
“怎么个不一般法儿？”
胡小仙“啧”得嘴唇都要脱皮了，“天机不可泄露，你就叫他一声‘老祖宗’吧，吃不了亏。”
“又不可泄露……”
魏八锦端着加了两个荷包蛋和十片香煎午餐肉的方便面出来的时候，门外的一“小妖”一小道已经称兄道弟了。胡小仙一边仰头向嘴里倒啤酒，一边酡红着脸蛋，大着舌头说：“……我告诉你啊，我的真身，可不一般，你，你一会儿别眨眼，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儿了。”
“我，我保证不眨眼！”
胡小仙摆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将手心往东方白面前一摊，霎时之间，七彩光芒乍现，慢慢幻化出一只小葫芦。
这只葫芦浑圆周正，形状上没有丝毫的瑕疵，但是葫芦身上却有一道划开的口子。
“嗯？葫芦？你原来是葫芦娃啊……”
“呸呸呸！你才是葫芦娃呢，上古神话了解吧？传闻洪荒时代，天地间全是大洪水，我考一考你，始祖女娲娘娘是怎么在洪水中容身的？”
东方白的手点着自己的脑门儿，“这可，难不倒我，藏于葫芦之腹，等到洪灾消退，破葫芦而出……”
胡小仙：“我告诉你，女娲娘娘藏身的那个葫芦，就是我……曾曾爷爷！哎，你先别睡，我还没讲完呢……”
“吸溜。”魏八锦吃完最后一根面条，擦了嘴巴，伸手变出两根黑线，一根拴住胡小仙，一根捆住东方白，“啪”得一声，黑线像一根拉长的橡皮筋，将他们弹回房间。
胡小仙安放在床上，东方白扔进柜子里，并把柜门关上。
魏八锦满意地拍了拍爪子，一手扛起陆因循，回到东方白白天进入的，如同阆苑一般的房间。
另一只手还拿着那个Kitty猫靠垫。
“师父，不要用头发弄我的脸，很痒。”他一边择掉陆因循的头发一边说，但是很小心，没有弄坏其中的任何一根。
魏八锦把Hello Kitty靠枕放在千工床的床头上，然后把师父端端正正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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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他慢慢地给床上的人梳头，陆因循的头发很长，能够垂地，但是每个周魏八锦都会用椰子油保养头发丝，所以它一直很亮很润，并未分叉。
“今天你被玄清子的小徒孙搬出去，晒，晒太阳了。玄清子你记得吗？就是白凤山上那个喜欢吃鸡的小孩子，当年山上的人抓偷鸡的黄大仙，结果把他逮着了，你总说他上辈子其实就是只黄鼠狼……”
“已经很多年了，他的徒孙也参加工作了，很笨，但心是好的。”
魏八锦坐在床的另一侧，给陆因循剪指甲。他已经做这件事很多年了，从最开始的剪到肉，到现在纯熟，有时候心血来潮，还会给师父修个甲型。
按摩陆因循僵硬的关节，将自己的灵气化得温和输进师父的血脉，再难再繁琐，他都学着去做。
他抬起头，眼前的人面庞如生，若不是双眸紧闭，与当年毫无分别。
“师父，我遇见一个人，他笑起来的样子，还有走路的姿势，都很像你。”
陆因循垂首，面容安静，一言不发。
“你说，若我足够想念一人，是不是就能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个角落，找到他的影子呢？”
他望向窗外，枝头上挂着一只他用每月十五的清辉织作的月亮灯，在只有人造霓虹的城市里，像一场如何都醒不来的幻梦。
第二天，林超往魏八锦这里送来个瓶子，里面装着黑不溜秋的一团气，“锦哥，我按照您说的，在陈向阳那里放了这个，第二天，里面还真有东西，这些是什么啊？”
