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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送君戍故烟(歇羊)


林析沉忍俊不禁,抓着江御的手笑得一抖一抖的,脑海里已经描摹了一副群殴图。
江御感叹媳妇儿的没良心,事实上,他挑的事情大到惹上三营的军官,而自己抄着一把发放给新兵的顿刀一下子干倒十几个人。
当初自己掐准了莫将军会经过这里,故意在那里生的事端。
“人有呢还有呢?”
他觉得这不比说书先生精彩,提了几分兴趣。
“还有啊……例营军官瞧见了,非要请我的军法,我啊,又是一个人畜无害的文弱书生,怎么打也是我占下风吧?可是那三营的坐镇的人也混在殴打我的队伍,这么多人看见了不好处置,我就自告奋勇,请求带兵。”
莫老将军看着被打趴在地上的三营主将,怒不可遏,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处理胡闹的主将还是该处理一口咬定“是他们先动的手”的年轻人。
老将军骑着战马,甲胄铮亮如刀锋,凛冽地割在少年颊侧,年轻人却屹立不动,老将军嗤笑道:“你想带兵?”
年轻人面对威名远扬的先辈泰然自若,他知道,敌人即将打到三营,三营不可无人镇守接应;可是他也知道,临时调换几乎是不可能是事情,这关系到三军。
所以他只能赌,赌那分临危不乱的气质。
最后立了一个军令状,才勉强挂了牌。
尽管赢了,莫将军也不会急于重用他,因为若不是事态紧急,轮不到他,况且莫老将军也不会轻易相信一个刚刚入营的陌生人。
更加不会相信一个精打细算想出风头的新人。
他被放回了原来的岗位,迎来了其他人的妒忌——在老将军面前出了大风头。
他已然忘了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或许最初是有点操之过急。
“然后那个老将军就允许了,我得胜归来,他自叹弗如,在先皇面前举荐我,就有了现在。”
江御轻轻巧巧揭过那段过分灰暗、摸爬滚打的日子。
那次风头,换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猜忌。
否则,走通常的途径,反而更容易入莫老将军的眼。
他忘了莫老将军后来又是怎么信任这个锋芒不露的年轻人,亲自举荐自己出官西征。
老将军对他有知遇之恩,那是一份来自长辈对后生的慰怀与祝愿。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他也不想把那些曲折多舛的过往告诉在意的人,也不想背负着期望负重前行。
背后的人呼吸声渐渐重了,约莫已经熟睡。
也不知道他相信没有。
江御把那只伸出来的右手藏回被褥,替他把被子盖得密不透风,又恋恋不舍地踱步到窗前。
月光如同老将军背上的银胄一样寒冷。

第70章 坚不可摧
翌日,吹开窗棂的风裹挟阵阵丝凉,躺在锦绸上的右手刺疼,砭骨的冷气钻进掌心。
林析沉在睡梦中收缩手掌,结果用力过度,伤口一不小心触碰到坚硬的床板,给疼醒了。
他捂揉手掌,慢慢坐起来,发现床边的人没有走,还真守了一夜。
江御的手拖着低垂的头,拢下的阴影辨认不清神色,未等林析沉一探究竟,门外忽然咋咋呼呼:“大人!有最新暗报,已经抄录存备,还请过目!”
恬睡的人被惊醒,抬头时,正逮住林析沉慢慢凑近的动作。
许涧又唤了几声,林析沉刚刚睡醒神志不清,本就不好接受强光强声,许涧跟双铜吼一样,在外面叮叮当当拍个不停。
见屋里没有动静,许涧猫着腰探进屋,林析沉在府中很少落锁,毕竟府中人丁稀少,也没有毛贼胆大包天敢跑这里偷抢。
只见半开半合的窗棂和一片狼藉的书桌,许涧四顾寻人,一边唤林析沉的名字。
江御早察觉到蹑手蹑脚溜进来的人,不解道:“为什么你的房间什么人都能进?”
林析沉脑子嗡嗡的,难以置信他开口问的话,脚步声马上就追寻到这里了,还有心思说这些无伤大雅的事情。
“谁叫你进来的?”
