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有十成的可能,曹闻连呼吸都忘记怎么使了。
那他现在是睁眼还是不睁眼啊?
要是突然睁眼她嘴都凑上来了岂不是更尴尬?!正常情况下丈夫看到妻子这样还不得乘机主动多亲两口?!
倘使这样他还不如闭着眼继续装睡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她亲了肯定就算了。
这么一算下来好像不睁眼确实更稳妥一些,哎,他刚才好好给人打蚊子就打蚊子吧,打什么瞌睡啊!
醒了就该自己起来的,又巴巴儿等人家叫自己干什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是亲脸亲额头还是亲......
他的初吻!享年.....
身上忽然一热,一张毯子自胸口盖到了腿上。
许多盐看着榻子上的人,眉头不停的在颤动,他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梦见了今天山里的情形。
虽是有惊无险,却也足以让人久久想起来一身冷汗了。
他现在都还有些不可思议那么凶猛的一头山猪怎么就叫他给制服了,不过瞧着他被裹着的右手,好像又有了些答案。
说到底还是有点遗憾没能亲眼看到曹闻怎么对付的山猪,未足弱冠的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
这同他昔时跟在郑魁身后,借人势头吆三喝四的样子实在相差的太大了。
许多盐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他该不是为着他才变得如此的吧?
否则他有这身本领在钱老爷家如何都该混成个小管事头子了,何苦跟在郑魁手下受他差使。
想着有这么一层可能在里头,许多盐潜意识的闪过一丝喜悦,不过须臾理智过来以后心情又变得格外复杂。
他当是自作多情了,或许这小子只是单纯的看重山猪的价值,这才舍命与之搏斗的。
草草扯了个理由把事情掩盖过去,他偏头锤了锤自己的有些酸痛的脖子,累了一天,也该回屋好好歇息了。
今晚真是不错,他能一个人敞开了睡,想到此,许多盐步子都轻快了不少,愉悦的进了屋,关上了门。
不大的嘎吱声,却像是一盆数九寒天的雪水自头顶灌下,一下子便浇灭了曹闻咚咚直跳的心。
他蓦然睁眼,望着灰扑扑的房梁,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不应该啊。
她为什么没?
是因为他看起来不好亲么?不至于吧,他都一动不动躺在那儿了,完全就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啊。
当然,他绝对,绝对没有失望的意思,完全就是求真心切而已。
他这人是比较好学的,遇到自己不懂的东西一般都会想办法快速的弄懂学会。
手语好学,难学的是复杂多变的夫妻相处之道啊。
话便说回来,试问新婚夫妻在这种机会下可以坐怀不乱心思纯正么?
应该不能吧~
那她为什么这样?
曹闻嘶了一声,仔仔细细的琢磨了一番,经过他这么些日子的细心观察与了解,他得出了个结论——害羞。
肯定是这样!
自己平时拉到她的手她都神色有异,小姑娘就是容易不好意思的啊,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么一想的话,好像也......不对!
先前刚来的时候,他明明记得她还主动摸他来着!自己没从她还不高兴,次日出门都没跟她说一声就出去了,所以说,她虽然温柔贤良,但骨子里其实根本就不害羞!
曹闻突然从榻子上坐了起来,他抿紧了嘴,暗戳戳的看了一眼关紧的房门,那她为什么这样啊?
须臾,砰的一声,曹闻又躺回了榻子上。
想不明白,根本想不明白。
姑娘家的心思实在是太难猜了,比敌人的作战部署还难预料。
他侧躺着抱紧毯子,虽然是说过会好好对她的,但万事也总该有个限度,也不能太惯着她了。
今天晚上他就要在外头睡,让她一个人在屋里睡害怕!
翌日,许多盐起得有些晚,睁眼时发觉里屋都已经亮堂了。
他赶紧下了床收拾,出门时听见灶房里传来了竹竿在灶膛炸裂的声音。
许多盐举步过去,见着灶下团着个身影,正托着脸出神的望着灶膛。
他瞧了一眼陶锅,里头煮了米已经软烂发白了,也不晓得这人什么时候就起了身。
许多盐有些歉疚又惊讶的走了过去:‘煮早食了?’
