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轮流转啊。
林析沉气笑了,瞟见那普通封皮,心道世界上真的有人老老实实看的吗?
朝中上奏精品少之又少,大多都是官样文章,说一些片面内容,提的方案不堪一击,那几个夜宿军机处的晚上林析沉赶出来的奏言呈上,列的内容痛砭时弊,江御生在福中不知福,竟不肯看。
平日里拿捏人一套一套的,做这些事情傻里傻气,给人种“我很单纯”的错觉。
林析沉跟着做戏,只道:“普通的折子放在军机处有人来补苴罅漏,陛下威加四海,因小事伤神得不偿失。”
“冠冕堂皇。”江御脖子微仰,手指夹着那本奏书,心里很是不痛快。
他觉得林析沉跟他保持的距离很微妙,让他快看不透了,“你把向家摸清楚了?”
摸没摸清楚又不是重点,林析沉胡乱应了下来。
“看来你是真喜欢那小屁孩。”
林析沉权当他是刻意转移话题,他不信江御召见张辅卿而来目的仅仅是想威慑敌人。
“外忧内患,陛下非常需要一支强有力的军队。”
“有话直说。”
“臣对军械方面颇有微词,改造一下不难达到陛下口中能投入生产的想法。”
林析沉话说完脑子在后面追,张辅卿有一句在理,瓜田李下难免惹一身骚。
“不急于一时。”江御很快接下话茬,“小不忍,则乱大谋。”
林析沉咬着下唇,拱手作揖欲退下,缠着绷带的左手露了出来,江御看出来那只手缠绕的方式没变,早上八成又忘记换药了,忍不住叮嘱道:“少拿重物,记得换药。”
话音刚落,垂手间袖袍里一个东西落了出来。
正是那支景家女的步摇!
空气突然凝固,林析沉率先打破宁静,赶紧府身去捡,显得欲盖弥彰,谁知晚了江御一步,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析沉:“……”
“林总指挥。”江御磨牙,“好这口。”
林析沉尴尬笑笑,趁江御端详步摇流苏时猛然上前,谁知对方反应极快,轻巧一躲,堪堪越过江御灵活的身形,扑到榻上。
茉莉花明朗秾华,江御回首望了眼跌在榻上的林析沉,他急忙起身,找准方向下手,直取步摇。
江御拉过他的手腕,林析沉连带着人一同撞进江御怀中,脚步不稳胳膊扒拉在江御脖颈上。
“此地无银三百两啊。”江御一个转身坐到榻上,手绕过林析沉的背后仔细端详步摇,他举得高,位置又刁钻,“哪家秦楼楚馆的?”
步摇做饰清新脱俗,怎么可能出自风月之地,便道:“烟花柳巷迷人眼,这事,说来话长。”
“哦。我倒是外行人了。”
“……”他怎么这么会抓重点。林析沉手往后想摸到榻沿,结果一袭凉锦华衣触到指尖,江御不肯让他越过,反而另一只手捏着他快脱落的绷带,护着无名指,警告道:“还摸什么,辜负人家春宵一刻,薄情郎。”
“……”
“谁的?”江御整个人压在林析沉肩头,林析沉往右躲,江御便再侵占上来,直到鼻尖碰到他滚烫的耳根,随即晃了晃那只步摇,温和道:“答话。”
林析沉的左手被捏出湿汗,滑到伤口隐隐作痛,绵长节律的气息打在脸颊,热得仰起头,抵在江御起伏的胸膛,也是热的,裸露的喉结躺在暖光中,上下滑动着。
江御手指慢慢松开林析沉紧紧攥着的手,顺着往上按住他的腕骨,那是林析沉最敏感的地方,按得顿时心里痒痒。
他不喜欢暧昧的感觉,强行圈禁,动弹不得。
从前林家一脉是有一套独行的剑法,双刃齐发,行云流水,讲究的就是腕骨灵活,双手来回变换招式,这也是软肋,一旦被缚,很难招架得下敌人猛攻。
曾经同江御交过手,每每他想去抓总会被对方粗暴地一刀砍过去,稍有不慎弄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下场。
现在,倒是完成心愿了。
“乖。”江御贴着他的耳根,“答话。”
