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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师(耳耳刀)


他此刻的姿态可能如同祷告,但凡人还有天神保佑,他又该求谁赐福?他是女娲在人世间遗留的最后一丝神性,他生前四海一片荒芜,连野草都不见,他一直孤独地站立在天地之间,不知去处,一派茫然。
谁能听到他的心愿?
“不能,是现在……”
陆因循的眼下流出两道血泪,他拼劲全力伸出手,捏住胸口的九幽石,尽力让灵体消散地慢一点儿,虎魄刀挣破了符文,向他砍去。
他的身体在迅速后坠,似乎要坠落进脚下的万仞神坛,陆因循将全部力量凝合在一起,想要抓住轩辕剑,却无能为力,他只能看见风景在他身边疾速后撤。
但……一双手接住了他。
那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上,让他重新站稳,不再后退,它们似乎一直等待在那里,或者说多年之前,就应该在那里,手的主人用了很大力气,手指的关节已经发白。
陆因循对上了一双鲜红的眼睛。
魏八锦盯着他,似乎是在生气,大眼睛红彤彤的,让人难以招架,陆因循想要说什么,但是有点儿心虚。
长角重新从魏八锦的额头上钻了出来,他的脖颈位置多了一条红色的痕迹,像是什么古老的文字,好像纹身,他哼了一声,“芜荒大人,你这一次就算在门口站成大雪人,我也不会原谅你了。”
陆因循在魏八锦眼里看到了一种执拗的深情,像一块大石压在他胸口,难以喘息,“这是我应该承担的,小锦,是我的因果,不是你的。”
千百年前,他还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兽,什么人魔大战,什么昆仑之镜,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凭什么要他负责?
“我来这里,是我想要来这里,因为我也想保护你,因为我爱你。”
“即便你是神仙,”魏八锦笑了笑,露出尖尖的虎牙,“也不能决定我的结局呀。”
陆因循先是讶异,随后呆怔了许久。
真的是长大了,陆因循听说长大的孩子都会脱离家长,他们会拼命地捣烂安乐窝的门锁,解开绊住脚腕,防止他们受伤的天鹅绒,一直往远方飞去,但他第一做家长,实在不知道,原来成长的另一种形式,并不是远走,而是张开还不强壮的臂膀,挡在心爱的人面前。
他不曾因为这一切而悔恨,他睁着坚决的双眼站在此处,说出斩钉截铁的话,或许对魏八锦来说,那只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表态,他爱陆因循,从他有意识就开始,比需要呼吸更本能,比进食饮水更自然,但这句话落在陆因循耳朵里,却深刻异常,如同天启。
陆因循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识海里闪过,几乎吸附去了世间的一切灵气,古老的颤动从血脉里升腾,他面上不显,心里却已然流泪,那是一滴命运给出的晶莹之泪,或许在盘古劈裂混沌,女娲抟起黄土的时刻,和他有过同样的感受。
我找到了,他坚信,于是千百年高悬在他头顶的永夜,一瞬间变得通明。

“他,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魏八锦有种被噎住的感觉,对面的一团雾不按常理出牌,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地上的山体搅在了一起,几百公斤重的石头们被整个儿从地里挖了出来,打碎重组,然后像被液压机捶过一样成了山一样的一大坨。
“镜子!”陆因循低喝了一声。
蚩尤像一个引力中心,将周围的一切实体疯狂地吸附过去,整座山已经出现了晃动,魏八锦和陆因循对视一眼,变成了原形,驮着他师父迅速向昆仑鉴方向奔去。
山体上的昆仑鉴并非直接暴露在空气中,它们表面覆盖着一层结界,有扭曲空间的作用。
饕餮的速度不知比先前快了多少,一瞬间就到达了结界之前,结界边缘已经开始碎裂,空间碎片像被击碎的玻璃窗一样落下来,陆因循赶紧修复结界,催动法咒耗费大量法力,他一时更加被动。
蚩尤显然不会就此打住,很快跟了上去,魏八锦一步插过去,横亘在蚩尤和陆因循之间,挡住他的去路,两只黑红色的巨型前爪蚩尤石头制的身体。
“攻击他脖子和身体的交界!”陆因循的声音传过来。
蚩尤的石头躯干庞大而坚硬,而且会随时重组,但是他的脑袋只有一颗,在脑袋和躯干的相连之处,有一条比指甲缝还要细小的裂缝。魏八锦听到这句话,发现陆因循的嘴唇并没有动,这句话简直像是在心里,对他一个人说的。
是陆因循临时学会了什么新咒术,还是什么,他没有功夫多想,只能学他的样子,在心里说一句好的。陆因循双眸紧闭,一副被碎裂的空间弄得焦头烂额的样子,却又发出了一道指令,“别心急。”
魏八锦点了点头,蚩尤将手抽离了一瞬,又狠狠撞了上去!