林析沉顺着江御的话喊道。
许涧听见声音才放下心,规规矩矩地往后退离几步,没有留意住,一脚踩到散落在地的书籍。
他小心翼翼捡拾起,直起身子之际,瞟见床榻边一抹华衿玄黑的衣摆,不由得动作一滞。
“有什么事情……”待会再说。
后面几个字没有说出来,遽然被人扑倒压回床板,江御把脚抬离地面,整个床都因之颤抖。
话言之未尽,黑色的虚影一闪而过,许涧慢慢站起来,眼底留着一抹异色,以为是说继续汇报,便一本正经道:“按照指示,拦截了荆州布政使杨万的奏折,现在还没有发出去,等大人过目再送通政。”
许涧现在可能不知道的事,他家大人正被人压在床板动弹不得。
林析沉担心他说一些不该说的,忙想开口阻劝,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许涧没有听见指示,以为欠缺,补充道:“杨万跟着附的几张民令也被扣了下来,也需要进行抄录吗?”
林析沉摇头挣扎着覆盖过大半脸颊的手,脚下毫不留情地胡乱踢蹭,弄得床尾细瘦的横栏吱呀作响。
绵长急促的呼吸声喷吐,鼻尖扫在对方没有丝毫松解的指节,反而迎着一声好听的声线:“你急什么,事无不可对人言。”
林析沉紧皱了眉,支支吾吾想说什么,声音湮灭在大掌之下,江御并不买账,反而弯起眼睛笑吟吟地看着他。
林析沉心如死灰,直勾勾地盯着屏风后看,似乎可以望见一点许涧的影子。
没料到原本束在床头的帐幔被一只脚拨开,彻彻底底挡住了张望的视线。
林析沉转回头瞪着他,紧接着许涧站在外面踟躇,他知道林析沉批了大半夜的案牍,现在必定有些疲惫,不好打扰,可确实又是事态紧急。
江御死死盖住林析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附在耳边道:“你查杨万做什么?”
有这个必要吗?
荆州地贫,刺史去了都讨不着一星半点的道贺。
没能种粮的土地,也就没能打仗的劳动力,地处西北腹地,气候干燥,环境恶劣,狗看了都得绕道走。
因为它太偏远了,是所有城邑中最远的地方,距离交战地也近。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少不了受牵连。
所以,一旦有外族入侵,这里,将是他们的首选地。
而杨万的折子,奏启的理应是流民安置,匪情等事情,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林析沉逆来顺受地点点头,很是附和。
江御又破开一抹笑意。
对啊,他可没说此事有什么特别,无非是求个心安,了解通透。
林析沉心觉嘴上的力道轻了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趁他分心,一下子挺身,几乎是在成功的当口,蓦然遭一把按压回去。
江御动作也做得匆忙,失衡的身子因为惯性直直跌到林析沉身上,生怕自己这么大一个人压坏了他,临时曲肘抵到床板才不至于压下去。
近在咫尺的丹唇埋在下首,宽阔坚实的胸膛悬在半空,失焦了眼。
林析沉嘴唇翕动,轻轻一碰未吐出字句,就再次被人捂住,那人轻飘飘道:“不想捉奸在床,就老实一点。”
林析沉点头如捣蒜,乖顺地撤了抵挡的动作,安安静静看着他,
许涧听见声响察觉到不对劲,屏息敛气:“大人?
江御这才松手,翻了个身躺到另一边去凉快。
“你就站在这里别动。”林析沉把脚边缠裹的毯子理开——导致失败的罪魁祸首。
他吸着粗气,一半出于慌悸,另一边则是被折腾的。
“他表面账目越是理得清楚,就越是可疑,欲盖弥彰。简单的出入看不出什么花样,下不了定论,直接送走——至于所谓的万民书,刻意留出二次修改的痕迹,炸一炸朝中看热闹的鱼。”
许涧不疑有他,领了活麻利跑了。
林析沉深深出了口气,这段一气呵成的话的背后,是他颤抖着的心。
江御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急缓下来的人,双手正撑在洋红绸缎上,右手以腕骨支撑,肩骨轮廓清晰,睡乱了的青丝糟乱在耳后,随着起伏的心律收缩、舒张。
似乎注意到背后灼人的视线,林析沉愤愤回头:“看我干嘛?!”
