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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送君戍故烟(歇羊)


林析沉在殿上指桑骂槐自家老师结党营私,实在可恨。
林析沉也没太在意秦淮的神色,略略扫过出入的户银,分门别类列得整整齐齐一目了然,是个好手,带着笑意冷不防对上秦淮那张厌世脸,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
他生出了爱才之心,丝毫不吝啬夸奖,“都说户账难对,你可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短短一日不仅都悉数列了出来,还可以分析得入木三分,是块好料子啊。”
秦淮受宠若惊,他一路走过来非常不容易,每次遇到这种活都是替他人做了嫁衣,让那些世家公子居了功,直到遇见郁丹,才得以崭露头角,很少有人直抒己见夸他。
一时的激动褪去,不免把林析沉的行为归结到故意套近乎的一类,但静心私下想想,林析沉套他近乎干什么。
秦淮立刻收敛原色,换作一副虚心请教的姿态。
林析沉挺喜欢他的,顺带慰劳了几件小事叫他帮忙处理。
他在朝中做出一副跟郁丹针锋相对的场面其实芥蒂并不深,林析沉此举是肃清那些走歪门邪道而金榜题名的人,哪怕不高不低踩了脚郁丹,只是为了表明自我立场鲜明。之后春闱选上的寒门官员是不是多少得叫一声林析沉老师,林析沉这是想依附寒门。
秦淮走后,一个面生的官吏递了封请帖,邀请他今晚河宴一叙,投帖的正是盛溪亭。

第16章 龙潭虎穴
南鸿大街今晚少有的热闹,可能原因是春涟楼竞选花魁人山人海。与此同时有位贵公子包了一整只画舫,悠闲地停泊在湖中。
画舫不像湖中心那艘踩点观赏的大,相比起千顷银波的湖面,唯有一叶扁舟可以比拟,远远停在喧嚣之外的僻静一角,往外看,就能看见滚滚红尘,笙歌鼎沸。
饶是这么一只,也得去不少银子打点吧。
林析沉登上甲板,由下人引着进入主厅,画舫做得很是情趣,雕花镂空细致入微,倒让人目不暇接。
盛溪亭亲自为林析沉掀开门帘,林析沉正回头遥望周遭场景,他很久都没有细细体会人间烟火,回忆上次能在花红柳绿间酩酊大醉已然是在景安五年,大概四五年前。
盛溪亭嘴边挂着一抹笑意,多半是出自他转头露出的如玉白颈和那条优美动人的下颌线,林析沉回过神来收回四处不礼貌打量的目光,赔礼一般回置笑貌。
盛溪亭与林析沉相对而坐,两人只要微微侧头就能看见歌舞升平的繁华闹市。
盛溪亭斟了一杯清茶,林析沉喝了一口,味道像是乌龙茶却伴有点香甜,茶水干净透彻,未见茶渣。
“以为总指挥不会赴约呢。”盛溪亭摩挲着茶杯杯口,他特意打听了林析沉不能喝酒,一喝就吐,便准备了茶,和一点新酿的果酒解馋。
朝廷官员私下设宴都会被言官参,但盛溪亭说的似乎是指林析沉好不容易树立依附的旗子本该小心翼翼,不宜横生枝节。在这关头坦然赴约,是他没想到的。还好他多留了一副茶具。
“谁没挨过几句骂啊。”林析沉靠在矮椅上,一只手举起茶杯,宽大的袖袍随之滑落,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臂,仔细看能看出来腕骨处薄黑的毒痕。
“开春是各地调养生息的最佳时机,银钱流通巨大,开泰河堤坝加固,春耕用粮,庙堂修葺,笔笔皆是用钱的地方,总指挥还要奔波四方敲银子吗?”