他力道大到惊人,似乎已经超出了应有的范畴,魏八锦感觉自己的前掌痛得快要裂开,要是自己此刻是人形,大概已经要痛到面目狰狞了。
虎魄刀打了一个旋儿,出现在了视线之中,他瞳孔猛一收缩,脑内搜索着能抵抗的办法。
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陆因循的脸已经变得苍白如纸,嘴唇发青,一颗颗巨大的汗珠自他额头滚落下来。
魏八锦像是想到了什么,将意念放在不远处。其实他并没有信心能够真的举起轩辕剑,毕竟这把神剑来自黄帝,而他却连人类也不是。
“来,别害怕。”
他犹豫的那个瞬间,声音再次在脑内响起,像是陆因循在说话,又像是混合了其他很多种声音,如同千百人一时间发出,让他感觉到一阵战栗,他将前爪高举过头,长啸一声。
他身体里的力气像一瞬间被抽空,轩辕剑长啸一声,以惊人的速度飞到了他面前,竟然比虎魄刀更快,铜质的赤黄色剑身反射着朝阳的光。
似乎有一股力量托住了他的双臂,告诉他,握紧剑柄,举起,然后斩下,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但你尽可相信它的威力。
轩辕剑抖动了一下,随即被稳稳地举起,流着阳光的剑身不可置疑地被端上了最高点。
随即是劈斩,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的浮雕两侧,俱是被斩断的风,天与地的力量似乎在这一个瞬间再度容为一体。
这不是黄帝的招式,甚至不属于使用过轩辕剑的历代帝王,若有万万年前的尘粒在光影里窥伺,大概能惊愕地发现,他的动作与那个手持巨斧,劈开混沌的身影完全一致。
那是一种天、地都无可奈何的力量。
轩辕剑击中了虎魄刀,虎魄的刀身竟然一分为二,完全断裂了。
蚩尤吐出一口鲜血。
“背后。”
陆因循只说了两个字,但电光火石之间,魏八锦已经全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一下子闪到蚩尤的身后,利爪冲着他脖颈与身体之后的裂缝,狠狠扎了进去。
蚩尤拼命地扭动着身体,不让他把自己的头颅和巨石躯干剥离,脸色已经十分委顿。
魏八锦也没好到哪里去,刚才的一击几乎要把他吸干了,他已经陷入濒临意识丧失的模糊。
指甲穿进了皮肤和巨石的粘合处,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爪子上流满了蚩尤黏糊的血液。
蚩尤却没有放弃抵抗,他巨大的手肘锤击身后饕餮兽的腹部,饕餮吐出几声闷哼,依然没有松手。
蚩尤将目光放在了前方,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向前看的时候,身后的古兽明显僵硬了一下,他狞笑,将手伸向了陆因循。
陆因循的眼角、嘴角,都已经渗出血液,汗水打湿了黑发,沾上了他俊美的脸颊,他没有躲闪,直视着蚩尤的眼睛。
身后已经陷入半昏迷的魏八锦,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力气,狠命勾住蚩尤,把他向后拉,巨石已经开始脱落。
蚩尤的手指最后停住了,指尖已经挨上了陆因循的喉管。
但他无法再前进一步。
“……我们谈谈吧,”陆因循吃力地抬眼,喘息着道,“我知道你不是蚩尤。”
蚩尤的瞳孔变得细若针尖。
“我们谈谈吧,”他狡黠地勾唇,“石‘一’。”

第81章
很少有人知道,在穹窿之顶,渺邈之境之上,其实还有一重青天,那里无风无气,自上向下俯瞰,能够看见百万颗星辰。
它或许是异空间,又或许根本就没有实体,只有上古神明的神识能够步入其中,中心处是一颗鸡子大小的发亮的石头,这便是所谓“天石”,世界的本源,“一”。
陆因循来到的时候,发现还有一位也在。
西王母站在天石之侧,递给陆因循是个十分复杂的眼神,她厌烦地皱眉,却又忍不住盯向他眼里流出的血泪,“……疼不疼?”
