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忍一下,很快就到了……”阿力低声说着,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魏八锦流了太多的血,有些脱力,如今一晃,就开始发小迷糊,这时候,阿标听了下来,他恹恹地睁开眼睛:“到了吗?”
几乎是下一秒,阿标的手上便伸出来一只窄长的短剑,从身侧朝着魏八锦的腰腹捅过来,魏八锦一下躲闪不过,刀刃从他的侧腰侧身而过,留下一条不浅的划痕。
他骤然发力,从阿标身上挣下来,一连后退了多步,站定之后才感觉到刚要止血的伤口又撕了开来,很有存在感地发痛,他捂住自己受伤的侧腰,怒视两人:“你们干什么?!”
阿力也从腰里抽出了一把刀,握在手里一下一下地敲击着,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魏八锦背靠着身后的大树,立着纤长的紫黑色指甲,他心里清楚自己此刻的身体情况,不禁冷汗暴发。
“别过来!”他喝道。
阿力提着被血色浸沤的殷红的长刀,缓缓向他逼近,闻言稍一迟疑,与从另一侧攻来阿标交换了个眼神,大笑道:“这傻子不会真以为他叫两声我们就会被吓得屁滚尿流,撒腿就跑吧?”
他扫视过魏八锦痛得微躬起的身体,坏笑道:“一只被剃了骨的凶兽,平白叫我捡个这么大的便宜……”
第49章
他们不愧是终日和灵鹿对决的老手,身手比普通人族高上不少,几乎已经到了半神级别,魏八锦的手掌与刀刃相接,一股大力从其上传来,让他不禁震了一震。
他很快就发现了古怪,阿力和阿标不仅仅是力气大,他们的刀法里还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每每与之冲撞,便会有股阴冷之气跗骨般黏上来。
阴气顺着静脉一直侵入内脏,很快连识海深处都产生了不良反应,同时魏八锦也发现,面前的这两个人是真的想杀他。
如此……他也只能拼死一搏了。
这一战在魏八锦的之前的二十年生涯里,几乎算得上最艰难,当他将指甲送入阿力胸膛的时候,他自己几乎也小小地死过了一次。
阿标的神情狰狞扭曲,他高叫着挥着手里的刀,冲魏八锦冲来,刀刃和手掌同时穿入了对方的身体。
“呃……”
魏八锦蜷成一团,他不肯泄力,直到握住阿标胸膛里那颗滚烫的心脏,将它一下子捏爆。
忽然,眼前闪过一道白光,整个视野都变了。
他茫然地睁开眼睛,从地上坐起来,低头看自己的身体,无论胸膛还是腰侧,都没有新添的刀伤,他依然在躺在最初被王母扔下的地方,阿力阿标或者他们的尸体都不见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魏八锦有些摸不着头脑,挣扎着坐了起来,他尝试着用力,最后攀着一侧的岩石成功走进了山林,寻找急需的止血药物。
昆仑山灵气充沛,药草倒是不少,虽然没发现什么天材地宝的好东西,但一些止血的、消炎的草药还是有的。
他吃了其中的一些,又将一些草药捣碎了,敷在伤口上,不知道是真有效果还是心理作用,竟然没那么难受了。
第二天的时候,魏八锦在丛林里遇见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
因对先前事情还心怀疑虑,他并没有马上走过去,而是站在不远处观察。老人发现了他,招一招手叫他过来。
魏八锦见他已经年迈,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老人说自己是个游方郎中,恰好游行到此处采药,他给了魏八锦一样固本培元的上品药草,魏八锦赶忙谢过。
“来,孩子,你背过去,我来给你看看伤。”老人家和蔼地道。
在魏八锦转过身的那个瞬间,他变成了一条人腰粗细,长着双头的巨大青黑色蟒蛇,绞住他的喉咙……
魏八锦捂住自己的脖子,一下子弹坐了起来,他茫然地看着周围,面前是一条小溪,昆仑山上的雪水清澈见底地在溪道流淌——还是西王母将他丢下的那个地方。
未处理过的伤口和周身的冷汗告诉他,他又做了一个梦。
他一头扎进雪水里,彻骨的寒冷登时传遍全身,把脑髓也冻清明了,他认为自己已经醒了,但他实际上真的醒了吗?
