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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前我的人格融合了(佞蜀)


京冗律最近几个月稍微长高了一节,虽然在同龄人中还是显瘦小。
他凑近对方耳畔:“小叔叔猜,小律最近遇到了什么好事情?”
这个装着成年灵魂的幼载体总时不时抽出违和感。
京宥单手把他推开,顺着理了理他的衣角,不假思索:“在海外找到肾.源了?”
这种小怪物的情绪都掩藏得很好,哪怕故意展现给他看的东西也是精心塑造的。
“是的。”京冗律果断承认,伸开双手任由他替自己整理衣衫,“不过才高兴不到两天,就听见你替别人挡意外进ICU的事情了。”
“颅内出血影响治疗,小叔叔这个月真的还好吗?”
闭着眼都能听出他几句话里的恶劣。
京宥松了手,抬高下颌来打量他:“还没疯。”
大约前世京冗律对他的“器官供体”十分感兴趣,在逃逸的京家医师团里把他的病情摸得一清二楚。
“那两个女孩子是谁呀?”京冗律明知故问。
“不知道。”京宥坦然。
“真难办呢,小叔叔。”
“嗯?”
“谁都去救的话,把你整个人撕碎成无数份也落不到所有人身上。”
京宥笑了:“小律在吃醋吗?”
只允许他“拯救”一个人之类的小孩子特有的独占欲。
京冗律叹了口气:“不是啊,笨蛋叔叔。”
“是在警告。”
京宥对他那些偏执的小想法没有兴趣:“小律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情。”
“我没有救过你,我说过的。”
“你不知情,我非蓄意。”
“那就是吃醋的资格都没有咯。”京冗律想来把这种话当耳旁风,“小叔叔真狠心。”
京宥确实累了,他回头接过管家递来的打包甜点,把漂亮纸袋再折了两圈提着递给他:“小朋友该回家了。”
京冗律脸上的表情瞬地消失,站在原地冷了声线:“小叔叔忘了吗,我不能吃这种高甜份的东西。”
京宥根本没记过。
他手腕顿了顿,就要把东西放在身侧地上。
动作到一半忽然被打断,京冗律双手抢走纸袋抱在怀里,又笑起来:“原谅你啦,谢谢小叔叔。”
京宥对他的自编自演已经有了免疫力。
他刚想站起来,身前的人便弯腰凑到他耳畔:“小叔叔,治疗是很痛苦的过程吧。”
京宥的耐心很好:“嗯?”
“这一世有我在,京家的医师团也没有死绝,小叔叔想什么时候手术都可以。”
这句话的信息太多,京宥眉头连皱。
他缓慢地站起来,让捣碎视觉的晕黑来得尽可能慢:“京冗律,你管得有点太多了。”
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他已经不想谈这个问题了。
京冗律没有催促:“我只是这样说。”
“你想怎么选都可以,京家的条件永远都在。”
“小叔叔换药应该清楚的,药物会逐步失效,最终的治疗方案……”
“小律。”京宥伸出手指拍走小孩儿肩上的碎花。
这声柔和又带着丝无奈,叫京冗律猛地愣住。
“我已经在治疗了。”
京宥没有强硬地反驳他的观点:“这次事故的伤已经养好了,不会打乱我下个月的计划。”
“小律应该更关心那个即将给你器官的孩子。”
“好吗?”
京冗律怀抱纸袋的力度一紧。
他一直知道他会拿这个人没办法的。
只要对方把戒备心放得低一点,独独对他展露出前世还未来得及见一面的柔和、善意,他就会快速丢盔卸甲。
也不知道是对无害品种的不屑一顾,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京冗律耸肩:“好吧。”
“那小律就先走了。”
“小叔叔有时间就回京家住吧,我很想你。”
京宥没有情绪地点头,看着女佣为他开车门。
小少爷全程只抱着那个甜点纸袋,车走时还不忘回头对着玻璃窗挥手。
七月底的暴热无差别攻击,唯独今天傍晚的风带着寒。
郑管家还没催促人回房,京宥就接到了欲厌钦的电话。
他一边换鞋一边答:“没说什么,给我送花。”
京宥想起什么似地回头,看见门口那摊散碎的花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回头我让人在独路上做拦截,不想见也不用见。”对面声音有些吵。
京宥其实不太有所谓:“不用了,麻烦。”
“对了。”对方把手机拿远,在同什么人沟通,有接拿纸张的声响。
男人的声线很快回拢:“前几天我收到了个请求。”
“桃乐想再和你见一面。”
京宥脱外套的动作一滞,郑管家帮他把另一只袖子褪出来,低头等人进屋。
青年原本低沉的情绪忽然上扬,连笑意都浓了好几分,耳朵贴着手机来回小弧度歪了歪头,没遏制住发出一声勾人的轻笑。
欲厌钦听见他的声音,像湿热在耳廓旁卷了好几轮,一边换手签文件,一边道:“我看了一下时间,下个周三晚上你好像有个戏外通告……”
“不见。”对方打断他。
“嗯?”
