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师(耳耳刀)

这槐江山便作为枢纽，连接此世和神话中的山海界。

魏八锦冷哼一声，“我哪里知道？”
“不能不知道啊，昆仑鉴一但崩坏，山海界里的各种东西就会一股脑儿地全跑出来，威力堪比生化危机和外星人占领地球，到时候就全完了，千年文明毁于一旦啊！”
魏八锦：“未必吧，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早就过了冷兵器时代了，即便是传说中的神兽，也不一定能比得过枪械坦克。”毕竟生产力是难以跨越的鸿沟嘛。
“阿锦同志，你这个态度相当不对啊。即便能打过，那也是人类史上的浩劫，你怎么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呢？”
回应胡天问的，是魏八锦的喇叭声，大呼小叫的，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烦躁。
良久，魏八锦叹了口气，妥协说：“那你先请白寅老师他们回槐江山做个调研，整理下情况，如果真有什么动静，我再过去。”
“太好了，太好了。”胡天问忙不迭地道，感谢他接过这个烫手山芋。
魏八锦没好气地说，“胡天问，你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作风真该改一改。”
“抱歉抱歉，下次一定。”胡天问从善如流地道歉，魏八锦猜测，他心里一定在说“下次还敢”。
“对了，你上次不是说挖见一块怪碑，到底是什么情况？”
“哦，没什么情况。我们监视了七天，没发生什么异象，已经让运到大学研究院去了。”
“那就好。”
魏八锦停好车，摘下蓝牙耳机，往盒子里一塞，随手甩到副驾驶座上。凶兽诸怀还有裴玉的事情已经让他感觉千头万绪，可不想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特别是灵山那里，一出事就是捅破天的大事。
魏八锦有时候实在弄不明白，当初陆因循用昆仑鉴弄出这个山海界来，到底是为了为什么？它虽然能够隔绝双方，让人兽互不干扰，有一定的好处，但两者之间的边界全部都是赖陆因循一人维持。
这个工作有多劳心劳力暂且搁置不论。整个山海界，就好比一个巨大的潘多拉魔盒，又像是悬在人类头顶上的无形之剑。
“小仙你是说，除了这个世界之外，还有个拿镜子造出来的异世界？”魏八锦一进门，正听到大嘴巴胡小仙在告知东方白这个“高级机密”，并听取“哇”声一片。
“废话，”胡小仙一边玩着手里的文玩，一边插话，“不然你以为那些异兽都跑到哪里去了？一夜之间全部灭绝了？”
那自然是不会，又不是恐龙，没有行星撞地球。
“那它们比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妖怪厉害很多喽？”
“那是自然。”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杀掉，而是放进镜子里，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它们跑出来，不是很危险吗？”
背后说坏话还能尊称一声两面三刀，当面骂人祖宗就是单纯找揍，胡小仙当即拳头硬了，“你种族歧视，妖精又不是都是坏的！”
“……”
“我脖子就在这儿，洗干净的，你剌啊！剌死我！”
“不好意思，失言，失言……”东方白秒怂，一边轻拍自己的嘴巴子，一边赔不是。
魏八锦径直从他们身边路过，顺着一阵窸窣声，走进了里屋。门没有关牢，一名不速之客已经先他一步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这里了？”魏八锦看着地上的毛绒绒，失笑道。
大白猫一点都没有入侵别人空间的局促，昂首挺胸着，仿佛个巡视自己领地的领主，左遖峯张张右望望。魏八锦看它没有什么搞破坏的苗头，索性不去理它。
他拿过桌上的信件，随手翻阅。魏八锦将超市的打折券从里面挑出来放好，却发现花花绿绿的彩纸页里夹了一张纯黑色的卡片。
