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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鸣之书(dnax)


刀斜倚着木架,比琉卡把它拿起来捧在手中,手指碰到刀刃时,立刻听到巨兽的嘶吼。这是他以前触碰“血泪之一”不会听到的声音,像垂死野兽绝望的嗥叫,又像警告威吓的咆哮。
比琉卡有一阵冲动想把它扔进湖里,但他知道盟约和诅咒不会因此消失,反而会以更出人意料的方式伤害九骨。
他把刀轻轻放回去,转身离开屋子。
九骨既不在屋外的平原,也没有去树林。比琉卡跑向山涧,看到溪流时就像追逐小白光一样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
九骨正用溪水擦洗身体,流过背部的水落回小溪中却变成了红色。
比琉卡看到他背上那三道无名之主留下的伤痕正在流血,旧伤仿佛又被利爪撕裂了,比原来伤得更深,伤口中隐约能见到白骨。
比琉卡的心揪起来。
他说过不会隐瞒,说过会把一切都和他共享,但是却独自忍受这样的折磨。
比琉卡趁眼泪还没落下之前飞奔过去,从背后抱住九骨的肩膀。他不敢碰那些伤口,那不是普通的伤痕,不履行誓约就永不消失。
九骨背上的肌肉和骨骼有一瞬间紧绷僵硬,很快又变得松弛。
“快把眼泪收起来,你要向我证明自己不是孩子就不该这样撒娇。”
“我没有哭。”比琉卡说,“你骗我。”
九骨正要说话,比琉卡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你不害怕吗?你说过要和我一起旅行,要去很多地方。你还说如果违背誓约的后果越来越严重,到了不得不再次启程的时候一定会告诉我。你为什么骗我,是因为不管我怎么长大,永远比你小几岁吗?”
“我没有这么想,只是现在还没到必须离开的时候。”
“还有多久?剩下的时间,你打算就这样每天流着血,每晚做着被撕碎的梦来陪伴我度过?”比琉卡让他转过身来面对自己,“我拿起血泪之一的时候忽然明白了,你不会因此而死,所以你也知道对不对?你知道违背誓约的后果只是无尽的痛苦,但死亡不会就此降临,无名之主要求你继续行走,不在一个地方驻足。所以你才想出这样的方法躲避追踪,为了……”
比琉卡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为了让他学会保护自己的技艺,练就能够抵挡一切的力量。
就像他的老师曾经教导他的一样。
九骨用一根手指接住他挂在眼角的泪。
“小时候我也和你一样爱哭,总是问东问西,不安又脆弱。但你比我大胆得多,我不敢咬我的老师。”
“我很难过,不要惹我发笑。”
“既然还能笑,那就不算太难过。”九骨把打湿的布给他,“帮我把血擦干净,别仔细看那些伤口,反正很快就会痊愈。你猜得没错,无名之主不会让我流尽全身的血死去,只会反复撕开伤口再让它愈合。”
比琉卡偏要去看那几道伤,他要看清每一道伤口对九骨的伤害,告诫自己这一切是为什么而造成。即使九骨不会因此丧命,但噩梦和痛苦总有一天会让人走向崩溃。
“我们明天就搭船离开。”比琉卡说,“我要去找灰檀木。”
“还记得洛泽说过的话吗?”九骨问,“无名之主的幻之血已经衰弱,到了第三年要加倍小心。”
“我记得,我记得每个人说过的每一句话。那些旅途中匆匆而过再也不见的人,他们的话我都记得!我出生时,以为这个世界只有弥尔村那么大,后来安戈叫我离开,我才发现外面如此广阔。但是,是你让我明白广阔所包含的意义。我是自私的家伙,无法忍受你的笑容下掩藏着这么巨大的痛苦与代价,想到你的伤痕和噩梦,我没有办法再像一无所知时那么快乐。”
“那么离开小岛后你有什么应对的计划?”
