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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鸣之书(dnax)


“那是两回事。”
洛泽转头问比琉卡:“听到没有?你还打算和他一起走,这辈子就不可能有安稳日子了。你们到处流浪,餐风露宿,还会遇到各种危险,即使旅途中对哪些人或事产生眷恋,有了不想远行的念头也不能停下脚步。当然,你还有选择权,他却注定要终生浪迹天涯。”
比琉卡说:“我不会想在什么地方停留。”
“这是你一时的想法,而且无名之主的幻之血不能永远保护你。”
九骨问:“能有多久?”
“最多两年,第三年的时候就要倍加小心,不能因为安心过了两年就心安理得。无名之主已经化作白骨,残存的气息也在慢慢消散,等这里的雾气消失殆尽,有狼一族又能活多久呢?”洛泽的语气中终于也多了一丝忧虑。
“我在旅途中听到些传闻,你要听吗?”九骨问。
“好的传闻还是坏的?”
“我不知道,是关于有鸟一族的事。”
洛泽的笑容隐去些许,片刻后才又笑着问:“我还以为有鸟一族几百年前就灭亡了,现在还有活的鸟族吗?”
“至少有一个。”
“你亲眼看到了?在哪里……”
“在多龙城,可能被囚禁着。”
“喔,真可怜。这大概是他们这一族的宿命吧,只有在城邦还没建立起来,部落间毫无联系的远古时代鸟族才是自由的。”洛泽似乎很喜欢对比琉卡说话,此刻又转头去看着他说,“有鸟一族最初全都生活在一棵名叫波艾之木的大树上,可以说那棵树就是一个鸟之国度。树有多大呢,嗯,大概比我们现在住的这个村子还要大好几倍,不怕高的话可以一直往上爬,简直见不到树顶。”
“他们会飞吗?”
“不会,不过他们也不会摔下来。因为有鸟族人的血管里流的是音乐,所以轻得很。”
比琉卡觉得不可思议,然而他已经亲身体会了有狼一族的“幻之血”,对有鸟一族的“血之音”也就自然地接受了。
“说起来,你到底懂不懂古都语?”
比琉卡回答:“我的养母教过我一点,不过她自己懂得也不多,所以我只学会一些词,还不能看懂古书。”
“那个不用懂,反正有好多长胡子学者在围着研究。”洛泽说,“现在古都语唯一的作用恐怕就是用来取名了。”
“你会说吗?”
“当然了,古都语是我们世代相传的语言。不过很久以前,古老族群还繁荣兴盛的时候,我们的祖辈和雷雅特人、古罗利丹人还有角尔人都有过密切交往。各个部落的人带来各种不同语言,相比之下,古都语晦涩难懂、发音困难,因此用的人越来越少,最后成了少数神使们用的祭祀用语,神降下的神谕也依然是古都语。”洛泽似笑非笑地说,“神不需要和所有人交流,所以神不必改变自己的习惯,对不对?”

这一晚谁也没有回家,清晨来临,每张木桌边都有酒足饭饱倒卧酣睡的人。
比琉卡醒来时,感觉双颊被昼夜不停的风吹得生疼,身上却一点也不冷。不知道是谁为他盖了张厚厚的熊皮毯子。
他裹着毛毯环视四周寻找九骨。
朝阳尚无威力透过浓雾,只带来几缕柔和微光。比琉卡忽然有种深切的不安——九骨会不会已经离开了?会不会决定把他丢在这里独自踏上旅途?
他忍着四肢的酸痛和僵硬在村中寻找,最后在石桥边的木屋外看到了正在整理行李的九骨。即将远行的旅人穿戴整齐,已经把包裹和马鞍都牢牢系好,正在细心检查灰檀木的缰绳。
比琉卡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九骨见他过来问道:“准备好了吗?”
“什么?”