林析沉眼角犯潮,他的右手本是撑在榻上,全身唯一一处冰冷的地方,却不得不伸进来拉过江御那只不断搓捻腕骨的手,狠声道:“松开。”
“不是想要图纸吗?来拿啊。”
谁知江御松手的瞬间倏然扳过林析沉的下颌,吻了上去。
林析沉挣扎着,下颌被死死钳制住,左手麻酥无力,右手抵着他的胸膛,推开未果,那力道反而更加强势地施加上来,一点一点蚕食他仅剩的意志。
那支步摇掉在榻下,闪着夺目的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析沉用尽所有的力气,趴在江御胸口正喘息着,他浸了一身热汗,还未开口,蓦然摁倒在榻上。
江御死死压着他的肩膀,欺了上来,从脖颈处,一直嗅到清秀的眉尾,打上属于自己的标记,鼻尖划过白皙的喉结,深深落了个吻。
“以后不许拿其他人的东西。”
林析沉眼角噙着泪水,睫毛的水珠被什么东西掠过,卷进了唇齿。
林析沉的手垂在空中,薄黑的毒痕又爬了上来,直闹腾,下一秒被江御捉了回去,缚在耳边。
他声音沙哑难辩,一直重复着一个字。
每听一遍,江御便再吻上去,循环往复。
第20章 魂不守舍
“我瞧着不是。”许涧托着头,默默移动了下位置,小声地跟林向交头接耳,“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林向眼睛眨巴眨巴,看了好一会儿独自剥橘子皮的林析沉又转头看许涧。
下一秒剥完橘子的林析沉不急着吃,又开始面不改色剥白筋。
两人硬生生干等了半晌,直到林总指挥剥完,把一整个干干净净的橘子放到林向面前,掏出一块手帕擦指尖染上的汁液。
擦完见橘子分毫未动,才发现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全场焦点,道:“看我干什么,你们不是去营地吗?还不走?”
林析沉做贼心虚地抿了抿被咬出血的唇,腥甜的味道早就消失了。
待林向走后,林析沉望了眼院子里准备出门的二人,想起什么大事,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在林向腰见系了个什么东西,酷似香缨,上面隐隐约约能瞧见个很难辨认的字。
许涧思疑,开口问了问,林析沉漫不经心回道:“避邪,图个吉利。”
随后背着手转身离去。
此后数日,顶着马上春闱的帽子,林析沉基本上没再进过宫。
忙,是真的。
狱中据许涧供上来的案词,孙清仰只说各地轮换知州县令本就无碍,按照规矩那些秀才举人需等有空差才能上任。履历表很容易可以查出不对劲,孙清仰可以认下他的所作所为,他横着一颗鱼死网破的心,就等着林析沉来逼问,吏部办事,他只是一个小小主事,做的是他人的笔,有什么私心?
他不过是提线木偶,罪不至死。
正因如此,他也不明白,林析沉为什么大动干戈拿他。
偏偏林析沉严防死守,除了一日三餐,不见一丝人影,连个严刑拷打都捞不上,讲话都不带搭理人,想着哪怕滥用私刑出来卖卖惨,还能反咬一口。
关的时间一久快疯了,又没有人探监,刑部的鬼影子也见不着,迟迟不肯放人,天天对着幽长的走廊,高高的铁窗,自闭症快搞出来了,后来饭菜改成一天一次,精神上受尽折磨。
实在是生无可恋,扒拉着铁窗,算好送饭时间,对着送饭的暗卫道:“军爷!我认!我什么都认!叫你家主子见我一面行吗!”
暗卫浅浅一笑,最初这家伙进来时一副铁骨铮铮的做派,指着鼻子骂林析沉恣睢奸佞,浪荡乖张,顺带重申一下自己的渺小无辜。
眼看着送饭的暗卫抬脚离开,后面又喊道:“卖官鬻爵说大了吧!行!还请军爷奉上笔墨,不止是这区区小事,我还可以把吏部狗苟蝇营的事情全部交代清楚!”
那暗卫才停步,平平的语调在空荡的长廊里显得非常清晰,“孙主事还记得那晚我家大人怎么说的吗?”