江御的嘴边挂了抹恬淡的笑,戏谑道:“这小猫崽要气炸毛了。”
小猫崽离炸毛还差那么一点点,别过头不再理睬冷嘲热讽的人。
“好了好了。”
江御赔礼,去捏他后颈的软肉,帮他分析了一下:“杨万藏不了兵,梁王手中溃不成军,也没有听闻有过扩军的消息。流民大多是充了匪,杨万为了全身而退做的假账。”
林析沉脖子被呼噜得痒痒,好没气地回过头,“你从哪里知道,如何说得这般斩钉截铁?”
江御颇为无辜:“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猜的。”
又是这搪塞敷衍的避而不答。
林析沉不耐烦地伸手想拍开他的爪子,结果尚且未触及的手被反握住,江御把他拉近了些,眼神诚恳:“我没有骗你。”
江御又伸出另一只手,两指掐着他的脸蛋,唉声道:“时远为什么不相信我?”
西北的局势相比京城就太简单了,江御不可能不会猜到,有什么奇怪的。
可是林析沉始终感觉如鲠在喉。
好像有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立在二人之间。
林析沉拨开他捏脸的手,大着舌头:“我没有不相信你。”
可是,分明做甩手掌柜,言语中的猜测竟都 无半分偏颇,谁又信呢。
江御总是喜欢吊他胃口,之前“心平气和”的坦白局,大多也是他占上风。
他又有什么资格谈条件,他的身份地位只配做那个俯首称臣的人。
林析沉不会在私底下谈政事,言多怪别扭的,刻意回避又很突兀。
思及此,林析沉的眉眼又低敛了下去,没有接着说,每次走到这种境地时,江御也会配合地三缄其口。
但是今天他不想绕过去。
他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明明火候到了,只需要循序渐进,有点耐心,就会等到一句无关其他的私语耳话。
偏逢政事,林析沉总会收回逾矩的手,拉开君臣之距,味道就变了。
他有时候会故意使绊子,譬如火铳的事。他开口讨要过一次,再也没询问过。
林析沉知道生为一个位高权重的臣,过问等于逾矩,逾矩等于挑战君主的权威,结局便是死在口诛笔伐中。
江御从后方理了理林析沉散落的长发,露出耳朵后的一点紫红,浴在暖阳下,宛若灼了层火。
他的指在上面轻轻剐蹭了一下,配着亲昵的口吻道:“时远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林析沉不禁身子骨颤栗,江御这突如其来的温和克制,是那么陌生。
他看着对方弯弯的眉眼,整个人好像都陷进了无底深渊,心思紧跟着被掏空。
林析沉局促地回首,指甲揪钳在床单上,想要借力逃离这里。
江御对林析沉的回避不是很满意,一把将人捞进怀里,健硕的胸膛刮痒着款款软丝,重心溃退以至于毫无转圜的余地,生生躺进对方怀里,欲做支撑的手也被束进掌中,无不透露着淡淡的缱绻,污了耳朵。
“做什么?”