卡片上扎纯白色缎带，看起来十分严肃，魏八锦打开，是一封丧卡，请他去参加杨友升的葬礼。
怎么还邀请他了呢？实在奇怪，又不是什么挚友亲朋。
“啪！”
猫咪手贱，推翻了香炉，还燃烧着的香灰萦绕一室，呛得魏八锦一个劲儿咳嗽，抬脚要撵它。猫大白却快了他一步，飞一样跳进了帘帐里。
猫咪虽然肥润，但是灵活，很快就钻上了千工床。
等魏八锦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大白猫站在褥子上，盯着床上被束缚着的陆因循的身体，耳朵尖红红，一脸的怀疑人生。
“乖，这个不能玩，到我这里来。”魏八锦紧张地道，张开双手。
猫咪嗷呜一声，咬向陆因循手腕上的冰蚕丝。
“大白！”
魏八锦气不打一出来，这些冰蚕丝的链子都是拿来输送灵气，供养师父的身体的，完全是正经用途。这一个两个的不知道是怎么了，都和它过不去。
这个加粗带手环脚铐的款式可要一万二一米，很贵的。
“给我下来！”
他一把拽住大白猫的脖子，把它从师父的手腕上拖下来，大白猫不肯离去，奋力蹬腿。
魏八锦一看，果然被抓破了一点皮肤，心疼到不行。
“老实一点儿！”他忍不住吼了它一句。
猫咪被凶得一愣，慢慢萎蔫儿，垂着脑袋，变成一个可怜巴巴的猫条，被他揪着后颈，毫不留情地扔出房间：“你这一周都没有罐头吃了，反省！”
砰！门被狠狠关上。
“喵呜！”猫猫的肉垫里伸出小钩子，凄惨抓门。
魏八锦大步离开门口处，拒绝听它一切解释。他在床下的小抽屉下翻箱倒柜地找伤药，摆出来很多瓶瓶罐罐。
不知道紫药水和红药水哪个效果更好，可不要留疤了。
最后，陆因循手腕的破皮处最后被围上了三层纱布，远远看去，宛如骨折。
……过几天再不好的话，可以去食梦貘那里看看，他有唐代流传下来的古方金创药，魏八锦想。
他又看了师父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正在宝库里数财宝的梦貘朋友打了个大喷嚏，怀疑自己昨天在酒吧觅食的时候衣着过于性感，所以感冒了。
接下来的几天，大白猫的表现非常奇怪。魏八锦时常能感觉到它在窗边上，高架子上，家里的各个窥伺自己，表情也是风云莫测，时而阴沉，时而欲言又止，时而……羞涩。
就算隔着厚厚的毛皮，魏八锦也看得出它脸红了。
猫大白又奇怪地错过头去，羞愤捂脸。
“……还没到春天吧？”
血气方刚的青春期猫咪真让人搞不明白。
要不要抽时间去做个绝育？
不过在解决猫咪蛋蛋之前，他还得解决一个紧急的社交问题。
魏八锦恩格尔系数高到惊人，对穿着的要求极低，衣柜里清一色的灰色白色卫衣，牛仔裤运动裤，白色t恤的数量更是多到能让人误认他一个月都没换衣服。
他翻箱倒柜，终于找了一身比较正式的西装，某驰牌子的，还是参加胡天问婚礼的时候买的，距今已有三十个年头。
不过时尚这个东西，是个循环往复的圆圈，过时一两年穿身上是老土，过时二三十年还穿那就叫复古。
至于这种名牌货，更是不得了了，是陈年出佳品，历久弥新，恨不得追溯到史前。
魏八锦放在鼻子边上闻了闻，没什么霉味儿，就放心套上，然后随便揪了件黑色衬衣，甭管顺不顺色，放里面穿了。
胡小仙探出头，打量他一番，感叹了句有颜真好，衣服穿得六亲不认，脸居然还能争奇斗艳。要想俏一身孝，就算是丧偶，也是个俏寡妇。
魏八锦听完后，送了他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然后穿着82年的廓形西装，踩着鞋底脱落刚用502粘起来的皮鞋，走路带风地出门了。
据说当天在街角花店前，他险些被街拍摄影师的闪光灯闪瞎，对方还给魏八锦看了自己预备配的文案，请他指正：
路遇复古一身黑小哥哥，人帅衣品佳，去街角的花店，是给约会的女朋友买花嘛？「羡慕星星眼」
魏八锦对此无所谓，表示对方开心就好，摄影师于是欢欣发布。
然后他转身走进店里，买下了一束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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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不能绝育！QAQ

第17章