魏八锦将那个瓶子拿起，对着光观察，“这是梦境，白色代表美梦，黑色代表噩梦，看到里面这些红色的东西了吗？”
“嗯嗯。”
他将瓶子倾斜，红色的如血丝般的物质在半满的黑色介质中缓慢移动，“这是他的情绪，橙色代表喜悦，粉色代表甜美，蓝色是平静麻木，红色是恐惧。”
林超睁大眼睛，不停地打量着这一瓶东西，“那他在梦里到底看见了什么？”
“这个就不是我的专业范围了，你先回去，我马上找我的一个朋友鉴定一下。”
魏八锦口中所说的人是本省最具盛名的催眠师，他的朋友也不是什么平常的玩意儿，本体是一只食梦貘。现代社会的人常常会被睡眠问题困扰，传说只要去朋友那里一趟就可以无梦好眠到天明。
当然了，食梦貘凭此敛财无数。
“终于可以让我尝尝你的梦境了吗？”朋友流着口水说。
魏八锦一把把他的大脸推开，将瓶子在他眼前晃了晃，“鉴定。”
“果然，还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朋友百无聊赖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咦……这个有些意思，是给我吃的？”
“不是送你吃的，我要看他梦里的内容。”
“真是的，还要吐出来，等着哈。”朋友摆摆手走了。
食梦貘朋友去了诊室后面的隔间里，梦境的鉴定和重现对于食梦貘一族来说，叫做“译梦”，需要“咀嚼”“消化”，再“排出”，可不能给人看到。
过了小半个钟头，朋友出来了，手里捏着颗圆珠，口里不住念叨“有意思，可真有意思”。
“怎么个有意思法儿？”
朋友说：“这梦恐惧的味道这么重，特别辣，就像光吃辣子鸡里的红酥辣椒。而且啊，居然还和灵山有关。”
“灵山？”魏八锦立刻就警觉了。
“具体的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用我教过你的方法……嘶，真辣，真难受啊。”
“哪里难受？”
朋友眨眨眼睛：“我后面的那朵小花。”
“……”魏八锦带着珠子扭头就走了，他决定今天也不要和骚灵说话。
他用精神探测了下梦境球里的内容，眉心一皱，立即打了个车往刑警大队去了，一来便直奔裴玉办公室。
裴玉正在看资料，手里还盘着两个核桃，看到魏八锦呆了一下，立刻放下：“你来啦。”
“裴队，我有东西给你看。”
他取出装珠子的那个瓶子，“这是陈向阳的梦，我一个梦貘朋友破译的。”
裴玉在他说出“梦貘”两个字的时候，微微皱了下眉，但是没有多说什么。魏八锦将黑气注入珠子，里面的画面像电影一样展开。
陈向阳穿着睡衣，萎靡地跌在一旁，他的眼睛睁得老大，像要跌出眼眶。
距离他几百米处，有一只庞大的巨兽正在撕扯着地上的残肢，牙齿碾碎了骨头，发出咔咔的声音。
“啊——‘陈向阳的脸吓到变形，撒开腿狂奔，后面的巨兽发现了他，开始追赶……
梦境到这里就结束了。
“这里面的凶兽不是一般的怪物，是山海经里的上古异兽，叫什么来着……”
裴玉：“诸怀。”
察觉到魏八锦异样的表情，他指着镜头中的画面，“人眼猪耳，生四只牛角，其声类雁……我外婆也研究《山海经》，我知道一点。“
魏八锦只好点了点头，“仓皇逃跑的陈向阳还活着，最近没有灵异故事的传闻，我们也只被诸怀的分身攻击过，所以它很有可能只能在某个很局限的范围内活动。”
裴玉：“南山别墅区。”
“……”你是一定不给人卖关子的机会吗？
裴玉浅笑：“只有住在那里的受害人和陈向阳见到了它，答案很明显嘛。”
“……好吧。”
考虑到警局里都是些正经人士，没有处理邪门歪道的经验，魏八锦特意将胡小仙和东方白两位叫来了，林超等只在外侧布防。
“上车。”裴玉道。
魏八锦想说“我们一辆吗”，不过想了想这也是废话，乖乖上了副驾驶。