“和以前一样尽可能地避开神殿骑士和赏金猎人,去地广人稀的地方,去没有神殿的地方。整个兰斯洛可去的地方多的是。”
“可去的地方虽然很多,但能躲过乌有者的地方很少。”
“那就出海。”比琉卡说,“去大陆之外的土地,也许……也许离开了兰斯洛,无名之主的誓约也会失效。”
“这是个可行的方法,但要冒很大的风险,还得找到一条愿意去远海的船。据我说知,这样的航船一年之中也很少能见到几艘,除非我们能在港口住下一直等待。”
“找一个没有神殿的港口城市,我喜欢东洲的托尔迦港,我们可以再去一次。没准能遇到狼头船长,请他帮忙找找能远航的大船。”
九骨望着他,这些日子,比琉卡在他眼中已经飞速地成长了——不但长高了不少,目光也日渐坚毅成熟,但他努力计划的样子又恢复了几分令人怀念的孩子般的稚气。
“你真的想好了吗?”
“是的。”
“这里很安全,而且我并不会因为盟约而死。”
“难道痛苦和噩梦还不够吗?”比琉卡说,“我宁愿要两个人的冒险,也不要一个人的安全。”
他伸开双手抱住九骨,连他背后流出的血一起拥入怀中。
“我爱你。”比琉卡说,“我从没有这样爱过人,也不知道这样爱你的方式对不对。可是想到你承受的痛苦和噩梦我就心如刀绞,想到你会死,我更不知道该如何独自生活。有时候我还会忍不住想,如果那一天晚上,我没有朝着火光的方向跑,没有把你撞翻在河里,是不是你就不会遇到这些危险和疼痛,不会受伤、中毒,更不会为了我停住旅行的步伐……”
九骨没有阻止他,直到他把心中所有的担忧、困惑、自责和哀伤全都吐露出来。
“我也有过和你一样的想法。”
九骨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手指从他的头发中穿过。
“我一直在想,如果那一天我没有被母亲开膛破肚的惨像吓坏而在路边放声大哭,没有拉住路过的人求救,或者我没有因为重新得到快乐而那么忘我地闯祸,是不是就不会有人因此而死。”九骨说,“我怀着悲伤的心情踏上旅程,却在途中渐渐明白,如果你一直在漫游,那么出现在身边的人永远是过客,你无法避免相遇、分离。就像你说的既然不是刻意安排,那就是因缘际会。所以没有那么多如果。”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情,告诉怀中的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那个流浪骑士是不是也这么说过。
——不要难过,我只是累了,不想再流浪。
“我去准备行李。”比琉卡说,“天亮后好好饱餐一顿就出发。”
“好吧,灰檀木肯定会气呼呼地责怪我们抛下它。”
比琉卡想问他真的相信“木桶”会照顾好他们的马?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他希望灰檀木和萤火都回到身边,为了他的安全,九骨舍弃了太多属于自己的东西,他想把它们都找回来。
就在那天夜里,在他觉得自己无法入眠的时候,又做了关于巨兽的梦。
比琉卡非常清楚,现在他所有的梦都是远古时代留下的消息。不只是巨兽,还有伐木者,都各自留下了自己的声音,通过一个又一个梦,日复一日地与他相见,请他聆听。
这一次没有鸟和蛇,只有巨狼站在他面前。
比琉卡质问他为什么让九骨承受这样的痛苦。
巨狼抬头凝望天际,茂密的灰色皮毛被微风吹起,它的眼睛像金黄色的宝石,听到他的提问慢慢转过头来。
即使在梦里,比琉卡也认为它极其可怕。
它抬起巨爪,一下把他扑倒在地上,低头向他展露獠牙。
痛苦不是我强加给他,痛苦本来就在。
痛苦只有在不断承受之后才会减轻和消失,看看你的手。
比琉卡抬起自己的双手,他的手上早已因为过度磨擦而结茧,现在无论如何拉弓挥剑都不会起泡流血。
对巨兽来说,人的一生如此短暂,但就算是这样短暂的人生也无法避免灾祸。只想要快乐,难免会被痛苦杀伐得措手不及。
——你问我为什么要他一直旅行?
比琉卡甚至觉得这一刻,无名之主笑了。
——你怎么不问他为什么答应杀了我呢?
他的老师是个了不起的骑士剑客,在这位老师的教导下,他很少能遇到匹敌的对手。
没有强敌,如何有战死的可能?
它在说什么啊?比琉卡心想,它在说九骨是为了寻死才答应替无名之主解脱的吗?它是说那三道横跨背部的伤口是他想死的证明吗?