杨友升的现任因为犯罪预备的罪行暴露，现在还躲在外面不敢回来，所以这场葬礼是由他前妻刘嫚主持的。
灵堂设在城郊的一个乡野别墅之中，前来吊唁的人往来不断，但真正感到难过的怕是有限了。
杨友升案因为情况特殊被警方封锁了消息，他的家属也隐瞒真相，对外声称是突发疾病。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众人缄口不提，也有各种留言从牙齿缝里冒出来，其中最受欢迎的，便是桃色。
所以此时，他的前妻刘嫚还主动站出来，包揽丧葬事宜，在旁人眼里就尤其难能可贵了。
刘嫚生得高挑大方，一张略长的鹅蛋脸边缘紧致，即便是素面，脸上也未有沟壑，丝毫看不出已经有五十好几。她穿着一身长到脚踝的黑色一体剪裁长裙，脖颈上佩戴着一串纯白的珍珠项链，眼角似有泪光。
她言语得体，待客时用的是未亡人的礼节。
魏八锦告慰过刘嫚，前往后厅用茶。这个宅子前小后开阔，是个漏斗形状，极为少见，院子里树木也错落，树种、树木都不对称，看上去有些奇怪，他犯了职业病，出神地打量起来。
一只胳膊从他旁边伸了出来，取台几上最挨近他腰侧的那一杯茶，呼吸落在颈檐上，明显突破了安全距离。
魏八锦皱眉，转过头去。
“……”
两人面面相觑。
魏八锦嘴巴没绷住，吐了小半口茶出来。
裴玉仿佛连他会喷茶都有预料，另一只手已经把纸巾印在了他嘴巴上。
“……裴队，你也来了？”
魏八锦感觉自己这段时间见裴玉着实是有点频繁，三天两头地见面，简直要成生活习惯了。
难道警察的工作范围已经如此广泛，连受害人的葬礼也要参加了？
裴玉向魏八锦亮了自己的两份丧卡，“刘嫚向我发了请柬，说是案子破了，杨友升在地下应该很是宽慰，所以想要请刑警队的人出席。但我主要是代我外婆来的，她和刘家的长辈认识。”
丧卡上白纸黑字：来宾王桂芬。
……原来还真有外婆啊。
裴玉没有穿警服，一身黑色的西装，里面也衬了黑色的衬衫，并没有系外扣，随意穿着，和魏八锦的竟像是一套。他的头发长得比板寸长了些，没有修理，刘海的位置微微下垂，将他整个人笼入了柔和的光晕。
对着阳光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的，好似在审视。
裴玉低眉，端起手里的白瓷茶盏，和魏八锦碰了下杯。
“……发奋图强数十载，为商界翘楚，身负千人生计；醉心公益，多次捐赠，资助几十名贫困学生，实为行业领袖，我等楷模。”
“天不假年，一朝罹难，猝然离世，呜呼悲哉！”
灵堂里响起低低的啜泣声。所有人垂首哭泣，无论身前情仇恩怨，都在此刻达成了一致，人一入棺，所有一切都会得到粉饰。
魏八锦的目光落在最前方带着众人行礼的刘嫚身上，穿着黑裙的妇人形同肃穆，主持的悼词如同天音，在她额顶落下，“我等偶然，复归尘土。”
刘嫚背过身去，用苍白的手巾掩住面孔，肩膀剧烈地抖动。
“作为前妻，这样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身边的裴玉点评道，声音泠泠，“但你猜如何？刘嫚刚刚单独和我见了一面。”
魏八锦抬头，听他要说什么。
“案件以野兽伤人结案之后，现场的物品应该返还给受害人家属，杨友升的父母早已去世，配偶又潜逃海外，唯一的儿子是刘嫚所出，跟她一起生活，我们就交给她了，她似乎对杨友升的遗物很感兴趣，刚刚又问我，还有没有了。”
“所有物证都返还了。”
裴玉作出一个“嘘”的手势，“我留下了他保险柜里的那份报告。”
“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份合同，和什么宗教文化公司的，说是杨友升投资，让他们做文化产品开发，标的有这个数。”
裴玉伸出两根手指头，很像在比耶。
“……”
魏八锦：“你觉得这背后有问题？私自留下来，不算违规吧？”
裴玉又笑而不语。
“你可别违反政策！”
“嘘嘘，我知道啦。”裴玉低声哄道，浑不在意地笑了一下。
魏八锦想要再劝一句，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和裴玉只是一起同事过，并不算相熟，也不便逾矩，只好咳嗽了一声，以做了结，扭头转了过去。
一束目光游过来，裴玉看着贴着膏药的后颈出神，不自觉地摸索了下自己的手指。