孙清仰喃喃道:“说点他爱听的……”
忽然背后一凉,莫非……
等他回过神来,无论怎么喊,只能听见贯耳回声,和淡淡的挂锁链的声音。
暗卫的侦查能力放眼整个安国,谁与争锋?开国以来以京城为中心四处散布的暗桩眼线,数不胜数,到林羽那代达到鼎盛的地步,虽然之后人员大幅度裁减,对于撼动各地效忠的势力来说仍是螳臂当车。
有一条线,至今却没有被挖出过。
包括许涧北上,也没能查明白。
便是那年椟南镇焚的尸,鬼魅一般的鹰形图腾。
自从许涧带林向去营地里溜达一圈后,臭小子果然老实很多,相比起挨刀子,哪怕是在庭院里酸文假醋,都是上上策。
正午,太阳毒辣,林析沉眼皮直打架,颊面慢慢贴在卷宗上,狼毫笔笔尖草草一勾,睡眼惺忪。
与此同时,林府门前走来一个脏小孩,浑身血淋淋的,裹着满身泥泞,惨兮兮的,比叫花子还可怜几分,家丁嫌晦气,正想吆喝着招呼走。
另一个男丁发现有点不对劲,腰间挂着的容臭,有几分眼熟啊。
林析沉在屋内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家丁在院子里叫嚷着什么。
权当醒醒觉,林析沉顺手挑了个果盘里的果子,看都没看啃了一口,闲庭信步而来。
于是乎,林总指挥迈阶探头,因为咬了一大口,嘴里的果肉咯牙,目光落在脏兮兮的小屁孩身上,上一秒还夸过安分守己啊。
待林总指挥嚼完嘴里的果肉,艰难地咽了下去,然后,对着惨目忍睹的林向,又镇静地咬下一大口。
家丁:“……”
果子放久了,怪酸的。
啃完后,林总指挥觉得觉醒了一大半,转头走了回去。
家丁:“……”
还好林析沉没有到不负责的这一步,待家丁们面面相觑一番后,林析沉吩咐道:“过来。”
林向垂着头,跟着林析沉去了后院。
下人打来一桶桶水,林析沉不敢用水泡洗,担心有伤口容易感染,蹲下身拧起帕子擦拭他身上的污泥。
后院常年没有修葺,墙角杂草丛生,只沿着庭院栽了一排竹子,微风拂过簌簌地响,不闹耳,还掺和着几分淡雅竹香,他擦得专注,左手才卸下绷带结了痂,也不讲究,一趟一趟拧起巾帕擦。
“怎么搞的?”有几处皮外伤,刀割在背部,没有伤到筋骨,单单血流得吓人,而且身上的血应该不止自己的,手臂处有点擦伤,多半是摔倒弄的,傻小子哪里结的仇家。
莫不是他的仇家,算到林向身上?
转念一想,若真是,不会小打小闹了。
林析沉已经做好闷葫芦死不开口的心理准备,哪知下一秒,闷葫芦跪得干脆利落,朗声道:“爹,我想习武。”
他爹:“……”
“你先起来。”林总指挥调整了下起伏的心情,“我都弃武从文了,找许涧混,找我干什么?”
林向不语,林析沉耐着性子又道:“从哪里听来的闲话?”
林析沉觉得自己平生所有的耐心全砸这里了,“市井说书都怎么传我的?近来忙,很少看话本。”
难不成闲暇时还抽空看那些?
林向嘴甜道:“坊间美誉过犹不及,爹,我想习武。”
“好啊乖儿子,你先起来,好商量。”
林向微微抬眸,他的脸上土灰土灰,沾染的尘埃衬出本身肤色白皙娇嫩,该当温室娇花养啊。只惊喜道:“爹这是答应了?”
臭小子学会威胁人了?
林析沉延笑,点了点头,眼看着林向又要作什么妖,急道:“先说好,当我徒弟,基本功过不了关别叫我。”
话音刚落,林向已经一叩三拜,蹬鼻子上脸,一扫先前病恹恹的姿态,活蹦乱跳。
林析沉应得快,耍小孩的把戏张口就来,十来岁的人应付一番绰绰有余。
他把人引到屋里上药,也不多过问这一身狼狈样怎么弄的。
林向坐在木凳上,凉丝丝的寒意爬满脊背,本以为背部仍是光滑水润的肌肤,没想到左上方有一处压伤,估计是早年受的,处理不好落下深长的疤痕。
等等,若是普通木头,压不出深浅不一,坑坑洼洼的痕迹,这像,战车或是床弩架起炮筒上拉的防滑链。
他还上过战场?