“还好啦。”他笑着说。
西王母哼了一声,移开眼睛。
“反正死了之后,再痛也会忘记,”悬在空中的“一”冷笑了一声,“西王母,若有什么话,我劝你现在对芜荒说为好,不然,呵呵,可就没有机会了。”
“不许你咒他。”西王母剜了它一眼。
“真蠢,你们和她一样蠢。怎么会想要和我对抗呢?”石“一”像是听到了什么滑稽事,放声笑起来,它的声音穿透宇内,十足威严,它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下面的人,再伟大的神明在它眼里,也不过像一个孩子一样幼稚,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捏死,它想。
永远都是我赢,这是我的世界,你们怎么可能在我的世界里战胜我呢,光晕幻化成一只手,落在陆因循的脸颊上,石“一”似乎在端详他的脸,末了,说:“是很像。”
“违抗我有什么下场,还是没有弄清楚吗?”
盘古斩开天地,破壳而出,所以必须承担着随之而来的结果,在头顶天穹,足蹬大地千百年后,最后奄奄一息地倒地,力竭而死。看着他伏倒的躯体,天道短暂地怔了一会儿,但很快释然。
没有什么能对抗它,没有。
盘古化为世间万物,星辰运作,河流奔腾。它在苍天之顶鸟瞰下界,一切随它制定的规律运作,井然有序,这才是世界应有的样子,永远不会变化,它一日日观赏着自己的杰作,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少年。
天的灵气孕育神明,地的浊气诞生走兽。一个个的小东西争先恐后地从它的身体里走出来,那些小家伙没有身体,只是一些小光球,围绕着天石,跳着笑着。
它不知道为何,最终将这些小东西塑造成盘古的样子,头颅、躯干、手脚,伏羲、太一、王母……此为上古诸神,他们来到下界,各自守护着各自的土地。
又是几千年,它时梦时醒,诸神也时梦时醒,当他们醒的时候,也漫无目的,只是用脚丈量着四方水土,迷蒙地存活着。
直到有一天。
它发现地上居然多出来很多自己不认识的小家伙,他们渺小纤细,甚至不能承受一次吐气,但它却出离愤怒,这天地里竟有它没见过的东西,竟有别的力量敢违抗它,自己创造生灵。
“一”看到了那个大胆包天的家伙——女娲,千百个天神中的一位,在此之前,它甚至都记不住她的样貌,女人走在被称为“人”的小家伙的雀跃声里,俯下身,拥抱她那些“简陋”的子女。
她由衷的笑容,让它感觉十分碍眼。它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打破她的美梦。
野兽、饥饿、山火、疫病……那些小东西实在是太脆弱了,他们争相死去,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但他们又是如此可恶,在兽爪下逃生,创造出武器、陷阱;瘟疫灭绝不了他们,人类采集起地上的药草;他们似乎永远不屈服,永远有办法,像火种一般,遍布整个世界。
它第一次感觉惊慌,虽然天道永远不会承认,但在确实在人类无穷无尽的生命力里感受到了一种恐惧的情绪。上天的惩罚越发爆裂,翻天覆地的大灾难接连席卷,但人,他们太有办法了,居然依然可以生存。
终于,天漏了。
它用这些方式,要女娲妥协,要她低下她高昂的头颅,它要她知道,谁才是唯一的主宰。
女娲拒绝了,她微笑着,朝着盘古的方向走去,散在了风中。
女娲死后,它感觉天地无比寂寞。
天道将这种感觉归结为愤怒,它出乎自己意料地没有处置那些失去母亲的小家伙,或许是因为他们还没完全屈服吧。
它将目光放在了女娲的孩子身上,一个冷淡懵懂的年轻人,看上去比世界上的一切都要孤寂,去吧,它将轩辕剑交到他手上,按照我说的做,你能证明我是对的。
去吧,它看着芜荒的背影,接受所有我给你的。
或许是他继承的女娲的反骨,或许因为人本就是这样自不量力的东西,芜荒又一次违逆了它,在明知故犯的情况下,甚至比他的前辈还要不可饶恕,还要大胆。
它用了更大的耐心去整治他,它要从精神上击垮他,告诉他,你看你多么渺小。
他点点头,我知道。
再违抗我,你就会死,这世界上不会有什么东西记得你。
嗯,他异常沉静平和,我知道。
那你还要这么做?