曹闻听见脚步声抬起了头,他看了一眼许多盐,淡淡嗯了一声。
随后又看向了灶膛,神色十分高冷。
许多盐未置可否,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情乡里人少有吃早食的,不过大户人家一日倒是三顿餐食。
他以前在钱家厨房里做事的时候,天还没亮就得生火帮着厨娘给主子少爷的准备早食,倒是不想有朝一日自家也赶这趟时新。
曹闻在灶下伸长了一点脖子,看着许多盐默不作声的去水缸前舀了一瓢冷水,接着便自擦洗着脸,全然就没有要多搭理他的意思。
他长吸了口气,她就一点没发觉自己在不高兴么!
哼!曹闻气鼓鼓的往灶里塞了一堆助火干曹,灶膛顿时火势大盛,燃得轰轰作响。
‘我怎么听见院子里好像有鸡叫声?’
许多盐对着窗往脸上浇着冷水,听到了灶里燃得很大的火声,本想嘱咐曹闻大夏天的火好烧省着点助燃柴,但院子里咯咯咯的声音却先打断了他的话。
他有些不太确定,家里又没有养鸡,怎么会有那么清晰的鸡叫声。
直到反复听到好几声以后,他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家里真的进了只鸡。
曹闻见着突然又同他说话的人,登时又直起了后背,他刷的站了起来,突突跑去了门外。
不一会儿,许多盐便见着人抱着只土褐色的花母鸡又跑了进来,神采奕奕道:
“你看这只母鸡长得好不好?我今早上去平农家里买鸡蛋的时候看见这母鸡正在下蛋,大婶儿说今天要上集市去卖了换些米面,我见这母鸡下的蛋又大又圆,干脆就给买了回来。”
他把母鸡递给许多盐:“等它多生几只蛋,到时候就给攒起来孵成小鸡圈养起来,每天早上就都能吃鸡蛋了。”
许多盐连忙抱住塞过来的母鸡,怔了一下,鸡确实是好的,他摸了摸鸡毛,发亮顺滑。
乡户人家都爱养点家禽,急用钱的时候可以拿去集市卖了换钱,逢年过节的时候也能自宰了吃。
能养家禽也是一户人家安定平和会过日子的象征,当初他和他娘落脚通沟的时候也想过养点家禽,只不过他娘身子不好,他在钱家做事也不是常常在家,索性不养这些给他娘添麻烦。
“我颠了颠,这只母鸡得有四斤多,大婶儿急着要钱七十文卖我的,划算吧。”
许多盐点点头,他放下还有些热乎乎的母鸡,同曹闻道:‘只是怕养不得两日主家的人瞧见了又该有名录要上缴了,白花了银钱买鸡回来。’
“他们不过也就是拿那两亩地拿捏着人,大不了我明年不租主家的地了便是。”
曹闻道:“便是在山里讨生活,那也比跟着地主强。”
许多盐没说话,他心里是认同曹闻的说法的。
曹闻又把那点子故作深沉的不悦完全抛到了脑后,去锅里把放在里头的鸡蛋捞了起来,再把煮的粥也盛进盆子里。
“吃饭吧,饭吃了我去集市上把昨天的山货卖了,回来再做个鸡圈。”
许多盐默了默,想着已经带曹闻去药铺里混了个眼熟,想来掌柜的也不会坑他们了。
至于别的野菜他也没有什么门路,就算自己跟着去了也不能跟着叫卖帮上什么忙,没必要两个人都去集市耽搁着。
‘你去集市吧,鸡圈我来做便是。’
曹闻端着粥,偏头看着拿着碗筷的许多盐:“你不和我一起去集市么?”