京宥手指顺了顺发丝,重复:“我说,不见。”
“……好。”欲厌钦点头,把原本的计划一笔拉掉,换了别的话题。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卡点十分钟挂断。
京宥交叠双腿倚坐在一楼,连了蓝牙,单手撑着头闭眼听歌。
他当然知道是为什么。
自以为是地把所有黑暗聚拢在自己身上,擅自对别人的善恶刻下批判,想当然地觉得光亮的人在光亮的地方会永远光亮。
认为那样灿烂的男孩子:殷实家事、出色外表、优异成绩,不会也没有必要关注到“自己”身居的“黑暗深渊”里。
所以觉得,只要她一个人默默承受就好了如此?
认为她终归会一个人默默扛过那些不堪、丑恶、偏歧。
而那样灿烂的男孩子,就算替她做了什么,她认为是不必要、多管闲事的。那样的男孩子,就算也被染脏了衣衫,进入了精神病院,也能全身而退。
把自己世界所有的“光亮”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认为他不会受到伤害,他的未来一片坦途,他与她之间没什么瓜葛。
生子、结婚,某一年被告知——
“沈一铄死了。”
他站在她身前,告诉她:
“三年前。”
“死在精神病院。”
“自杀。”
自以为不会受伤害的光束。
寄予所有“光亮”的载体因为被黑夜吞噬而熄灭。
……会感到痛苦吗?
郑管家吩咐人上餐的时候正巧看见这幅光景。
青年抱着靠枕,肆意放松地陷在皮质沙发里,周槽将他的肤色与薄荷绿衣衫吞吐出。
支着头侧露出的双蟒纹身,闭眼假寐的沉静。
眉骨趋于成熟而一步步展开的足以叫任何人惊羡的轮廓。
“京先生,用餐了。”他稍稍提醒。
阖着眼的人敞开视线,动作轻缓地摘下耳机,像前世那样噙着笑走来,单手轻拍过老执事的肩,低声:
“辛苦了。”
青年身上那些年的拘束早已不见踪影,举手投足间的随意、低眉转动不经意间飘过的冷淡。
玫瑰在这座长达十多年的囚牢中绽出了瑰丽艳色。

极速奔跑。
男人拖着一只断臂,人影跌跌撞撞从急救通道左侧扯到右侧。他几步并一步,气息虚浮,头脑昏沉。
终于,鞋尖一个绊倒,他跌坐在台阶上。
紧急出口的幽绿灯光像恶鬼吐舌。
楼梯出口只有两道,那些人起先根本没假设过他会逃跑,但要追上来不过是时间问题。他从那个地方跑出来并没有直接往下,而是藏了一段时间脚步声,往楼上窜。
男人一头乱发,汗渍同喘息一同揣到颈下。
手机……手机。
他指尖颤抖地从裤腰里抓住那柄偷来的设备。
他的时间不多,只有一分钟。
这东西几乎只要一开机就能被捕捉:这不是他特意改造的反侦查玩意儿,而是那些鬼魅互相喰食的追踪器。
一分钟,嘈杂的脚步声从楼下奔到这里的时间。
他沉沉盯着手机,因长期治疗和戒断拧曲的拇指毫不犹豫地摁动开关键。
身体蜷缩成一团,他浑身发抖,瞳孔以不正常的频率收缩着,牙齿上下磕碰。
他已经足够厌倦这种症状了。
手机屏幕很快敞开,亮屏一瞬照明了他的面庞。
眼眶通红、眼窝深陷;涕泗横流、目眦欲裂:已经瘦得脱相了,半分看不出这张脸原本的模样来。
他抖得厉害,唯独手速沉稳,按照零碎记忆中最清晰的那行数字拨过去。
“喂、喂……”界面一变动,他难掩惊喜,连忙将手机贴在耳畔,身体缩得更紧,像一只应激的动物。
“嘟——”手机还在待接通界面。
他再也遏制不住心底的惊恐,尝试着说着什么:“喂,小正、小正……”