裴玉单手给他拉好安全带。
“它一般晚上才出来，不很紧急。”魏八锦说。
裴玉没有接他的话，过了一会儿，自顾自地说起来，“这些天，刘嫚一直给我打电话，询问案件的进展，说晚上老是梦见杨友升，睡不安生。”
刘嫚就是胡天问的大姨姐，杨友升的前妻，魏八锦目不斜视：“这下好了，可以以猛兽伤人结案了，也算是个交代。人刚刚出事，家属未免多想，过些日子，慢慢就会淡了。”
“希望吧……”
“你说什么？”魏八锦没有听清。
裴玉：“我说你前面抽屉里有盒饭，饿了先吃。”
这车储物柜的构造很不一般，魏八锦笨手笨脚地打开的时候，裴玉的车已经驶入杨友升豪宅边上的密林了。
抽屉里两盒盒饭，一份是正常尺码，一份是3XL，饭盒都被米饭撑得快要爆掉。
魏八锦：“……”
裴玉：“不知道你能吃多少，就多打点了些，反正是公家出钱。”
警察平时工作强度强，还有些需要体力劳动，所以食堂的饭菜相当实诚。魏八锦端着饭盒下车，在林子里的树墩上面坐下，打开。
红烧肉、排骨炖土豆，辣炒土豆丝、青椒肉末……
还有足足四只大鸡腿。
他感觉到一阵饥饿，低头猛吃起来。
好香啊。
“哧。”
他听到身后有人在笑，转过头去看，发现那位正低着头吃饭，根本没理他。裴玉一手端着饭盒，一手拿着筷子，倚着车门，吃相很从容。
更显得他像个饿死鬼。
魏八锦的腮帮子不由自主地停下来，一会儿后开始细嚼慢咽。
……唔，肚子填好底了。
可惜不是在家里，地基是填好了，没有食物给他盖房子。魏八锦将干净得一个米粒也不剩的饭盒放在一边，开始观察四周，寻找观测点。
“还吃吗？”
面前出现一个黄澄澄油亮亮的鸡腿，放在饭盒盖子上，酥皮酥脆蓬松，还散发着温热的温度。
裴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旁边，“要不要再吃一个鸡腿？”
“我……裴警官吃吧。”
“我刚出院没多久，医生看得紧，不让我吃油炸。”
魏八锦开始“乐于助人”，一边吃肉，一边心里犯嘀咕。
可是你连医嘱禁止的咖啡都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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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魏八锦吐出骨头的时候，裴玉已经拿着布防图看上了。他见状，也将一切整理好，凑了过去。
南山别墅区是杨友升和陈向阳还没闹掰的时候，连同几个名商大贾一并开发的，顺幽市很多有头脸的人物都在这里有私宅。这地方依山傍水，灵气充裕，风水不是一般的好。
顺幽市地处平原地带，一览无余，几千里不见山岭，唯有一条绥鸣山脉，古时有龙脉之称，但受后朝帝王忌惮，做法给破了。这座南山处在其余脉上，脚下又是顺幽市的水源河安水河，绕山而行，呈现“水抱格”，方圆百里之内，独一份的富贵双全。
虽然算不得“龙脉”，好歹也能称上个千年王八地貌，一众院落中，只有杨友升的宅子在山的东侧，迎着日出方向，沐浴第一缕朝阳，叫做“独占鳌头”。
买房子置地上倒是花了不少心思。
“我还记得这个别墅区动工的时候，请了不少风水专家看过，都说好。”
裴玉修长的手指点着那个鳌头的位置，“怕就怕太好了。”
“什么意思？”
裴玉解释说：“这块地的风水，看起来是不错。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古来顺幽这块地方就很是兴盛，几朝几代都在这里建都，按照道理，风水这么好，不是有宫殿，就是有大墓，但如果是那样，这里早就被当作文物保护起来了，怎么轮得到他在这里盖房子？”