魏八锦不知道,因为先前的两场梦里,他也是会痛的。
他又遇见了第四个人。
魏八锦一连做了好多场梦,他见到美丽的浣衣少女,领着孩子的农妇,还有看上去好心也没嘴巴吃他的菌菇妖,无一例外,挂着一脸笑容想要帮他的忙,然后亮出剪刀、菌丝,和长着利齿的鬼妖童。
魏八锦想躲、再躲,但无论如何也是躲不开的,他们总在某个角落出现,然后靠近,继而图穷匕见,像一张被纸的细密的蜘蛛网,而他是一只在网隙里挣扎的小昆虫。
任由他们杀死后会发生什么,魏八锦不敢去赌,只能一次接着一次战胜,他不敢休息,也不敢睡觉,一连几日瞪着充满血丝的大眼,戒备的看向四周。
但这不是最可怕的,重复的无意识的梦境、醒来,让人发疯。
“是谁?你出来啊!躲着算什么本事,想要我的命,自己过来拿!”
他冲着山喊去,但只有连绵不绝的回声,没有人回答。
他确定自己是处在一个连环的梦境里,对手太恶毒,并不露头,只在暗处摆布,他尝试过破梦,总是无果。
陆因循曾交给他很多诀咒,但他仗着本体强悍且有人保护,学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而且理论和实践鸿沟巨大,如今一点都用不出来了。
他又一次清晰地感知到陆因循已经不在了,同时又清晰地发现,自己曾经被保护得那样好,他为他建了一座冬暖夏凉、安定无虞的房屋,一整间都铺着防止他受伤的细绒。
他虽不是什么花朵,所居处却如温室,于是房顶一掀,便受寒风摧折。
最后一重梦太真,他看到无常两鬼扎着铁锁,过来收他的命,白无常躬身:“饕餮大人,请跟我们走一趟。”
魏八锦看了他们一会儿,从脚铐一直看到哭丧棒:“我是怎么死的?”
轮到黑无常:“您是受伤过后失血感染,连夜高烧,最后不治……”
听着还蛮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白无常:“请行吧,就算是您,误了时辰阎王也不会轻饶。”
魏八锦当即动了手,拖着黑无常手里的链子把他扯了个大马趴,他脑内晕眩,只感觉疲惫至极,最后手起头落。
解决掉黑白无常后,他没有再度惊醒,而是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他仿佛听到耳边有刀兵屠宰之声,但是眼皮太沉太重,睁不开、看不见,他伴着这声音,竟然睡了一长觉。
等他苏醒,太阳已经西沉,余晖落在身体上,说不出的暖和,魏八锦睁开眼睛,再一次坐起,看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站在河岸上,全身沐浴在阳光里,手里提着一把剑,正在滴答淌血。
似乎是听到身后有响动,他转了身,淡金色的光影从他的下颌缓慢流转,他提着剑,复杂地看着他。
……师父。
魏八锦的心脏像是被人狠攥了一把,这显然又是梦了,他憎恶地想,那一位造梦者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这么明白要如何要他痛?
他明白自己应该同之前一样,无休无止的战斗下去,但在陆因循站在他面前的这一刻,他竟然就想这样放弃抵抗,止戈投诚。
魏八锦张开双臂,真诚地笑了笑,对陆因循道:“如果是你要杀我,那就来吧。”
反正我的命也是你给的,反正有你才会有我,反正如果这世上没有你,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那一位造梦的家伙应该狂喜了吧?不过无所谓了。
魏八锦看着陆因循提着轩辕剑涉水而过,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然后蹲到与他齐平的高度,他的眼睛一刻也不想移开,脉脉地想,这梦里的师父长得可真像……
陆因循没有急着出手,轩辕剑被随意地丢在地上,他突然勾过了魏八锦的下巴,在少年青涩柔软的嘴唇上,很温柔地亲了一下。
“唔……”
魏八锦的双眼难以置信地睁大了,他仿佛正在涣散,从身体到灵魂,都柔软地摊开了。
他呆呆地望着面前的人,慢慢发热发烫,从耳朵里喷出蒸汽来,不知是因为这个意料之外的吻,还是因为耻于自己如是胆大,竟然敢妄想恩师。
陆因循的手指摩挲过他的嘴角,叹喟了一声,“杀了你?我哪里舍得。”
第50章
如果是梦,也是一场好梦吧……他默默地看着陆因循的嘴唇,心想,如果可以一辈子不醒来就好了。
师父,我们永远在这里吧,只有我们两个。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魏八锦愣了一会儿,突然变得很没出息,噼里啪啦地开始掉眼泪,眼里几乎流出了两条小河,他吸着鼻子嘟囔,“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还被人割了骨头,痛死了……你不要以为你是师父,就可以说走就走,你这一次要是不给我买糖葫芦,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他突然停了下来。
“师父?”