——快回去。
无名之主说,我和他的血泪相连,现在我能感觉到他想生存的念头比谁都强烈。
它放开他,把他赶出梦境。
比琉卡被从远方传来的声音惊醒。

尸体乘着风、随着水流漂到岸边。
比琉卡闻到轻微的腐臭味,他踩过红石走进湖水里将尸体拖上岸。
死者穿着破烂衣服,身体已经因为太久的浸泡而肿胀腐烂。从岸上看,似乎是个胖子。
比琉卡从凌乱的胡子和黑红的皮肤辨认出,这具被湖水泡烂的尸体就是镣铐湖边的“木桶”。
他原本又干又瘦,死后却变得这么臃肿肥胖。
比琉卡把他放在红石滩上,鲜红的石头仿佛是被他血染而成。其实他已经没有血了,他的身上伤痕累累,看得出遭受了一番拷问,最后的致命伤在脖颈,一把锋利的剑割断了他的喉咙。
湖水洗尽伤口,被割开的裂痕两边泛着灰败的白色。
是谁抓住他、拷问他,最后又杀了他?
木桶是个孤僻的穷人,住在湖边的简陋木屋里,并没有值得被抢劫的钱财。更何况他还遭到酷刑折磨,比琉卡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木桶和自己以及九骨之间的交集。
难道是灰檀木和萤火被追捕者发现了吗?
他的心被不安的阴霾笼罩,不止担心马儿,更怀着对眼前这个帮助过他们的人满心的负疚和自责。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九骨,毫无疑问这是个令人担忧的坏消息,可既然他希望九骨能让他一起分担痛苦,那他也同样不该有任何隐瞒。
尸体最终在让九骨查看过后,搬去树林中的空地埋葬。
木桶一直在追寻湖中小岛的幻影,却只能在死后才得偿所愿。
比琉卡把一株小白花种在墓前,比起上次在弥尔村埋葬安戈时哀伤惶恐的心情,此刻他的心中只有愤怒。
“我们走吧。”他对九骨说。
比琉卡决定就往木桶漂来的方向坐船离岛,甚至希望那些杀人凶手还在湖对岸。
九骨按住他的肩膀,要求他冷静下来。
“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但他们未必能登上小岛。”九骨说,“他们把尸体扔进湖里的目的就是想让我们自己出去。”
九骨并不认为木桶会在那样的酷刑折磨下守口如瓶,毕竟他们之间只有一两天的交情,实在没必要为了陌生人葬送性命。可他还是被杀了,是因为他也对那些逼问他的人讲了自己闻到小岛的味道,以及小岛拒绝了他的事吗?这些他笃定是真的经历,落在探听消息的人耳中完全是胡言乱语、装疯卖傻。
但是,他们或许不相信他对湖中小岛的幻想,却一定相信他说的有人去了岛上的事。这是个受有蛇一族守护的岛屿,蛇血的香气将它隐藏起来不受外界骚扰,可它毕竟是座孤岛,只要勇于冒险的人够多——佣兵、土匪、神殿骑士以及相信末日降临,必须找到救世者的狂热信徒们终有一天会冲破幻香,找到登岛的方法。
“我们得在晚上靠近湖岸,镣铐湖太宽广,湖面上没有遮挡,贸然回去很容易被发现。”
比琉卡认真听九骨的话,他的愤怒也在商量计划的同时渐渐平复归于理智。
“木桶住的木屋旁有一片树林,非常靠近湖岸,晚上在那里上岸应该不容易被发现。”
“还有灰檀木……”
九骨安慰他:“如果它还在那里,我一定会把它带走,你的萤火也是一样。但你要记住……”
比琉卡点了点头:“旅途中难免会有分离,要接受离别。”
“它是聪明的马儿,会照顾好自己。”
希望如此。
比琉卡在心中默念,灰檀木不是旅途中的过客,它是同伴。再说就算强盗土匪也没必要杀死一匹马,他们可以把它带走,拿它当自己的坐骑或者卖掉。他衷心希望这匹任性的马儿不要抗拒陌生人的接近,乖乖当一匹好马,这样他们还有机会把它找回来。
计划好一切,比琉卡去山林中捉了几只野兔做午餐,把之前晒干的肉脯包好放在包裹中。他去湖中夫人守护的墓前向小岛真正的主人告别。
看到溪谷中那间已经修缮得十分完整的木屋,比琉卡有着无尽的留恋。在这个屋子里,他勇敢地说出了自己的爱,并且得到九骨真心的回应。
我可以爱你吗?