“我还以为盛小公子不近政事。”林析沉闭目长舒一口气,喉结裸露在皎皎月光中。
“常让我爹鞭策,被迫无奈啊。”
林析沉品着香茶,说道:“一般设宴尽是欢饮达旦,诗酒风流,唯独盛小公子独树一帜,让我误以为寻了哪方仙道柔情。”
盛溪亭笑了笑,手指关节扣响案几,下人呈上来一壶西域葡萄酒,“西北外族进贡的果酒,甘醇香甜,除了皇上那里有两壶我爹送的,全安国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林析沉揉了揉额角,听盛溪亭侃侃而谈西域葡萄酒,毫不逊色于美食行家。
夜晚湖面拂面而来,砭骨椎心,湖面波光粼粼,暗潮汹涌,画舫长约二十来尺,不大不小,却只乘了两人,左右房间皆空,衬得周围静谧无声。
林析沉不敢喝大,浅饮几杯便罢手,直至最后盛溪亭斟满,他唇角带笑,“我从前很讨厌这酒,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析沉微醺摇了摇头。
“我不愿意接受三津相让,皇上当初连同我爹收下三州之后皇上说过,轻骑军不是毁约越线,而是夺回曾经被盘踞的失地,现在割地饲虎,打的不仅仅是轻骑军的脸,还有我们盛家的脸。”
林析沉用手托着头,另一只手握着酒觥,假寐默听。
盛溪亭凑近了一点,手肘抵在案几上,乖乖地看着林析沉,接着说道:“西北战场皇上打出名了,巡防要责,围剿劫掠夷人,开辟辎重马道,全都是盛家善后,这没什么,分内之事。可怜我的弟弟十六,聪明好学,精通骑射,他可以驰骋在蓝天下,而非池鱼笼鸟,寄人篱下。”
他不甘心。
林析沉听完,肩膀不由得抖动,抬起埋在弯曲的胳膊里的头,绽开一个笑容,银白的月光经湖面反射在他脸上晃动,有着说不上的可怖鬼魅,他阴恻恻地说道:“衣冠禽兽啊。”
盛溪亭在这里给他挖坑呢,吃了三杯酒水要他做那种不忠不义之事,痴人说梦。
盛溪亭笑了,也不怕那目光,缓缓碰响了酒杯,“彼此彼此。”
两队人马都以此为号,钢锚登船。
林析沉被这不约而同的号令逗乐了,互相算计的方法都如出一辙。
暗卫在岸上抛出钢丝建起一座连接画舫的钢丝桥,轻功几步悄无声息,盛溪亭带的人则是在另一艘船上埋伏,采取同一种方法登陆,脚步声遽然入耳。
“林总指挥对我戒心这么重,好寒心啊。”
不知道是哪一支人马亮出利刃,来者不留一个活口,侍奉在外的下人瞬间倒地。
“这话说的,我孤身赴会有准备多么正常啊,盛小公子呢,一场鸿门宴算什么?”
船身往后仰,倏地又稳住,左右两间雅间顷刻破门,霜寒呼啸。
“我非常尊重你的,带的可是江湖千金难买的杀手。”
刀锋交汇,短兵相接。
“我太感动了。”
林析沉甩开酒杯收回手后弓,下一秒案几迎面破开。
“下次聊个尽兴。”盛溪亭说罢拢起袖袍轻功了得,三两下退回到另一艘游船。
林析沉抄起酒壶含住壶嘴一饮而尽,然后砸碎在地,片片碎末翻滚在血水中。
林析沉一直绕柱躲避,他没带刀,没物色到合适的兵器,而盛溪亭人手下的刀太重了,拼的是爆发力,林析沉不愿意露出破绽,他根本拿不起来。
林析沉有耐性得周旋起来,他带的人少,相比起不断登陆而上的死士来说,少如牛毛。
不怕船沉吗?