刘嫚情绪平复，向众人行礼，“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来参加友升的告别仪式，有这么多亲友相送，他的在天之灵，一定会安息的。”
众人散去，裴玉留在原处，默念道：“都说人死灯灭，尘归尘，土归土，可如果身前事还没有了结，尘埃又怎么落得下来呢？”
裴玉说的话，让魏八锦留了一个神：他和胡天问相熟，知道他妻子刘姻的家族曾是风水世家，虽然现在祖业式微，子孙们多投身到其他行业，但在风水界依然有话语权，杨友升宅子的选址确实有些问题，刘嫚是真的看不出来吗？
还是看出来了，但是没说？
又或是……
魏八锦的眉毛越皱越深。
“魏先生。”
刘嫚在他身后叫了一声，她眼圈还泛红，但神态已经变得得体，举止间风仪不凡，真不愧是商界响当当的女强人。
她快走了两步，迎上来，诚恳地说：“这次友升的事情，真是麻烦您啦。听说那脏东西已经捉到了，它受到处置，友升也不至于走得不明不白，我真是不知道怎么感激您才好。”
“您客气了。”
刘嫚微笑，“真是让人羡慕，这么多年也不会变老。我都人老珠黄了，您还像年轻小伙子一样。”
“……我们？”
“您忘记了吗？我们以前在姻姻的婚礼上见过，我是姻姻的伴娘，您是天问的伴郎，那时候您就穿着这身衣服。”
刘嫚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露出一个小梨涡，魏八锦忽然想起来，三十年前胡天问和刘姻的婚礼上，是有个穿着鹅黄色伴娘裙的女孩子。
新娘子的头纱松了，她四处找东西固定，忙得焦头烂额，一不小心被长得及地的裙摆绊倒，摔在了地上。
他扶了她一把，女孩子抬头冲他笑，露出梨涡，清脆地说，谢谢锦哥。
“其实生死衰老都是人间常事，放宽心就好。而且，您现在也很漂亮。”
刘嫚赞同地点头，却又说：“虽然如此，但谁不想多留住几年好时光呢？”
魏八锦又与她寒暄了一会儿，追忆峥嵘三十载也是他不擅长的话题，只能用“嗯”“是”“有道理”的万能语录对付，等到结束必要的交谈的时候，宾客都已经散场了。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您慢走，有空常来我这里玩。”刘嫚诚恳地道。
魏八锦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怎么说呢……看上去不像是坏人，但换句话来讲，有道是人不可貌相，他心里还是留下了一个问号。
他一出大门，就遇上裴玉的车，裴玉将车窗降下，朝他勾手。
“什么事？”魏八锦走过去，弯腰贴近车窗。
裴玉从副驾驶座位上取来个袋子，挂在了魏八锦的脖子上，又借势摸了他后颈一下，然后什么话也没说，一脚油门就开走了。
脖子上挂着伴手礼袋子的魏八锦在汽车尾气中：“……”
低头一看，他又哭笑不得，刘嫚准备的葬礼伴手礼一共有两款，随机派发：他收到的A款，里面是檀香味香薰，裴玉的是B款，内含一盒意大利手工什锦巧克力。
“……”
九十八岁、刚与人追忆过往昔的魏老头盯着巧克力盒子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没有经受住诱惑，拆了颗草莓味的塞进嘴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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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观阅！

第18章
假期还没结束，胡小仙接到学校的通知，说是教授要带他们几个研究生去田野调查，顺便迎接一批珍贵文物。他听说有新发现，兴奋得不行，收拾东西连夜就走了。
推拿诊所里只剩下两个人，八只雀儿，两缸鱼，一只猫一只老鼠一只鸡。
实习生东方白经历完刚开始的一惊一乍期之后，和诊所里的东西们混了个熟透，开始心安理得摸鱼。
魏八锦刚起床，就看见店中央架了一个巨大麻将桌，桌边四个赌徒正在摸牌，一个个盯着大黑眼圈，活像大烟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