至死不渝、永远相守的爱情。
我能不能那样去爱你呢?
当然可以。
比琉卡带不走这里的东西,但他带走所有的回忆珍藏于心。
下午准备就绪,九骨把那条经过反复修缮改造的小船放到湖中。比琉卡把弓箭、长剑和九骨的刀放在一起。小船载着他们离开红石岸边,微风中再次弥漫着香气。
比琉卡眺望远方的山林,怀念着到过的每一个地方,那些树、草、花朵,那些野兔、小鸟和鱼。
忽然,一片翠绿中出现一抹白色。
比琉卡站起来,小船摇晃了一下,九骨转头去看他凝视的方向。
白色的影子飞快地在山林间奔跑,最终站在临湖的悬崖上。
“是白光。”
比琉卡说,是那只小白鹿。
他终于还是没能在和它的较量中取胜,也没有得到它美丽的皮毛。但是,白光似乎并不畏惧他,反而像朋友一样追逐他离开的身影。
这是永别啊。
比琉卡以为自己会因为不舍而哭,但很快发现已经没有眼泪了,小船荡开湖面时,他的心中只有磐石般的决心。
他们来时经历了好几个日夜,在饥饿与疲惫中落水,最后才抵达小岛。可奇怪的是,离开时一切如常,不但风平浪静,而且小船在没有划桨时也会自然地往某个方向前行。
比琉卡又趴在船舷边凝视湖面,想着或许还能见到那个巨蛇一样的黑影。然而什么都没有,仿佛只是风将他们送回对岸。
回程比来时快了很多,却也过了不止一天。比琉卡和九骨轮流划船,渐渐能看到岸边时,一缕黑烟笔直地升上天际。
“那里有人。”比琉卡说,“是杀害木桶的人吗?”
九骨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们能看到黑烟,岸上的人也可能看到湖面上漂浮的小船。
于是他们打算弃船游到岸边,让那条船随风漂流成为引人注意的目标。
夜晚的湖水有些刺骨,比琉卡刚学会游泳,漆黑一片的湖面让他心生畏惧,九骨就在身旁轻轻托了他一把,让他不再感到下沉。
上岸时,比琉卡因为在船上太久而站立不稳,双脚感到格外沉重。不过他很快习惯了陆地,这里和小岛不同,没有鲜红的碎石滩,只有湿滑泥泞的土地和野草。
九骨跟着上岸,两人一起在树林里拧干衣服,随后沿着树林边缘往冒烟的地方走去。
那是印象中木桶的屋子。
比琉卡爬上一棵大树,从树枝间眺望,看到原本就十分残破的木屋现在几乎成了废墟,屋顶早已烧毁,发黑的木头像獠牙一样竖立着。
在废墟钱的空地上有一个燃烧着的火堆,火堆边坐着几个人,烤肉的香气随风飘来。
比琉卡回到九骨身边,告诉他自己所见的一切。
“我没有看到灰檀木和萤火。”
木桶死了,他们的马儿很难说会落在谁的手里。
既然那些人不是神殿骑士,也没有乌有者在其中,九骨决定靠近一点,如果能听到他们的谈话,或许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
比琉卡在追逐白光的那段时间学会了像野兽一样轻巧地在草丛中潜行,这一点连九骨也无法与他相比。他在尚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静静倾听从篝火旁传来的对话。
“这个法子完全是犯蠢,愚蠢极了。”
比琉卡听到对方说:“那个邋遢的家伙根本是个疯子,你听到他的胡言乱语吗?他说闻到岛的味道就会感觉自己到了岛上,会不会是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吧。我打赌我们在这里等下去,什么也等不到。”
他们就是凶手。
比琉卡握住拳头。
“但他留着那两匹马,最后他也说那两个人去了岛上。”
“这些话是他快死前说的,你说要割断他的脖子,就算要他承认自己就是聆王也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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