“你不是要跟我一起走吗?”九骨说,“我打算趁他们没醒之前出发。”
“我准备好了。”比琉卡立刻拿下身上的毛皮毯,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之情。九骨在等他?他愿意和他一起旅行,成为他的旅伴和朋友。比琉卡几乎是飞奔跑向九骨身旁,伸手拉住灰檀木的缰绳,灰檀木很高兴他能赶来,似乎也默认了这个新加入的同伴。
“你会着凉的。”九骨看着他单薄的衣衫、被冷风冻得通红的脸庞,还有那双兴奋不已的眼睛说,“我不想照顾病人。”
“那就把毯子带上吧。”洛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好像看到你随身带的东西里有一块小鹿皮。你们要是多住几天还能用它做件御寒的衣服,可惜时间不够,不如用熊皮毯和你换怎么样?这是纳珐第一次狩猎打到的灰熊皮,请手艺最好的卡迦弥缝的银线,她爱不释手呢。”
比琉卡看到跟着洛泽而来的女孩,连忙抱着熊皮毯拍了拍才递过去。
“这么贵重又值得纪念的东西,还是留在自己身边更好。”
纳珐却语气坚定地说:“我的东西能够跟随誓者大人一起行遍大地完成无名之主的心愿,是至高的荣幸。”
“如果可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愿意和你们同行,不过无名之主选中的是你。”洛泽对九骨说,“我们另有使命。”
九骨把放在马鞍上的小鹿皮给了纳珐,女孩恭恭敬敬地收下并祝他一路平安。
洛泽始终没有直白地说过他们这一族的命运,但是比琉卡却能隐约体会到他话语中的悲哀与无奈。等到无名之主残留的吐息平息,等到笼罩这个村落的浓雾散去,有狼一族也终将面对无法逃避的命运。
比琉卡对纳珐只有一天的短暂印象,能记住的是她不输任何人的力量和勇敢——不畏高处、强风,也不怕黑暗和空旷。他们几乎没说过话,可不知为什么,比琉卡对这个外表冷漠的狼族女孩满怀憧憬和敬意。希望有一天,他也能像纳珐那样勇敢坚定地面对自己的未来。
比琉卡向她和洛泽行了个发自内心的感激之礼。不知道这是不是永别,有可能是。好奇怪,他们真的只相处了一天吗?为什么会有一种尚未离去就浓稠得抹不开的思乡之情。踏上石桥时,比琉卡甚至开始怀念那条通往狭缝谷底的悬空路,还有彻夜不停的狂风和山洞里的血池白骨。
“怎么了?”
九骨的声音从浓雾中传来,比琉卡惊觉自己停留在石桥中间,灰檀木早已不见踪影。
“害怕的话抓住我的刀。”
“不。”比琉卡否认,不是害怕,是留恋。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九骨说,“这里对你来说是安身的好地方,有浓雾和幻之血保护,乌有者找不到你。”
“浓雾什么时候会散去?”
“不知道,但雾一定会散。”
比琉卡不再问,继续往前走,没多久就走出了迷雾笼罩的树林。当他再次回头看时,只有阳光下一片静谧的绿色,林间有鹿群漫步,听到他们的脚步声,母鹿警觉地抬起头。
无论朝哪个方向看都找不到狼息谷的位置,比琉卡觉得那是有狼一族造成的幻象所致,他们在尽力保护自己的族人。
“九骨。”
“什么事?”
“可以教我剑术吗?”比琉卡看了一眼他身后横挎的刀,不太确定应该称为剑术还是刀术。
“学了干什么?”
比琉卡很奇怪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学习剑术的目的比大多数事情都简单明了,无非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击败对手,然而九骨的反问让他无言以对。
他们相处越久反而越拘束,远不如初相见时那么开朗欢悦。比琉卡原本真的以为这只是一次因缘际会的偶遇,在短暂交集后成为生命中一小段容易遗忘的记忆。现在他要如何与眼前这个可能长期为伴的人相处呢?
好在九骨没有一味等他回答,而是从马鞍边取下弓箭给他。
通体漆黑的长弓看似朴素无华,却在幽黑的表面有着繁复美丽的雕花纹,羽毛状的纹理整齐排列,从中间握把的地方向两旁延展,搭上一支同样的黑羽箭,就仿若即将振翅飞翔的鸟儿一样。
“从今天开始,你负责打猎。”
比琉卡不解地望着他。
“因为只有两支箭,所以如果射不中就去捡回来,射不死就去追。这张弓是用幽地古木制作的,箭头是坚硬锋利的黑龙石,很难用普通石箭和铁箭代替,因此你每次弯弓搭箭就只有两次机会。”九骨说,“天冷了,动物的动作都不快,可以先找小一些的猎物。”
比琉卡完全愣住了,目光先落在弓箭上,接着又转向九骨的双眼。直到他发现九骨并不是在和他开玩笑后才问:“怎么用?”