林析沉瞧了眼林向的脉络,通畅却绵软,只怕不堪一击,“你资质浅薄,若是连入门的标准都达不到,别说我出尔反尔。”
习武之路道阻且长,当初林析沉被老爹强行拉去练,每天往腰上栓一根粗麻绳,耍猴一样捆着绕桩走步,稍稍适应,便赶着一匹马,把他捆在马后练……
惨无人道。
涂完药后林析沉去净了手,碰巧遇见通传的下人,近日光是拜会的好友都有好几个,其中不乏品阶不高的寒门子弟,但无论世家还是寒门,林析沉都推干净了。
下人奉来一纸盛溪亭的请帖,此次邀请去的是酒楼,京城商贾何氏的地盘,第一反应是他怎么跟何二混到一起了,第二反应则是不由分说撕得一干二净。
彼时,许涧跨门,眼睁睁看见烫金请帖撕成碎片,散落满地。
林析沉不以为意,见许涧匆匆赶来,便问:“鹰形图腾给他看了吗?”
许涧点点头,却不见喜色,道:“他不认。”
“不认?”林析沉哑然失笑,“横空出的大批银子贿赂可解释不通啊,近期国库出入账目分明,秦淮是个好手。”
孙清仰若是真想交代,没道理在林析沉抛出图腾的时候不答话。
“他说银子不是他的,他替人看的私库,连我们查抄的具体数额都不清楚。”
“私库?谁的?”
“京城第一商贾,何嵩佑。”
“……”林析沉低头看向撕碎的请帖,无声谩骂。
第21章 困兽之斗
何家靠着金山银山一跃成为京都最富裕的商贾,人也是一个狠角,混迹江湖干那些掉脑袋的事情,好不容易打拼下如今廪实的基业,京城大大小小的酒楼几乎都是他名下的,偶尔心情好,赏给孙清仰几套茶肆铺子不是不可能。
年前林析沉知道敛芒,被他诓骗买下河东边的土山,说什么富庶宝地,藏龙卧虎,结果呢,寸草不生,还谈什么挖矿凿山,而且请来的地质先生也对这座土山鄙夷,声称若是这山头能挖出一寸金子,他便把头砍下来助兴。
酒楼牌匾高挂,因包了场子,林总指挥没有请帖竟叫人拦了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这种场合邀请的人多,没有给你发帖子还来,只能干干被人看笑话,他又很少出席宴会,不得不把抛之脑后的礼仪寒暄温习一遍,思忖该怎么进时,堂内少年冁然而笑,似是专门候着等什么人一样,不由分说甩下攀谈的人直奔而来。
看盛溪亭的做派,像是算准了林析沉一定会赴约,他怕是知道有关图腾的事情,找了个好饵。
盛溪亭绕来迎宾的人径直走向林析沉,仿佛那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热情招呼着,方才攀谈的人也上前来客套,拱手规规矩矩作礼:“久仰林总指挥大名,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林析沉笑笑,有人传言他是个霉星,谁稀罕活阎王平白无故来访,不过此言也真,因为他确实是冲着要何嵩佑的命而来。
不过面前这个男人并不是何嵩佑,看样子许是何嵩佑的二弟,那天晚上竞选花魁,里里外外全是他出资承办的,有钱啊。
盛溪亭引林析沉上楼,一边道:“二少,总贪念你京城第一的酒菜,今日可别吝啬啊。”
何以安含笑,他年不过二十,体态却臃肿肥胖,道:“亏待谁也不能亏了林总指挥啊。”
何以安寻了方包厢,内置酒桌,布菜的都是些肤白貌美的玉女,倩影款款,雅间珠帘,掀开可赏歌舞仙音,雕栏玉砌。
盛溪亭冲林析沉揶揄一笑,仿佛那晚认为少了艳女,是理亏了他,特意安排的呢。
三人齐齐落座,何以安介绍着酒楼名菜,时不时掠过些穿堂之音,绝妙动听,有钱人就是会享受。
林析沉边夹着几盘珍馐美馔,边听何以安道:“传闻林总指挥深居庙堂,不近人间烟火,非也非也!”
“哪里哪里,我不过虚掩一个名头,坐享其成,混口皇粮罢了。”
何以安哈哈一笑,斟了杯美酒,推向正对面,闻着味儿蛮冲的,林析沉一只夹菜的手遽然一顿。
盛溪亭见状自然地顺手接过酒盏,一饮而尽,道:“二少哪里寻来的醇酒?味道不错,想必价值不菲。”
“官道上不少何家商队,近来铁矿生意源源不断。”林析沉搁下筷子,“只怕树大招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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