“嘟——”第三声。
蚀骨般的痒痛钻上眉梢,他猛地拖着断臂将头往墙上撞,发出砰砰的闷响,口中还不断喃喃:“喂、喂。”
“嘟——”第四声。
快接啊、快接啊……
这个号码只有他知道,这是他们曾经约定好的,互相的安全号码:是彼此有什么不得不说的话才会一定拨打的号码。
禾正小时候常喜欢给他打,他却烦得连话费都不交。
“你别信他、你别信他……”他艰难地控制住自己,手指掰下电话,拨开界面,给那个号码发送了条短信。
只有一个字。
理智告诉他,其实根本不需要接通,他只需要确认这个号码还在用,像这样发送信息就可以了。
但是、但是……
他捏着手机,浑身抖得夸张,头一下又一下地往墙上撞。明显发了狠劲儿,额上破口的血液坠流下来,划过他的眼皮,陷入他的唇角。
“嘟——”第十声。
他想听见。
他非常想:“哥——”
“喂、哥……我有好多话,我想说、我没有……”他语言系统逐步崩坏,“我想和你说……”
只想和你说。
“我不是……”不是叛徒。
“他、他才是……”是罪魁祸首。
好累……
楼下传来训练有素的脚步声。
“嘟——”第十三声。
“不讨厌。”从来都不讨厌的。
他的手指陷入面容,指缝挤入鼻唇,瞳孔猛烈扩散:“我很喜欢、喜欢……”
很喜欢你。
“嘟——”第十五声。
通讯挂断。
大约静了十多秒。
“咔!——过了!”平伍大喇叭一叫,“很厉害啊小朋友,休息了这么久都能秒进状态,看来我们这个周杀青很有指望。”
拍摄场的大棚灯一瞬照亮台阶上的人,站在旁边准备好了热毛巾的人们一拥而上。
南嫚挑开他的发丝,把藏在发缝中的小包血浆取出来:“你等会儿再睁眼,我怕这东西流到眼睛里去,上回那个绿色美瞳伤眼养了好久呢。”
京宥听话地保持不动。
季嵘发给禾正的那个字没有第一时间被发现,禾正孩童时的旧手机和号码都放在了老家。直到后来形势所迫,阴差阳错下才看到那条短信。
这基本上是阻碍真相的最后一道屏障,以观众的视觉也不能提前窥探。
关子倒是卖在这了,后续剧情却早已拍完。
“《净化5》已经定档了啊,卢导的效率也太高了。”平伍翻了翻手机,“九月一全球首映,小朋友,恭喜恭喜!”
剧组其实没来多少人,一听这消息都活跃起来。
褚狸笑道:“京老师肯定是知情人,这么大的消息也不肯跟我们透透底。”
京宥脸上的妆被撤去大半,撒谎否认:“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
卢正涛没那么多讲究,早先半个月就给欲厌钦打过电话,邀请他们八月底到卢家专影城观看点映。欲厌钦问过京宥的意思后就拒绝了。
那块儿专影城说白了就是卢家给卢正涛建的,常客全是卢正涛那些个身价顶天的朋友。
欲厌钦本性不喜欢结交,也讨厌国内的某些应酬,再加上他和京宥的关系半隐着,两个人都不爱掺和。
卢导被扇了面子也不恼,只是提醒他们琼宴和云京的首映院第一场有一半票已经被控了。
京宥当时从浴室出来听着他们打语音,笑着摇头表示他不准备赶首映。
“咱们八月杀青,明年年中也差不多能上线。”平伍没有卢正涛那种“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手段,“不过现在只需要补几场小宥的戏了。”
因为拍摄场所问题,这幕其实是季嵘原定的杀青戏。
京宥被扶着站起来,动了动右手:“好,明天回琼宴吗?”