“有没有见过别人射箭?”
“嗯。”
“看起来很容易吗?”
比琉卡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
“今晚我们在野外露宿,晚饭就交给你了。”
早知道这样,他应该和纳珐一起去打野猪的。比琉卡后悔不已,就算想模仿,他亲眼观看弓箭手射箭的机会也屈指可数。
比琉卡忐忑地把黑羽弓挎在肩上,它轻得仿佛真正的羽毛一样,可又如同一副重担落在肩头。
当晚,没有猎物可以当晚餐。
明明沿途河里有鱼,九骨也不像往常一样亲自下河去抓。麦饼已经是好几天前在沿途的小镇上买的,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坚硬,非得要用好几口水才能咽得下去。九骨从来不过问他打猎的情况,有了幻之血的庇护也开始不那么急着赶路。
有时,他无所事事地在溪边饮马,放任比琉卡去树林里练习射箭、寻找猎物。比琉卡甚至觉得他们在原地打转,因为不管怎么走都很少遇到城镇村落,而每次来到集市,九骨就用最便宜的干粮装满行囊。
比琉卡的愧疚之情日渐深重,好几次,他请求九骨放弃以他狩猎的结果来决定三餐的主意。他可以自己忍受寡淡的麦饼干粮,只是不想让九骨跟着一起受罪。然而无论他如何恳求,九骨的回答始终是:“那就快点想办法打到猎物。”
哪有那么容易!
起初他连把弓拉满都做不到,好不容易才拉开弦,射出去的箭不是掉在面前就是不知去向。仅剩的两支黑羽箭带给他无穷压力,只要一掉进草丛就得不顾一切地去找回。箭掉在哪里,已经成了他头脑中唯一存在的念头。
他对着树木练习准头的时候,九骨偶尔会在旁边看,可既不出声指点也不亲自示范。在一次又一次,无数次失败中,比琉卡纠结烦恼的心反而渐渐平静下来。
好猎手一定是个安静而有耐心的人。
他对着树干中心射去一箭。
嗖一下。
黑色的箭像一道没有光的流星,划破空气落在与树木毫不相干的草丛中。
比琉卡立刻飞奔而去,赶在它消失不见之前捡回来。
九骨说天气会越来越冷,因为冬天快到了,但比琉卡没有感觉到寒冷,总的来说他们还是在往东南方走,甚至没有刻意绕开多龙城的方向。
有一次,比琉卡去河边洗脸,阳光下的河水波光粼粼,映照出他的脸庞。他看到自己的样子,觉得既熟悉又陌生。洛泽抹在他眼帘和额头的血早已不见,幻之血真的可以把他藏起来吗?比琉卡忽然有些害怕,飞奔回九骨身边问他是否认得自己。
“认得。”九骨没有笑话他也没有敷衍了事,反而非常认真地说,“你比以前瘦了一点。”
因为跑得太多又吃不好!
比琉卡始终觉得很饿,可离他能够自食其力打到猎物的目标还遥不可及。
“别担心,虽然无名之主残留的力量已经消减了很多,但隐藏一个人的幻化之力还是绰绰有余。”
“那你呢?”比琉卡更担心他,不明白为什么洛泽不给九骨同样的保护。
“我没关系。我和无名之主已经有了誓约,它不会也不必再给我多余的庇护。”
“是吗?”
比琉卡看了一眼“血泪之一”,正想说话,却听到自己的肚子“咕”一声叫。他被冰凉河水打湿的脸颊火烧一样迅速发热,饥饿的声音时刻在提醒他箭一直落在草丛中的窘境。
“走吧。”九骨说。
“去哪里?”
“沿着河到下游,这里很温暖,河里应该有鱼。”
“可是你说过……”
“我只说你负责打猎,可没说过不准你捕鱼。”九骨问,“我还说过什么吗?”
“没有!”