林析沉双手吃力地捡起脚边的刀,把锚连板一同砍断,打了声哨,示意暗卫往岸边拉,仅剩的精锐寡不敌众,林析沉不得不亲自动手。
他在虎口处缠了绷带防止脱落,死士的力气太大了,跟重刀一样的爆发力让人招架不住,林析沉横刀悬在死士的颈上,死士便后退头仰,林析沉轻笑找准时机回脚一踢,痛击到死士下巴,生生卡死了死士脖子。
林析沉还没缓过来,来不及躲闪的一刀直击面门,伸出双手格挡不过,握刀的绷带不断渗出鲜血,汩汩而下,要知道他根本没有发力。
林析沉只能放弃刀,滑到地上借助一具尸骸蹬开距离,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偷袭之人见他弃刀不肯近战,因为他特意关注过林析沉的打法,行云流水,灵蛇吐芯,一旦近战很容易被下绊子。
那人几步扎紧,一个过肩摔把林析沉摔倒在地,林析沉吃痛,肩膀的伤口撕裂开来,裹挟的冷风贪婪地钻进皮肉。
眼看着那人快步而来想不留后患地掐住林析沉的脖子,林析沉胡乱摸到刺棱,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刺了回去——毒痕瞬间攀臂而上,深深蜿蜒啃噬。
他不能让见过他出招的人活着。
林析沉不用力的原因就是这个,他内力尽散,经脉根本承受不住高强度的紧绷,强行运气只会让毒有趁虚而入的机会。
切断了抛锚,船上的死士悉数除去,林析沉强撑着一副闲庭信步的姿态掩盖狼狈地爬起来的实事。
刚刚露了个头,一支箭头带火星的箭飞驰而来,钉在林析沉颈侧,真真正正倒抽一口冷气,发矢的正是盛溪亭。
盛溪亭居高临下站在船顶,伸手可揽月,挑逗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林析沉。
火苗蹿得极快,亲卫催促林析沉赶紧上岸,林析沉置若罔闻,用没有受伤的手取下钉在颈侧的箭,徒手仍了回去。
角度惊人的准确,直取盛溪亭首级,盛溪亭却没有躲,因为还没有碰到自己,箭因为发矢无力瞬间落下水中。
两人相视一笑,笑得一个比一个鬼魅。
他死了几个人,一并记在盛溪亭账上,用他的命,祭奠亡灵。

第17章 以启山林
林析沉轻手轻脚回府,生怕惊动什么,脸色难看也不让人扶,直到回到寝房才抹平一时的余悸松了口气。
他点燃了烛火,撕开手上缠绕的布条,只觉得隐隐作痛没有知觉,还未揭开,窗户前猛地掠过一个黑影,叉杆应声断落于地,声音在深夜中显得非常清晰。
盛溪亭怕没那么傻地追人府上吧。
林析沉留了个心眼,背靠着墙挪步观望,躲在阴影中,来人翻窗入房,也四处环顾什么。
林析沉空出一只手探到屋里藏起的匕首,拇指紧紧扣住刀柄,一不小心磕到墙壁发出声响,他心里暗骂一句,快人一步把匕首捅了出去。
来人见状掀起就近的被子,展开犹如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他顺着被褥裹紧林析沉,把他手里的刀给拿抽走了,林析沉弯曲手肘,欲做出反击,势头刚刚显露便让人死死缚住。
林析沉忽然连人带被子甩到床上,江御低低压了上来,林析沉才看清楚来者何人,不由得一愣,估计上次江御从大门进来提前踩好点,轻车熟路。
他来干什么?!
林析沉欲盖弥彰地把受伤的手藏进宽大的袖袍,腾出右手理开身上的被褥,江御摁住他乱动的右手,就去摸他的左手,他摸到带血布条心下一凉。
江御不敢胡乱撕扯,把手捉出袖袍,白条之下掌心深深划了条口子,无名指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弧度弯折,不受控制地抖动,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错位的指头问道:“你的手怎么回事?”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在外喊道:“大人,你召集人马彻夜未归,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彻夜未归?”江御冷笑一声,“总指挥真忙啊,白天舌战群儒,晚上舞刀弄枪。”
他这不是回来了嘛,和谈彻夜二字!
林析沉想着收拾得人模狗样,许涧来了也好糊弄,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林析沉小声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别听他瞎说。”
许涧没有听到回答,有些着急,“大人,我能进来吗?”
江御见缝插针道:“你的伤怎么回事,交代清楚。”
许涧耳力超群,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当即推门,林析沉赶紧朗声道:“我没事!你不许进来!滚回去!”
许涧疑心道:“真的没事吗?”
“滚!”