林析沉未做挣扎,腰间伸出游离的冷指,让他联想到梁永琮在他的皮肤上用指度量穴位,寻觅时机扎针的惊悸,又让他联想到即将被揉得痛哭唉嚎的压迫感。
他终究是害怕,讪讪地用另外一只没有捉住的手拦在软腰上,江御并没有做掐揉的动作,只是用指节轻轻地触碰温热的肌肤,静静地感受透过表皮传来的颤栗和热潮。
“改良后的火铳战斗力射程大大提高,我想批量生产,这样的话,如果你远在他方,我手中会有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留候待命,应对所有的情况。”
江御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仿佛只要能手握热兵器,不仅能把蛮人打回老巢,还能把众臣的脸也一并扇回去。
林析沉执意带着几千人精兵走,朝中反声烈烈,撰言诛心的话不胜枚举。
他想,如果十六部此时恰巧反攻,他不得已出兵,性质就会变,到那个时候动辄得咎,糟心死了。
林析沉没有搭话,热兵器的批量生产断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除非具备可以掐住产业链的能力。
江御的下巴靠在林析沉肩膀上,缓缓道:“时远,我需要你的帮助。我没有骗过你,西北详情我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一个眼线都没有。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让这支军队展现全部实力,达到一击致命。”
江御早就忘了当初手也不抖散轻骑的诏令是怎么颁布的。
想重拾雄风哪里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他现在只能凭借曾经积攒的威望威慑敌人,在他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正中下怀。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太过冒险了。
一旦输了,血本无归。
“时远,我在三州,做你坚不可摧的盾。”

表字时远是林羽取的。
可怜老爹半本书没有读过,在送林析沉去学堂之际,绞尽脑汁憋出俩还算通顺的表字。
但是却没有什么人念过。
除了几位长辈会记挂这两个字的深意。
时,以时启闭,致四海通途;远,无所之远道,则有然行切、落叶归根。
林羽钻困了一整天书房,揪出很多字句,自己大半看不懂,左右挑挑拣拣拼了这么个字来。
现在叫人附耳吻咬地叫出声来,搞得头昏困极了,本就有些起床气,又不好躲开,听见他的陈词,便冷嘲热讽道:“你不可一世,怎么不单枪匹马去前线,要我帮什么,怕不是拖了后腿。”
林析沉原先枕着厚实的胸膛眯了懒,但是心下了然——江御估计又要“甜言蜜语”地顺着他的话头讨好,说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他听得太多,不想再听了。
更不想在这个时候听。
林析沉捉住江御相比往日安分的手,指头边凝了一层薄薄的茧,手心却温润似水,除了掌边一些无伤大雅的刀痕,倒像是一汪泛起涟漪的深潭。
明明是一沟深不可测的渠水,投石掷底不见浪,却偶尔会因为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落到歇斯底里的地步。
江御慢慢松开了交扣的手,眼神涣散,林析沉只是转了个身,仍紧紧抱握着对方的手掌。
冰冷的指寻访纹路攥紧,林析沉以前觉得江御不爱说话,城府定然深沉。
但是他渐渐发现,是他的沉默寡言铺了一条直达深渊的路。
又是怎样的颠沛流离与踽踽独行,促成了他现在这样的性格呢。
或许有一段未被触及的过往,深埋在遥远的北方。
那是林析沉所不知道的。
不曾想江御半赌气道:“砸火药亦能炸开一条路来,只要你不嫌烟火呛鼻。”尾音断得干脆利落,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还被说的实实在在。
林析沉起先是逗笑了,然后定回了神,静静地瞧着对方温和的眸色,嘴唇翕动,一字一句问道:“你真的愿意为了我,抛掷所有的筹码吗?”
那种样子有一点色诱的意味,就像青楼楚馆的戏子依偎在怀里,郑重其事自己的海誓山盟。
江御的目光落在林析沉正伸出来的手上,似乎是想提他抚弄散碎的青丝,他一把拉住抵挡着视线的手腕,应是一派含情脉脉:“有没有种可能,我本来一无所有。”因为遇见你,我才知道,追名逐利也可以不为了自己,可以为了心爱的人。
他没有实权,甚至乐于无所事事。
陈方域不会杀他,他有大把时间去挥霍,他享有天下最绝妙的机关暗弩,他坐拥三万藏书阁的图文库,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每天变着花样玩,就够他玩几辈子了。
所以他撤了兵权,空了政党,原本火药尔尔也不想要。
可就在这时,有人站了出来,慷慨激昂、振臂高呼什么。
他起初觉得好可笑,后来发现合该是笑自己。
庭,广昭诰廷,言说的是国家大事,追奉明君;晏,如日承安,安国、安家、安天下。
他从来都不喜欢这个表字。
哪怕是大捷三州,听见有人吹嘘,表面附和,却是打心底里的厌弃。
他不想守这个破落江山,他打的每一寸土地,没有一丝一毫是为了恭维天家,从来都是为了自己——把这把终属于自己的椅子坐稳。
可当今,有太多太多才臣。
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们依次从先祖手中接过薪火,相传万千世,经久弥新。
就像他一样。
林析沉愣了愣,尔后冁然,他这张嘴,蛊惑人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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