许多盐摇了摇头:‘我给地里锄锄草,家里也收拾一下。’
曹闻微有点失望,却还是道:“也好吧,那你有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我给你带回来。”
‘没有。’
曹闻抿了下唇。
许多盐见人好似还有点不高兴了,有点不明所以。
‘不然带点盐吧,家里没多少盐了。’
曹闻眼睛又亮了起来:“好啊,昨天在家里吃的腌菜我觉着味道很好,到时候多买点回来也做些。”
许多盐眉眼微弯,点了点头。
早食过后,许多盐挑拣了些野菜和草药自留,辛苦采摘回来的野菜自己吃一些,草药的话家里总有派上用场的时候,晒干了储备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收拾完毕太阳都冒出头了,许多盐把草帽放在了背篓里,卖东西回来的时间也没有个准点,要是正午回来的话这天时皮肉都得晒红。
曹闻趁着许多盐不注意把草帽抱到了怀里,背着背篓美滋滋的去了集市。
这些日子几乎都是在山里集市来回跑,曹闻对去集市的路都很是熟悉了。
他没磨蹭直接去了安平药铺,清早上药铺里还没什么生意,掌柜的见着曹闻笑眯眯的,迎到门口问这回有些什么货。
这回采集的药草种类比较单一,但数量大,还比较好算价格。
丹参收的十二文每钱,不压秤的金银花贵不少,二十七文一钱。
采集到的丹参有四株,计重十斤,金银花只有两斤多一点。
核算下来有一千七百五十文。
丹参的价格虽然不如当归黄芪等草药的价格高,但重量大,这么算下来还比先前带来的草药挣钱些。
原本还有点零碎的艾草桔梗和益母草的,只不过实在有些少,带过来也卖不了什么钱,许多盐干脆就留在了家里没让他带。
掌柜的看着深山里的草药喜滋滋的,给钱也爽快,瞧着曹闻的手受了伤,还白送了一点消炎药和纱布,嘱咐曹闻下回有货又来。
曹闻自是愉悦应下。
礼尚往来的,他转又送了一把新鲜蕨菜给药铺掌柜,两人都挺高兴。
出了药铺,曹闻的背篓轻了不少,他准备趁着日头升高之前把野菜处理掉。
虽然先前被酒楼食肆的人驱赶拒绝了好几回,但他还是不死心的先去这些地方问收不收。
酒楼食肆收购的价格虽不比叫卖的单价高,可一次性卖出去拿钱总比沿街扯着嗓子叫卖得强。
这个时辰算不得早,跑得快的酒楼食肆已经去菜市里把一天要用的菜都备齐了,但也不乏有些馆子还没采买好。
而且他这是山货,并不是菜市里日日都有供应的蔬菜,便是采买好了菜的酒楼若是有这些菜式的都愿意要。
“有野菜,收不收?”
曹闻背着背篓从食肆的后厨探了半个脑袋进去,吆喝了一声。
“管事的,有卖野菜的要不要?”
后厨的人朝着前堂喊了一嗓子,不多时出来了个擦着手的男人:“有些什么?”
曹闻见有戏连忙放下了背篓:“您瞧瞧,有蕨菜,还有些杂货。”
“这蕨菜昨天才采得,很新鲜,都没留发老的一截。”
男子抓了一把蕨菜瞧了瞧,见着已经捆好,又掰看了一下中间的怎么样。
“怎么卖的。”
“您给市价就行。”
男子伸低下脖子又看了曹闻的背篓一眼:“你这有不少啊,得有三十斤了,四文钱一斤我就给你全部收了。”
市价叫卖的话六文一斤,曹闻合计了一下,这人出的价格不高,但在外头叫卖不一定卖得完,过了中午一茬太阳蕨菜就不新鲜了,还是一起卖稳当些。
“那这些野菜要不要,一齐收下吧,又嫩又新鲜。”
“太杂了,酒楼里不好成菜。”
“成,那便把这些蕨菜卖给您。”
蕨菜压秤,一称竟然有三十五斤,卖了一百四十文。
曹闻数着钱出去,末了看了一眼这家食肆的名字,大招牌上龙飞凤舞的提着聚缘酒楼四个大字。
他默默记在了心里,下回再有野菜他就先来这家问问看。
剩下的三五斤野菜在背篓里,也便只能去叫卖了。
曹闻想了想,没去菜市外头叫卖,而是去了镇上那片房舍齐整阔气的民巷里。
便是不听人说,瞧着那有模有样的建造便晓得是镇上的显贵人家,那是花得起钱的主儿。
曹闻踏进巷子,便见着这头的巷路比寻常民巷宽两倍不说,路上竟然还铺了地砖,想来是为了方便车马通行的。
他没朝着立起石狮子的朱门叫卖,而是扯着嗓子往小门喊,正门的人谁管吃喝啊,小门是后门,一般离厨房近。
倒是不枉曹闻一番思索,还没叫卖两声就有丫鬟来开了门。
“那小哥停一脚,都有些什么山货?”