声音中气十足,许涧确认完没事之后灰溜溜离开了。
林析沉吼完喘着粗气,毒痕蔓延致使郁结塞满他的胸口,难受得呼吸困难,他平复着心情,稳声说道:“你先松手。”
林析沉不断挣扎着手腕,江御有些气,但没有再施加压力,“你先别动。”
林析沉只好妥协,江御忽然把那错位的手指扳了回来,林析沉尚未来得及反应,酸涩疼痛一涌而上,达到什么程度呢,他觉得他的手指活生生被撅断了,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指头究竟还在不在。
江御常年正骨,经常断胳膊断腿的,曾经还打过一身钢板,当然,这不是什么值得吹捧的事情。
江御把林析沉扶了起来,无名指即使扳了回来却不听林析沉差使,用外力碰一碰就疼,莫不是江御这庸医没有本事,乱矫正。
“不能着急,别乱动,不养几个礼拜好不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江御说道,“还不去把掌心的血给止了。”
林析沉点点头,用右手取出药膏擦拭,借着火光,江御瞧见他右手裸露的毒痕,微微皱眉。
“学堂之别后我去了西北,西北苦寒,黄沙千里,一月三捷。我养过的几盆花都枯死了,那里种不了花儿。”江御主动打开话匣子,“后来我听说宫里来了位喜欢打仗的小公子,打听了知道是你,两营离得那么近,策马不过半日就能到,却不见你来看我,我燃起烽烟,希望你可以看见,甚至生出了外敌入侵就好了的荒唐想法,因为那样多方调遣派兵,我也能见你一面,哪怕是一张印着你名字的战报,至少也有过你曾经站在我后背的证明,一起同仇敌忾。”
林析沉学堂之后被老爹拉去练武,刚刚成熟就想往军营里跑,他有一次特意交换运输辎重路线,他悄悄地去看了他一眼,但他应该不知道。
那天刚好轮到江御巡查,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站在城墙上眺望远方,猛禽盘旋高空,军旗猎猎。
他只看了一眼,孤单的背影永远停留在防线上,昭示着国土圣神不容侵犯。
他爱极了那样的江庭晏。
但是后来西北战场凯旋,江御班师回朝,让林析沉感觉很陌生。
短短四年未见,他变了好多。
林析沉很难以想象,他这四年里究竟经历了什么,浸泡出了一副杀伐果断的血肉,或许那时候他应该去见他一面。
没等到下一次打起小算盘,便得到沙骑营在关外反扑成功,一连收回三州,捷报频传的消息。
当时江御是挥师北上,与莫将军形成左右两路夹击分势,最后却被一道诏令强制班师,莫将军只好率领军队返回瑚浙,江御整装待发,恨不得马踏疆境,一早行军收到宫里的懿旨。
少年将军轻飘飘看了一眼就把东西扔给旁边的小兵,“我不识字,你帮我看。”
话音刚落,就直接带领大军席卷而上,小兵哪敢贸然接下,传旨的小太监急着喊道:“将军!您这是抗旨啊!好不容易打了胜仗,逼迫皇上治您罪不成!”
他越过塔尔玛湖,轻骑军如压城黑云,带来一场天下人都难以忘怀的腥风血雨,夷人恨透了他。
敢越过塔尔玛湖,不就是公然撕毁条约。
尽管最后胜利,江御的处境也顶到水深火热的境地。
久违的日光剖开云团,他披着玄甲,戴着钢刀,身后草原绵延千里。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顾后果击敌吗?”
“什么?”
“因为我要收复本该属于我们的土地。”
皇帝是废物,惧外的废物。
“所以从那时候想,如果我能做皇帝,我便把目之所及的领土全部收入囊中,我要做天下之主。”江御走到林析沉身边,他单手不容易裹绷带,他就替林析沉轻轻缠好绷带。
林析沉的手碰得疼,偶尔下意识缩手,“我会打仗,春闱后让我去守关好不好?”
江御的手一顿,他坐在高堂,没有理由贸然上阵,但也轮不到林析沉去,林析沉也察觉到话有不妥,换言道,“朝中还乱,等我把户籍重整再说吧。”
户籍?江御不禁感叹林总指挥的目光长远。
江御忽然一紧绷带,林析沉缩了个机灵,先前云游到如何推行黄册如何重整田税的魂魄一下子归了位。
林析沉的手细长消瘦,只剩下一层皮在外遮挡风沙,僵硬的中指伸直在一旁,破坏了手指流畅的线条。江御仔细瞧过断指处,只怕外力再大一点,折断了整个指头都不能要。
江御问:“你拿重器了?”
林析沉抿了抿嘴唇。
“不能拿刀还执拗。”
江御把换下来的带血布条捏在手心,暗红的血渍顺着纹路散开,他心里激荡着说不出来的苦涩,“我如果是盛溪亭,今晚我就不会让你活着回来。”
“你怎么猜到是他的?”
“我随口一说,看你这反应,我是猜对了?”
“……”
江御拉过林析沉的右手,把袖子翻了上去,黑色的毒痕如同根茎一般,生长的同时左右横生枝茎,他用手指指腹轻轻抚摸蜿蜒的痕迹,林析沉被摸得说不出痒痒,竟然还没心没肺笑出声。
江御脸都黑了,林析沉观色收敛了笑颜,把袖袍放了下来,抽回手,说道:“你知道为什么盛溪亭要邀请我去吗?不见得冲着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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