不后悔吗?
“我会把你变成最细小的粉尘,无论付出多大的努力,都没有办法让你重生,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它看着陆因循的眼睛,在与那平静的深潭对视下,竟然感觉到惶惑,“就像女娲那样。”
“嗯,”陆因循缓缓道,“我知道你不会客气的。”
“不后悔吗?!”它提高了声调,“那些地脉里生出的东西根本就不是女娲创造的,不是你的兄弟姐妹,就算你为他们死了,不会有谁纪念你!时间一久,那只饕餮也会忘记你,不后悔吗?”
陆因循的心脏在痛,但他摇了摇头,“我很抱歉,但不后悔。”
“为什么?”
为什么?
陆因循笑得异常灿烂,“可能是……因为我爱他吧。”
他转过身,看向西王母,“所谓爱屋及乌的意思,您也懂吧?”
西王母又哼了一声,感觉陆因循该死的闪亮。
“爱是什么?”它突然问。
“我说不好,”他说,语气轻柔平缓,仿佛天道只是个落后潮流的无助老人,“想要见蚂蚁的世界,就该俯下身去看,想听飞鸟的声音,就该飞上天去听,遇到了该爱的人,才能够懂爱的含义。”
“你们人类,真是不知所谓。”
“不是人类,是每一个有灵智的生物,”陆因循半垂眼眸,近乎悲悯,“‘一’,你感兴趣的生命力,正来自于你厌恶的,每个人的心,你可以操控一切,但这里,”他指着自己的胸口,“不可以。”
它用力冷笑一声,“我可以毁掉你们。”
“你当然可以,但无论你将这个世界重置多少次,新生的世界都不会完全按照你的意愿运作,只要它是活的,真正活着的。”
或许不会再有盘古、女娲,但一定会有什么其他的,会昂首挺胸地反抗。当他们终于倒下的时候,他们也终于站起来了。
陆因循终于感觉到自己说完了一直想说的话,他不知道千万年前,盘古和女娲有没有过什么表示,他们是不善言辞的,还是慷慨激昂的?他们有没有得到过回应?他们在生命最后一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或许永远也不知道,但那也无所谓了,他只想要快快地回到应到之处,抱住他的小朋友,永远不要再松手了。
说,我从没有后悔过遇见你,说,我已经什么也不怕了。
“在以后的任何时间,如果你还想要杀我,我随时恭候。”
陆因循转身,向天之尽头去了。
“喂,”西王母看着陆因循的背影,对石“一”叫道,天上地下,也只有她敢如此不尊重了,西王母压低声音,像是怕陆因循听到,“如果你要伤害她的孩子,就算没有任何胜算,我也会阻止你的。”
天地最中央的石心,散发着一圈圈的光晕,似乎是在思索。
它已穷追不舍了两次,但这一次。
它没再跟上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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