曹闻赶紧又折身过去,颠过背篓让丫鬟看。
丫鬟在背篓里翻翻瞧瞧了一阵儿,问道:“什么时候采的,卖什么价格啊?”
“昨儿下午才摘的,都是山里货,买的人多已经不剩多少了。姑娘要就看着给点。”
丫鬟倒是没想曹闻还挺好说话,便也放下大户人家奴婢的骄矜:“天旱炎热,我家小姐近日胃口不好,菜市的那些个菜都吃得腻味了,正好买点山货让小姐换换口味。”
“我瞧你这野菜倒是还算新鲜,摘得几乎是菜心了,去头也不多,给你二十文全收了,也省的你顶着大热天儿的再叫卖如何?”
曹闻:“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卖完山货,曹闻在小镇中央四通街的老槐树下坐了一会儿。
他算了算这些日子卖山货挣下的钱,人在大街上他也不好把钱抖出来算,只有在心里默一默。
卖山猪的钱占了大头,外在今儿又卖了山货,一算得有六千一百一十文。
前两日又卖了点草药还有山鸡,但是零碎着花了一些,约莫得去三百文,剩余一千文的样子。
也就是说草草算下来现在手里有七两多。
这几日倒确实是挣了些钱,且不说饭都吃不饱的雇农人户,完全已经抵得上日子过得还行的平农人家一年的收入了。
但曹闻并没有乐呵,他还得拿三两银子去还给他那表哥郑魁。
他没有欠人钱的习惯,再者连娶亲的钱都是跟人借的更是让他浑身有些不自在,而且他隐隐觉得他那表哥并不是什么正道人,还是早点还完了钱保持点距离为好。
刨开这三两的大支出,曹闻手里也还有一半。
他从石凳上起身,拍了拍屁股,径直往米粮铺子去。
前些日子买的米不多吃不了几天,今儿趁着来了集市又把山货都卖完了,干脆一次性多买些米粮回去囤着,家里有粮也踏实些。
他打算照例买些稻谷,自己多费点事情脱壳儿能省不少钱,等以后不差钱儿了再买脱好壳儿的米吃。
“稻谷怎么卖的?”
“没涨价,还是十四文一升嘛。”
曹闻守着谷桶,他当然知道价格,主要还是想问:“量大有没有实惠?”
伙计闻声放下手里的账子:“一石一千零五十,比单买能省个二三十文。”
他走到曹闻身前:“我们铺子的稻谷都好着咧,决计没有混秕谷霉谷这些进去,按石买划算,小哥按石买吧。”
一百二十斤的稻谷确实够吃好长一段时间了,就是饱足的吃也能吃小几个月,曹闻颇有些心动。
“再实惠些,一千文做个整。”
伙计好笑道:“小哥,你这一绕便绕五十文去,我们这也是小本经营,哪里经得住这般实惠。”
“这不是量大么,若是买三五升的我也不好开这个口。”
曹闻道:“若是实惠下来,我还想买点面粉。”
伙计叹了口气,有些拿曹闻没法子,一口拒绝不是,答应也不是。
还是站在柜台前拨着算盘的掌柜见着这头滞住了过来解围:“那小哥瞧瞧想再带些什么,要是东西多,便适当给您实惠下去。”
曹闻又再选了五升面粉,六十文一升,得要三百文。
掌柜琢磨了一下,放低了声音应承了曹闻的绕价,一边让伙计装稻谷一边嘱咐曹闻千万别告诉旁人这个价格拿给他的。
曹闻就晓得这掌柜的会答应,要不了两个月就该秋收了,到时候大批新稻涌进市场里来,稻谷售价会降一些,且秋收以后好一段时间买米的人都少,倒是不如趁着现在价格高的时候能多卖一些算一些。
他爽快的给了一千三百文。
......
曹闻走后,许多盐洗碗的功夫借着灶膛里的余温烧了点热水,把昨儿换下的衣服给洗了。
夏日衣物易汗,不用热水烫过难去汗臭味道。
他先用冷水把曹闻沾了血的衣裳泡了泡,带着搓洗去了血迹再用热水烫,血迹要是先遇烫水就成印洗不干净了。
两人的衣服都不是什么好货,粗衣葛布跟麻袋一个料子,就这还打了些补丁。
幸好都是男人不用爱美,衣服再破烂也无妨,该遮住的能遮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