他感觉到怀抱里的人身体的滑动,但僵直着,甚至不愿意看一眼,仿佛只要他不看,就不会再有可怖之事发生一般。
“……师父?”
魏八锦颤抖着,陆因循的身体软绵绵的,无生气地沉在他怀里。
九天玄女来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一只梦魇兽被大卸八块丢弃在河床里,满身是血的少年抱着沉睡的男人,雕塑般坐在河边。
少年不知道坐了多久,睫毛都挂上了一层山雾,只有偶尔的颤动能证明他还是个活人。
“你是叫小锦吗?”她问。
少年闻声抬头,将怀里的人紧了紧,怒视她:“是你?”
玄女笑笑:“我是九天玄女。”
“我管你是谁,你是天王老子我也管不到,”少年面容惨然,“你们又来做什么?你们还想得到什么?我还能给你们什么?”
玄女赶忙摆手,柔声细语:“误会误会,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又是什么样子?我不想你看笑话,这里也不欢迎你幸灾乐祸,你回去告诉西王母,我说的话一定做到,叫她在昆仑山上好好地等着我来杀她!”
他说罢,狠狠甩了玄女一记眼刀:“你笑什么?不相信?”
“相信相信,”玄女微笑哄道,“知道你师父天下第一厉害,你天下第二厉害啦,不过小仙我呢,还有一事不解,你要杀天下人做什么?”
“他们坐享其成!他们见死不救!”
玄女眨眨眼睛:“但你要是把他们都杀光了,你师父的努力可不就都白费了吗?师父救人,徒弟杀人,这算什么事嘛!”
魏八锦愣了一会儿,嘴巴张了又闭上,最后狠狠瞪了玄女一眼,朝她“哼”了一声,抱着人就要往别处走。
“你这孩子,怎么说不过就要跑啊,”玄女在后面道,“和我聊聊天嘛,我又不会吃人,不不不,吃饕餮!”
魏八锦身体状态不好,走得很慢,两只腿倒啊倒,不过走出去几十米远,他决心要离这个可恶的女说客远一些,她们昆仑虚的人啊,都擅长骗人,不,骗饕餮,说出来的话一个字也不能信。
不要听,不要信。
“小锦!”玄女突然高声唤他,诱惑般伸出了手,“你要他活着还是死去,爱你还是恨你?”
“你看。”彭悠指着空中漂浮的小光团,对胡小仙说。
魏八锦的灵体是个小懒虫,即便被引了出来,悬浮在半空中,也不妨碍它睡出鼻涕泡儿,胡小仙围着它转了一圈,目光被它的脚丫吸引住了,“这是什么?”
葫芦兄伸出两条七彩条带,轻轻搔了下灵体小人脚,小人痒得扭了一下,大方地将脚底板露了出来。
蓝白色的印记在它黑皮儿上十分显眼,还一闪一闪的。
“这是灵痕。”
胡小仙不解:“灵痕?”
“用人举例子吧,世界上的每一个人,肉身和魂灵都是对立统一的,从他生活存在的每一世看,肉身比灵魂更重要,肉身若死,这个人就是死了;但从长远来看,灵魂又比肉体更加关键,因为灵魂只要存在,渡过忘川河,就可以再次转世投胎。”
彭悠继续解释道:“一般情况下,当世的生老病死、爱恨别离都只会作用于肉体,最多只会在灵魂上留下很浅的划痕,这些划痕也很好修复,在忘川里泡上几天就会复归如初。”
胡小仙想了想:“这就是俗话说的,当世情缘当世尽吗,那怎么还会有七世怨侣的说法?”