小城市没什么大型戒毒所,场景设计师起先准备选个地点应付过去,但平伍不满意。他们挑选了很久,最终以《十五声》原型的审批文件和官方批文才拿到了琼宴戒毒所一个重症隔离室的拍摄权。
“现在收拾了就可以走。”平伍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神情担忧道,“前不久让你减重,后来又住院,杀青后一定要好好养。”
京宥点头。
挂在男人脸上那些显颓的妆一去,展露出青年饱满的眉骨来。京宥在化妆间洗了个头,换了服饰,手臂使不上力,便想叫助理来帮忙。
“京老师,我帮你吧。”褚狸忽然从侧间出来,拿起一团杂物上方的吹风机。
京宥侧头,稍愣:“不用了,这怎么好意思。”
褚狸并不在意地插上电,手指已经触到了他的发尾:“我们一会儿也要去琼宴,听说您常住那边,不知道能不能顺路呢?”
京宥皱了皱眉,保持姿势不动:“可能不太行,我还有些别的事。”
这个小城市离琼宴不远,剧组的人基本都是开车直达,京宥和助理不亲近、手臂又刚好,欲家已经提前给他定了接送飞机一条龙。
褚狸并不坚持,吹风机的声音盖过两人的交谈。
京宥并不适应除欲厌钦外的人离他这样近,但镜中的男生垂着眼,只重复着撩发丝和鼓吹的动作,神情认真又严肃。
“好了。”身后人道,咔哒两声关掉机器。
褚狸轻放下手上最后一缕发丝。
京宥忽觉有什么东西从脖颈后划过,炸得他浑身一抖,猛地坐直,回头来。
大男生两只手都在卷吹风机的绳索,被他瞧得一脸莫名:“咦,怎么了吗?”
京宥颇为尴尬地起身,摇头:“错觉吧。”
“谢谢你。”
褚狸浮现出一丝无奈:“这有什么的,不过说来我还没有京老师您的私人联系方式,可以给一个吗?”
京宥婉拒:“不好意思,我不太看手机,也不怎么会操作社交账号。”
褚狸遗憾道:“那真是,京老师有时候冷淡得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近你啊。”
这话听起来太怪了,京宥扯了扯笑,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不好意思。”
南嫚赶过来就看见他俩对着站,神色各异:“小宥,走吧,车在门口等了。”
京宥点头转身,同这边剧组里的一些临场人员礼貌告别,站在门口回了一次头,握着手机冲还在原地的人挥了挥手:
“琼宴见。”
褚狸单手从裤兜里抽出来,扬起嘴角,露出牙齿:“好,琼宴见。”
等人消瘦的身影从门口完全消失,他才缓缓放下手。
那些明媚阳光的表情骤地收缩起来,褚狸低头盯着自己的指尖,来回搓捻了两下,好似在回味着什么感觉。
“……这么敏感吗。”
“褚哥,你还愣着干啥,大老板派人来接你。”小助理拖着一大个背包,见他还愣着,又要崩溃了,“算我求你了哥,吃醋也不是这么个吃法吧。”
褚狸大手一挥,揉了揉助理的乱毛:“吃醋?你什么时候见你哥吃过醋?”
这回轮到助理噎住了,他一直跟着褚狸,从出道、被雪藏、复出到现在,两个人已经算得上穿同条裤子的关系。
“你、哎呀总之你离Caesar远点啦,大老板不是也喜欢他么,你俩绑一块儿就好像、好像……”
褚狸又狠揉了一圈他的头发:“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助理嘤嘤嘤。
“我和许尚恒除了床伴关系没有别的感情。”他冷下表情,压低声音,“他在我身上爽,我也不介意有人辛勤耕作。”
助理被他时不时语出惊人要吓得神经病了:“不是我的哥,现在还有人呢,你小声点喂。”
“这有什么,我那点事儿还需要听我本人传么?”褚狸毫不在意。
“啊……那、那大老板对Caesar是什么意思啊?追求吗?”助理翘着呆毛傻唧唧问,“这都好几年了,软磨硬泡都使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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