“更何况，前些年绥鸣发生了几次地动，震坏了东西，改了风水也是有的。”
魏八锦直直地盯着裴玉看。
“怎么了？”裴玉摸了下鼻尖，以为自己脸上有东西。
“裴队对风水也很懂，也是外婆教的吗？”
裴玉眼睛一弯，“啊，不对，这次是我奶奶。”
“……”
过了一会儿，魏八锦才“哦”了一声，腹诽这到底是怎样奇怪的一组家庭构成，又问：“所以你的意思是，因为地壳的运动和其他一些因素，这一块儿的风水反而变得难测了？”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魏八锦沉思了片刻，“我倒是有了个主意……”
“你那个罗盘的指针乱晃，能挖得准吗？”另一边，胡小仙高坐在树杈之上，翘着二郎腿，对下面的人说道，“我可告诉你，要是在你这里出了纰漏，连累了我锦哥，可有你受的。”
在他脚下位置，一阵尘土飞扬，听见声儿冒出一只沾了灰的脑袋，东方白已经变成了东方土，“放心吧姑奶奶，咱俩这交情，你哥就是我哥，锦哥就是咱哥，我和谁过不去也不会和咱哥过不去。”
“这还差不多，”胡小仙刚抬起嘴角，想到了什么，又放了下去，“你刚刚叫我什么？”
“错了错了，姑爷爷……”
林子里静悄悄的，只偶尔传来几声鸟叫。
“松泛些吧，林超他们一直看着监控，有动静会立刻通报。”裴玉说。
空中架起的天眼已经极大程度地解放了执法人员的眼睛。魏八锦向后靠了靠，依在车子前保险杠上，耳旁不远处是裴玉被警服包裹着的长腿。
魏八锦百无聊赖地盯了一会儿他箍在大腿上的手枪套。
裴玉动了动，换了一侧支撑，距离魏八锦近些的腿微屈了起来，“现在城市光污染严重，也就山里，星星会这么好。”
魏八锦抬头，晴空朗月，点缀几点星辰。
“这样的星星哪里算好，要看星星还是要去深山里，一丛又一丛，厚得像被子一样，”他说着，语气里似有无限憧憬，“这里只能看见最明亮的几颗，像北斗啊，大火星。”
裴玉笑了笑，“真可惜，我从来没见过。”
魏八锦没有说话，更没有对裴玉的话说出一句反驳。他默默地凝视着头顶的位置，林里的常青树枝桠向上，只留出一块小而窄的不规则形天幕。
“裴警官，如果一会儿情况控制不住，记得快跑……”
话音未落。
“来了。”裴玉说。
静谧的夜，连风都停滞下来。
“报告洞洞幺，报告洞洞幺！一点钟方向！”耳机发出严肃的警报声。
一阵乌泱泱的腥风迎面压上来了，特别稠。头顶的天一下子被遮了个严实，挂着两颗灯泡一样的红黑色星星。
仔细一看，这哪里是星星，分明是两只血气森森的眼睛。
魏八锦已经经年不见凶兽了，骤然之下，难免也是一惊。这诸怀长得还真是大，光是一颗眼珠子，就有一个人头大小，两排尖刀锋一样的牙齿，留下来的涎水能再汇出一条安水河。
这样大的块头，居然能把杨友升和曲明慧剥得那样干净，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不爱吃皮。
“喳！！！”
诸怀口里发出像鸟一样尖利的嘶鸣声，铁爪一压，一棵双人合抱粗的梧桐便轰然倒下！
“裴玉退后！”
裴玉双手抱胸，打量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形状如牛而四角，人目、彘耳，声如鸣鹤，果然是它。”
魏八锦：“这么会背书，怎么不担心它吃人，我让你往后站！”
【原来在这里……桀桀桀，等很久了……】
诸怀长啸一声，好像咧嘴笑了一下。
【这样的……神仙……也很美味哦……】
先前他们见过的分身不过是一堆黑气，此刻的凶兽却有了切实的灵体。魏八锦见它双足刨地，大喝一声：“不好，它要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