灰檀木在河边“咴咴”叫着催促,比琉卡转身向河中扑去。河水飞溅起来,惹得灰檀木不住摇晃脑袋。
最近都是好天气,九骨听着河边传来的戏水声。
这个冬天也没有那么冷。

这是纳鲁斯的塞弥尔神殿中最干净高雅的房间。
四面纯白的墙上并列着通透美丽的水晶玻璃窗,优雅的天鹅绒窗帘静静垂在窗边,窗外还有一棵苹果树,树上果实累累,散发着与甜腻花树截然不同的水果清香。
这个房间一直用来招待王族、贵族以及那些身份崇高、信仰高洁的神职者,如今却成了一个令人望而却步的地方。敢于靠近的人寥寥无几,鼓起勇气去送晚餐的仆从也只把食物放在门边的桌上就匆匆离去。
住在房间里的人让人心生畏惧。不,与其说畏惧,不如说是嫌恶。赫路弥斯去时,正巧有仆从与他擦肩而过,见到他就立刻羞愧地低头为自己的慌乱行礼致歉。
畏惧是因为不可测的力量,嫌恶是因为难以克制的反感,至于羞愧,赫路弥斯反而非常能够感同身受这种微妙复杂的情绪。里面住的是来自古都大神殿的乌有者,是为了聆听神的旨意而放弃其他感官的神的子民。按理说,他们应该献出无上的敬意与爱去照顾他,神圣的爱是无私的,也不该有美丑之分。
这些话每个人都懂,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必须做到。
可还是不行,那张面具下骷髅一样的脸实在难以让人产生圣洁的爱,注视着那双无底洞窟一样漆黑的眼窝只会产生恐惧、反胃,以及想逃离的念头。
这是人的本能。人们从来就是被创造成这样趋利避害的生物。为了不得病而远离粪便脏污,为了活命而避开灾厄战争。人生来会靠感觉分辨危险,但是信仰呢?赫路弥斯忍不住想,信仰是让人克制本能,坚定的信仰可以抵御恐惧之心。
想到刚才匆匆跑过的仆从,他忍不住有种想笑的冲动。那种不由自主的羞愤不正是因为他们无法抵抗恐惧与厌恶凌驾于信仰之上,而产生的对神的愧疚吗?
他来到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当然,里面不可能有回答,他只能自己推门进去。
赫路弥斯望着坐在床边的人,乌有者依然穿着来时的黑色长袍,和这个纯白的房间格格不入,十分刺眼。他转头看了一眼仆从放下的晚餐——小块肉、蘑菇、胡萝卜、芜菁煮的浓汤和刚烤好的甜饼,可以让人心满意足暖和起来的一餐。可是床边的人并没有享用,只是如同一座黑铁雕像一样纹丝不动地坐着。
平时有人喂他吃东西吗?他既看不见又闻不到,舌头恐怕也尝不出什么美味,吃饭只是为了活着而已。
赫路弥斯知道仆从不敢拿下面具,面对面地把木勺送进他嘴里。
他走过去,乌有者一定早就听见了所有声音,不管是那些慌张逃走的仆从,还是敲门进来的赫路弥斯,乃至整个神殿对他的议论都听得一清二楚。
但他真的可以听到神谕?真的能听到聆王身在何处吗?
赫路弥斯搬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轻声说:“聆者大人,请允许我摘下您的面具。”
乌有者面对着他的方向,尽管赫路弥斯知道他什么也看不见,但是想到那双没有眼球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依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良久,这个“怪物”微微点了点头。
赫路弥斯轻轻探出双手,捧住那张光滑得没有一丝瑕疵的面具。
他听说过乌有者的传闻,知道他们为了聆听神谕做出什么样的奉献和牺牲。因此他做好一切准备,迎接即将展露的脸孔。
神的子民。
赫路弥斯望着面具下的脸。
原来神喜欢把秘密传达给这样的“怪物”。
他大胆地直视这张被彻底毁坏的脸,全然看不出乌有者曾经的模样。这个可怜人,也有过像普通人一样的外表吗?还是从出生的那刻开始就已经决定了命运呢?
毫无疑问,这是赫路弥斯平生所见最丑陋的人,极度丑陋带来的还有恐怖,每一个缺少的器官都能唤起他人对疼痛和死亡的想象。
不知为什么,赫路弥斯的脑中忽然浮现出神宫长廊上的女神像。无论他内心如何动摇,万物女神的神像依然是圣洁光辉的。那完美的姿容、优雅的身形和生动的衣裙褶皱都让人敬畏与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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