“这就是我要说的了,人在红尘过,并不是所有的一切都能在忘川水里消融,如果遇到印象太深刻的人、物,达到震骇识海的地步,灵体上便会形成永久的“灵痕”,执念不消散,就灵痕不消亡,无论轮回几世都是如此。”
彭悠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点了一根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下了结论,“这就是我说即便消除记忆,也治不好阿锦的原因,他早在灵体上与他师父盖了章了。”
并且执念深重,神仙难救,强行拔除,甚至可能会魂飞魄散。
他说完,胡小仙好久没有回应,待彭悠弹了弹烟灰,预备收起小讲堂的时候,他怒吼一声,跺脚道:“不娶何撩,这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嘛!”
彭悠被水果烟狠狠呛到,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你咳嗽什么,我又没有说错。”
彭悠:“那个,你说芜荒神尊我没意见,你说魏八锦是茅坑我就不敢苟同了,着实有点儿呃,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了……“而且,他又不是屎壳郎。
“我就打个比方。”
胡小仙说完,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显然十分气恼,谁不知道陆因循是不入轮回的上神,天生灵品护的是只此一世,他死倒是死得容易了,留下这一位守寡的,要何时才能守到头儿?
“忘川水果然老是失灵啦……”
“外物胜不过人心,也是常有的事。”
胡小仙抓耳挠腮,看到一旁睡得没心没肺的猫大白,心想魏八锦平日白疼它了,此刻高高挂起,更是来气。但他转眼一想,又感觉很不对劲,问彭悠:“咱这猫睡了多久了?”
彭悠:“你哥睡了多久它就睡了多久,说不定你哥醒的时候,它也该醒了,什么叫休戚与共。”
他言语间似有深意,胡小仙愣了片刻,奇怪回头:“你是不是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彭悠吐出一个烟圈儿:“我哪里知道你不知道什么。”
两个人说绕口令一样掰扯了好久,说得口干舌燥,也没说个明白。胡小仙刚想反驳,说彭悠是故意装傻,却突然听到什么声音,猛地定住。
“叮——”
“叮——”
如今天气寒冷,店里的门窗早已封得密实,不给冷风留下一点儿吹入的空隙,但阵阵清越的铜器声还是自顾自地回荡着。
胡小仙的瞳孔骤然收缩,急忙向彭悠寻求印证:“……你听到了吗?”
悬在房顶快要变成化石的铜铃颤颤晃动,抖下了一层浮灰,呛了彭悠一脸,他手里的烟也吓得掉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猫窝里的猫大白倦倦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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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到家!更新来咯
第51章
魏八锦一觉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他撑着床铺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惺忪地看着自己的房间。
坏掉的机器人不知道被谁修得站了起来,乖乖立在角落,像一台大号的机甲手办,他看了那个机器人一会儿,翻身下床。
一下子就踩中了一个东西。
魏八锦抬脚一看,原来是彭悠。这位老兄什么也不铺,什么也不盖,就这么席天盖地地躺在陶瓷地砖上,手里抱了个空酒瓶子,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这种天气,睡在这里,不得感冒才怪,魏八锦赶紧推了他两把:“快起来,泡面坨了。”
“哎呀,我找人代购的蛋黄酱橙子汤底配鲱鱼新口味……”彭悠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呀,你醒了?”
魏八锦无奈,这一招可是屡试不爽,可见这一位生活有多不健康,彭悠瞪着两个大眼睛,把魏八锦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你怎么样?头痛不痛?肚子难不难受?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
魏八锦表示,除了被翻来覆去有点儿晕之外,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那就好。”彭悠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松了一口气。
“你在这里干什么?”魏八锦有些奇怪地问。
彭悠向他一抛媚眼:“还能干什么,当然是陪你啊,怎么样,一觉醒来就看到我这种级别的大美人在你床边,是不是很心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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